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不敢相信,再试了一次,结果依然——引擎喘了几声,然后是一片令人抓狂的寂静。
车子又坏了!而且这次更惨,竟然坏在正值下班时间的市中心主要干道上。
“真他妈的王八蛋!”张诗芸火大的下了车。
她强迫自己对周遭发出抗议的喇叭声充耳不闻。
“我要把你送进废物处理厂,不过我怀疑他们会要你这个老东西。”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皱眉打开了引擎盖。
这是一辆车龄近八年的车,原本是她哥哥的,不过在他决定接受其公司的派遣到国外工作,而父母抱着养儿防老的心态也跟着去了泰国之后,这辆车便成为她的财产。
对于她这个大学生而言,有辆车原本该是很好的享受,但若是辆破车的话,那可又另当别论了。
在她接手这辆破车三个月后,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后悔。
她已经在这堆铁上花尽了她一个大学生微薄的积蓄,而它依然不思振作,最近她真的在严肃的思考将其给报废掉,不过在她付诸行动之前,没想到,它竟然那么有个性的坏在交通要道上。
“我真是不敢相信!”她再一次喃喃自语,一脸的茫然。
其实这车也有风光的时刻。她叹了口气,要自己去回想当初这辆车全新时的风光时刻,要不她铁定会弃车而逃。
她听到有人开车经过时对着她丢出一串脏话,让她原本就皱起的眉头,这下锁得更深。
现在的人果真是越来越没有水准了,她又不是故意让车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抛锚的,她也很无奈啊!
她看着引擎盖里头黑漆漆的零件。她能做什么吗?想了想,自己当然什么都不会做!她叹了口气。
就如同天下绝大部份的女人一般,她对车子一窍不通。对她而言,车子不过是种会跑的箱子。
看来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打电话叫修车厂,不过她怀疑在这个交通的尖峰时刻,拖吊车赶来这里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更别提说接踵而来的账单费用,若她运气差点的话,过几天可能还会收到一张红单子……
想到这个,她又叹了口气,或许她该把车给卖了,然后在寒假打工这段日子里搭公车上下班。
“今天塞车特别严重。”江云昕从文件中抬起头,看着外头只能以龟速行进形容的车阵,淡淡的说。
“是啊!”司机李志远回答,“不过今天塞得那么严重,可能是因为前面有人车子坏了。”
“前面有车子坏了?!”江云昕微皱起眉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告诉我,如果我想赶上跟王宏集团董事长的餐会,我最好下车用走的吧?”
“应该不需要吧!说不定一下就解决了。”李志远保守的道,不过口气一点都不肯定。
“我早该骑车来的。”他叹道,要不是他大哥江复阳的坚持,他情愿骑他的机车。
遇上这种状况,机车可方便多了。
“二少爷,”李志远带笑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着一脸苦恼的江云昕,“现在的人很注意门面这东西,我想,若你骑着重型机车去谈生意,那些老古板可能会被你吓掉半条命。”
江云昕闻言耸了耸肩,自个在退伍不久之后,便到欧洲待了一两年,这之间,他做了许多工作,借此磨练。
在两个多月前,他回到台湾,进入自家的公司服务,而今天是他回国后第一次独自一人与客户谈生意,他当然冒不起迟到的风险。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漂亮的打一仗。
他考虑了一会儿,约定的地点就在不远处,用走的过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算了,我还是走过去好了,我可不能冒险没有赶上这个餐会。你待会儿把车开到饭店给我,就可以下班了。”
“是的,二少爷。”
江云昕注意了一下车况,小心翼翼的开门走下车。
必到台湾的生活,几乎不是单用忙碌两个字就能形容的。
自从他们的父亲过世之后,庞大的家业便落在他们三兄弟身上,不过他与小弟江书尉因为有个万能的兄长,幸运的逍遥了几年。
而今,他回到家中面对自己的责任,不过若要他选择,他情愿要以前那种悠闲的日子。
他实在不应该管闲事。缓缓的走在人行道上,看着马路中的红色小车,若让他的家人知道他在繁忙的车阵中,帮了个显然智商不高的女人的话,他可能会被耻笑。
虽然是这么想,但江云昕还是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往来的人很多却没人停下来,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对她伸出援手,而偏偏这女人一脸困惑似乎正在寻找协助,这样的无助牵动了他的心弦。
他可以帮她打通电话,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花不了他太多的时间。
他看了眼镜,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还有时间应该不会迟到。看着她优雅的侧面,他考虑了一下,走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
这句温和的问话对张诗芸而言就如同天籁一般,她一愣,缓缓的转过身,看到来人,她嘴微张。
江云昕黑白分明的双眸疑惑的对上她显得呆滞的神情,又问了一次,“需要帮忙吗?”
天啊!她真是不敢相信,有一刻她怀疑自己身在梦中,这人肯定是上天派来解救她的天使。
她就算做梦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高大又英俊,就连脸上的微笑也透露着温暖。
“你好帅!”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江云昕一愣,黑眸闪闪发亮,外貌一向是他们江家人的骄傲,他的眉毛淘气的挑起,“是吗?谢谢。”
“不客气。”张诗芸知道自己的表现像是一辈子没看过男人的花痴,但她就是忍不住。
“你的车出了什么问题?”他比了个手势问。
“它突然熄火了。”她听到他的问话,连忙回过神,看着自己的车子,口气满是无奈,“其实我早就知道这车有问题,是我太大意了。”
“意思就是它不能发动。”
张诗芸无奈的点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江云昕被身旁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吓了一跳。
看到他受惊的神色,张诗芸一股气升了上来,她冲着那辆车便骂,“王八蛋,你不按喇叭会死啊!”
