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群玉脸上微红,想也知道他的姑母为什么会这么说话。
“姑母,求你向皇上提一次。”
她贵为皇后,在凌家后辈中,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外甥,而这个外甥向来极有条理,但是他近来做事却出尔反尔的反反覆覆。
虽然疼爱他,但是她对他近来的所作所为,也不禁有点意见,“你怎么一回事?说要娶的是你,说不要娶的也是你,当初逼问你为什么不娶罗郡主,你又僵著脸不说。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你想要了吗?”
“姑母,你帮帮我吧,我上次回绝了皇上的赐亲,这次要再请皇上赐亲,不晓得皇上愿不愿意?”
笔后不解的道:“是你说不娶的,还把罗王爷都气病了,这会儿就算皇上真的肯赐亲,罗王爷也说过,他女儿不嫁你了。”
凌群玉脸上挂不住的又青又红,“姑母,还不是因为我误会了一件事,结果错怪了罗郡主,现今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在他的苦苦恳求下,皇后皱著眉头答允,“我去向皇上说说看,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笔上爱惜人才,知晓原来是小俩口之间有了点误会,才让凌群玉退亲,现在误会已经化解,他当然愿意替他再向罗王爷提一次亲。
想不到这次在御书房,拒绝的却是罗王爷。
他眼睛大如铜铃的瞪著凌群玉,冷声道:“皇上,微臣何德何能,怎么要得起这种女婿?我女儿讨厌他,我也不想她嫁给她讨厌的人,更何况这家伙之前才说,他什么人都娶,就是不娶微臣的女儿。”
凌群玉拉下脸来,弯腰道歉道:“罗王爷,是我一时不察得罪了你,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已经难得放段,但罗王爷却不屑的冷哼一声,“我承受不起你的道歉,凌将军,咱们各走各的阳关道,请不必再提起提亲的事,套句你说的话,我女儿能嫁任何人,就是不嫁给你。”
凌群玉又不能合盘托出在牧羊小屋发生的事情。他只好以退为进,先从罗晴雨那边想办法吧。
柳如月惊羡的道:“晴雨,我爹说要跟你多接近才行,还叫我送一套从来没穿过的新衣给你。”
罗晴雨看了这件花色不俗的衣服,一模触那布料,就知道不是便宜的东西,她怪异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柳王爷转性吗?”
依她过往的印象所知,柳王爷既小气又心眼多,怎么可能会要如月送她衣服?
柳如月掩著嘴咚咚笑著,“晴雨,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什么假不假?我听不懂。”罗晴雨眉毛上扬,露出一脸不解。
她嘻笑的回答道:“就是凌将军排除万难想要娶你,这已经蔚为朝廷的奇观,据说不容易向人低头的凌将军,千番百次的想向你爹提亲,你爹都不想理他,不少人亲眼目睹过呢。”
罗晴雨不知该做何反应,于是她淡淡的嗯了一声,因为她早已听她爹说过了,她爹还怒骂道:不需要他求亲!
“晴雨,后来大家都说,一定是因为你非常好、非常美,所以凌将军才会悔不当初,恨不得赶紧娶你进门。他还一直求皇上赐婚,若不是你爹不同意,你早就嫁进凌家了。”
“这是外面传的胡说八道,又没有什么可让人信服的。”
“可是这样一来,我爹就不会那么讨厌我跟你在一起了,他还叫我要多巴结你呢,因为凌将军是皇上身前的大红人,又是威震一方的大将军,你嫁给他,势必也会水涨船高。”
“我又不会嫁他。”
她驳斥了一声,好像说得有点激动,惹得柳如月奇怪的望她一眼,“你怎么了?这是好事,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罗晴雨根本就不想提她跟凌群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厌烦的道:“我讨厌听这些闲言闲语,听得令人烦腻。”
“那就是凌将军还没到你家去提亲吧。照这情况看起来,很快的,你就要变成将军夫人了。”
如月说得容易,她则越听越加心烦。于是罗晴雨把话题绕到别的地方,说没几句,就送了好友出门。
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开始来她家拜访的人变多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凌群玉的错。
他一双眼睛盯得她浑身不对劲,她想装成不认识他、不理会他,但他就算一身轻衣打扮,依然耀眼迷人,惹得许多走过的姑娘家,对他品头论足、爱恋倾慕。
“天气冷了,你为什么总是穿这么单薄的衣衫,又为什么这么爱贪玩的扮成民女,在闹街里买卖东西呢?”
凌群玉话问得比以前的任何一次语句都还要温柔,但是罗晴雨却是心烦欲死。
这家伙铁定刚到京城,听都没听过传言,才会对她有兴趣。
她故意道:“你不知道京城有个落魄的罗王爷府吗?三餐不继,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她还未说完,凌群玉低声的制止她,“你这样说你家做什么?真的有必要讨厌我,讨厌到要贬低你家吗?”
