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帝在御书房里谈了一夜,直至次日清晨,徐慕陵才带著沉重的脚步回到淮远侯府。
一进门,就见到大厅上那个趴在桌上等得睡著的身影。
他一夜未归,她就等了一夜吗?
真傻。
喟叹著走了过去,他在芊芊身前蹲了下来,怜惜的伸出手抚著她的玉颜。
当他的手拂过她粉女敕的面颊,沿著那小巧挺直的鼻梁来到她浓密的眼睫时,看到睫毛上晶莹的泪滴,他的心猛然一震,手倏地收了回来。
她刚刚哭过了。
她哭了多久?又背著他偷偷的哭了多少次呢?
彷佛察觉到他的存在般,芊芊睁开眼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累了吗?我去为你准备吃的。”她迅速的站起身,欲走出大厅。
“不了,我不饿。”徐慕陵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芊芊发觉今天的他有点奇怪,“我只不过去帮你弄点吃的,马上就来。”她微笑著说,轻轻的将手从他手中抽离。
当她的手离开他手掌的那一刹那,一种怅然若失的空虚袭上徐慕陵的心头。他多想揽住她,好好的看看她,把她看个仔细。
只是太晚了,一切都将来不及了……
芊芊领著彩云去厨房准备早膳回来,发觉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彷佛被一层层的乌云罩住,感觉有些诡异,教人不太舒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丙然,才端著早膳回到大厅,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坐在椅子上的徐慕陵不知道想什么事情想得太过出神,把握在手里的白瓷杯硬生生捏碎了,茶溅了出来,与手上的鲜血一起流淌而下。
“啊!”芊芊急忙放下早膳奔过去,握住他鲜血直冒的手。“你是怎么了?怎么会把自己弄伤了呢?太不小心了。彩云,快,快去通知周总管,请他教大夫来。”她一边抽出怀中的手绢想为他包扎,一边大声的吩咐。
“是、是。”呆住的彩云连忙提起裙摆,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很快的消失在大厅外。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徐慕陵丝毫不觉痛楚,目光瞅著外面的天色。
“已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就就午时了。”
“午时?这么快。”他喃喃著站起来,忧心的望著天空。
“相公,你怎么了?快坐下来让我为你包扎伤口吧!”芊芊著急地道。
“滚!”徐慕陵一点也不领情,用力将手从她的掌中抽走,瞪著一脸愕然的她怒斥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怎么了?”芊芊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著他了,他的怒气又是从何而来。“不,我不能走,你的手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她坚持的再次拉起他的手,鲜血不停的从伤口涌出,看得她怵目惊心,胸口为之一紧。她赶紧用手绢小心翼翼的替他把伤口包扎起来,眼中也因为担心和不舍而泛著泪光。
芊芊的温柔换来的却只是徐慕陵的怒气,他的双眸冷得像是带著寒冰,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哼,怎么,我受伤你不忍吗?你的心里还有我,还有我的命令吗?”
“当然。”他是她的夫婿啊,她不关心他,还能关心谁呢?“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命令好好的待在房里?为什么要与永庆跟安乐见面?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当侯府的女主人?而永庆又跟你说了什么?安乐跟你提起了什么事?”徐慕陵咄咄逼人,咬牙切齿的朝她逼近。
芊芊不住后退,神情茫然。“他们……他们没说什么呀,而且……而且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旧事重提,为了这些事生她的气呢?她不明白。
“这么说,你是埋怨我不应该追究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见他们,不允许你踏出院子,不许任何人再提起和乐的事,而你却故意一一的做了,你是存著什么心,想使什么阴谋吗?”他想,与其让她突如其来的接受事实,倒不如现在就先让她死心。
“存心?阴谋?”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太过分了。“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那你是什么人?”徐慕陵冷嗤著反问,眼神冰冷的直视著她。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为什么我不能见他们?”
