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场宣战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凌云对陈姿君的心意,除了他自己之外。
“我这么说是不希望他欺我天枫山庄无人而已。”这是他的解释。
可是听在凌老夫人的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子是她生、她养的,他那点心思,做娘的比他还清楚。
这孩子根本是嫉妒,他明明是爱着姿君丫头的,只是因为她的反对,和高傲的自尊心而不肯承认罢了。
“云儿,娘把你叫到房里,就是不想让事情再复杂下去,你要记得自己的身分与责任,和这一大家子的生计着想,我们在全国各地的大小商号有数百家之多,每一处都有几十个伙计靠着咱们养家活口,你忍心为了得罪巡抚大人,而断了他们的生计吗?”
不是她这个做娘的要逼他,而是责任重大,要分得清孰轻孰重啊!
说实在的,经过秦千香这一闹,她也比较出陈姿君的贤淑和贤德了,但那又怎么样?已经不可能的事就别再多想了。
她现在的身分是定国侯夫人,跟云儿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娘想求你委屈些,答应了巡抚大人的这门亲事吧。”
“不行。”凌云沉着脸断然拒绝,他瞪了一眼竖耳偷听的归雪,一切的事都是这丫头建议的,别以为他不知道。
“你究竟拿了秦家多少好处,为何要把这样的女人推给我?”他怒喝地问道。
遍雪没想到他会突然把怒气发到她身上,吓得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少爷请息怒,归雪事先也不知道秦小姐是这个样子,只是想到少爷刚到江南,可能诸事未定,极需要一位有力的人帮忙,所以才会向老夫人提起这门亲事。归雪真的是出于一片忠心,请少爷不要误会。”
“忠心?”他冷哼一声。“帮倒忙的忠心。”
“够了,你也别怪归雪,一切都是缘分。”凌老夫人袒护的为归雪说话,“这些日子,你天天在外忙碌,要不是归雪贴心的伺候着我,这段日子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凌云不悦的扫了她一眼后,向凌老夫人道:“秦千香的事情娘就别再管了,我最多只能允许她暂时住下,等到我想出办法后,就送她走。”这是他忍耐的底线。
“可是亲事……”
“不可能。”丢下这句话后,凌云便拂袖而去,不愿再多浪费唇舌去谈那女人的事情。
他朝书房快步走去,今早看到陈姿君手上的茧磨破皮了,一双原本柔细的手变得粗糙,他心急的想回去为她上药。
这样的担心连他都感到不可思议,高筑的心墙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崩坍,想拥住她细细疼惜的心与日俱增。
这样的心情令他既不安又烦躁,深怕好不容易敞开的心,又再一次受到背叛和伤害。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将一辈子再也不原谅她,要她付出一生一世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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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凌云为她细心的上药,陈姿君心中溢满无限的甜蜜,自从他要她来做伺候他的工作后,态度就有了明显的转变。
他每天早、午、晚都会亲自为她的双手抹上珍珠雪花膏,让她的手恢复往昔的细致白润,还不许她随意离开他的眼线,必须要时时刻刻的坐在他身边陪他。
不过也因为这样,她终于知道他的工作有多么辛勤和忙碌,秦千里的命令对他的冲击太大,虽然因为秦千香住进天枫山庄的关系,而使部分的船运恢复运作,但还是让好不容易上了轨道的商务,乱了秩序,要重新再部署过。
“如果巡抚大人不要再阻挠就好了。”她轻声的说。
低头看着帐本的凌云抬起头,望入她一双布满关心的水眸里,将她往膝上一抱,“要不了多久的,我已经将部分的采购和制造改成内地销售和转往他处,以后没有人可以阻碍了。”
有了这次的教训,他的经营策略更加精密和多元化,这都要拜南宫白和秦千里之赐。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她低垂着头,有些自责地绞着双手。
凌云温和地一笑,抬起她的下巴,“傻丫头,这不关你的事,谁教你是这么的美丽,又诱动人心呢?”
他一点也不怪姿君,因为他自己也是深恋着她的美貌与善良而不可自拔。
南宫白明着不说,暗地里却表示的很清楚,他的目的不在于凌、秦两家的联姻,而是要逼他出姿君。
但这简直是作梦,他绝对不会将姿君送给任何人的。
“其实南宫大哥一点也不坏,他只是对你有些误会而已,以前我在树林里迷路时,他还救过我的命。”
一听陈姿君谈起他,凌云温和的脸就布满阴霾。
“我知道,但那是对你。”一旦面对旁人,那家伙就毫无温度可言,简直冷心到了极点。
瞥见他又拧紧的眉,陈姿君伸出双手轻抚着,“别生气,我不想再看到你蹙眉生气的样子。”
那会使她害怕,让她记起他变得冷漠和狂怒的样子,是多么的吓人。
“我希望云哥哥永远是我认识的云哥哥,那么的儒雅和体贴,一直喜欢着姿君好吗?”她绋红着脸,羞涩的恳求着。
柔情似水的个性,娇艳可人的红唇,吐露着羞答答的爱意,令凌云忍不住的低下头,浅尝她诱惑人心的芬芳。
这次的吻比起上次的无情掠夺,要轻柔怜爱多了,凌云像怕吓到她似的,缓慢的与她的粉舌戏嬉着,将她的羞怯一点一滴的除下,把属于情人间的欢爱用最醉人的方式引诱出来。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心荡神驰的感觉,美丽的晶眸变得迷离,忘却了人世间的束缚,尽情沉浸在他带来的欢愉里。
就连衣襟上的扣子被解开了,他粗糙的大掌探入衣服里也没有察觉,直到身体传来一阵异样的电流,才蓦地惊觉到她逾越了什么。
“云哥哥……”她羞赧的推开他,拉紧被扯开的衣襟,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他眼里燃着两簇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难道你还想着定国侯,不愿意把自己交给我?”
