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方造访大地,晨雾尚未来得及全数隐去,扑鼻的浓郁花香已争先恐后的逸进宁静的屋内,枝头啁啾的鸟儿也不让百花专美于前,卖力的合唱早安曲。
夏侯鹰缓缓的睁开惺忪的睡眼,第一道曙光便迫不及待的渗进他的眼里。然而,他所看见的却不是熠熠生辉的光子,而是嵌在灵魂最深处的挚爱心荷。
仰望着颔首沈睡的佳人娇颜,昨夜的种种便一幕幕清晰的浮现脑海。然后,他赫然发现此刻的心情是有生以来最清朗无云的安适宁和。这可奇怪了!每次恶梦过后的清晨,他的心情都会格外窒碍空虚,有种濒临死亡的孤寂和无助,以及更多的惊悸,尤其在严重发作时情况更是恶劣。
所以,在恶梦过后,他一定得到心中的圣城——“擎天崖”去疗伤,以期能迅速重建沉郁残破的心。
而昨夜算是近八个月来,恶梦的症状发作得最严重的一次,照理此刻的地应该坠落在地狱最痛苦的深渊的,但他却没有,反而心情大好、拥有从未有过的安适宁和,为什么?
再一次深凝睡眸紧闭的佳人,他找到了最真实的答案!
顿时,他的心中绽放一片花海,原来幸福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他情不自禁的想把咫尺佳人拥抱入怀,却在展开行动之际踩住了煞车——他舍不得因自己一时的激情冲动,而惊醒佳人的甜蜜。于是他强迫自己压抑焚身的炽情,静静的枕在伊人腿上,维持原来的姿势不敢乱动,连气都不敢吸重些,就怕惊醒佳人。
她就这样把自己的双腿当成枕头,呵护了他一夜!?除了感动,夏侯鹰有更多的心疼。他好想起身,不想她的双腿继续承受痛苦,但又怕惊醒她;另一方面,更有万顷的不舍与眷恋,眷恋她怀中的温柔、安宁、恬适。
记得他曾在欧洲的教堂看过万洁的圣母像,那神圣、宁祥、温柔的圣洁光辉,正是他心中最激切的渴求,却如何也得不到的奇迹;而此刻,心荷的影像正和圣母重叠、合而为一,并取代擎天崖,成了他心中唯一的“圣域”……
接着,莫心荷在他无限深情的凝睇下苏醒。
“早安,小睡虫!”
“呃!?”莫心荷的睡眼一触及他含笑的深眸,睡意立即飞光光,取而代之的是困窘含羞的惊叫:“哎呀!不要脸,你怎么可以偷看人家睡觉!唉——”
双腿的酸麻同时造访了她的感觉神经,她反射性的低叫。
夏侯鹰早已起身,反被动为主动,柔情万千的将她抱进怀中,反过来让她坐在他的双腿上,小心翼翼的替她按摩酸麻的双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别说傻话!”尽避像千万只蚂蚁在叮咬般的酸麻让她很不适,她还是不忘“声明”。“我只是做我高兴的事,干卿啥事,你何须道歉?”
夏侯鹰不禁浮现一抹浅笑。他非常喜欢她这一点,温柔体贴得令人想不多爱她一点都难。
他的笑对她而言似乎是最有效的特效药,酸麻的不适感早已卷铺盖逃之夭夭,她已经感觉不到那份不适,反而觉得被他摩享过的地方,温度正急遽上升。
渐渐的,酸麻的感觉真的全数褪尽,夏侯鹰的手并未离开她的双腿,而是移往脚踝处,捧住她曾经扭伤的右脚,一次又一次的轻吻,“脚伤全好了吗?”
“一个星期前就全好了。”莫心荷怯怯羞羞的说。他这个令她脸红却不讨厌的亲昵动作,不禁让她回想起她逃走扭伤的那天,他也是这样待她。
夏侯鹰不大放心的一次次地检视她的脚踝,重复数遍后才将她的脚轻轻放下,关心的焦点又转向另一处,“上次的鞭伤呢?”
幸赖绛月以身相护,莫心荷的鞭伤反而不及绛月严重,所以痊愈的速度也比较快,果程在衣裳外的伤痕大都已淡化消失。但他担心的是衣服包?下的身躯是否仍有伤处未愈,偏碍于男女有别,不好亲手检视,只得改以口头询问。
“都好了,你别瞎操心。”话虽这么说,莫心荷却感到窝心极了。言及鞭伤,她反倒是很替绛月担心,他因为极力保护她之故,所受的伤远比她重多了,为此,她一直感到内疚不已,也曾三番两次询问过绛月哥哥,而他总是轻描淡写的说不打紧。但她还是不放心,又问了玄日哥哥,玄日也是一径摇头声称不碍事。她明白他们是不要她内疚,而且她和他们两人都一样不希望让夏侯鹰知道。所以,她在鹰的面前对自己和绛月的伤都只字未提,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鹰那过分冷漠的面具下,潜藏着一颗比谁都善良而易感的心,只是他习惯以冷漠武装自己罢了。
“对不……”莫心荷用食指轻点住他开启的嘴,摇摇头,阻止他的歉意。夏侯鹰捧起她漾满了解与包容的容颜,以吻封住她娇艳欲滴的朱唇,吻着吻着,他抱起她,缓缓的移出屋外落英缤纷的庭园,在旭日洗礼下,继续他们狂飙的炽情
“今晚晚餐后,我决定去找义父好好谈谈,问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我真正的双亲究竟叫什么名字。”夏侯鹰沉稳的说出今早醒来后,躺在她怀里时所作的决定。
他愿意重新评估整个事件,莫心荷是很高兴,但也感到纳闷,“你不知道自己双亲的名字?”