她不想计较,不想比较,可是他的样子还是令她的心莫名的一揪。
“你想隐瞒什么?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什么人?我说过,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她收紧手掌,紧咬唇瓣,控制不住怒火的问道。
“住口!”徐慕陵蹙起眉头,手愤怒的击向茶几,雪白的帕子上渗出了鲜血。
“为什么要住口?为什么我不能说呢?我跟和乐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啊!”芊芊由衷的惋惜他们的爱情,但她不是替代品,不能取代和乐。
“对,我知道你不是和乐,而你也根本不配像她!”他嘶吼出声。
他伤人的话像刀子似的刺进她胸口,让她心好痛……
“对,我知道自己不是她,但请你认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邵芊芊是你的妻子,不是那个已死去的和乐郡主,你该忘记的人是她,不是我!”她终于抑制不住的喊回去,但声音已不由得哽咽。
她明明不恨也不怨的,但他的态度是如此伤人,如此令人难受。
“这才是你心里所想,你真正要说的话,对不对?不,我不可能忘记她,一辈子也忘不掉。”和乐死前悲怨的神情,他到现在闭上眼睛都还看得见。
他不能忘,没法忘……一辈子也不敢忘。
“那就试著接受我啊,试著比较看看我跟她的不同!我是邵芊芊,是真真正正活著的人,不是死了的人。”难道她这些日子来的努力都还不够吗?她好无奈,好无力。
芊芊直到现在才知道,那刀割般的痛楚是出于嫉妒和爱,她好羡慕和乐,羡慕她竟然能在他心中占有如此巩固的地位。
“你取代不了她。”徐慕陵眼中怒焰狂炽,分不清气的是芊芊还是自己。“谁都不能取代她。”
“不能吗?”他的话好冰冷无情,冻得她浑身发颤。“这样对我不公平,你知道吗?你不给我机会,又怎么知道我无法取代她呢?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太残酷,也太残忍了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是你强横的掳走我,娶我进门,如今却弃如敝屐,将我丢在一旁,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你对和乐感到歉疚,对我就不会了吗?”泪水不断的溃堤而下,她哭得肝肠寸断。
为了一生的幸福,她已经拿出此生最大的勇气来争取了,结果呢?
“你同时误了两个女人的青春!”
芊芊的嘶声呐喊,悲怨的眼神,犹如一把巨斧劈进了徐慕陵的胸口,震得他呆立在那儿。
“我……”
正当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周福匆匆的领著一群御前侍卫与传旨太监进来。
徐慕陵抿紧了唇。该来的总是要来,皇上昨晚答应他的承诺就要实现了,可是芊芊现在这个样子……承受得了吗?她禁得起再一次的伤害吗?
望著她的泪,他竟然有如万箭射穿心般痛楚,心中忽然充满悔意,懊恼圣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圣旨到,淮远侯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远侯徐慕陵,恃才效物,目无法纪,”再恣意行事,愚人婚姻,今颁旨降职,派驻边关,无召不得回朝。
“另查邵尚书之女邵芊芊,持家无道,督夫不周,致使淮远侯怠蚌职守,损伤龙体,故下旨准予仳离,著即贬入宫中洗衣局,劳动苦役,钦此,谢恩!”
圣旨一宣读完,徐慕陵立刻脸色大变,彷佛受到青天霹雳般,站起来疯狂的扑向太监,抢走他手中的圣旨仔细观看。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明明不是这样答应我的,圣旨一定写错了,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徐慕陵大喊著欲冲出门外,但马上被太监带来的御前侍卫挡住。
“侯爷,皇上特别吩咐,不许你进宫面圣,要你即刻整装起程前往边关赴任,不得有误。”
“不……不……”徐慕陵不敢回头看芊芊,不敢想像她此刻有多么伤心难过。
他又再一次做下蠢事,伤害了她。
他错了,大错特错!
