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夜晚如此气氛的之中透着恐怖灵堂上,古月儿大睁着眼睛,露出恐惧的目光。
她年纪尚小,是在山里长大的,除了追野兔,跟山上的牛羊谈谈天之外,几乎不曾与人相处,纵然死去的是大她许多岁的姐姐,但她只见过她几次面,自然没有伤心的感觉。
而旁边传来众人一阵阵细碎的交头接耳声——
“听说是自尽的?”
“不对,据说是齐少爷下手的。”
旁边一个更低的声音道:“反正她只是用来抵债的,嫁近进来时自己就应该小心点,而齐少爷本来就不是大夫人生的,要不是正室的少爷莫名死了,也轮不到他接掌齐家。”
“这个齐少爷一向阴阳怪气的,不喜欢说话。”
“看他那一张脸,就知道是会杀妻的人,要不是他财大势大,旁人早就报官捉了,但是齐家现在由他掌管,连县官都要敬他三分。”
“听说齐家少女乃女乃死的时候,整个地上都是血啊,而且……”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听说现在半夜都会现身出来喊冤,真是造孽。”
“真的假的,这么骇人?”
“传闻齐少爷给了不少银子才压下这件事,要不然仆人们是个个怕得要死。”
迸月儿完全听不懂他们一群人在说什么,而且大家说得很小声,她也听不太清楚,只依稀听到杀妻两个字,她不由得大喊道:“你们说什么,说大声一点好不好?我都听不到。”
她年纪小,声音尖尖细西,大叫起来非常刺耳,所以几乎灵堂一每一个人都为之一震。
大家纷纷回转过身,就只有在棺材前的一个高大男子没有回身,他冷冷道:“各位,若是说话说得嘴巴渴了,我们有供茶,请自行取用。”
这段冷冰冰又充满嘲讽的话,让众人全身寒毛直竖,再也不敢开口。
而古月儿挤到人前去,端视着站在棺材前的高大男子,她傻傻地看了半天,有傻傻地问:“你就是那个人家说杀妻的人啊?”
她一说,全部的人都倒抽一口气,吓都吓死了。
斑大男子掉转过头,看着年纪大约只有十岁的古月儿,他声音冰冷得足以碎金断石,“有何指教吗?”
迸月儿听不懂指教这两个字,还将它错听为“此叫”,她搔搔头,露出一脸天真的样子,“我听不懂此叫是什么意思,是叫来叫去的意思吗?唔,你看起来不像会杀人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要杀人?一定是他们胡猜的对不对?”
齐远史冰冷的目光变得更加冷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杀人?”
迸月儿搔头搔得更用力,“我想想看喔,因为我家的牛如果做坏事,它就会偷偷地躲起来,不敢让人家知道,若你杀人的话,你怎么敢站在这里?”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齐远史冰冷的目光略略敛下,他看了她一眼,低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参加丧礼?”
“我叫月儿,古月儿。”
一听到古着个奇特的姓氏,齐远史表情一变,“古香儿是你什么人?”
“我姐姐啦,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不对,有一次见到她,她就推倒我,还说又脏又臭又丑,但我不知道我哪里脏、哪里臭。阿牛就很喜欢我啊,它很喜欢用它的鼻子碰我耶,它还告诉我,说我是个好小阿,喔,对了,你一定不晓得阿牛是谁,阿牛是我的好朋友,我常常在山上跟它一起玩,它是一只很聪明的牛喔,还会举起脚跟人握手。”
齐远史不理会她说的话,表情变得更为骇人,“你给我出去,听见了吗?齐家不准你们古家的人踏进一步。”
迸月儿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凶她,她睁着两只大得像铜铃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齐远史,接着忽然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袖子。
她很用力地拉,使尽吃女乃的力气,齐远史冷不防被她给拉,周围的人看着无法理解的这一幕——古月儿竟然抬起她那脏得要命的衣袖,朝齐远史俊美的脸擦去。
不只旁观者怔呆,就连齐远史本人也大睁着眼,盯着眼前矮小的她怒道:“你干什么?”