夏侯鹰带着几分无奈眺望远方,“恶耗发生时,我还太小,又或许是惊吓过度忘掉了;不过义父答应我,只要找到仇家就会告诉我的。”在这之前,他对探问双亲的真实姓名并不积极,因为义父一向以知道了对他不利为由,严禁地过问,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不问了。直到昨夜从何培夫的口中听到杜子锋和纪访莲这两个名字时,他的心弦莫名的一震,才又激起了寻根之念。
“你觉得你的双亲可能和杜伯伯、杜伯母有关系是不是?”莫心荷读出他的心思。也难怪,看到义父昨夜的怪异表现,任谁都会这样联想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两个名字带给我莫大的震撼。”对别人吐露心事,对他而言绝对是生平头一遭,他因而显现出几分不自在和生温。
莫心荷因了解而热烈的棒住他的面庞,荣然浅笑。“既然你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好向你义父问个明白,我给你百分之一千的支持,加油!看我义父昨天的样子和少昂哥哥的态度,我猜想他们一定会去找杜伯伯和杜伯母,这件事一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我保证。”她说完顺便眨眨眼当保证。
提及何少昂,夏侯鹰胸口又溢满醋酸,脸跟着垮下来,“妳很爱何少昂?”
他很不情愿的想起她是何少昂的未婚妻这个讨人厌的事实。
百,吃醋了!莫心荷、心里甜丝丝,顿时萌生一股捉弄他的坏心眼,语气天真又带着浓浓的暧昧,“如果我说是呢?”
“我不准!”夏侯鹰冲口而出,杀气腾腾,幸好何少昂不在场,否则铁定被他碎尸万断,丢到太平洋喂鲨鱼去。
哇塞!超级火山耶!莫心荷愈玩愈起劲,“你准不准有什么关系,只要我高兴就好了。你知道吗?我心目中理想的情人是——温柔多情、风度翩翩、风流局傥,却只对我一个人专情、痴情的花花大少型男人。以这个标准而言,冷静型的少昂哥哥远比超酷型的你符合条件,你说我爱不爱少昂哥哥啊?”
女人!妳的名字叫残忍!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哪!不知何时躲在一旁偷听的莫云樊实在很同情被耍得醋味乱飞的夏侯鹰。
“不要——”失去伊人的恐惧让夏侯鹰紧抱住她不放,立咒似的狂啸,“我会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符合妳心目中那个理想情人的形象,妳不要爱何少昂,不要!”
“也可以啦!只要你做到两件事,我会考虑不爱少昂哥哥的。”她贼兮兮的巧笑。
“什么事?”就算要他放弃复仇,他都愿意!到了这步田地,他才着着实实的确定,在他的心目中,心爱人儿的份量早已远远超过弒亲的仇恨。
出他意料的是,莫心荷提的并非此事。“不要当门主,和我一起离开红门。”说这话时,莫心荷脸上已不复见玩笑的味道,而是无比的严肃认真。
夏侯鹰因过度的震惊而某愣不动。
既然话已起了个头,莫心荷索性把藏在心底多时的心事全盘托出,“听我说,鹰,我并不是信口胡诌,而是仔仔细细、反覆思量过千百回才做出这个结论的。”确定他有听进去,她才接着劝服,“你并不适合红门,更不适合红门门主这个职位。因为你是个淡泊名利、没有什么权力的人,你最想要的生活应该是像风一样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和你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相伴相随,而不必过问尘世的纷扰。风谷是最适合你的地方,我并不是因为一己之私才这么说,而是真的这么认为,好不好?我们一起到风谷去,在风谷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桃花源,你一定会喜欢风谷的。万一风谷“真正的主人”不允许你入谷,那我就离开风谷,陪你一起去找另一个桃花源,好不好,鹰?”
夏侯鹰真是百感交集,万千感慨!他敢说怀抱中这个可人儿在出生时,一定是他的生命和灵魂的一部分;只不过在出生时,不小心打掉了,而分成两个不同的个体。
否则,她怎能如此彻骨彻心的了解他、懂他?
莫心荷锲而不舍的继续游说:“你不必担心红门,你比我更清楚,红门人才济济、卧虎藏龙,绝对不怕找不到下一任门主人选,所以答应我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红门,离开你的义父。”最后一句她格外加重语气——这是她非带走他不可的另一个主因。
夏侯鹰恍然明白的猛点头,“我答应妳,我们一起走。”能有佳人如此关心自己,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他怎么可能拒绝。
莫心荷雀跃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应允,实在太好、太好了!
“第二件事呢?”夏侯鹰最在乎的还是情敌的事。
莫心荷一阵困惑,旋即会意的浅笑,“你说呢?”
这可难倒夏侯鹰了。他可以如反掌折枝般轻松的解决红门上下任何大小难题,却独独对她没辙。
莫心荷一双淘气的眼睛在他身上巡弋,大享促狭之乐,无意间发现他藏在衬衫口袋的秘密。“这不是我的湖水色丝巾吗?”她趁其不备掏出他口袋中的两条丝巾。
“还我!”夏侯鹰见状,一张酷脸全面泛红,小心的放下她,紧张万分的索讨他的宝贝。
莫心荷似乎不糗得他无处遁逃便不肯罢休,调皮的椰褕道:“你该不会一直把这两条丝巾带在身上吧?”其实她心里好开心呢!
夏侯鹰红烫得几乎冒烟的双颊,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见她无意归还,他沮丧懊恼的认栽,“妳要笑就笑吧,不还就算了!”
唷,生气呢!莫心荷伸伸小舌,看来玩过火了。她决定放他一马,一言不发的径自走进屋内,坐在案头,奋力摇笔,不知在其中一条丝巾上写些什么。
夏侯鹰只有乖乖跟进屋内,守在一旁的份。
“好了,给你,只要你参透其中的奥妙,就知道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了。”
莫心荷语带玄机的说。
夏侯鹰间言,立即夺走她手中写满字的湖水色丝巾,定睛一看,上头写着: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报开堪折直须折,
莫持无花空折枝!
夏侯鹰看得满头雾水,困惑的望向笑颜如花的伊人。
“念念看啰.!”
夏侯鹰很听话的念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悟不出其中的奥妙。
莫心荷偏要把关子卖到底,“提示你,我给了这首诗一个诠释,你只要猜出来就成啰!”