“不,不是的。”她极力摇头,偎入他宽阔的胸膛上,“姿君的心早已经是云哥哥的了,身体当然也是云哥哥的,但是……”
“怎么样?”他声音低哑的问道。
“我怕自己的秽气会沾染到云哥哥,害了云哥哥。”她没有忘记凌老夫人说过的恶毒话,深怕自己真是不祥之人,会害了他。
凌云朗声大笑,“只要能得到你,别说是秽气了,即使是赔上生命,我也无侮。”
“真的吗?”她感动地紧偎着他,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仿佛带来他坚定的保证。
“不过,我更希望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不愿意委屈了你。”他轻抚着她如云的秀发说道。
虽然这个承诺离她好遥远,但这样就够了,只要知道云哥哥有这份心,她的心就满足了。
爱他,永远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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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与陈姿君形影不离,他在书房看帐,她则伺候在一旁;他出门巡视产业,她与他共乘一骑嫣然含笑,两人情意日深,时而忙碌商务,时而结伴游玩,甜蜜的样子全看在众人眼里。
天枫山庄的下人们,莫不纷纷议论,秦千香和陈姿君两人,究竟谁才能坐上天枫山庄庄主夫人的宝座?
看见小两口的情意甚笃,李总管的心里很是欣慰,但又怕凌老夫人反对,再想出什么方法来拆散他们,真是令人担心。
“李总管,天气这么炎热,我们到茶楼里-杯凉茶吧。”骑马走在市集里约凌云,望着坐在身前被晒得一脸嫣红的心上人说。
骑在前面的李总管,了然的抚抚长须,识趣地笑道:“不了,少爷,南门的布庄就在前面,你跟姿君姑娘尽避去喝茶,布庄有我去就行了。”
今天的巡视大致已告一个段落,只剩下南门的布庄尚未去,李总管索性将工作揽下,让他们能到热闹的市集里去逛逛。
凌云会意地一笑,颔首谢谢李总管的好意,迳自带着陈姿君骑马离去。
他们挑了附近最大的一家茶楼,将马交给小厮后,他扶着几乎晒晕的陈姿君走进去。
“小二,来一壶凉茶。”凌云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从楼上俯瞰下去,可以看到街道上热闹的景象。
“江南的夏季不比京城,湿热得很。”他怕热着了心上人。
陈姿君拿起帖子轻拭额上的汗水,“只要有云哥哥在的地方,即使再热,我也不怕。”
凌云将小二送上来的凉茶倒了一杯递给她,她边饮着凉茶,边看着楼下的街景。
蓦地,她看到一名背着孩子的妇人提着一篮花沿街叫卖,那孩子不知是否因为饥饿而啼哭不已,卖花的妇人穿着粗布破裙,一面摇板着背上的孩子,一面试着说服掌柜让她进茶楼里来卖花。
“掌柜的,拜托你,我的孩子很饿了,请你让我进去卖几朵花好吗?”妇人苦苦的哀求着。
无奈势利的掌柜,狠心的无动于哀,挥舞着双手赶她。“走走走,我们这是高级的茶楼,要是让你这乞丐婆子进来,谁还敢来喝茶呢?”他边说边推着赶她离开。
“掌柜的,我求求你帮帮忙,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被推倒在地的妇人爬起来,跪着哀求。
“走,你这乞丐婆子再不走,小心大爷打人了。”他抡起拳就想挥过去。
“不要,住手!”在楼上的陈姿君看了,连忙奔了下去,拉着掌柜高举的手,却因为对方用力太猛,而差点跌倒。
“放肆,住手!”随后奔至的凌云一个纵身抱住她,并一脚踢开势利的掌柜。“你若是伤了她一根头发,我就要你好看。”他厉声警告道。
掌柜吓得青白着脸,缩着头噤声下语。
“你有没有怎么样?”凌云关心的为她检查是否有受伤。
陈姿君摇摇,“我没有关系。”她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妇人,看着不住啼哭的娃儿,很是可怜。
“掌柜的,她不过是请你行个方便,何苦这般刁难她呢?”