她搔了搔她那一头乱发,一脸迷茫的表情,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我以为……以为你在哭,可是怎么你脸上没有眼泪呢?”
齐远史表情一变,不知该说什么说。
迸月儿再次用脏得要命的衣袖擦他的脸,一边还童言童语地低喃道:“不哭不哭,痛痛被擦跑了,所以不可以哭啊!”
因为这个场面实在太幼稚,旁观的人终于忍俊不住不地大笑了起来。
眼前的小阿衣衫残破,而齐家的少爷穿金戴银,两相对比之下,更让人觉得这一幕实在滑稽到了极点。
迸月儿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她只是很用力地擦在着齐远史的脸,直到她擦满意了,才像对待小动物一样模模他的脸,再次安慰着他,“不要哭哦,痛痛已经被擦跑了。”
齐远史一直盯视着她,表情既专注又骇人。
她对他嫣然一笑,满是脏污的脸上充满善意。
“阿牛很喜欢我这样模它,你也喜欢是不是?”看他这么奇怪地看着她,她以为他跟她家的牛一样很喜欢被她模,傻傻地问出口。
齐远史收回目光,不再看着这个天真的孩子,他冷冷地道:“总管,赏几颗糖给她,叫人把她送回家去。”
斑!迸香儿的爹娘不敢来,竟然叫小阿子来。他原本冰冷的表情更加骇人,死瞪着棺材,像是棺材里的人做了多少错事,使得他充满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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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镇最美的姑娘叫做林心兰,最丑、最不起眼的姑娘叫做古月儿,林心兰美得像芙蓉出水,古月儿丑得像山里精怪,林心兰是县官的女儿,既美且娇,古月儿是游手好闲的酒鬼的女儿,既贫且贱。
林心兰是众男子惟恐高攀不上的结婚对象,而古月儿则恰恰相反,众男人避之惟恐不及,沾到她的边就要倒霉,多少人要娶林心兰,她硬是不肯应允,而古月儿是多少人要闪避娶她,但是她的爹娘硬是要把她嫁出去,好捞一笔银两来花用,不过始终没有如愿。
就连她的爹娘要用她来抵债,债主也死都不肯,所以古月儿年纪十八,正值妙龄年华,一般姑娘早已成亲,但是去饿从未有人向她提亲。
她住在山上,赤着脚丫,披头散发,帮她爹娘照顾牛羊,她也不回屋子里去睡,就跟牛羊睡在一起,不少人暗暗传言,说她可能已经疯了,否则正常人哪会不回屋里去睡,偏要跟牛羊睡在一起。
因为古月儿的行径实在是奇怪,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她,而她爹娘每日都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管她,她便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在山里生活。
而山里这一大片土地,按理说是这里的富豪齐家的土地,但是齐家自从七年前发生扑朔迷离的齐家少女乃女乃自尽的事件后,便没有来巡视这片土地。
自尽的齐家少女乃女乃古香儿是古月儿的姐姐,有人说,必定是齐远史杀了她,心生愧疚,所以就放任着土地任古家使用,否则以他经商的能力,断不可能让这片土地在古家的手里荒废。
而这无解的自尽事件随着时光消逝渐渐在人们的口里消失,今日齐远史的名字常常挂在人们嘴里是因为他经商成功,连带使得这里的城镇因而渐渐繁荣起来,大家的生活更好、更富庶。
因为齐家铺桥造路,广施济贫,着实为城镇里的人做了不少事,大家虽然对多年前的命案心存疑窦,但是谁也没有再提这一件事,算是对齐远史的回报。
传言也说,林心兰不肯择一而嫁,为的就是等齐远史经商回来后向他提亲,因为自从那次命案之后,他就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向任何姑娘提过亲事。
他人长得潇洒好看,又是豪商富贾,何时再娶妻一事也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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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远史看着山里荒废的土地,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随行陪他一起巡视的人脸色也跟着发青,在他底下做事的人都知道,他的一号表情若是改变了,代表他即将发怒。
“这是谁管的?”
