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以待毙一向不是她释莲心的个性。
想了一晚,她一大清早就整理好简单的行李,反正她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出门一定要有人护着。
而且,没道理那公主可以跟着去打倭寇,而她这个将军夫人就不能随侍在侧吧!
她真是越想越有理,所以她溜了!从将军府的后门,离开前去找自己的夫君。
一身轻便的男装,她信步走在街上,待城门一开,就出了城,往江浙的方向而去。
莲心满心以为她可能得花个两、三天的时间才能赶上扫除倭军的大队人马,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到黄昏时分她便已经赶上驻扎军队。
她好奇的看着,但因为没有办法可以靠近大军,所以见不着侯泊雷,进不了军营又加上时间已晚,最后她只好打算在附近找个民宅住下,明天再来想办法。
可是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士兵打扮的年轻人跟个老头子推着推车由远而近。
一路上那士兵还不断催促着老人家要他加快脚程。
突然推车撞上一颗凸起的石子,整车往左侧翻倒,推车上的蔬果、肉类全都散了一地。
“真是该死!你在搞什么鬼?”士兵开始鬼吼鬼叫,“我赶时间,你还跟我捅楼子!”
“对不起!大爷!”老人家连忙蹲下来,吃力的要将推车给扶正,但此刻脚却扭了一下,他痛呼了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下。
“你又怎么了?”士兵火了,瞪着跌坐在地上的老人家。
“大爷,我的脚……”老人家的额头冒出冷汗,嗫嚅的说道:“我的脚伤了!”
“伤了?!”他拉高声音,“这个时候你给我伤了?公主可等着这些东西吃,到时晚回去,咱们俩都别想活了!傍我起来!”
这士兵的态度让莲心看不过去,她冷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你干么?”士兵拔出腰际的剑指着她。
她冷冷的瞄了他一眼,视而不见他的剑,径自蹲到老人家的身旁,“老伯,你没事吧?”
老人家摇了摇头,只是为难的说:“我没事,只是扭伤,可是这些食物是要送进营里去的。”
莲心瞄了一眼,“你放心吧!我帮你。”她用力的将推车给扶正,然后将散落一地的食物捡好,重新放到推车上。
那士兵也没有帮忙的打算,只是在一旁看着。
“老伯!”她扶起老人家,“你坐在车上,我推你。”
“这怎么成呢?”老人家一脸的惶恐。
“怎么不成?”她淡淡一笑,瞄了士兵一眼,“这位大哥,我帮这位老伯推东西进营可以吗?”
“随便你!”士兵一点都不在乎,“只要把这些东西尽快送进营里去就行,这可是公主要吃的,若有怠慢,小心被剥皮。”
莲心将老人家扶好坐在车上,吃力的推起车子。
“动作快点!”
她对这个士兵的不满到了极点,只会不停的催人,一点伸出援手的打算都没有。
邦泊雷手下有这样的人真是倒霉,明朝有这样的士兵,难怪倭寇总无法被一网打尽。
远远的,跟着公主出宫的御厨正焦急的在营帐外等着,一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这么迟?”御厨吼道,“公主用膳时间快到了!今日公主要跟将军一起用膳,若有差错,小心你们的人头。”
莲心听到他的话,身躯一僵,然而情况无法使她细思,她急忙的替老人家卸下食物。
御厨也立刻大显身手起来。
莲心万万没想到,公主跟着大军去打仗,竟然还要求过着如同在宫里的生活品质,大鱼大肉不说,点心更是精致又费工夫,这实在离谱至极。
看着御厨准备食物的当头,她心中这么想,但她还不至于笨到将话给说出来。
她汗流浃背的将东西给全都搬好,士兵拿了一袋银子丢给坐在推车上的老人家。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士兵急急的打发他们走。
莲心推着推车,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这位小兄弟,真是多亏了有你的帮忙。”老人家满心的感激,从袋子里拿出些银子,“这算是谢谢你的。”
“不用了,”她笑着摇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老伯不用放在心上。”
她的话才说话,突然一个军官打扮的人如山似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莲心一惊,连忙拉住推车,不然就撞成一团了。
“你们是谁?怎么可以擅入军营?”李进严肃的问。
“我们是送新鲜蔬果和肉品来的。”老人家开了口。
“就算是如此,送到军营入口就好了,怎么可以进营呢?”
