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君没精打采地回到尚书府,一进门就看见陈姿君的贴身丫鬟小娟等在门口。
“二小姐。”看见她出现,小娟忙不迭地跑过来。“二小姐,你可回来了,大小姐交代,你一回来,请立刻去见她。”
“知道了。”想到姿君是如何焦急地等待消息,她心里就对自己没有完成她的托付感到过意不去。
陈宜君跟在小娟身后走回姐妹俩同住的双凤阁,才进门就被陈姿君拉到桌前坐下。
“怎么样?你有没有把信交给凌大哥?”陈姿君焦急地问道。
对这个问题,陈宜君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下头不敢看她。
“怎么样?你到底有没有见到他?”
陈宜君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信放到桌上,“这信给你。”说完,她起身打算逃出门。
“等一下。”陈姿君叫住她,低头看了眼信封上的字,发现那是自己的笔迹。
“这不是我写的信吗?宜君,你没见到凌大哥吗?”
唉,该来的还是会来,逃都逃不掉。陈宜君在心里暗叹一声,不得已转回身。
“对,那的确是你写的信。我是见到了凌大哥,但他一听说爹请旨赐婚将你许配给萧飒,他就生气地拂袖而去,连信都不肯看一眼,我怎么叫,他都不回头。”
“什么?你把赐婚的事告诉他了?”陈姿君身子一晃,几乎要昏倒,幸好小娟及时扶住她,“我不是告诉你别提吗?你为什么要说呢?”她的双眼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我交代你的话呢?也没说?”
陈宜君摇摇头,“没有,他不让我有说出口的机会。”她已经尽力了,还差点死在马蹄下呢。
“那……那我该怎么办?”
陈姿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见姐姐伤心的模样,陈宜君看得十分不忍,“姐,你先别哭,事情也许不如我们想的那么糟,况且离婚礼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不料,此话一出,陈姿君反而哭得更厉害。
“二小姐。”小娟扯了扯她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老爷说下个月初五,就要让大小姐跟定国侯完婚。”
“下个月初五?!那不是只剩十天了吗?”陈宜君吃了一惊,难怪姐姐会哭得这么伤心。
短短的十天,能改变什么呢?
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姐姐,陈宜君心想惟今之计,只有在婚礼前,想办法尽快找到凌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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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陈宜君到处寻找凌云的下落,她曾多次拜访凌府,都被凌府的管家挡了下来,说是凌云出远门了,而凌老夫人则不愿见尚书府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她在内。
“李管家,凌大哥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出远门呢?求求你帮个忙,让我见他一面。”她心急地拉着李管家的袖子,不住地恳求,也不管别人是不是会感到奇怪,一心只想见到凌云。
李管家为难地看着她,无奈地拉开她的手,“陈二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实在不能帮你。”
三个孩子都是他从小看到大,很清楚少爷跟尚书府大小姐的情分,但是老夫人不许,他只不过是个仆人,也不敢做什么。
“你可以帮的,求求你,李管家,要不然请你转告凌大哥一声,就说我姐姐要见他,请他无论如何去见我姐姐一面好吗?”
不能进去,那传个话总成了吧,她就不相信凌府的人能绝情成这样。
“这……如果老夫人答应的话,我一定把话带到。”说完,他朝她鞠了个躬,随即把大门关上。
“什么?你……”意思是凌老夫人不许的话,他也不会把话告诉凌大哥?真是没情没义的家伙。陈宜君激动地想冲上前再敲门,但想想还是算了,人家要是不帮,再敲多少次门也无用。
“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好了。”她走到凌府对面的茶楼,在路边坐了下来,准备守株待兔地等凌云出现。
这一幕恰巧让骑马经过的萧飒看到,他上完早朝正要回府,却在路边看到她,只见她又穿着一袭男装,看来这女娃儿很喜欢女扮男装。
“喂,小泵娘,你等谁啊?”赵洛也认出了她,噙着笑策马走近。
陈宜君一时没认出他是谁,但一抬眸看见他后面的萧飒,立刻换上一脸不屑的表情。
“叫谁小泵娘,没看我一身男子打扮吗?”她恶狠狠地瞪着萧飒。
“那小兄弟坐在这里等谁呢?”