底下的人不敢吭声,齐远史再问了一次,“这里是谁管的?”
这一次终于有人回话了,“少爷,这里没有人管。”
“为什么?”他的嗓音陡地低了两倍,听起来更加骇人。
“因为……因为……”回答的人头低了下来,“因为若是有人来管,古家的人就会乱吼着说少爷……呃……少爷你……”
齐远史脸色阴沉地开口,“是不是就会说我杀了他们的女儿,又要把地给要回去?”
他自己说得这么明白,但是底下的人没有人敢应声,他冷冰冰地又道:“把地收回来。”
“但是流言……”
“不必理会流言。”齐远史沉怒地说,他拨开几乎齐人高的草,这里根本就欠人照顾,所以才会杂草丛生,让草长得和人一样高,连路都辨不清。
“少爷,草长得这么高,万一前头没路,我们被草阻碍了实现看不到就危险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况且天已经快要暗了。”
齐远史是个一做事就不会放弃的人,但是看到天色即将暗下来,他也不得不听从底下人的劝告,“好,那就回去吧。”
就在他决定往回走时,脚下突然有些虚空不稳的感觉,他还来不及发出声音,整个人就往下跌去,他赶紧抓住草,但草根本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在底下人的惶恐惊叫声中,他跌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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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远史喘着气,他没想到自己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竟然没死,原来是他落下的地方放了很多牧草,但是他仍全身作痛,他猜想,可能有伤到筋骨。
突然,一个湿润的鼻子推着他的脸,他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一只庞然大物盯视着他,他在黑暗中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有一双温驯眼睛的野兽,竟然是一只牛。
“有牛,那代表这里有人喽!”齐远史自言自语,若是有人,那就代表找得到人来帮他,起码他可以走出这里。
他用手支起身子欲站起来,却一时双脚无力,等了好一会才站起来,牛看他起来后,似乎觉得满意地点头,然后忽然掉头就走。
齐远史岂能容它跑掉,找得到它住的地方,才找得到它的主任,自己也才有获救的机会,所以他连忙追着它。
他手脚有些擦伤,身子隐隐作痛,实在走不快,但是说也奇怪,那只牛好象每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看他,好似是在看他有没有迎头赶上,若是没有,它就一直等着,等到他快要接近它的时候,它又飞奔向前,像要他追着它。
齐远史觉得古怪至极,因为他试了好几次,故意走慢一点,结果发觉牛果然在等他,等他一靠近,牛马上就抬起蹄子跑走,简直是有人性一样,他惟恐自己碰到了什么奇异的精怪。
牛渐跑渐远,到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就忽然不见了,眼前厌恶弥漫,只听得到潺潺的水声,他缓缓往前走去,发觉自己的脚已经湿透,底下正是浅浅的溪水。
齐远史正觉得奇怪,蓦地听见人声,他惊喜若狂,认为自己被救有望,赶忙把草拨开,不料却见到一幕他这一生最难相信的画面,也是他这一辈子看过最美的画面——
一个婀娜多姿极度美艳的少女,赤果着身体正在溪边洗澡,她坐在白得像珍珠的大石头边,边梳头发边唱歌,她的头发就像瀑布一样长垂,而她的五官艳丽无双,正条溪水好似发光地拥着她。
少女发现到他的闯入,她抬起头来,不太了解地看着他。
齐远史被她有如星光般的清澈目光一望,整个身体涌起了奇异的热流,这股热流涌到他的下半身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容易激动,竟然看着一个女人就会有这样的感觉,连他死去的妻子古香儿都不曾让他如此“热血澎湃”。
死去的古香儿虽号称这地方的美女,也没有这位少女如此的美艳动人。
少女一直看着他,他不由得感到尴尬,要是让人知道他偷看人洗澡,虽然他是无心的,但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定会被人给打个半死。
见她仍呆呆地看着他,他惟恐她叫起来,因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她面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以免她喊叫。他试着解释道:“姑娘,我绝对不是要占你便宜,实在是因为我跌落崖底,一只牛引我来这里,才会不小心看到你洗澡。”
少女静静地听他说了一大段解释的话,不挣扎也不惊叫。
齐远史松了口气地注视着她美艳的脸,“现在你都懂了吗?不会喊我是吧?”
