段王爷坐在议事厅,一面把玩手中的西汉骨董,一方面竖起耳朵,听取手下总护院吴义的报告。
待吴义的报告告一个段落,他才嗤哼两声:
“这么说来,自从上一回,他们夜闯“翰林斋”失败之后,这一两逃诩未再有任何动静?”
“正是!”吴义同道。
段王爷侧头蹙眉思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并不知道黑鹰那一帮贼子的真面目,如果他们不主动送上门来,只怕我们很难逮到人!”
“王爷,关于这点,请您放心,小的今天就是要报告您一个好消息。”
“快说!”
“是!昨儿个夜里,咱们的人在客栈巧遇一位醉客,据他所说,他乃是一位经商之人,曾经见过“黑鹰帮”的副首领之一——御浪的庐山真面目,而且还知道他在城里经常落脚的地方。”
段王爷仔细斟酌吴义的报告后,说道:“问题是一名醉客的醉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弄个不好,不但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还会打草惊蛇,让黑鹰那帮贼人戒慎更甚,那就更难抓到人了。”
“这点王爷毋需烦心,小的有一个妙计。”吴义讨好的说。
“说来听听!”
“咱们可以放出风声,说王爷最近几天将有远行,因而撒走了“翰林斋”一半的人马随行;这么一来,黑鹰那帮贼人一定会把握机会再次来袭,同时我们也故意撒掉一些人马,让他们顺利的进入“翰林斋”,然后在“翰林斋”里设下陷阱,再来个瓮中捉鳖。”
“这计是不错,不过万一‥‥”
“王爷,小的话还没说完,除了“引君入瓮”这一计之外,咱们还可以派人去问明那位醉商所言是真是假,之后再来个杀人灭口。如果那醉商所言属实,咱们就在诱黑鹰那帮贼子入瓮时,暗中另派几名高手,去把那个叫御浪的贼人拿下。传言黑鹰非常爱惜自己的部属,只要咱们在街上贴满公告,说咱们抓到御浪;这么一来,还怕黑鹰不现身?只要这两计互相搭配,谅黑鹰插翅也鸡飞,您说是不是?王爷。”吴义说得头头是道。
段王爷听得连连点头称许。“妙计!妙计!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事成之后,我自有重赏!”
“多谢王爷!”吴义笑得子诩快裂了。
“好了,你先下去!”
“是!小的告退!”
段王爷愈想愈得意——
如果吴义的计划顺利成功,那么多年来专门挡他财路的心头大患就可以解决掉了!
摆鹰,你的死期不远了!百嘿!
就怕龙啸海那老家伙会坏了他的计画!他立即召来另一名属下探子统领韦忠,命令道:“你去查探一下,龙啸海那老家伙最近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连去速回!”
“是!”
韦忠马上行动,以雷厉风行之势去执行主子所托付的任务。
在门口和他擦肩而过的是正要进来通报另一件事的总管辛勤。
“王爷,龙姑娘和王成来了。”
听他一报,段王爷赫然想起今天正是和龙家那丫头约定见面的第一个日子。“让他们进来!”
龙君瑶还是像初次见面那回一样,静不下来,和小摆在广明厅里蹦来蹦去。“王爷,我来了!”
“我知道你来了,有什么事快说,我很忙!”段王爷快人快语。
“你忘了我是来向你报告公子的病况的吗?”龙君瑶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观察王爷的反应。
“我说过妳有事快说,我没空陪妳瞎扯淡。”段王爷冷冷的道。
尽避段王爷把那冷漠不关心的神态演得天衣无缝,然而龙君瑶却注意到他那竖得直直的耳朵所泄露的秘密。
莫非‥‥
龙君瑶的眼珠子,灵巧的转了一圈,轻轻的叹了一声,硬挤出鼻音说道:“公子的病,咱们就先别提,有一件大事我倒非要王爷给我一个公道不可,否则传出去被人说王爷你小气到虐待娇客可就难听啰!”
“妳到底想要怎样就尽避说!”段王爷按捺住心中的不耐,冷冷的表示。
“真的?”