“本少爷爱坐哪就坐哪,爱等谁就等谁,关你什么事?”
扒,火气蛮大的,不过不是冲着他来,而是冲着他身后的萧飒。
赵洛转头看着身后的人问:“你什么时候认识她了?”
萧飒策马走近几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跟你同一时间。”
瞧她那样子,似乎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他什么时候得罪她了,他怎么不知道?
“我说你真不懂礼貌,我朋友好歹救过你一次,将你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你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这是你答谢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陈宜君扬高俏脸,一脸不屑地站起来,双手叉在腰上,冷眼瞅着萧飒,“他救我?他什么时候救过我了?那马是他的,骑马的人也是他的,他的人、他的马差点踩死我,你说我要不要向他道谢?”
“这……”赵洛看着伶牙俐齿的陈宜君,在她的歪理下,向来能言善道的舌头似乎打了结。
“小兄弟以前曾见过我?”萧飒好奇地问道。
“没有。”她哼了一声,将脸转开不看他,“以前没见过就讨厌,现在见到了更加讨厌。”
“我想请小兄弟到茶楼喝杯茶,不知小兄弟是否肯赏脸?”铁定有误会,一定要问个清楚。
陈宜君看了凌府大门一眼,小嘴一噘,又在石阶上坐下来,“不了,我还得等人。”她两手托腮,不再理会他们。
这小泵娘的架子可真大,定国侯爷要请她喝茶,她竟然连面子也不给,若换成其他人,只怕早点头如捣蒜了。赵洛好笑地暗忖。
“茶楼就在你身后,如果小兄弟等的人回来,你还是可以看得到。”萧飒低笑地说。
陈宜君想了想,她坐的地方正好是茶楼的门口,人来人往的特别引人注意,确实不是等人的好位置。
“好,我答应跟你去喝茶,不过我想走的时候,你们谁也不许拦我,听到没有?”话一说完,她头一甩地走进茶楼。
“这样你也能忍。”赵洛有些惊讶。
咦,他没看错吧?萧飒在笑?!他非但没有生气,还在笑?简直不敢相信。
这要是在军中,像她这么无礼的态度早被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了,哪还能让她这么嚣张,可是萧飒却在笑,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他是不是中了这小泵娘的符咒了?
萧飒不语地跟了进去,在她的对面坐下来,见她目光直盯着凌府的大门,径自为她点了几样可口的茶点和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小兄弟是在等谁?”
必去之后,得叫人查查这户人家的底细。
“要你管。”陈宜君瞧也不瞧他一眼,一径地盯着凌府的大门。
“瞧你直盯着那栋房子,想必住在里面的人是你极在乎的朋友吧?”萧飒再次探问,倒了杯茶到她面前。
“关你什么事?”她不悦地啐道,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啜了一口,“嗯,太烫了,你是想烫死我啊!”她不悦地蹙起秀眉,娇斥道。
“喂,你太没礼貌了吧,人家请你喝茶,你却对人家这么凶,还一问三不知,真没家教!”赵洛看不过去地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他这一骂,陈宜君也翻脸了,“对,我是喝他的茶、啃他的瓜子,又对他无礼怎么样?比起他的无赖,强抢别人的未婚妻,要算客气多了。”她小姐火气一来,一时口快地说溜了嘴。
闻言,萧飒双眸危险地眯起,“你说什么?”
陈宜君这才察觉自己说溜了嘴,赶紧亡羊补牢地说:“我什么也没有说。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她身子一转,快速地跑下楼。
只是她溜得快,人家的轻功也快,眨眼间萧飒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有什么话,说清楚了再走。”萧飒大掌一伸,就扣住了她的玉腕。
陈宜君灵机一动,大声哼道:“哼!你敢做,我当然敢说,你抢了我的未婚妻!可以了吧?”