“来人啊,将邵芊芊带走。”传旨的太监手一挥,御前侍卫立即将芊芊围住,企图带走她。
“小姐!小姐!”彩云哭喊著扑过来,紧紧将芊芊抱住。“小姐走,彩云也跟著去!”她死也不会跟小姐分开!
徐慕陵忽然像疯了似的,从腰间拔出佩剑护住两主仆,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她们。
“不,皇上不是这样答应我的,不是……”事情怎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你……是你要求皇上下旨的?”尽避处于震惊之中,芊芊还是听出他话中的含意。“是你请求皇下下旨休妻的?”
她无法置信的看著他,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否定。
可是她失望了,徐慕陵的目光根本不敢看向她,无法面对她。
“真的是你。”她绝望的淌下泪来,感觉自己的心彻底的冰冻了。
“芊芊……”他想道歉,想说出此刻心中的悔恨,可是面对她心灰意冷的绝望神情,他说不出口,千言万语梗在喉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懂了,我不会再缠著你了。”她含著泪冷然地道,接著缓缓的朝传旨的太监走去。“我们走吧。”
芊芊领著彩云走出大厅,决定踏出这座淮远侯府,这个她原本充满了期待的地方。
她终究不属于这里,抢不走原该属于和乐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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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芊芊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卧在一间金碧辉煌的陌生房间里。
这儿雕梁画栋,纱幔垂绕,旁边趴卧在床榻前的是彩云,两条泪痕清晰的挂在她的脸上,似乎是因为哭得太累而睡著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在洗衣局的下人房里吗?怎么会到这么美的地方来?而且瞧著窗外的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
难不成她昏倒后睡了一整天?
扶著额,她努力的回想著昏倒前的一切。她好像看到一张惊骇、激动的脸,徐慕陵拚命的想穿过人群拉住她,可是却被层层的侍卫以及义愤填膺的彩云阻止了。
最后,她甚至看到他像疯了似的打倒所有阻挡在他面前的人,他狂乱的模样吓得她忍不住惊叫,之后的一切她便毫无所觉了。
舌忝了舌忝乾燥的唇,抚著有些疼痛的喉咙,她掀开锦被下床想喝水。
这个举动让趴睡在榻边的彩云醒了过来,急急的把她扶回床上坐下。
“小姐,你干什么?御医来看过你,说你受了惊吓,要好好的休息。”彩云边说著边倒了杯水递给她。
芊芊接过水,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滋润的她的喉咙,让她舒服了些。
“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他呢?”
“这里是馥香宫,是皇上命太监把我们安置在这里的,至于那个人,哼!老爷之前已经进宫面圣,怎么也要向那恶人讨个公道。”提起徐慕陵,彩云就一副深恶痛绝,巴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他不但平白糟蹋了小姐,还害小姐落得这么坏的名声,真是太可恶了。”
“面圣?这桩婚事不是作罢了吗?”芊芊眼神不由得黯然,凝视著自己放在裙子上的双手。
双手下是一袭白净的雪纱衣裳,她身上原本衣裙已换下,似乎意味著一切都已成为过去,那段充满甘甜苦涩的姻缘只是一场梦罢了。
“哼,不知道那个恶人发了什么疯,突然跑去求老爷,一会儿说要救你,一会儿又说要娶你,气得老爷直跳脚。”
“娶我?”芊芊低垂的头倏地抬起,愣愣地看著她。
“嗯,娶你。”彩云越说越起劲,“听宫里的人说,他疯了似的跑到咱们尚书府去,要老爷求皇上开恩赦免你,然后啊,也不知道老爷使了什么神通,竟然真的说动皇上免你的罪,还打算把你嫁给郑王爷为妃哩!”
“郑王爷?听说他不是已经年近七十了,怎么……”皇上还要她嫁给他?
“呵,那个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宫门外打转,听说到现在还在外头跪著呢!”彩云越说越得意,知道那个恶人受了教训,她无比开心。
但芊芊完全没有彩云的好心情,她忐忑难安,万一皇上戏话成真怎么办?如果真的要嫁给郑王爷的话,她该如何是好?