大笨牛!就是要你求婚的意思啦,莫云樊在暗处替他急得跳脚,若不是“日月双影”和“左右鬼使”卯尽全力阻止他,只怕他已冲上前去大煞风景。
奈何夏侯鹰就是领悟力不足。
莫心荷一脸“我就知道”的笑意,再度理首于另一条丝巾上写了几个字,“哪!这样你该知道了吧!”
夏侯鹰飞快的将丝巾抢过手一探究竟,上面写道——
爱我就要趁现在!
他这才大彻大悟的扑过去,狠狠的抱住她,发目灵魂深处的诉尽衷盼,“我们结婚好吗?我一定会努力变成妳心目中的理想情人、理想老公;所以,不要爱何少昂,只爱我。嫁给我,心荷!”
惫是强迫中奖的命令式口吻!这哪是求婚该有的语气?不过莫心荷却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圈抱住他,哽咽的道:“你这个大笨蛋,我早说过少昂哥哥只是哥哥,偏偏你又这么呆,如果我不这么做,只怕永远也等不到这句话的,我……哇——”
她喜极而泣,激动得干脆放声大哭、泪洒君怀。
夏侯鹰一面替她拭泪,一面不解风情的追根究底,“妳的意思是妳答应嫁给我了,是不是?”好吓人的抖音哪!
“对啦!你这个超级大笨蛋……哇——”莫心荷哭得更加惊天地泣鬼神。
夏侯鹰却傻不愣登的又是笑、又是泪的指天立誓:“我会改的——只要妳嫁给我,我一定会改掉自己的笨拙!”
“是谁说你笨的?又是谁要你改的?你一点也不笨,更不需要改变什么,这样就够了,我最爱这样的你了,哇——大笨蛋——”莫心荷紧抱住他不放。
夏侯鹰被她前后不一的矛盾说辞搞得满头雾水,无所适从。不过他并不在意那些,反正他已经听到最重要的事,他的心荷愿意嫁给他,这就够了!
现在,他必须做的事,就是哄他的小宝贝,哄干她的泪啰!
幸福的滋味往往最易令人疏忽周遭的动静,夏侯鹰因而没有注意到莫云樊一群人的存在,更没有注意到另一个隐蔽角落的夏侯岳……
***
演完晨间缠绵俳恻的爱情戏码,夏侯鹰在玄日的保护下,离情依依的前去主持早餐会报。
他前脚才走人,莫云樊便紧跟着出现在莫心荷眼前。
“好巧啊!云樊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莫心荷永远搞不清楚,“留园”究竟有几个出入口,所以老是被神出鬼没的莫云樊搞得既惊又喜。
“刚到!”莫云樊脸不红气不喘的撒下瞒天大谎,在瞥见她一派天真的表情时,改变心意的老实招供:“其实我早就到了,而且还听到一则动人的求婚告白。”
“好啊,原来你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真没公德心!”莫心荷杏眼圆瞪,嚷嚷个
不停,举手投足间都挥洒着幸福的因子。“不过本小姐心情正好,就原谅你一次;说说看你这回来的目的。”他和鹰一样是超级大忙人一个,她才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闲闲没事,特地来向她道早安、偷看他们演爱情戏的。
莫云樊实在也没有太多的闻工夫瞎扯淡,便顺水推舟的说明来意,“我是特地为昨天深夜的事来向妳致谢的。
“应该不止这件事吧!”她可不笨。
一向聒噪的莫云樊突然没了声音,像只冬眠的蝉。
能让超级长舌公消音准是惊逃诏地的大事,不过在弄清楚前,有件事她更加耿耿于怀,“云樊哥哥,咱们不打哑谜,你听到鹰答应离开红门的事了,对不对?”莫云樊示意她别再往下说,言简意赅的道出自己的立场,“虽然红门确实人才济济,但谁也不能否认,鹰那小子是个不可多得的领导人才,失去他对红门而言,实在是非常遗憾的事,一定会有很多人反对、加以挽留。关于这点,妳要有心理准备!”
“云樊哥哥,你的意思是你……”意外的迎刃而解,记莫心荷真要以为自己是在作梦。
莫云樊轻吐一口气才道:“不论鹰那小子是多难得的门主人才,我还是希望他能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生活啊!所以,妳尽避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所有的事,让你们安安心心、顺顺利利的走人。”这是他的心意,也是他唯一能替鹰那个小子做的事。他相信上官展云和武瑞刚也会赞同他的决定。
“谢谢你,云樊哥哥——”
“妳如果真要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他把重心转回最初的目的,并敛去原有的笑容。
莫心荷见状,深知事情一定不简单,“你尽避说。”
莫云樊深凝她认真的表情半晌,才道:“答应我,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发生什么惊逃诏地的大事,妳都要陪在鹰的身边,当他最重要的支柱,好吗?”
“我一定会的!所以云樊哥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重大的事,难道是和——”
“嘘,时机末到,天机不可泄露。”莫云樊不给她探区的机会。“妳只要记住妳的承诺就行了!”
语毕,他便带着“左右鬼使”像一阵轻风飘去,留下满月复疑云的莫心荷。
***
当晚,花好月圆。“留园”却传出毁天灭地的恶耗。
“鹰——鹰——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别吓我,鹰——”
莫心荷死抱住身体逐渐冰冷,早已不醒人事的夏侯鹰不放,呼天抢地的痛哭。
一切是来得这么突然、这么令她措手不及。她和鹰像往常一样,在玄日和绛月的服侍下,你侬我侬的用完晚餐。她正准备送他去和夏侯岳恳谈,谁知才要步出门槛,鹰就无声无息的霍然倒地,不醒人事,体温迅速流失。
不久,御医全来了。莫心荷本来不肯松开怀抱中的心上人,还是绛月苦口婆心的劝说才自她手中移走夏侯鹰,让御医们联诊。
遗憾的是在御医们连番上阵诊察,又联合诊治了半天,依旧找不出原因。
“一定是被人下毒了,而凶手一定是那个贱女人!”甫闻讯进门的夏侯岳,一口咬定是早已面如死灰、泪湿衣襟的莫心荷干下的好事。
“住口,无凭无据,谁都不准乱说!”紧跟着到来的是玄武堂主武瑞刚,“天地双煞”当然尾随在后。
“武堂主说的是-!请夏侯护法自重!”日月双影出声附和,为莫心荷辩白。
“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门主都给那个贱女人毒死了,你们不但不治她的罪,还在替她说话!”夏侯岳咬牙切齿的咆哮。
“我说住口,听见没?夏侯护法,我不是命令你在自宅禁足,是谁允许你出来的?”武瑞刚逼视着他。
“我——”夏侯岳心虚的搪塞。“我听到门主遭人暗算的事,以义父的身分赶来看看,有何不可?”