赵洛怔了一下,待想清楚她说的话后,忍不住喷笑道:“哈哈哈!堂堂定国侯爷会去抢别人的未婚妻?笑死我了,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趁赵洛取笑、萧飒分心的刹那,陈宜君挣月兑萧飒的掌握,脚底抹油地溜了,瞬间跑得不见踪影。
“你真相信她的话?”萧飒看着笑不可抑的赵洛问道。
“当然不信,你别忘了,她是个女人,女人哪有未婚妻。”赵洛笑得更大声,决定回去后,要把这件事大肆渲染一番。
差点笑破肚子的他,全然没有发现萧飒望着陈宜君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他突然有股冲动,想看看她穿女装是什么模样,相信定是美丽绝伦,说不定会比倾国倾城的尚书千金,还要美上几分吧!
下次有机会碰到,一定要问清楚她的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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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再过三天就是大婚的日子,陈姿君的眼泪更是没有停过,让陈宜君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然我再去求爹,请他去求皇上收回圣旨好了。”
“求老爷不如去求定国侯,他是被赐婚的人,由他去求皇上收回圣旨可能要容易些。”小娟灵机一动地说。
陈宜君慌忙摇头,“不,不可以。”自从上次见面后,她就发现萧飒很可怕,虽然一张脸看起来挺温和的,但一发起怒来,只要一个眼神就够吓人,像这样的人最好有多远就离多远。
“小娟说得没错,也许我们可以试试。”陈姿君仿佛找到了一线希望地止住眼泪,抬起一双水眸看着妹妹,“宜君,你就帮帮我,去找定国侯说说。”
陈宜君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不要去找他。”先前两次都那么吓人,若见第三次,她一定会被吓死。
想起他的脸、他犀利的眼神,她就提不起勇气去见他。
“宜君,姐姐求你,难道你忍心看我跟凌公子被拆散,而一点机会都不试吗?”陈姿君说得泪眼婆娑。
“要是他也不肯呢?”
陈姿君眼眸一暗,“那我也只有认了。”
“唉,算了,我去试试好了。”向来重情重义的陈宜君,最禁不起人家的哀求了。
就算得拼着生命不要,她也要帮姐姐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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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君来到定国侯府前,向看门的小厮说明来意,小厮一听是未来侯爷夫人的兄弟,连忙通报季玄风。
“阁下是尚书府的人?”季玄风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知道眼前这人是女扮男装,该不会是赵洛口里那个喜欢女扮男装,又跟侯爷抢女人的小泵娘吧?
“不错,还请通报一声。”陈宜君朝他拱手道。
奇怪,怎么定国侯府的人都喜欢盯着人看呢?
“请随我来。”季玄风亲自引着她到大厅,命令下人奉上上等香茗招待她,“稍待一会儿,我去请侯爷。”说完便转身离开。
陈宜君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大厅布置豪华,却一点也没有尚书府华而不实的俗气,反而有种威慑人的气势。
当她看着桌上的绿玉如意入神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原来是你。”
萧飒笑着走进大厅,径自在主位上落坐,“上次你以陈小姐未婚夫的身份自居,现在又要用什么身份见我?”
这几日他正好派人在调查她的事,想不到她就来了,还是以陈玉郎儿子的身份来访,这一家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与她见面两次,会不会都是老狐狸设计好的圈套?
原本萧飒打算一回京,就将陈玉郎的贪污劣行禀告给皇上,哪知这奸官先他一步请旨赐婚,想利用姻亲的关系堵住他的口,拖他下水。
贪官扰民可是杀头的大罪,一旦跟陈玉郎成了姻亲,极有可能受其连累,这是陈玉郎打的如意算盘,算准了他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但陈玉郎难道没有想过,万一他苛待他女儿怎么办?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到他女儿身上又该怎么办?