江云昕错愕的看着她,原本的她一派优雅,此刻却像个泼妇一般。
“现在的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她像寻求后援似的看着他,“我又不是吃饱撑着让车坏在这里,你说对吧?”
他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还好吧?”
他有些困惑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那个喇叭声有没有吓到你?”
江云昕一愣,看到她一脸关心的神色忍不住笑了出来,“就我所知,我的胆子并没有那么小。”
“那就好,”张诗芸低头看了眼车子,戏剧化的叹了口气,“你是我这一阵子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这样的恭维似乎言过其实。他一笑,“就我看来,我似乎什么忙都还没帮上。”
“你愿意走过来就是帮我一个大忙了,”她露出一脸感动的模样,“我刚才还不晓得该怎么办,不过一看到你,让我冷静了点。”
“是吗?”江云昕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哪里冷静了,她盯着他看的样子好像想把他吞了。
“没错。”张诗芸肯定的点点头,“至少我现在有点头绪了,你可以帮我看一下车子吗?”
“这——”他低头看了眼表,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拜托!”她双手合十的对他哀求着,“只要一下子就好。”
看着她,他再一次心软,“如果是一下子的话应该没问题,可是你要做什么呢?”
“我要去打电话。”她翻出皮夹里的电话卡,“前面有间便利商店,应该有电话,我去叫拖吊车。”
“你等等!”他伸出手拉住她。
“做什么?”她抬头看着她生平所看过最漂亮的一双黑色眼睛。
“要打电话的话,我有。”江云昕拿出自己的行动电话,在她面前晃啊蔽的,“不用跑那么远。”
“真是谢谢你。”她忙不迭的接过来,这男人不单长得帅、脾气温柔,就连心肠都好。“你真是万能的神。”
“什么?”他再一次笑了,因为她夸张的语调。
张诗芸没有理会他,径自钻进自己的车子里。
又怎么了?他疑惑的跟着她的步伐,就见她从自己的皮包中翻出一个小本子。
“我记得我把修车场的电话抄在这里……”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江云昕摇了摇头,他这一生最大的弱点,便是抱着男人应该保护并且帮助那些无助的女人或孩子的信念,而显然眼前就是一个需要他帮助的女人。
“电话给我吧!”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行动电话给拿过来。
“可是我还没——”
他对她做了个手势,“你别急,我来处理。”
他打电话给李志远,请他打电话给熟识的修车厂派拖吊车过来。
“好了!”江云昕很快的结束电话,对呆若木鸡的张诗芸眨了眨眼睛,“一切都搞定!”
“好了?!”她不解的重复了一次。
“待会儿就会有拖吊车来,你的问题就解决了。”
“真的吗?”
“我不骗人的。”他对她笑了笑,“对不起,我有事,已经快迟到了,你自己小心了。”
她愣愣的点点头,看着他走远。
“喂!”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钻出车子,对他的背影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怎么谢谢你?”
江云昕只是对她挥了挥手,表示不用放在心上,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诗芸失神的看着他走远,然后叹了口气,这个男人或许很英俊,或许性格很好,但显然他们之间的吸引力不是双向的,他对她只是好心的日行一善。
她看了眼自己的老爷车,“看来你也不是毫无用处,毕竟你让我认识个大帅哥!”
***
“你在发什么呆啊?”林庭怡从张诗芸的背后出现,拍了拍她的肩。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原本含在张诗芸嘴巴里的苏打饼掉了出来。
“你要吓死我啊?”张诗芸瞪了她一眼。
“你干么?”林庭怡坐到她的对面。
两人是同一所大学,趁着寒假,找了份短期工读,进了同一家公司还很巧的被分到同一个部门,座位面对面。
“没有啊!”
“别骗我,很少看你这么失神的样子。”
“我没事。”张诗芸啜了口茶。
“少来,到底怎么回事?”
她考虑了一会儿,“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干么?你小说看多啦!”
张诗芸摇了摇头,然后戏剧化的叹了口气,“我就说嘛,像你这么没有浪漫细胞的人就是不懂。”
林庭怡听到她的话不禁皱起眉头,“你干么?春天还没到,就开始思春了?”
“喂!你讲话非要那么难听吗?”张诗芸将手中的苏打饼吃完。
“不然呢?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我的车坏了。”
“是吗?“林庭怡的口气一点都不惊讶,张诗芸那辆足以进博物馆的老爷车,三天两头送修去也不令人意外。
“昨天下班的时候,就坏在南京东路上。”
“哇!”林庭怡只能发出这么一个惊呼声,她单是想象便能知道——当时真糗。
“对啊!本来我很生气,但是——”张诗芸的脑海中不禁浮起江云昕那男性的优雅及无法形容的帅性。
“但是什么?”看到她的表情,林庭怡不由得跟着好奇。
“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挺身帮忙我。”
“让我猜猜,”林庭怡笑了,“那个男人很帅?”
张诗芸一副陶醉样的点头。
“很温柔?”
她再点头。
“讲话还轻声细语!”
她这次更是点头如捣蒜,“你怎么知道?”
“能让一个女人如此发花痴的,想也知道大致就是这副德行。”林庭已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不知道?!”她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张诗芸摇头,“我本来想问的,但他已经走掉了。”
林庭怡叹了口气,“看来没下文了。”
“是啊!”她不得已的承认,“若下次有机会再看到他,我一定会问清楚他叫什么名字。”
“你不会吧!”林庭怡推了推她的头,“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你不会明白的。”张诗芸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她是不明白,林庭怡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只当张诗芸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