“我爹呢?他有没有说什么?”她抓住彩云的手急急地问。
“没有,老爷随御医来看过小姐后,见你没事就回去了。这儿是星宫内苑,老爷不能停留太久。”
奇怪,小姐为什么这么焦虑?不过是句玩笑话嘛,皇上哪有可能真的要小姐嫁给一个垂死的老人。
“小姐,放心,没事的。”彩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不,你不懂,君无戏言,万一皇上当真,下了旨……”芊芊泫然欲泣,无法想像那种可怕的情况,若真是这样,她宁愿一死。
看见芊芊的表情,彩云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刷白了脸。
“小姐,你……你是说皇上有可能真的要你嫁给那个老王爷,不是说著玩的?那该怎么办?我听说郑王爷的王妃才刚死不久,身边的妾室好几十个人都虎视耽耽的想坐上王妃的位子,万一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叨走了她们到嘴的肥肉,那她们不恨死你、整死你才怪。”
这样一来,小姐岂不是刚出了虎穴又掉进狼窝里了吗?彩云一急,眼眶跟著泛红,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
“都怪那个恶人不好,休妻就休妻嘛,干啥还扯出那么多事,真是害苦小姐你了。”她越想越生气,不甘心的骂道,恨不得徐慕陵就在眼前,让她替小姐狠狠的揍他几拳。
“也许,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吧。”
只要能甩掉她,将她丢给谁,徐慕陵都不会在意,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芊芊的心凉透了,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两眼空洞的望著窗外,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沉静了好久,久到彩云都以为她化成石头了。
“彩云,你可以替我煮一碗粥来吗?”芊芊突然以平静的声音道。
见小姐主动表示想吃东西,彩云放心的绽开笑容。“可以、可以,我现在就替小姐煮粥去。”说完便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开。
直到彩云走远,芊芊凝望著窗外的眼眸才慢慢的转回来,抬头望著上方的横梁。
如果一定要她再嫁的话,她宁愿以死了结一生,向徐慕陵表达最后的抗议跟心意。
这个身子,这颗心,注定只能给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已经无情的将她伤得千疮百孔,她仍然只想属于他。
除了他,她不会跟任何男人拜堂,更不会让任何男人碰自己一下。
焙缓的,芊芊下了床,搬了张椅子放在横梁的下方,然后站了上去。
“爹,娘,恕女儿不孝,来生我再做你们的女儿,偿还你们的养育之恩吧!”说完,她解上的腰带,往上一抛,决心就此告别人世。
情字太苦也太难熬,她不愿再受这种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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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陵已经整整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还是见不到皇上,他心急如焚,几乎发狂,既担心芊芊在洗衣局里受罪,更怕她会再出什么意外。
偏偏没有人愿意把她的情况告诉他,即使花钱买通大监悄悄的到洗衣局去打探消息,也久久没有回音。
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难不成皇上另有惩处,还是她真出了什么意外吗?
从小备受呵护,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如何受得了苦,如何做得来洗衣的粗活,
她现在义定很恨他,埋怨著他吧!
徐慕陵心中无比焦急,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她身边,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将她从苦海里解救出来。
他真的后悔了,好生后悔。
“侯爷,侯爷!”长久的等待之后,受他买通的太监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样了?她到底怎么样了?”他大手一抓,如同老鹰抓小鸡似的把那名太监揪到面前来,急急的问。
“我……我根本没有找到少夫人,她不在洗衣局里。”
“什么?那她在哪里?”徐慕陵惊得脸色大变,揪著太监的衣襟不住的摇蔽。“皇上把她怎么了,把她怎么样了?”
“侯爷,你……你放手,不是皇上把她怎么样了,是……是她把自己怎么样了。”太监被他摇得头昏脑胀,快喘不过气来。
唉,一千两银子真是难赚啊!