“姑娘有所不知,这老乞婆三天两头的就来捣乱,叫小的如何做生意?”掌柜解释道。
“那也犯不着打人。”凌云浓眉一扬,沉声道:“这妇人的花我全买了,下次要是让我再撞见你欺负人,天枫山庄绝对叫你的茶楼开不下去。”
天枫山庄是江南最近窜起的富商,岂是他这间小茶楼得罪得起的,所以一听凌云这么说,掌柜立刻低垂着头,连声道歉的应允。
“大爷,姑娘,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妇人感激的道着谢。
凌云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妇人,“这是十两银子,你拿去做点小生意,别再让孩子受风吹日晒之苦了。”
“谢谢大爷、谢谢姑娘,你们好心会有好报的。”妇人一再答谢后,将花篮交给陈姿君才离去。
陈姿君提着花篮,抬眼望向凌云,笑着说:“现在换我来卖花了,少爷可要买花?”她拿起一株花,轻搔着他的下巴。
凌云一哂,执起她拿花的手轻吻一下,笑道:“我不只买花,更要买你。”
这话逗起她一阵娇笑。
这一幕看在对面饭馆的秦千香眼里,顿时冒出火来。“原来他身边有个小贱婢在施媚,难怪都不理我。”
住进天枫山庄数日,都没有见到凌云,她无聊的回巡抚府邀大哥出来游玩,却看见这令人生气的一幕,不禁怒火中烧。
“这样的善良佳人,当然不是你可以及的。”偏偏坐在一旁的南宫白,还一脸的讥笑,更叫她气煞。
她用力的拍下桌子,“哼!我就不信我斗不过她。”说完,她泄愤似的扒着饭。
彪然不知她的粗鄙,更突显出陈姿君的气质高贵,南宫白看着天壤之别的两人,讽笑的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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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千香穷极无聊的看着庭院的景色,原本以为住进天枫山庄就可以跟凌云朝夕相处,谁知道他整日陪着那个抛媚的奴婢,连人影也见不着,除了进庄那天外,他没有跟她面对面的说过一次话,好像消失了般,完全不见踪影。
她曾试着到凌云所住的碧竹林去找他,但试过之后才发现,天枫山庄很大,比抚巡府还要大上十倍不只,大大小小的院落、亭台楼阁,若不是长期在庄里走动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
碧竹林是距离她所住的榭水轩最远的地方,不知道是凌云特地安排,还是庄内的总管弄错,竟然将她安排在如此偏远之处,叫她见不到心爱的人。
秦千香恼恨的绞着手上的花帕,小嘴翘得半天高。
“秦小姐,老夫人来看你了。”归雪及数名婢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凌老夫人走进榭水轩。
秦千香淡淡的瞥了一眼,迳自在一旁的摇椅上坐下,“终于有人来了,我还以为天枫山庄的主人不欢迎我呢。”
“怎么会呢?”凌老夫人陪笑的走过去,“只是这几日忙碌,我跟云儿都没法子过来看你。”
“忙什么啊?忙着要带我出去玩吗?还是忙着陪别的女人?”秦干香哼声道。
“这……”凌老夫人尴尬的一笑,拉起秦千香的手走回房内。“云儿是有这个打算,但是令兄的命令,让他很头痛。”
“命令?你是说禁令才对吧。”秦千香也不笨,一听就知道凌老夫人要找她做什么了。“你是想我叫我哥哥取消对天枫山庄的禁令,好让你们的货品能够进来对不对?”
斑,果然不是真心真意,才把她接进庄来就提出要求,若不是南宫白出这一招逼他们,他们恐怕还不愿意她跟凌云在一起呢!
秦千香悻悻然的挥开凌老夫人的手,在桌前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糕点吃起来。
凌老夫人的眉微微拧了一下,但很快的就又松开,漾着讨好的笑容走近。“老身这么说也是想云儿赶快把烦恼的事解决掉,好专心的陪你啊!”
秦千香轻哼一声,两三口就吞下手中的糕点,喝着归雪送上的茶。“要我去求我哥哥也行,你得把那天跟凌公子在一起的下女交给我。”
“下女……谁啊?”凌老夫人一时想不起秦千香指的是谁,直到看到归雪张着口,无声的说“陈姿君”三个字,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陈姿君?”
这怎么可能?云儿一知道她命人苛待陈姿君,就将人带到他住的碧竹林去了,连她都难见到一面,更别说是把她给让出来了。
“山庄里能干的丫鬟多得是,秦小姐要是愿意,我多派几个给你。”
“我不要,我就是要那个叫陈姿君的贱丫头。”秦千香一蛮横起来,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她那天明明看到凌云握着那女人的手,而那贱女人也一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当下就想挖出她的眼珠子,只是碍著有旁人在而已。
现在有把她揪过来泄愤的机会,岂能放过。
“这……我再跟云儿商量好了。”凌老夫人头痛的道。
“最好越快越好,迟了我可不敢担保,我哥哥会不会再下什么禁令哦!”秦千里得意的邪笑,再加上一句恐吓。
凌老夫人听得一阵心惊胆战,连忙点点头,带着归雪等人迅速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