“当然,我没有必要因为妳而被人说小气。”段王爷负气的回道。
“那我就不客气啰!”见计谋得逞,龙君瑶便逐项慢条斯理的娓娓道来:“首先呢!我觉得那个竹屋的居住狈境好差,到处都是臭虫、鸟粪,吃的都是草根、山老鼠和难以下咽的米糠,晚上睡觉盖的是又硬又臭又破的麻布袋,穿的就更不用说了;幸好我还有穿来的这身衣服和一些私人行囊。王爷,我可是贵府的娇客,你的待客之道太差了吧?若我长期待在那个鬼地方,不得病才怪!”
段王爷的脸色比方才更冷、更骇人,彷佛罩上一层冰霜。“我知道了,辛勤,带龙姑娘下去打理她所需要的东西,只要她说的,一切都照办。”
“是!”总管辛勤必恭必敬的接下王爷的命令。
龙君瑶相当开心——第一个目的顺利达成!
“那我就不客气了!王爷!”她故意走得很慢,等着段王爷唤回她。
段王爷果然如她所料出声唤她,“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龙君瑶佯装不懂的回眸望向他。
段王爷碍于立场,不好将心中真正在意的事问出口,极力掩饰住心中的泄气,以冷淡的口吻说了一句:“没什么,妳去做妳的事!”
龙君瑶很乐于照办,因为她已从王爷的双眸里,那稍纵即逝的情感得到了她想要的第二个答案——果真是虎毒不食子!王爷还是在意竹林公子的,她敢打包票!
始终没有吭半声的王成,则静静的将一切看进眼里,想在心里。
就连偷偷藏在隐匿处窃听的苏倚红也没能逃过他的神眼——虽然苏倚红藏匿的功夫相当高明——只是他并未揭穿她。
反正又是段夫人搞的把戏,早已不足为奇、见怪不怪。
***
龙君瑶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狮子大开口的要了好多东西。像是纯蚕丝制的被褥、干净柔软舒适的衣裳,和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生的、热的统统逃不过她的“召集令”。
总管辛勤和一班下人倒是不觉得奇怪,贵族人家的少爷千金擅于挥霍、使唤,对他们而言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待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之后,龙君瑶检查了一次,很满意的对总管辛勤说:“以后我每三天来向王爷请安时,都会带点东西回去,你得事先张罗好喔!”
“是!”
龙君瑶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小摆踏上归程。
沿途上,王成将憋了许久的疑问问出口:“君瑶姑娘——”
尽避龙君瑶要他和成嫂直接唤她的名字,但他们还是坚持在名字后面加上“姑娘”二字。
“你想说什么就尽避说。”
“妳为什么要对王爷说那些话?”他不好明说是“不实的谎话”。
龙君瑶贼兮兮的笑道:“我只是想知道王爷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已儿子的生活过得如何,经那么一试,呵!丙然不出我所料,王爷并不像他表面显露出来的那样漠不关心,他心里还是在意公子的。”
王成竭力维持表面的平常表情,内心则对龙君瑶有了另一番评价。
龙君瑶得意洋洋的继续自说自话,“所以呀!我就顺便要些公子应有的东西来给公子用!”
“公子?”王成柀搞迷糊了。
龙君瑶指指满车的“战利品”,说道:“你真以为那一堆东西是我自己要用的啊?”
“难道‥‥”王成双眼透着詑异。
“对啊!反正王爷府上多的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和山珍海味,跟他要一些让公子分享不为过吧!”
“谢谢妳,若瑶姑娘‥‥”王成内心十分滶动。“整个王府上下,从来没有人对公子这么好‥‥”
“你和成嫂就对他很好。”
王成干笑两声才又说:“妳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样‥‥”
“好了啦!别说了,咱们快赶回竹屋去!”龙君瑶最怕人家谢她。“否则我手上这盅人参鸡就要凉了。”
***
就像王成所料的一般,竹林公子和成嫂看见满满一车“战利品”时,都吓了一跳外加大惑不解。
龙君瑶只好再解释一遍。
“这些本来就是你的!”她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巧笑倩兮的对依然以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竹林公子说道。
“我的?”竹林公子更加茫然。
龙君瑶一派理当如此的架势,大谈自己的论调:“你和住在王府那些小王爷、郡主们都是王爷的孩子,没道理他们就享尽荣华富贵,而你就该过得如此清贫。”
“我并不在意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想要这些东西——”竹林公子心情复杂的低吼。
“我知道,可是以我目前的力量,只能为你做这些——”龙君瑶眼眶泛红,鼻子也酸酸的。
竹林公子再度因为她意料外的反应而触动心弦。“君瑶‥‥”
龙君瑶愈想愈难过,无邪的泪眸直勾勾的望向他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脸孔,却一点也没有鄙夷或恐惧的味道。“我一定会医好你的,王爷他并不是真的不关心你,你相信我,等到你的怪疾治好,你们父子一定能团聚的!”