“那还不是要问你们大将军是怎么带人的!”莲心抬起头来冷哼了一声,“欺负老人家不用说,还懒得要死,搬个东西好似要他命似的,他怎么有可能把一车的东西从营外搬进来。”
她不逊的口气应该惹火李进,但在李进看到她的五官那一瞬间,眼底闪过困惑。
他惊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俏生生的男娃儿,她长得好似莲心。
“二夫人?”他试探的问。
她嘴角不由得一扬,“怎么?我这身打扮,还是不像男人吗?”
听她的回答,李进可以肯定她就是莲心。
“二夫人,-怎么在这里?!”他差点昏了。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眨着迷人的眼,莲心反问。
“-是女流之辈……”
“那公主也是啊!”她堵了回去。
“公主不同,她是皇上下旨……”
“我只要将军同意便可留下,不是吗?”她倔强的扬起下巴说。
问题是将军不可能把她留下来,若侯泊雷要让她来,出发之时就带着她了。李进皱眉看着这个总是喜欢找麻烦的丫头。
“都成了亲,是将军夫人了,还这么调皮、不受教!”忍不住,李进又训起了她。
莲心倒没有生气,反正李进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她知道他这么骂她,只是关心她。
“不用说,将军府也没人知道-来吧?”
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该死!”他诅咒了一声,可以想见现在将军府一定因为夫人不见而鸡飞狗眺。“-得立刻回去!”
“我不要!”她摇头,这次她是铁了心,一定要侯泊雷首肯让她留下来,不然她就跟他没完没了。
“二夫人!”李进的口气有些严厉。
“师父,要我回去也可以,”她退了一步,“我要跟将军亲自谈谈,若最后,他还是要我离开,我自然会离开。”
这可不是李进的打算,他是想在不惊动二当家的情况下将人给送走,一方面是避免二当家得知后盛怒,一方面也不希望莲心的不告而别,让将军府里的下人多忙一天。
“总之,我先把老伯送回去。”她再次将推车推起,“他受了伤,我得带他去看大夫。”
李进一手挡住她的去路。
“师父?”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让他发现了她,他怎么可以让她这个女流之辈继续独自一人在外头。
若莲心没事就好,若真有个万一,他怎么也无法向侯家交代。
“我会派人送他回去,请大夫照料他。”李进飞快的下了决定,“二夫人就先到将军的帐里等着吧!”
她闻言双眼一亮,“师父你的意思是同意让我留下了?!”
“我可没那么大权利决定-的去留。”他没好气的看着她说道,“更何况现下,就算我硬要-走,-也不可能走,就让二当家自己决定,毕竟-是他选的妻子。”
说得好象侯泊雷娶她是作了个天大的错误决定似的!莲心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李进立刻扬声,找来两名士兵照料老人家。
“老伯,既然如此,就请士兵送你回去,我就不陪你了。”莲心轻柔的对着老人家说。
老人家有些讶异的看着这个俊俏少年,怎么也没料到原来她是个女子,且还是将军夫人。
“二夫人,请。”李进退了一步,请她先行。
她对老人家微微一笑,便跟着李进的脚步离开。
“师父,怎么不见泊雷?他下在营帐里?”营帐里空空荡荡的,莲心转头看着李进说。
“二当家在公主的帐里。”李进直言不讳的表示。
她的表情微微一僵,“为什么?”
“因为公主请二当家用膳。”他老实回答,“事实上,公主下令,二当家得要天天陪她用膳。”
“她想做什么?”她护火中烧,“没泊雷就不会用筷子吃饭吗?”
他闻言忍不住对天一翻白眼,“二夫人,说话前请三思。”
莲心气嘟嘟的坐在帐里将军的大椅上。
“你们要行军打仗,公主却大鱼大肉,看在士兵眼里又是何种想法?”她发出不平之鸣,“难道泊雷不说话吗?”