身为一个父亲,难道他从来没有想过、担心过?
萧飒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父亲竟然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即使牺牲女儿的幸福也不在乎。
对于这样的人,他向来不会心软,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前次是我失礼了,一句玩笑话请侯爷别见怪,其实我是尚书府陈大人的二女儿陈宜君,因为有事要与侯爷商量,所以唐突造访,还请侯爷见谅。”陈宜君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次来是有求于人,千万不能被激怒。
萧飒低声浅笑,原来这小妮子是来唱戏的,无妨,且看看她唱的是哪出戏再说。
“陈二小姐是奉令尊之命来的吗?”
“不,我是有件事想告诉侯爷,以免侯爷上了家父的当。”
“是吗?”他扬了扬眉,不相信老狐狸的女儿会有什么善意,“不知陈二小姐指的是什么事?”
这人的态度真无礼!
陈宜君十分不悦,但为了姐姐只好忍下怒火,清清喉咙道:“家姐自幼体弱多病,且身染肺疾,我不忍侯爷英雄盖世,却因感染病魔而英年早逝,所以特来劝告,恳请侯爷奏请皇上收回成命。”
她早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目的就是希望能吓得萧飒自动请旨退婚。
萧飒在听完她那段唱作俱佳的说词后,不但没有脸色大变地跳起来嚷着要进宫退婚,反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看得她不自在极了。
“喂,姓萧的,我说话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她忍不住娇斥道。
看什么看,那双贼眼像要把人看透,她巴不得挖出他两颗眼珠子。
“有啊。”萧飒双手抱胸,斜倚着椅子,浓眉微扬,“只是我一时受了惊吓,来不及反应而已。”
真怀疑她那颗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这种连三岁小阿子都骗不了的谎话,也拿出来诓他,当他是可以耍弄的娃儿啊?
不过,从她的话里听来,她姐姐肯定也跟他一样不愿成亲。
陈宜君见他一副欣赏好戏的模样,不禁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不得打落他脸上的笑容,但为了顾全大局,她还是隐忍下来了。
“不知侯爷打算怎么处理?”
萧飒耸耸肩,状似无趣地站起来,“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宜君终于忍不住地冲到他面前。“你要想办法啊!难道你愿意娶个痨病表为妻?天下的奇人多得是.你为什么非要娶我姐姐不可?”
萧飒装出一脸认命的模样,“请旨赐婚的人是尚书大人,又不是我,况且圣命一出再难收回,即便是因此而亡,也是顺乎天意,算是尽忠了。”
“怎么会呢?”陈宜君急了,这结果与她原先设想的完全不同,“不是你亲自上殿请求退婚就可以了吗?”
扒,小泵娘想得可真单纯,她以为皇上是什么人?去说一说就行了?真是太天真了。
“我曾经试过,可是没用,不然这样吧,你回去请你爹上殿请求皇上取消婚约,这样皇上也许会答应。”
陈宜君用力地摇着头,“不行,我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他一定会逼着姐姐嫁给你的。”
怎么办?她焦急地踱着步,努力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眼里闪着狡黠的笑意,当下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了。
“你说谎是不是?”她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萧飒收敛起笑容,淡声道:“我说的是实话,如果皇上的决定能轻易改变,我早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你来求我,倒不如去求你父亲,也许会有用。”
他说得没错,赐婚一事是爹主动提出来的,若萧飒抗旨,惹得皇上龙颜震怒,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再笨的人也不会这么做。
萧飒不会,爹当然也不会,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陈宜君烦恼地叹了口气,俏脸布满惆怅,她爹心里只有权势,她跟姐姐不过是他用来稳固地位的棋子罢了,他根本不可能自毁前程。
萧飒看她蛾眉深锁,那失望的表情让他心头一紧,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多么美丽的脸庞,如果换回女装,一定很动人。
只可惜……他要娶的人不是她。
陈宜君正在沉思,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睁大一双明眸瞪着他。
“你看什么?”