“这可奇怪了,你的住处离这里可不算近,而且门主不醒人事的事一发生,消息便被封锁,除了御医和三位堂主,以及总护院外,根本没人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还比我和瑞刚早一步赶来?”说话的是刚下飞机,带着五位贵客归来的莫云樊。
“我——”夏侯岳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心乱如麻。人群中钻出一对仪态高雅的中年夫妇,乍见夏侯岳时,不禁异口同声的惊叫:“你是冷岳!?你没死!?”
访莲!?杜子锋!?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夏侯岳心头一惊,大感不妙。
在他还来不及阻止时,杜子锋和纪访莲已看到不醒人事的夏侯鹰。
“希文!是希文!”夫妇两人飞扑到夏侯鹰身边,周遭的人本想阻止,全被莫云樊拦了下来。
“真的是希文……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希文!?那不是杜伯伯、杜伯母幼年便死于火海的长子吗?难道鹰……莫心荷倒抽了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拔培夫和何少昂走过去安抚情绪失控的杜家夫妇。
莫云樊以平板的语气质问脸色大变的夏侯岳,“根据“四方长老”的调查,你在加入红门之前的确叫冷岳没错;另外,经过DNA血缘鉴定的结果显示,门主确实是杜氏夫妇的亲生儿子,你却声称门主的双亲早已过世,而且是何培夫所为,执意要门主报仇雪恨;同时,情报指出何培夫和杜氏夫妇是多年好友,你又该如何解释?此外,“四方长老”的报告还提及,当年的武氏家族谋杀事件,你涉入颇深,是谋杀案的关键人物,你承不承认?”
夏侯岳两眼空洞无神,似乎受到很严重的创击,但绝非来自“大势已去”的挫败感,而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不该出现、偏又出现在他眼前的女人——纪访莲!乍见她,她唤他“冷岳”的剎那,他的世界便崩毁绝灭。
在场人的眼睛全因莫云樊的一席话而全数指向夏侯岳,只有两个人例外不知何时挨到夏侯鹰身旁,专心一意地看着夏侯鹰的莫心荷;另一个亦在床边,却冷静过人的何少昂。
“父亲,你看夏侯门主的症状和你曾说过的,冷家秘传的秘药是不是很像?”何少昂语出惊人。
他的话引起众人的强烈关注,何培夫立刻重新把夏侯鹰的症状仔细研究一番,杜子锋和纪访莲也加入其行列。
半顷,答案出来了!纪访莲跟踏的挨到夏侯岳面前跪地不起,泪眼相向的呜咽:“是你…‥是你对不对……岳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恨.你.们!”夏侯岳出人意料的痛快认罪。
“解药!一定有解药,把解药拿出来!”莫心荷冲到夏侯岳面前嚷道。
“是有解药没错,要我交出来也可以,不过要妳一个人单独和我去我房里拿,而且谁都不许跟来!”夏侯岳直视着莫心荷。
“行!我们立刻去!”莫心荷毫不犹豫的应允。
“不行——”何少昂和莫云樊不约而同的大加反对。
夏侯岳不置可否的大放风凉话:“随你们便,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拖久了就算有解药也救不了的。”
“我们立刻去!”莫心荷一听,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心荷——”
莫心荷昂起头面对着一群面色凝重的人,以无可转寰的口吻表明心迹,“你们都别再说了,救鹰要紧,别阻止我,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的!”
然后,在众人的默许下,她尾随夏侯岳翩然远去。
***
进入夏侯岳的房间合上门后,夏侯岳即刻摆出无赖邪恶的面孔道:“我可以给妳解药,不过,在那之前…‥”
“你想怎样就快说!”莫心荷早知他一定另有所图。
“很干脆!”夏侯岳笑得很令人不安,取出一个小瓷瓶道:“这里面装的就是冷家秘传的秘药,我要妳喝了它,不过我话可先说在前头,解药只剩一颗哦!”
“拿来!”莫心荷以飞燕穿帘之势,飞快的夺走他手上的秘药,打开瓶盖,毫不考虑的一饮而尽。“快把解药拿出来!”
夏侯岳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着实暗吃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一脸邪恶的笑意,“够种!佩服佩服!”
莫心荷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走人,夏侯岳从容不迫的道:“妳知道那解药怎么服用吗?”
一句话让莫心荷煞住脚步,回眸瞪视着他。
夏侯岳满不在乎的咧嘴笑道:“别那么凶,我这就和妳回去!”
***
在夏侯岳的指示下,莫心荷总算顺利的把解药给夏侯鹰服下,接下来便是度分如年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从在场的每个人身边擦肩而过,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人的心力都集中在依然没有丝毫动静的夏侯鹰身上。
莫心荷低切的频频轻唤:“鹰……你快醒来……别吓我……鹰……”
她那如泣如诉的低喃,不知重复几回后,夏侯鹰终于有所响应!