“她把自己怎么样?这是什么意思?她出了什么事情吗?”徐慕陵惊得肝胆俱裂,全身冒冷汗,一种不祥预感笼罩住他。
“听说她悬梁自尽了。”
这句话宛如青天霹雳,他整个人瞬愣住,不能动弹。被他揪住的太监赶紧趁著这个机会挣月兑他的掌握,快速的月兑身溜走。
徐慕陵犹如被雷劈中般,跪在地上久久回不了神,喃喃的念著:“她死了……她死了吗?”
理不清现在穿透身体的冰冷感觉是什么:心中那种空洞的感觉又是什么,彷佛有种东西从他身上被抽走了,让他浑身无力,却又充满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他想杀了自己,狠狠的刺自己千刀万刃!
“芊芊……芊芊!”徐慕陵倏地站起身,不顾侍卫的阻挡,硬是闯入宫门。
他要见她最后一面,一定要见她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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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宫中守备更为森严,但徐慕陵已管不了那么多,他发了疯似的闯入宫中,拚了命的在无数的楼宇中寻找芊卒的身影。
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她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芊芊!”徐慕陵悲恸的呐喊,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他而去,他甚至还来不及告诉她,他后悔了,来不及告诉她,他也爱她啊!
他真的爱上她了,而且爱得很深、很深。
若不是因为爱,他不会这么痛苦,徘徊在两难之间;正是因为爱她,他才不愿伤害她,委屈她,强迫离开她。
可是,看看他现在究竟做了什么,竟把她逼上了绝路,
他不该固执的,不该放不下过往的一切。
为了一个早该解开的心结,他伤害了真正喜爱的女人,他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他悲痛的呐喊在皇宫内回响,惊动了皇帝。
笔帝在一群太监、侍卫的簇拥下,乘坐御辇到来,看到徐慕陵被层层的侍卫围住、缠打,忍不住沉下龙颜斥喝道:“淮远侯,你这是干什么?”
这声如雷霆的怒斥终于唤醒了徐慕陵,他沮丧的放下刀剑停下来。
他那颓废的神情,让一向宠信他的皇帝不住皱眉。
“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眼里还有王法吗?”
“皇上,臣罪该万死,但求皇上让臣见芊芊一面。”他弯身在圣驾前跪下,俯首叩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况且你不是已经将她休离,名分上已经没有关系,还见她做什么?”皇上龙颜大怒的问。
他锐利的目光往四周一扫,只见平时训练有素的御前侍卫们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伤的伤,倒的倒,哪还有往常那雄纠纠气昂昂的精锐模样。
可见这小子在他面前隐藏了多少能耐,以他这身本领,早该派他去征战沙场,捍卫边疆了,不应该等到现在。
“不,臣错了,她是臣的妻子,永永远远的妻子,即使死了,也应该让臣见她最后一面,亲手将她安葬。”
“死了?”皇帝一脸疑问,觉得莫名其妙。“谁跟你说她死了,”
“宫里的太监,他说……”突然,徐慕陵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照理说宫里死了人是忌讳的事,理应马上派人诵经超渡,并将遗体送出宫去才是,怎么宫里这么安静?
笔帝的眉高高的扬起,脸色怪异的问:“你说谁死了?那跟在御辇后面而来的莫非是鬼吗?”他一甩袍袖,朝身后一指。
一道娉婷的身影缓缓的从后头走出来,又怨又憎地瞪著徐慕陵。
“你……”徐慕陵傻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哼,早知道你巴不得我死,听说你在宫里胡闹的消息后就不应该求皇上救你,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芊芊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皇上,这——”他丈二金刚模不著头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问朕干什么?还不快去追?要是她再悬梁,可没有那么凑巧能再让朕撞见,救她一命了。”
原来……徐慕陵恍惚大悟,深深向皇上一叩首后道:“谢皇上救命之恩!”