“二当家说了,但公主故我。”
一听就知道是个被宠坏的金枝玉叶。
“不过二当家也说,若公主再不知节制、谨言慎行,他便会下令请公主回京。”
她一楞,然后笑了出来,这实在很像侯泊雷的个性,他一向不屑逢迎拍马那一套。
看来她的担忧是多余了,侯泊雷连皇帝老子的帐都不买,更何况是区区一位公主。
“二夫人请在此稍候。”李进表示,“我去告诉二当家-已经来了。”
“现在?!”她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他在跟公主用膳吗?”
他点头,“没错,但我想,二当家应该比较喜爱对着二夫人吧!”
李进的话使她的脸不自觉的起了红霞。
他淡淡一笑,退了出去。
须臾,侯泊雷如旋风似的卷了进来。
他一看到坐在书案后的人,楞得停下脚步。
莲心怯生生的露出一个笑容,在还没有请他点头让她留下来之前,她还是乖一点好。
“-……”他一把拉过她,打量着她,“-这是什么打扮?真是乱七八糟、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你不喜欢吗?”她甜甜的说,“我还以为我很适合这装扮。”
适合个鬼!他瞪着她。
她耸了耸肩,躲过他的瞪视。
“-来这里做什么?”
“还要问吗?当然是找你。”
邦泊雷闭了下双眼,克制自己的脾气之后才开口,“我已经说过,-得留在将军府。”
“我为什么要?”莲心不服气的大声嚷着,“公主可以跟着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公主是奉旨前来。”
“我知道,”她颇觉不快的皱起眉头,“但既然女子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他大概知道她为何而来,八成是担心他与公主朝夕相处,这种飞醋实在吃得无聊。
“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回京。”他下了决定。
“我不要!”她推开他,连忙退了好几步,“我要留在这里。”
“不行,-得回去!”他的口气不容反驳,什么事都可以依她,就这事儿没得商量。
“我为什么不能跟在自己的夫君身旁?”她不怕死的对他吼道,“而那个对你心怀不轨的女人就可以!”
他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这飞醋吃得莫名其妙!”他轻斥,“我若想娶公主,当初就娶了,而现在-是我的妻,-还在担心什么?”
她当然担心!她用眼睛指控着。
她什么都不是,没有娘家、没有朋友,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他而拥有的,她的世界只绕着他打转,他与她的差距何只天与地,一旦他不要她,她就一无所有了!
鲍主则不同,她金枝玉叶,又跟侯泊雷门当户对,难保哪天他不会认为娶公主对他比较有益,而不再独爱她一人。
“明天回去吧!”他改为柔声要求。
她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
“莲心!”侯泊雷的口气有着对她的无奈,“-若不听话,可别怪我最后对-动粗。”
“如果你要的话,你就动手吧!”她的口气没得商量,“到最后若我有什么万一,咱们就看着办吧!”
他闻言,实在觉得难以置信。
她在威胁他?!她竟然威胁他?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
“莲心,别不讲理。”他沉下脸来。
她的眼眶红了,她承认自己不讲理,但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她心中的那股怎么也挥不去的不安。
“送我回去就送我回去!”她将头给甩到一旁,“送我回妙清寺吧!彬许我本该一辈子待在那里。”
听到她的话,他一楞,看到她受伤害的神情,他不由得沉重的叹了口气,伸出手,迟疑了下,将她抱进怀里。
“听话,好吗?”
她窝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可是我想留在你身边,你让我留下来,我会听话,”她抽泣的保证着,“我保证不会惹是生非,若我做不到,你可以在第一时间把我给送回去,到时我不会有第二句话。”
她的保证根本就一点都不足为信,因为她常说些做不到的承诺。
但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的决心动摇了,此刻倒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求你。”
她哀求的样子使他心软,终于,他下了决定。
“好!”他替她擦去眼泪,“我答应-,我可以让-留下,但-也得要答应我,绝不能离开营帐。”
莲心立刻点头。
“我会再去弄辆马车,”他无奈的说道,“大军移营时,-也只能待在马车里,知道吗?”
就算现在他要她跟着大军用双腿走到江浙一带,她也愿意。
她兴奋的搂住他的颈项,破涕为笑,对着他的脸又吻又亲,开心不已。
邦泊雷也纵容她的动作,两夫妻在帐里亲昵不已,丝毫未察在外头有双含恨的眼盯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