“——荷——心荷——”
“是我……我是心荷……鹰……你快看看我……”莫心荷眨也不敢眨一下双眼,就怕在那瞬间,她的鹰又再度合上双眸,动也不动。
“妳没事,还好妳没事——”夏侯鹰吃力的伸出手,轻抚着莫心荷的泪颊,虚弱的一笑,眉心的忧惧减少几分。
莫心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紧握住他依旧冰冷的手,不停的报以热泪。
懊傻的男人,他就不能少爱她一点吗?想着想着,泪水益加泉涌。
其它的人见状,全都松了一大口气。
“希文——我是妈妈让我看看你——我的希文”纪访莲终于按捺不住,挣月兑丈夫的手臂,泪眼奔向两度死而复生的儿子身边,颤抖着双手紧握住夏侯鹰不放。
夏侯鹰一脸愕然,莫心荷则是一个劲儿的噙泪向他猛点头示意。“儿子……希文……我是爸爸……”杜子锋也红着双眼加入他们,将他们母子两人抱个满怀,不肯松手。“感谢上苍没夺去我的宝贝儿子…‥让我们一家团聚……”
夏侯鹰的脑袋瓜因过度的冲击而无法运转,热泪却无法自制的狂肆奔窜。
这二十年多年来,他一直以为他是狐独的,被世界遗弃的,没想到转眼间,他不但得到了最心爱的心荷,连早已惨死的双亲也“死而复活”,而且竟是如此慈祥的人。他知道他们确实是他的血亲,他的本能、他体内的血都这么告诉他!
莫心荷笑中带泪的在一旁深凝着他,想在所剩无几的生命中,将深爱的男人永永远远的刻印在记忆与灵魂的最深处,好将与他相知相爱的种种,涓滴不漏的带到另一个世界去,永远陪伴着她。
接着,夏侯岳的审判顺利展开,他很爽快的招出所有故事的真相。
原来本名冷岳的他,在二十多年前是台湾南部颇富名气的富家子弟,纪访莲是他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何培夫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冷岳二十岁那年,偕同纪访莲和何培夫赴英国留学,在当地的大学里邂逅了华裔公爵杜子锋,四个人成了莫逆之交。
在冷岳坚称不会限制纪访莲谈恋爱、两人只是兄妹关系的声明下,温柔婉约的纪访莲和才华洋溢的杜子锋很快地陷入了热恋。然而,事实上,冷岳是一直深爱箸纪访莲的,无奈纪访莲从小就把他当哥哥看,他因为怕表明真心会失去她,才会故作不在意的以兄妹相称。
谁知却促成了杜子锋和纪访莲的相恋!正当他深陷情茧,痛苦不堪时,台湾又传来家中破产,父母双双自杀的恶耗,他不得不赶回台湾一趟。
临行前,他特别嘱咐挚交何培夫,要他照顾纪访莲,同时别让纪访莲成为别的男人所有。
冷家的恶耗比冷岳所知道的还严重,不但父母双亡,所有的家产也全部被亲朋好友瓜分光光,还背负了一大笔债务。转眼间,他不但家破人亡,还倾家荡产,变成一无所有,甚至连埋葬双亲的钱都筹不出来,还好纪家和何家出面援助才顺利安葬。
接着,在纪、何两家的资助下,他再度远赴英国,原以为自己至少还拥有杜子锋和何培夫两位挚交和心爱的女子纪访莲,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盛大的婚宴,新郎是杜子锋,新娘是纪访莲,何培夫是双方的亲友代表兼证婚人。
一时间,冷岳万念俱灰,恨意横生,认为他们三人联合起来背叛了他,扬言要给他们刻骨铭心的报复,然后便消失在他们眼前。
事后不久,纪访莲三人听说冷岳飞机失事死了,三人都感到无限感慨。哪知道冷岳大难不死,飘到“玄海”附近的海域,被出海捕鱼的夏侯良所救,进而和夏侯良的独生女相识而入赘,他刻意埋藏过去,改名为夏侯岳。婚后不久,夏侯父女便双双过世,夏侯岳则顺理成章的成了“玄海帝国”的子民。
之后,他凭着不懈的努力和才能,被红门延揽入阁,加入帮会体系。很快的便跻升为玄武堂的“四大护法”之一,然后,他便展开报复大计。
数年后的一天,他趁着杜子锋和纪访莲的长子杜希文因故住院之际,放火烧了医院,乘机掳走年幼的杜希文。
身陷火窟,求救无援的杜希文,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创伤和惊吓,夏侯岳利用他对大火的恐惧记忆,找了个缺德的密医,施予深度催眠,强迫灌输他双亲是被何培夫纵火烧死在他眼前,而他是因夏侯岳的抢救,所以幸免于难的记忆,并将他收为养子,取名夏侯鹰。
这便是夏侯鹰日后恶梦的由来,至于火海中的狂笑声,多半是夏侯岳纵火当时的笑声。
尔后,夏侯岳对夏侯鹰施予严苛冷酷的教育,并将他推荐给红门。他的计画是,想办法让夏侯鹰当上门主,再利用红门门主庞大的势力去杀死背叛他的何培夫和杜子锋、纪访莲三人,然后在他们三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再揭穿真相。让他们三人带着不安和遗憾死去,而独活下来的夏侯鹰则一生活在弒亲的恼恨与痛苦之中。
这便是冷岳天衣无线的复仇计画。同时,为了能以夏侯护法兼门主义父的身分对夏侯鹰操控自如,好为所欲为,以便报仇大计能顺利进行;他利用武夫人的妒忌心所引发的谋杀案,将其嫁祸给当时在玄武堂势力仅次于玄武堂主的“四大御使”之一的武叙扬,进而造成玄武堂主武瑞刚和武叙扬这对兄弟之间的嫌隙。之后,他又进一步陷害已被判刑的武叙扬,因而造成武叙扬的重伤月兑离红门。武瑞刚在心爱的弟弟负伤离开红门之后,便将玄武堂主的职责委托给门主夏侯鹰,从此过着深居简出的半隐居生活,显少过问红门的事。
夏侯岳掌控玄武堂和门主的阴谋,因而神不知鬼不觉的顺利得逞。
得逞后,夏侯岳便在红门与表象世界中来去自如,因此才能经常跑英国,在暗处监视杜家的一切动静,好伺机报仇;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寻获自医院大火后,便失去下落的何培夫:这便是他经常跑去英国又不准别人代劳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他千算万算,煞费苦心筹策多年的复仇大计,竟然全数毁在绑来当人质、准备用来要胁何培夫的小女子莫心荷手上!