他想告诉她,他恨段王爷,根本无意与他相认!
然而,迎着她那纯真的善良和无邪的热情,他却说不出口,此刻驻留在他心田的不是恨、也不是怨,而是感动!她的温柔深深触动他的心弦,刻进他的心扉。
“君瑶,别哭,谢谢妳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高兴,真的‥‥”他移动自己的身躯,挨近她,用丑陋不堪的手轻轻拨弄她乌亮滑顺的发丝,心中有股从未有过的情愫正悄悄燃起‥‥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在这世界上,会有不知真相的外人如此真心的待他。不但不畏惧、也不鄙视他半人半鬼的模样,还处处为他设想、争取权利。
她的温柔体贴,就像一颗火石,偶然的投入他孤独寂寞、终年结冰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渐渐溶化了那一方冰天雪地,令他深受震憾,眷恋不已。
王成夫妇见状,颇为动容,他们心中悄悄萌生一份企盼——
只要君瑶姑娘在,或许一切的情况将会有所不同!
***
在龙君瑶和成嫂的通力合作下,竹林公子那间晦暗又密不通风的卧寝焕然一新,看起来既温馨又舒适,四周的空气还飘着淡淡的幽杳。
被赶到隔壁卧寝等候的竹林公子和王成重新踏进这个卧寝时,都有耳目一新之感。
龙君瑶香汗淋漓的蹦到竹林公子面前,美目巧转的问:“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谢谢妳‥‥”他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华屋美食才如此说,一直以来,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也不习惯这些、更不爱这些,他是被她的一片心意所感动。
“没想到妳除了调皮摀蛋,还有如此令人激赏的一面。”他忘情的说。
“耶?”她恰巧没听清楚。
“呃!没事!”他发觉说溜了嘴,连忙转移话题,“我们该用膳了。”
龙君瑶见他心情不坏,也就不多加追问,抱起了一堆没用上的东西交给王成夫妇。“这些是要给你们用的。”
“君瑶姑娘!”大妇俩大感意外。
“快拿着,好重耶!”龙君瑶硬塞给他们。
王成大妇在竹林公子的示意下,收下那些东西,连声向龙君瑶道谢。
成嫂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君瑶姑娘,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们和公子,那妳自己‥‥”
“安啦!妳没听过城里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大家都说我是最不像千金小姐的千金小姐,所以!我这样就好了。”龙君瑶右手一档,摆出“什么都别再说!”的神情。
王成夫妇更加喜欢她。
竹林公子,不!应说是黑鹰的眸底,盛满了对她的激赏——看来,真给君琦说对了!他一直错看了这丫头的本性哪!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丑陋的手,想将她拥抱入怀,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
梆——!
强行介入他和龙君瑶之间的小摆,示威性的朝他一吼,吓得他完全恢复理智,向后倒退好几步,险些跌跤。
唉!他差点忘了还有这只“大猫”在这儿!
他极力掩饰自己受惊的表情,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丫头知道他怕豹、猫这一类家伙的糗事,否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龙君瑶则以平常心看待——人之常情,一般人看到这么大一只黑豹对自己吼叫不吓掉半个魂才是怪事。
她蹲下去,用那双纤细香滑的手臂,柔柔的圈住小摆的颈项,娇滴滴的哄牠:“小摆乖,别调皮捣蛋,否则我不理你了哦!”