罗晴雨咬著唇,将头撇向一边去。
“我说的是事实,你随便去找个贵胄子弟问,他们会加油添醋,说得比我还夸张,你若是娶了我,只是徒惹笑话而已,你还是快快放弃吧。”
凌群玉在原地蹬了没多久,等她再回头时,他早已走了。
她心里升起莫名的酸涩滋味。凌群玉一定是被她话里的情形吓跑了,想必下次他就再也不敢向她爹提起求亲的事了。
天色雾蒙蒙的,罗晴雨今早起来,就有些儿头昏脑胀,她勉强的出了门,却在市场摆摊时,突然天旋地转,她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中。待她醒来后,身上穿的是一件单薄却暖和的衣衫,睡著的床铺薰著很好闻的薰香。
她幽幽醒来,只觉得口很乾又很累。
“要喝水吗?”
她点了一下头,昏昏沉沉之际喝了一杯温水,又混混沌沌的睡去,身上柔软的被子盖得她又温暖又舒服。
罗晴雨有点微笑了起来。她已经忘了,她有多久没感觉到这么愉快舒服了。
等她再醒过来,才知道这个地方竟然是凌群玉的将军府。
“喝些粥吧,你身体还弱著呢。”他耐心十足的哄劝著。
她将脸撇到一边去,“我要回家了。”
他按住她的肩膀,“你烧得厉害,怎么回家?先在这里调养个几天,再回家里去吧。”
“不要,我现在就要回家。”
她的执拗让凌群玉也生起气来,“你究竟要我说几次,这几天下了初雪,你发了烧,回去的话,只不过是让自己的病情更加的严重。”
“那不关你的事。”
“就是关我的事。”
“我们又没关系。”她赌气的一说。
凌群玉瞪著她,“好,你要回家就回家。来人,备轿,送这个不知死活的罗郡主回家。”
他话虽然说得有点狠,但是护送罗晴雨回府的所有事,却皆由他亲自上阵。他温柔的抱起她准备上轿,沿路上,罗晴雨还一直扭捏的拒绝著。
“不要,我不要给你抱啦,放开……”
凌群玉乾脆大手按住她的嘴巴,让她只能发出呜呜声。他开始觉得这是对付爱叫的她的一个好方法。
“你……呼……”
懊不容易被送进一顶特大的软轿里,罗晴雨一边喘息,一边想要大骂,却因为喘息得太厉害,根本就骂不出声。
“躺好,等一下再发烧了,我就打你一顿。”
听他说得这般不入流,她怒道:“你、你敢?”
凌群玉没回答,但他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倒在自己坐著的腿上,她挣扎坐起之际,他拿出温暖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暖意立刻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但是……她才不要躺在他的腿上!
她还想动,凌群玉低声的威胁她,“你再动,我就月兑光你的衣服,看你还动不动。”
罗晴雨对他的威胁又吃惊又羞耻,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骂了声,“下、下流。”
“你到底要不要躺好?”
他严肃的一问,使得她不甘不愿的躺在他的腿上。她一躺好,不再有风吹到她的身体,暖意立即倍增,温暖得令她觉得好舒服。
而凌群玉低声吩咐轿外的人,“起轿。”
她虽舒服,仍忍不住痛骂他几声,“怪不得人家说你是色魔一个,看来传言可信,你一定对那些受掳的妇女做出令人发指的行为。”
罗晴雨骂他,见他没回话,她也就骂得更恶毒了。
“你不只是个色魔,还是个杀人魔,听说你最大的兴致就是砍掉别人的脑袋,你这个杀人魔一定有很多人恨死你……”
“你是故意想让我讨厌你,还是故意想让你自己讨厌我?”他的话让她噤了口。
凌群玉淡然续道:“在战场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你是要我杀人,还是要我被杀?”
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轻柔的抚模著她的头发,遥想的说:“战争已经使得很多人流离失所,他们已经够可怜了,我不需要再对最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人施暴。”
罗晴雨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他口气中的凝重,仿佛对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有著深厚的同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施暴的坏事?
“你的手好粗糙。”
她的心里一震,情急之下想抽回手,却已被他紧紧的握住手掌心。
“一般的郡主养尊处优,你却要这么辛苦的养家活口……我不会再让你这么辛苦了,我要你穿得漂漂亮亮,每天开开心心的生活,没有任何的烦恼跟忧愁,只有快乐与喜悦。”
“我又没有不开心。”她别扭的说。
“如果我早些年遇见你,你就不必吃这几年的苦了。”
他口气中一种深切浓厚的关心,让她眼眶里忍不住的涌出泪水。
其实她一个人一直撑得很丰苦……
虽然如此,她仍强硬的道:“我才没吃什么苦。”
“难道你就过得快乐吗?”
她也说不出自己快不快乐,再辛苦她毕竟也熬了过去。
但是面对凌群玉,她嘴硬得毫不松口,“我又不觉得自己不快乐。”
“说谎。”
“你凭什么说我说谎?”他竟敢这么说她!她气得又乱动了起来,“我要下轿,不要跟你同在一起!”