这便是一切故事的真相。
夏侯岳的自手方告一个段落,皇宫玄武院落那边便传来另一个不幸的消息:武夫人刚刚在房中畏罪自杀了,留下一封遗书,道出当年谋杀的真相。
原来当年杀死武贵妃的不是武叙扬,而是武夫人。武夫人有计画的嫁祸给武叙扬,武叙扬为顾全大局而心甘情愿的扛下所有的罪状,而知情的武瑞刚夹在生母和最亲爱的异母弟弟间进退两难,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说出真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在乎的弟弟入罪。事后,因为对异母弟弟叙扬的内疚与日俱增,兄弟两人的心结于是萌生。
而暗中偏风点火并协助武夫人拟议,及执行那个谋杀与嫁祸计画的始作俑者正是夏侯岳。
看着武夫人的遗书,武瑞刚和武叙扬兄弟俩不禁深深注视着对方,彼此眼中都盛满无限的感慨。
炳!炳!炳!夏侯岳霍然怪笑,“真是杰作!懊了,既然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我就好人做到底的再告诉你们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扫了莫心荷一眼,才接着说:“冷家秘传的秘药,解药只剩下一颗,就是刚刚给阿鹰服下的那颗,不过喝了秘药的却不只阿鹰一个人,还有那个妞。阿鹰啊阿鹰,你还真好命,那个妞为了替你争取解药而毫不犹豫的喝下秘药,而且是在我告诉她解药只有一颗的情况下喝的呢!事后,她又把唯一的解药给你服下,是不是很感动啊!”
眼见在场的人,除了莫心荷一脸平静外,其它人全因他的一席话而面色骤变,夏侯岳便更痛快的纵声狂笑。
然后,在没人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迅速的仰药自尽,留下一句:“我.永.远.都.恨.你.们!”之后,在一阵令人背脊发凉的森冷笑声中断气。
但众人的心力全数集中在莫心荷身上,尤其是夏侯鹰。
“——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心荷……”夏侯鹰多么希望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他怎么能相信如此残酷的事实,怎能?!
莫心荷态度平静得吓人,她轻抚着心上人冰冷的双颊,嫣然浅笑道:“别这样,鹰!哦,不,我应该改叫你希文,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哪,原来你的双亲并没有死,而且还是慈祥优雅的英国公爵夫妇呢!真是太好了,你今后将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太好了,所以你该高兴才是啊!”
夏侯鹰再也顾不了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刻板教条,拼命摇头,泪如雨下,狠狠的抱住咫尺佳人,声音断断续续,像一缕幽魂的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妳说过妳不会离开我……妳会永远陪伴着我的,是不是?心荷——妳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愈来愈冰冷的身体,让莫心荷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就这样离开人世,绝非她所愿,她还有好多话和好多事还没和鹰一起实现、一起分享,她想和鹰共度几十个春秋啊!天知道她有多么不舍,多么不愿离开她的鹰。
然而,她已届熄灭的生命之火,不容她有更多的时间踌躇,她必须把握所剩无几的时间,把最重要的话告诉她的鹰。于是,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倒抽了一口气,尽量维持清晰的口吻道:“鹰——你听我说——不要恨…我希望你今后能幸福快乐的和你真正的亲人生活下去——多交一些朋友——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然后再找一个心爱的女子相恋——然后结婚——”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哽咽的泄露最真的真心,“——其实我好自私的!我多么希望能要求你……要你别再爱别的女子希望你永远只爱我一个人——我多么希望能和你白头到老——共同迎接无数的春去冬来……我们会有成群的小阿……我们会在孩子的笑声中一起老去——我真的舍不得你——我……”她已泣不成声,无法再多加言语。
“妳可以要求我的——心荷——我今生今世就只爱妳一人——只要妳一人——妳知道的妳一直都知道的……因为妳一向最了解我、最懂我了——是不是?心荷……别拋下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妳——只要妳——妳不要离开我——不要”心被无情的割开、淌血、掏空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如今,他已深切体会。
饼去,他不仅爱,也不曾拥有爱,所以不懂,也不会失去爱,更不会知道失去的痛苦,因为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而今,他懂爱、拥有了爱,却得而复失,那种痛楚和恐惧岂是滴泪成海、痛不欲生可以形容?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这一生一世都属于你……所以…你可以爱别人……但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鹰——”到最后,她还是舍不得让他守着对她的爱,孤孤单单的过一生!她深懂他的个性,只要她不说,他真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人,守着对她的爱,她死后还是可以永远拥有他的全部、他的一生,她知道,但是她却不能。
爱,不应该也不能这么残忍、这么自私的,她做不到!
“我不要——我只要妳一个——”他疯狂的否决。
“别这样……我希望你幸福快乐……答应我……鹰……不要恨——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好不好——答应我——”她的生命已走到尽头,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她知道。
紧抱着深爱人儿的他一样的明白。“我答应——我答应——”
“太好了…‥”她甜甜的一笑,又道:“好了……我有点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不可以叫醒我哦……”
“嗯……嗯…‥”夏侯鹰多希望时光能就此停住,别再妄动。但他却无力留住什么,只能深情的轻唤着:“我爱妳,心荷!我的爱永远只属于妳!”
“我也是,我也爱你,鹰!”
然后,她在他深情的凝睇下,缓缓的阖上双眼,体温降到了冰点,心跳和呼吸也跟着停止。
夏侯鹰出其平静温柔的在她冰冷的唇瓣,深深一吻,“晚安!心荷!
“心荷”何培夫忍不住率先狂喊,飞奔过来。
“不准过来——谁都不准吵醒心荷——”夏侯鹰目露疯狂危险的凶光,杀气腾腾的咆哮,不让任何人接近莫心荷,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到床上安置好,跪在床沿,认真冷静的对一脸惊愕和悲恸的众人笑道:“心荷只是睡着了——她说过不要叫醒她的——所以谁都不许吵她——”
莫云樊才想说什么,何少昂比他更快一拍,“鹰,你冷静一点,你该知道,心荷已经死了!”