“你要谢的何止这一桩,还多著哩,快去吧!”皇帝抚著长须哈哈大笑。
姜还是老的辣,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只不过……瞥了一眼那满地的伤兵,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从今开始要好好加以锻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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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芊芊,请你等一下,听听我的解释!”徐慕陵追上她,赶在她关上房门前闪了进去。
“侯爷与小女子已无关系,还来找小女子做什么呢?”芊芊面罩寒霜地退后一步,疏离地说。
“芊芊。”他无奈地喊道,试著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可是,每当他跨前一步想接近,她就会退后好几步,最后为了不让她离他太远,他只好站在原地。
“我为你付出的已经够多,受的伤害也已经够多了,难道你还不能放过我吗?”她背对著他,任由泪水无声的奔流。
若不是皇上及时出现,她早已经化为一缕幽魂,再也见不到他了。
虽然皇上告诉她,他是因为犯错获罪,怕连累她才休妻,可是婚姻岂是儿戏,能任由他随意改变?
她不是一个不能同甘共苦的女子,她是真心想与他厮守一生的妻子啊!
“芊芊……”徐慕陵艰涩的喊著。她那抖动的肩膀还有哽咽的嗓音令他心疼至极,很想走上前去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但又怕把她吓著,逃得更远。“我会这么做,只是不想伤害你,我不想让你委屈的一直活在阴影下……”
“所以你就用更残忍的方式伤害我,逼我离开吗?”她打断他的话,猛然回头反问道:“换作是和乐,你也会舍得如此对待、如此伤害她吗?”
“不,不会。”徐慕陵摇头。
看见芊芊更为黯然神伤的脸色后,他赶紧一个箭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柔荑,将她紧紧揽进怀里,任凭她在怀中挣扎槌打也不松开。
“因为她不是你,不是第一个进入我心中,占去我所有心思,真正想爱的女子。你就像是我的生命,我最珍视的宝贝,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哪怕那个伤害你的人是我自己都不行。”
他直到现在都还恐惧的颤抖,失去她的那种感觉让他害怕,那彷佛一把冰剑刺进心中,像是要将他的心瞬间冻结一般。
巴乐死时,他是感到惭愧、内疚,但还不至于如此恐惧,可是一听到芊芊死了,他却为之疯狂,恨不得立即杀了自己追随她而去。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和乐和芊芊在他心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你说什么?”芊芊停止挣扎,脸上有著茫然不解。“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又在戏弄她、骗她了吗?
“真的不懂吗?”徐慕陵的唇角微微勾起,“那我只好用另一种方式让你明白了。”
他朝她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在她呆愣时俯首吻住她,灵活的火舌热情的侵入她的檀口,吸吮她的甜美,霸道的将她占有。
奇妙的酥麻感在她身上流窜著,未曾有过的激情混乱了她的思绪,他的吻虽然专横却不失温柔,让她原本想抗拒的身体此刻只能无力的偎靠著他,双颊红烫,吐气如兰。
之后,他终于放开她,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和乐,明白了吗?”