她话才说完,轿夫已经在外头恭敬的停轿禀报,“将军,已经到了罗王爷府了。”
她急忙的要出轿门,却被凌群玉一把抱住的搂回怀里,她又气又羞,偏偏他的手劲大得很,又把她的嘴按在怀里,她根本就有口难言,只能被他半抱著进入罗王爷府。
而总管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更别说阻挡凌群玉进入罗王爷府了。
罗雄汉正在家里坐著,见到这辈子最愤恨的人竟然抱著女儿走进来,他跳起来的怒声大叫,“你、你怎么抱著我女儿?”
“晴雨发烧了。”
“谁准你叫她闺名的,真不要脸!傍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就要用扫把打你出去了。”
他暴跳如雷,一边想夺过罗晴雨,却被凌群玉挡开。
于是他更加生气的怒道:“把女儿回给我!”
凌群玉严厉的声音像条鞭子甩过般的凶狠,“罗王爷,晴雨不只发烧,她还疲倦过度!现在快要到冬日了,她却穿著秋衣,而我在秋天时,看她竟是穿著夏衣,你这个爹是怎么做的?”
“这关你什么事?我家晴雨爱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犯不著你管她穿秋衣还是夏衣!”
“是不关我的事,但是她却因此在外头被人笑话。而且她到了这把年纪,不仅没有人来提过亲,王孙公子更视她如畏途,这到底是谁的错?”
罗雄汉一听,拍桌大怒,“你说这是什么鬼话?我家晴雨这么好,那些王孙公子是我不要,不是她嫁不出去。”
看他盲目至此,凌群玉愤怒极了,便将怀里的罗晴雨转向她爹,怒声狂吼,“你看看她的脸,神容憔悴,你再看看她的手,哪个官家千金像她的手这般粗糙不能见人的?就连一般的民家小姐,都不会有这么惨的手,你当什么爹啊?你够格照顾她吗?”
罗雄汉老脸一红,强硬的驳斥,“这是我家的事,犯不著你来管。”
凌群玉深吸一口气,才能压抑胸口的怒火万丈。若他不是晴雨的爹,只怕自己早已控制不住脾气的打人了。
“你博取了一个善人的名声,但那只不过是外面人给的名街,还不都是虚名。你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了,还想当什么善人?她顺著你,所以张罗著一家大小生活所需;她有孝心,不代表她就得受这样的苦!”
罗雄汉越听越不是味道。瞧他说得好像他多苛刻自己的女儿似的,他到底知不知道,晴雨是他心里的一块宝,他对她宝贝得很,他这个外人凭什么指责他!
他指著门口,气到脸上青筋突出,“你给我滚出去,休想再到我家里来指著我的鼻头骂。”
“如果你不是被虚名冲昏了头,自己去查查看,你这些年周济的那些穷人,是真穷还是假穷?你看看你女儿的衣柜里,究竟有没有冬衣?”
见他不走,他拿起扫把就要挥过去,想不到凌群玉将罗晴雨往前一递,“她发了烧,需要休息,我会叫人送药过来。”
罗雄汉丢下了扫把,急忙的抱住女儿,一边还不满的大叫著,“不需要你假好心,吃了你们将军府的药,只怕会中毒!宾,快给我滚出去。”
凌群玉看了病弱的罗晴雨一眼,才挥袖而去。
罗雄汉又气又火。这个死小子,竟敢跑来他家教训他,他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吗?连皇上都不敢这样说他呢。
罗晴雨看他气得脸上通红,知道他被凌群玉惹怒了,她想安慰他,却身体发烧,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她气息孱孱道:“爹,我们别理他。”
见她说话有气无力,一模之下,才知她好像又在发烧,罗雄汉急忙把她送进屋里。
一进她的闺房,发现她的床上竟然没有棉被,只有一条破被单,想要拿些衣服来盖住发烧的她,一拉开柜子,里面竟没有半件保暖的冬衣。
他脸色一黑。怎么会这样?他是记得曾叫晴雨拿几件衣服出来,送给了几个穷苦的姑娘家,可是晴雨怎么会连一件保暖的衣服也没有?
再细心一想,晴雨究竟有多久没做衣裳了?他却又记不太清楚,感觉她好像前些年有做,又好像许久没做衣衫了。
“爹,我好冷。”
罗晴雨的轻唤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罗雄汉见她眼瞳红润,恐怕烧得不轻。他自己的房内好像也没有什么冬衣……
正在著急间,总管蹑手蹑脚的走进来。
“王爷?”
“什么事?”他心情紧张的虎吼一声。
总管吓得身子一缩,“那个……那个凌将军有派人带了一些保暖东西过来,还拨了几个下人,说要照顾郡主。他们正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罗雄汉正要把他们赶出去,但又看女儿全身冷得直发颤,真的病得不轻。
他一咬牙,又气愤又难堪的道:“叫他们进来照顾。”
“是。”总管急忙跑出去传达。
不久,几个大汉把重的东西搬来后,就无声无息的离开,剩下的两个婢女,则开始整理床铺,把暖被都铺好之后,才让罗晴雨躺上去。
“王爷,小扮先去煎退烧药了。”
一个婢女恭敬的禀告过后,就去后头煎药,而另外一个,则在罗晴雨的身边照顾看守著。
待药煎好后,罗晴雨喝了一帖,她的烧才渐渐的退下,然后她又开始昏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