“胡说!心荷才没死!心荷不会死!她只是睡着了!她不会死的……是不是?心荷……”夏侯鹰又疯疯癫癫的转向动也不动的佳人,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说着:“妳说过,我们要生很多小阿,要一起迎接无数个春冬,要一起在孩子的笑声中老去的。所以,妳绝对不会独留我一人的,对不对?心荷……”
“你如果真的不希望心荷就这么死去,就振作一点,心荷或许还有救的!”何少昂冷静的道。
这话让所有的视线全都争先恐后的投向他。
拔少昂认真的表示:“风谷赫赫有名的“医坛三怪”之一的“见死不救”是专解各种毒药、秘药的奇葩,我们现在立刻带心荷回风谷去找“见死不救”试试!”
“可是我——”夏侯鹰想说的是他进不了风谷。
拔少昂善解人意的提出说明:“我和云樊来这里之前,云樊已先拜托我帮你申请入谷许可,而风谷“真正的主人”也给了你入谷许可,你不必担心,一起来!”
夏侯鹰一听,立刻抱起莫心荷以最快的速度动身。
***
风谷的“医坛三怪”医术一流,脾气之古怪亦是一流,替不替人医病,全凭个人的喜好和当时的心情而定-所以他们三人才分别有:“见死不救”、“六亲不认”?和“冷血华陀”的称号。此刻,夏侯鹰等一行人正在擅长解毒药和秘药之毒的“见死不救”住处。
他们运气算不错,“见死不救”对莫心荷的症状很有兴趣,在确定莫心荷尚有生命迹象时,很快便开出医病的“小小”的条件:“给我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间,我要封锁“绝情洞”,除了我,谁也不准接近绝倩洞,而且……”他刻意看向夏侯鹰:“这三年间,谁也不准过问这位小姐的状况,直到三年后的今天为止,可不可以?”
“你能保证救活心荷?”夏侯鹰只关心这点。
“我尽力,但不保证!”“见死不救”倒也快人快语。“你们可以不赌,立刻带她回去安葬!”
“我赌!”夏侯鹰斩钉截铁的应允。就算只有千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赌。
“很好,够种!”“见死不救”鼓掌喝采。
同行的何家父子、武叙扬和段仲刚自然是和夏侯鹰同一阵线。
***
在“绝情洞”封洞前夕,夏侯鹰要求“见死不救”给他三分钟的时闲和心爱的佳人独自话别,而他的希望被允许了。
夏侯鹰俯视着平躺在千年冰石上,像睡美人一样的莫心荷,胸口深情泉涌、悲痛不已,然而,他的态度却出奇的冷静平和。
“心荷,妳听我说,未来的三年,我会实现对妳的承诺,离开红门,回英国去,和父母一家团圆,幸福的生活;而且,我会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温柔多情、风流惆傥,却只对妳一个人痴心专情的理想情人、完美丈夫,我一定会做到。所以,三年后的今天,妳一定要醒来,醒来拥抱全新的我,答应我,心荷!”
望着动也不动的最爱,他心中无限空虚、无限孤独、无限懊悔……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持无花空折枝。”以及“爱我就要趁现在”的绵绵情话言犹在耳,眼前的佳人却不再捉弄他、对他甜笑,更不会再拥抱他,他怎能不痛心、不悔恨?
对佳人的承诺是支持他继续独活的唯一凭借,他一定不会令她失望。
唯独一点,他办不到——他不可能再爱别人,今生来世,他都只要她!
夏侯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下长发,放在她冰冷的手心,心泣的立誓:“我以生命起誓,我的爱、我的人永远都只属于妳,所以让这束头发陪着妳,好吗?心荷,三年后,我一定来迎接妳。”他在她几乎没有温度的唇上,照下爱的记忆,发自灵魂最深处的长吻。
接着,绝情洞便封闭了,他的心也跟着遗落在尘封的洞里,忘了带出来!
时值红历九十六年初冬。
***
办门帮会总部,门主与三位堂主专用的“绛山机场”,此刻显得离情依依。
莫云樊对请辞“日月双影”之职,退出红门、打算追随夏侯鹰,不……是追随社希文而去的玄日和绛月问道:“你们两个不会后悔吗?!”
虽然是他准许他们月兑离红门追随杠希文的,但一想到他们两个并不像杜希文一样,获得风谷真正主人的允许,得以进入风谷,而只能待在英国,和杜希文在杜家相聚,他不免挂心。
玄日和绛月不约而同的笑道:“你希望我们后悔吗?”
莫云樊呆愣了一下,旋即释然一笑,“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会经常去英国找你们的。”
我们想也是!这个爱凑热闹的家伙如果闲得住才是怪事!玄日和绛月,以及将和他们一道离去的武叙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不过谁也没有点破它。
武叙扬拍胸脯对莫云樊提出保证:“你别担心,希文在风谷一定会过得很好,我们“南狂”还有何家父子都会特别照顾他的。至于住在杜家的玄日和绛月,就更不是问题;你们自己也看到了,杜家夫妇是非常好相处的人。”
“我明白了,那希文和玄日、绛月就托你多费心了!”
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把“夏侯鹰”这个名字当成历史名词,绝口不提,而直呼夏侯鹰真正的名字——杜希文!一个全新的华裔英国公爵的长子!
“我哥哥那儿,也请你多担待。”武叙扬始终放心不下为生母武夫人守丧,而未克前来送行的武瑞刚。
“一定,你也不必太操心,你该知道,瑞刚很坚强的,你还是多费点心思去找你的“花间集”情人初家宁吧!”莫云樊衷心的说。
“我会的!”没能顺利深得初家宁的下落,一点也没有动摇武叙扬寻人的决心,无论要花费多少年、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要找到他的最爱家宁的!