芊芊星眸迷蒙,依然有些不确定的凝望著他。“你是说……”
“还不了解吗?”徐慕陵喟叹一声,脸上浮起一抹坏坏的笑,然后又出其不意的吻住她。
这一次他吻得更深,也更久,久到让芊芊以为自己就要融化在他的怀里时,他才结束这个吻。
“意思是,我只把和乐当妹妹,你才是我真正爱的人。当初不愿碰你,是因为我无法对长得像和乐的你做出不伦之事,就像哥哥无法对妹妹侵犯一般。后来,当我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你,无法克制的想碰你时,我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中,无法理清对你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我认为自己将你跟和乐混淆了,这对你不公平,太委屈你,才想放你走。”
“可是我一点都不介意啊。”芊芊红著脸道。
“但我介意。尤其是当我回到府里,看到你趴在桌上等我回来,脸颊上挂著泪痕时,我知道自己的矛盾伤害了你,带给你无比的痛苦,这更让我想放你自由。只是我的自私让我一再拖延,直到日前犯错获罪,才使我毅然决然的下定决心放你走,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你却让我尝到了残酷无情的滋味,我以为你是个无情的人,以为自己所努力的一切根本感动不了你,你几乎让我死心了。”想起之前的种种,芊芊又禁不住潸然泪下。
“对不起。”徐慕陵心疼的捧起她的泪颜,轻吻的吮去她滑落脸颊的泪水,恳求她原谅。“我知道我错了,当我得知你悬梁自尽,以为你死了时,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哪怕是十个和乐,都换不走一个你。我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只求再见你一面。”
他深情的话语教芊芊感动至极,靠进他的怀里。“原来我们两个人都好傻,都不了解对方的心意。”
“是啊,而且只怕现在了解已经太迟了,以我刚刚为了找你而犯下的惊扰圣驾之罪,再加上之前的……只怕罪上加罪,皇上饶不了我。”想到这里,徐慕陵两道剑眉不禁拧起。
芊芊掩嘴噗哧的笑了出来,伸出纤纤玉手轻轻的抚平他眉上的皱摺。
“你忘了我上次进宫时,皇上送我一块玉佩,答应允诺我一件事吗?他不会怪罪你的。”
“真的?”徐慕陵欣喜的握住她的手。
芊芊笑著点头。“只不过,之前的圣旨不知道还算不算数?皇上若再护著我们,只怕要落得君言如戏言的坏名了。”
怎么说皇上也帮了他们很多忙,对他们恩宠有加,怎好令他老人家威信扫地呢?
“我想,这应该不会是问题。”眼前的问题一解决,徐慕陵恢复了原本的聪明睿智,盘算著道:“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应该还是需要一位有能力的将领镇守边关,只要我愿意去,要带你和娘一块走并不难。”他相信皇上会答应的,甚至不用等他开出这样的条件,皇上也会主动与他谈论此事。
“若是如此就太好了。”芊芊放心的再度偎进他的怀里。
“只不过要辛苦娘子,陪著我到边关受苦了。”
“说什么傻话,只要能眼相公在一起,就算浪迹天涯,我也甘之如饴。”对她来说,只要有相公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幸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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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当徐慕陵全家正准备起程前往边关,恰巧收到永庆捎来的信。
慕陵兄如晤:
一别月馀,不知近来安否?此刻贤伉俪之间的误解应该已经冰释,感情和睦,如胶似漆,弟在南方,亦由衷的祝福。
另外,有关于嫂夫人与合妹和乐相貌神似之事,弟回府后禀明双亲,始知道一件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原来和乐并非我爹娘亲生,而是于二十年前游湖时意外捡到之婴儿。因为有缘,爹娘收之为养女,视如亲生,扶养长大。没想到二十年后竟由于因缘巧合,让愚弟见到嫂夫人,才揭开这桩本欲永远埋藏的秘密。
据愚弟猜测,和乐与嫂夫人极有可能是分散的孪生姊妹,亦即同为邵尚书之女。若是如此,姊妹同许意中人,莫非冥冥中早有定数,亦是上天之安排。
也有可能是贤兄的心令泉下的和乐久久不能安息,所以暗中穿针引线,撮合这段姻缘,所以请兄珍惜眼前,勿再以和乐为念,相信和乐泉下有知,见贤伉俪鹣鲽情深,亦会深感安慰。
最后敬祝贤兄仕途如意。
弟永庆敬笔
看完这封信后,芊芊突然有种感觉,彷佛和乐正在天上对她欣慰的笑著。
也许和乐真是她的姊妹,也许真是和乐牵系著她与相公的这份情缘,不论真相是什么,她都感谢和乐。
因为,如果没有和乐,相公不会在前来拒婚时忽然改变心意将她掳走;如果没有和乐,她绝对不会发现相公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如此多情的心。
“和乐,谢谢你。”芊芊看向迎风摇曳的树稍以及天上的白云,感谢和乐如此用心的安排。“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