“你姐姐跟你像吗?”他嗓音低沉地问道。
“像啊!我们是孪生姐妹,当然长得很像,你问这做什么?”莫名其妙。
萧飒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脸,“我想,那应该不难忍受了。”
卑一说完,没有预兆地,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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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谁人不知今天是尚书千金跟定国侯爷大喜的日子,这桩婚事是皇帝亲自赐婚,新郎是战功彪炳的大元帅,新娘则是官家千金,如此的郎才女貌,看在百姓眼里,自是欣羡不已。
迎亲队伍锣鼓喧天,喜炮连连,几乎京城里的百姓都来凑热闹,争睹这对新人的风采。
攀上萧飒这门亲事,陈玉郎开心得合不拢嘴,忙着招呼前来道贺的文武百官。
双凤阁中的新娘陈姿君却在黯然垂泪,对于摆放在面前的凤冠霞帔看也不看一眼,动都不动一下,而这急坏了贴身丫鬟小娟,她紧张得都快哭出来了。
“大小姐,小娟求求你,求你快换衣服吧!要是误了吉时,老爷绝对不会放过奴婢的。”
一大早她就来伺候主子更衣,可是苦苦哀求了快一个时辰,主子依然无动于衷,丝毫不体恤她这个当婢女的辛苦。
陈姿君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兀自垂泪绣着手中的鸳鸯戏水图,泪水一滴滴地落在绣布上,散成一摊摊的水渍。
鸳鸯成双成对,而她和凌云呢?却是命运乖舛。
原本亲手绣的枕被,是为了跟心上人成亲时做嫁妆用的,谁知命运弄人,好梦难圆,她要嫁的人不知在何处。她不想嫁的人,花轿已经到了门口,这不是上天在捉弄她吗?
难道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凌云了吗?
想着想着,泪水又滑落双颊,滴落在绣布上。
看到主子无声地哭泣,小娟也跟着难过,“大小姐,你就认了吧,命中注定的是强求不来的,或许你和凌公子有缘无分,这辈子注定不能白首偕老,将他忘了好吗?”
“我知道,可我就是……”
“就是不甘心是吧!”陈宜君缓步走进来,“时辰都到了,怎么嫁衣还没穿上?”
小娟像见到救星似的,连忙迎上去,“二小姐,你快劝劝大小姐,老爷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大小姐再不换衣服,老爷铁定要责罚我了。”
她曾看过府里的小厮没做好老爷交代的事儿,一只脚硬生生的被打断,然后丢到街上,现在还在当乞丐呢。
陈宜君接过小娟手中的嫁衣,看了她姐姐一眼,向小娟道:“这交给我,你去告诉老爷说大小姐很快就到。”
“可是……”小娟不太放心地睨了陈姿君一眼。
“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快出去。”陈宜君不耐烦地将这唠叨的丫鬟推到门外,然后将门关上。
怎么今天所有的人都对她的办事能力产生怀疑?陈宜君无奈地翻翻白眼,走到陈姿君的身边,叉腰瞧了眼她绣的鸳鸯被后,伸手抢走它丢到一旁。
“我的好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花轿都来了,你还在这穷磨菇?”陈宜君边说边拉着她到妆台前坐下。
陈姿君轻咬着下唇,“宜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萧飒,我想见……”
“想见凌大哥是吧?”陈宜君替她把话说完,心里有些同情姐姐,谁教她们有个势利的爹。
如果不是她爹当初嫌凌伯父去世后家道中落,逼着凌云退婚的话,今天又怎么会让姐姐如此痛苦不堪呢?