当直升机载着三人远离绛山、远离红门帮会总部、远离玄海帝国的天空之后,莫云樊才对天大叫:“保重!”
接着,他便收拾起离愁,恢复原来的不正经模样,神采飞扬的踏上归程。
夏侯鹰辞去门主职位、离开红门了,所以接下来的“门主侯选人大战”就够他忙了。加上因这事件而让风谷及红门两大势力搭上了友谊的桥梁,接下来要忙的事可就多啦!
他当然没有时间穷磨蹭啰!
瞧!办门那威风凛凛的牌楼已在眼前,那四行诗正不可一世的闪照着——
办门独傲,称霸四方;牛耳在执,天下无双!
至于杜希文加入“南狂”,成为“狂党”的“偏执狂”,那是后来的事了……
***
办历九十九年.初冬
往事如昨日般,清晰的不断浮现在杜希文脑海,挥之不去,他不禁掏出三年来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两条湖水色丝巾,深凝着莫心荷三年前留给他的浓情爱意——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另一条丝巾写着莫心荷对这首诗的诠释:
爱我就要趁现在!
杜希文不由得深情一笑,那句“爱我就要趁现在”这三年来,早已镌镂在他生命与灵魂之中,永难磨灭。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见死不救”终于准时出现在“绝情洞”洞口前和他们会合。
“我说过,我不保证她会醒来。”
“我知道。”杜希文认真的回答。他相信他的心荷会醒来,他们三年前就约好了。这三年来,他一直努力的实现对她的誓言,从未轻忽懈怠;所以,心荷一定会醒来。他从未想过心荷不会醒来的可能,因为她、永眠之日也就是他辞世之时;因此,
他没有必要想!
而躲在一旁监视的武叙扬和初家宁,就是带着远在英国杜家等待消息的杜氏夫妇、莫云樊和玄日、绛月的重托,前来阻止杜希文绝望自尽的。
陪在杜希文身边的何家父子和段仲刚,当然也肩负相同的重责大任。
绝情洞的洞门在众人引颈企盼下打开了。
但可怕的意外也随之降临:轰隆!颁隆!
“大家小心,是强烈地震!”
“心荷——”
杜希文才不管什么强烈地震,眼见洞口乱石崩落,眼看就要崩毁再度封闭,他早已脸色大变的冲进洞里去抢救他爱逾生命的挚爱。
上苍似乎是刻意拆散他们小俩口,在他的手即将触及躺在千年冰石上的可人儿时,石床下突然裂开一道又深又大的堑崖,沈睡不醒的莫心荷便和石床一齐坠落深堑。
“不——心荷——”
杜希文不顾一切的飞扑上去,和深爱却无缘重聚的人儿共坠深堑,准备和她共赴黄泉。
“希文——”崖边的人嘶声吶喊,他却充耳不闻。
他只是拼死的想将依旧双眸紧闭,头部朝下,不停坠落的佳人拥抱入怀。
就算上苍不许他们相爱相守,他也不会放弃他的挚爱,他要追到黄泉的国度去,和他的心荷、永世相恋相守。
总算,上苍允诺了他最后的渴求,在两人即将双双撞上崖壁之际,让他将心爱的人儿勾抱入怀。
“心荷,我总算追上妳了,从现在起,我们再也不必分开了。”杜希文颤抖着双手,将怀中的人儿紧抱不放。三年了,他总算再一次将早已溶入他生命和灵魂中,化为一体的人儿拥抱人怀。“心荷……我的心荷……我的爱……”
他深情的低唤以及他的热泪,像一涓清泉滴进她沉睡三年的心扉,尘封一千多个日子的记忆深处,然后,奇迹降临了——
“——鹰——我爱你——鹰——”如梦似幻的轻唤,自莫心荷尚无温度的冰唇逸出,沉重的眼皮缓缓的开启。“鹰——不——是希文,我回来了——”
杜希文瞬也不敢瞬一下的瞪大双眼,就算热泪早已淹没他的双眸,他也不敢轻阖双眼,就怕在瞬间,奇迹似的美梦便乍然惊醒。
“你的头发长了……人也变了……变得温柔多情,风流局傥,充满了花花大少的气质,和原来的你完全不同了……”三年的空白,似乎不曾带给她任何困扰和阻隔,她的记忆依然延续着“辞世”那天的记忆片断。
“这样不是更好——更符合妳理想中的情人形象了吗?”为了这份承诺,三年来,他费尽心血全力改造自己。
莫心荷感动得热泪盈眶,“傻瓜,我早说过——只要你是你……我会永远爱着你的……!大笨蛋——”
“我知道,可是我想用我的方式来爱妳!”
“傻瓜……大傻瓜……大——”
莫心荷的话还没嚷完,杜希文已倾注所有的爱,吻上她的唇,她亦报以相同的热情。
历经百转千回的折磨,终于有情人成眷属的两人,再也无法分开彼此,回荡在他们周遭的是“爱我就要趁现在”的承诺与深情——
一点也没有把崖上那一群在千钧一发之际,伸出援手,将他们两人的脚缠绕住,让他们倒吊在半空中,不至于摔死的大恩公们看在眼里,吻得浑然忘我。
恩公一号“纪录狂”武叙扬夸张的道:“他们就倒吊在下边吻得那么火热,难道不怕流鼻血吗?”
恩公二号何少昂打趣的反问:“如果换成是你和家宁,不知道会不会血流如柱?”
“闭上你的笨嘴,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武叙扬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嗨,你们两个,斗嘴可以,但别忘了握紧手上的“生命线”,OK?”恩公三号何培夫、恩公四号段仲刚以及恩公五号初家宁异口同声的提醒他们。
“知道啦!”
至于“见死不救”自然是不负其“见死不救”的美名,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欣赏他们的“演出”啰!
于是,崖上的人们欢天喜地,崖下的情侣缝卷缠绵,构成一种奇妙的和谐画面,令人不禁莞尔。
地震过后的风谷,再一次重展其世外桃花源的曼妙,非常适合织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