少女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他只好放开她的嘴。
她迷茫不解的表情,充满了一种动人的魅力,他呼吸急促了起来,与一个如此艳丽的赤果美女站在一起,若说他没有感觉,那他实在是自欺欺人。
“你了解我说的话吗?”齐远史说话有些不稳地再重复了一次,这个少女实在是太美了,任何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边,心志绝对不可能不动摇的。
少女好象还在理解他的话,依然没开口。
她的身上仿佛有光,再加上她憨憨的眼神十分惹人怜爱,齐远史的脸忍不住慢慢靠近,她却也没有后退,就大睁着眼看着他,像是他是个奇异的东西。
齐远史被她迷茫的目光一望,再也没有了理智的吻上她、红艳欲滴的唇,霎时,她唇上的香味逸入他的鼻腔,他的身体再度发热起来。
少女似乎很吃惊,她垂下头,抚模自己被他轻吻过的唇,等她再度抬起头来,她叫出了他的名字,“齐远史……”
齐远史大吃一惊,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女,她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他讶然道:“你知道我是谁?”
她侧着头,傻傻地说:“我知道啊,因为你很有名,大家都会提你的名字,你家就住在那一栋有红瓦的大房子里,对吧?”
少女说的的确没有错误,他猜想她应该是城镇里的人,否则怎么会听到别人提他,他将心中的猜测问出口,“你是城镇里的人吗?”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跟阿牛住在一起。”
齐远史知道城镇里的却有几个少年叫做阿牛,他脸色微微一变,“你嫁人了?”
少女大睁着眼,露出不懂的目光,她搔搔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我问你嫁人了吗?”他再问了一次,见她露出更难理解的目光,他说得更简单,“有男人跟你住在一起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有阿牛跟我住在一起,它是一只很大的牛。”
齐远史的表情和缓下来,少女侧着头看他,迷茫的表情跟刚才一样动人,他伸手撩动她颊边的头发,她立刻将头一偏,用脸颊去摩擦他的手掌。感觉到她肌肤的柔女敕,他脸色一僵,呼吸又急促了起来。
少女是城镇里的人,而且还没有许给任何人,自己若将她带回家,以他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她的父母绝对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他轻抚着少女的脸,她的表情变得很奇异,一直看着他,像是舍不得将视线移开,接着还喃喃道:“阿牛说你会喜欢我,真的吗?”
她的话着实有些好笑,牛就是牛,怎么可能会跟人说话,但是她纯真憨厚的表情,让齐远史觉得她更加可爱,他打趣着说:“至少我不讨厌你。”
听到他的回答,少女微笑起来,她抱住了他的婶子,“我常常跟阿牛谈你,阿牛说我最好不再想着你,它说你是个受伤的人,会对我很生气的,但是好久以前看过你之后,我就没有办法忘记你,有一次我还偷跑到你住的房子附近,偷偷地瞧你在不在。”
她的微笑太过诱人,而她全身赤果地抱在他仅穿薄衫的身上,齐远史只觉得血液冲上脑门,他不自禁地伸出手揽住了她曲线柔美的肩膀,让她紧靠着自己。
少女全身酥软地依偎在他怀中,忍不住抬起手抚模他俊美的脸。她似勾引又似纯真的举动,让更难自持,他再度低下头去,亲吻上她的红唇,这次的吻比上一次更加激烈,她嘤咛一声,并没有反抗,反而紧紧地抱住他。
齐远史被她抱得差点喘不过气,不由得失笑起来,“你抱得太用力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少女看着他失笑的脸,整个人呆怔住了,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他是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