“唉,见了又能怎么样?爹为了巩固他的权势,不惜利用女儿去讨好定国侯,还奏请皇上赐婚,圣旨已下,现在想改变什么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再想凌大哥只是令自己痛苦罢了。”陈宜君压下难过的心情,试着说服姐姐死心,“你逃避不了的。”
陈姿君掩面哭了起来,是啊!纵然是千般心痛、万般不愿,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她能为了自己的私情,让全家人跟着受累,被扣上违抗圣旨的杀头大罪吗?
不,不能,她不能这么做。
可是她早把心许给了凌云,又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呢?
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呢?
“姐,别想了,快换上嫁衣吧。”
“宜君,还是没有凌大哥的消息吗?他有没有派人送信来?”陈姿君看着妹妹,心存着一丝希望地问:“你想,他会不会还在京里躲着你呢?”
陈宜君叹了口气,“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他要真躲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宜君!”陈姿君突然握住她的手,美眸闪烁着泪光,恳求道:“求求你,你帮帮我,让我再见凌大哥一面,我必须跟他当面把话说清楚,求求你。”
“都要上花轿了,你还想要见他?”陈宜君抽回手,忍不住提高声音,“他宁愿躲在府里也不肯见你,你为什么还不死心?”
陷入爱情的女人为什么这么盲目?明知道对方已经放弃了,不再爱自己了,她却还是不肯死心。
“我知道他对我误会很深,所以我更要见他一面,跟他把话说清楚。宜君,我的好妹妹,姐姐求你了,求求你帮我上花轿,我一定会赶在洞房前回来的,不会让人发现你代替我的事情。”
什么?天啊!
陈宜君惊喘一声地后退一步,睁大一双美眸瞪着她,“你说什么?你……你要我代替你出嫁?不……我不行……不可以的。”
真不敢相信一向懦弱的姐姐,竟会想出这么大胆的方法。
“可以的。”陈姿君拉住她的手,试着说服她,“我们长得这么像,外人根本分不出来,再说,我也不是要你真嫁,我只是去见凌大哥一面,一定会回来的。”
万一她不回来呢?陈宜君根本不敢想象那个后果,“不行,如果被萧飒知道了怎么办?他会告诉皇上,那是欺君大罪,会满门抄斩的,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太冒险了。”
虽然她们小时候也玩过互换身份的游戏,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现在两人都长大了,个性截然不同,很容易被拆穿的。
“不会的。”陈姿君把妹妹推到铜镜前,镜中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绝丽佳人,不同的是一个活泼有朝气,一个却娴雅有气质,但都是一样的动人。
“我们长得这么像,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甚至连爹都不会发现。”
望着铜镜里几乎分不出来的两张面孔,陈宜君有些犹豫了。她无法漠视姐姐的哀求,如果她的允诺可以换来圆满的结果,那就帮姐姐这个忙,让她去跟心上人道别,也好了无恚碍地嫁给另一个男人。
“怎么样?你答应帮我吗?只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就会到定国侯府跟你换回身份。”陈姿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考虑了半晌,最后陈宜君长叹一声,认命地说:“唉,你都这样苦苦地哀求了,我能说不吗?”
“真的?谢谢,宜君,真的很谢谢你。”陈姿君高兴得直道谢。
“姐,别说了,快帮我换衣服吧。”
在陈姿君的帮忙下,陈宜君换上大红嫁衣,而陈姿君自己也换上男装。
“姐,你一个人去找凌大哥,一定要小心,你从未独自出过门,凡事要谨慎些。”陈宜君不放心地拉住她的手,再三嘱咐。
陈姿君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她给妹妹一个安心等待的笑容,“我很快就会赶回来的,你等我。”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有着离情依依的感觉,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陈宜君用力地眨眨眼,把泪水逼回去,“姐,你快走吧,爹还在前厅等着呢。”
依依不舍地道声再见,女扮男装的陈姿君悄悄地从后门离开,而陈宜君则身着凤冠霞帔,代替姐姐拜别双亲,坐进花轿,往定国侯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