小摆似乎真的听懂小主子的话般,立即安静下来,像只温驯的大猫,腻在小主子怀里撒娇。
看到这一幕,竹林公子黑鹰大感不可思议。
一个成天惹事生非的闯祸精,竟然有这种独到的本事!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以前,一听到这丫头的名字,或者看到她的人,他就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此刻的他,却希望她能一直待在他身边,甚至希望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
用晚膳的时候,竹林公子黑鹰禁不起龙君瑶再三游说,终于答应和她在大门外的露天凉台上共膳。
王成夫妇俩把晚膳打点好,便很识趣的退回竹屋里,留下几盏高挂的灯笼陪伴他们小俩口。
趴在龙君瑶脚边的小摆,自然是他们理所当然的陪客。
竹林公子黑鹰忙着替龙君瑶夹菜,龙君瑶也夹给他,两个人的筷子在一来一往之间碰撞在一块儿,面对这样的镜头,两个人不禁相视莞尔。
“你为什么一直遮掩着左半边的脸?难道你还不信任我?”龙君瑶嘟嘟小嘴。
“妳说呢?”他故意逗她,谈笑间端起酒樽啜了几口醇酒。
“好酒!”酒方入喉,竹林公子黑鹰便赞不绝口。他本来就是个品酒名家,不过碍于此刻竹林公子的身分,只好佯装不懂,问道:“这是妳从王府拿来的酒吧?真的很好喝。”
龙君瑶闻言,笑颜逐开,“太好了!我还怕妳不喜欢,来!我再帮你斟酒。”
她说做就做,一面斟酒,一面又说:“这是闻名天下的“兰陵酒”!当代文豪李白曾为这酒写过一首诗呢!”
“吟来听听!”膲她说得俏腍绯红,玉葱般的纤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好似一帧美丽的画,他不禁有种浅醉的感觉。
龙君瑶想了一下,才道:“好象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果然是好诗!”他满眼激赏。其实他心里真正想的是:看不出这个丫头胸中还有点墨呢!
“就是啊!”龙君瑶抿嘴浅笑。
他被她那甜得像蜜汁的笑,熏得心花怒欣,满杯醇酒顺势下肚。
龙君瑶两个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般大,直直射向他。
“怎么了?”他被她瞧得有点儿不自在。怪怪!以前和她在一起,从来不会这样。“没事,只是觉得你喝酒的方式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好象‥‥”龙君瑶努力思索着,两眼倏地一亮。“对,是黑鹰——”
她发觉这名字似乎不该随意说出口,连忙住了嘴,改口说:“是‥‥我一个认识的朋友,他饮酒的方式很特别,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而你刚才饮酒的样子正巧和他很像;所以找才会感到稀奇,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他一定会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竹林公子黑鹰转了转手中的空樽,有意无意的试探,“妳和妳说的那位朋友很熟?”
确定她并未识破他和她口中的黑鹰是同一人,他放心之余,顺势探问她对“黑鹰”的看法。
龙君瑶搔搔头才说:“我们是常碰面,但算不算得上熟我也说不上来。”
“怎么说?”他是明知故问。
“因为他每次看到我,就好象看到什么牛鬼蛇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呀!”说到这一点她就有气。
他差点儿笑出声音,不过还是强忍住。
不成!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时机不对,还不能让她知道,坐在她眼前的竹林公子就是她口中那个海盗头子黑鹰!
他郑重的提醒自己。
于是他佯装不解的继续探问:“这可奇怪了,他为什么要避着妳,莫非妳欺负过人家?”
“谁欺负他了!”龙君瑶很不服气的为自己伸冤,“我也只不过弄翻过他一艘破船、弄断过他另一艘船的主船桅、假装溺水骗他下水,再把他倒吊起来,还有在他的饭菜梩放几只毛毛虫替他加菜,还有‥‥”
她如数家珍般,将自己伟大的“功绩”,一样样的道来。
竹林公子,也就是黑鹰本人听得内心波涛汹涌——这个小丫头非要把那些令他想到就头皮发麻的倒霉事,全都覆诵一遍不可?
不行!再听下去他铁定会忍俊不住巴她争辩而露出马脚,于是他赶忙岔开话题,“原来是这样,妳可真调皮,难怪他会对妳避如蛇蝎。”
“才不呢?”龙君瑶大大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他器量狭小、不懂幽默、开不起玩笑、小心眼、没见识,才会表现得那么失礼搬不上台面。”
“是吗?”黑鹰气得差点儿把手中的筷子给折断。
这是什么话!她老是把他整得惨兮兮,居然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恨不得能狠狠的敲敲她的头!如果不是碍于此刻身分不宜,他一定会敲她的头,他发誓!
为了不让自己气得自爆身亡,他再一次改变话题:“好了,咱们用膳吧!菜都凉了。”
龙君瑶吃了几口饭,见他垂在左半边脸的发丝沾到了汤汁,好心的替他拨开,取出手绢拭净。“瞧你,就是把头发弄成这么乱,才会沾到汤汁。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把左半边脸遮住?”
摆鹰深刻的看了她一眼,才经轻将遮丢大半边左脸的散乱长发拨开,露出左眼。“妳!”
龙君瑶在接触到他的左眼瞬间,心儿扑通的跳了一下。“你——”
如果他像君瑜一样,一双眼睛全是淡蓝色的,或者像她在“卧龙岛”常见到的外国商旅一样,两眼全是褐色、灰色甚至是其它颜色,她就不会惊讶了。
但他偏偏是一蓝一黑,左眼是海水般的蓝色,右眼却是属于汉人的黑色。
是了!这就是“独眼鹰王”黑鹰之所以必须是“独眼”的真正原因,也是竹林公子老是遮掩住左半边脸的原因!
摆鹰那一黑一蓝的双眸,蒙上一层薄雾,声音也跟着飘向尘封的记忆之中。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过世了,听成嫂说,我娘是一位黑发蓝眼的外国女子,是和夫君一起搭船从拂菻国那边过来的;却在靠近广州城海岸前,遇上飓风而发生海难,我娘被海浪冲到广州城的外滩。正当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危急之时被因晨猎适巧经过滩头的段王爷遇上。据当时随侍在王爷身旁的成伯说,王爷似乎对这个来自异国的女子一见钟情,便把她带回王府,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她治病,并派他最信任的心月复成伯的娘子,也就是成嫂专门侍候她,教她汉语和汉人的一些生活习惯;王爷之所以会派成嫂负责照顾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成伯和成嫂都会说拂菻话,所以不会有语言上的隔阂。”
摆鹰沉默了片刻,整理一下思绪,才又接着说:“我娘身子稍微康复,能够说话之后,便要求王爷替她寻找夫君和同行的女乃娘及属下,王爷拗不过她的眼泪,便答应她的哀求,派人去找;经过大队人马搜寻之后,证实除了我娘以外,其它的人均已罹难。我娘乍闻那个恶耗时,深受打击,再度重病不起。王爷心疼极了,竟然不顾身份,亲自照顾她;我娘亲终于被王爷的深情打动,而答应永远留在王爷身边。王爷非常宠爱她,还因为她那双海水般美丽的蓝眸,而替她取名“水姬”,且几乎天逃诩伴在她身边,两人恩爱的幸福模样,看进善妒的段夫人眼里,自然不是滋味;但王爷不理会段夫人的愤怒继续专宠他的“水姬”,只可惜“水姬”似乎是注定命薄,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留下襁褓里的婴孩,就是眼睛一黑一蓝的我。”
摆鹰沉重的叹了一声,缓缓的抬起头仰望夜空,想再继续未竟的故事时,王成突然神色怪异的闯进他们两人之间。
“公子、君瑶姑娘,夜色已深,该就寝了。”王成在说话时,暗地里对黑鹰猛使眼色,暗示他有要事相谈。
龙君瑶还想听那尚未说完的故事,所以不依的嚷嚷:“人家还不困,待会儿再睡好了。”
摆鹰也想和她多聊聊,却不得不办正事,只好按捺住满腔情意,道:“我有点累了,而且,妳不是说从明天开始,要帮我医病吗?所以咱们都该早点就寝,明天才有精神,是不是?”
经黑鹰这么一说,龙君瑶才想到自己还有很多明天要用的药草没准备好,顺势同道:“说的也是,那我们有空再聊,我先去睡了。”
行动派的她马上带着小摆蹦向自己的房间,准备挑灯夜战,好好的恶补一下四叔“药王”龙啸风不外传的“龙氏三段疗法”的秘诀,免得明天又当众出糗,那她的“金字招牌”可就要大打折扣了!——虽然“金字招牌”是自己自吹自擂的,四叔的独门疗法秘诀也是她自己揣测推敲而得的。
摆鹰费了很大的心神,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渐行渐远,终至消失的佳人倩影上收回,闭上双眸转换自己的情绪。
再度睁开双眼时,又是原来那个拥有一双装满刚毅光芒之眸的“海盗殿下”黑鹰。
“咱们快进去,免得让傲风和御浪等太久。”他知道一定是他们来了。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