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都吃了黄连了吗?愁眉苦脸的,就差没在脸上写个大大的‘苦’字。”大阿哥胤揭了揭摺扇,一脸促狭的观察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嗯,依我的诊断,他们应该是火气太旺,如厕不顺,所以才会纠结着眉头,一脸的臭样。”臧洚不怕死的凑上前,装模作样的摆出个大夫看诊的架式。
两双足以杀人的视线如利刃般的射向臧洚,让他登时耸肩吐舌,安分的坐回位子上,免得遭受两个失控男人的毒手。
“怎么?你们真的跟洚说的一样,火气大吗?”胤修长的指头轻轻的抚着下颚,充满兴味的瞅着赫连沆与靳檠。
靳檠倏地抬起始终低凝的双眸,黑亮的利光自瞳仁中射出,语调却是清淡得可以,“我只是在想哪个人会成为皇上为你钦点的准皇妃罢了。”
懊个致命的一击,胤脸上的笑意霎时褪去,换上一副足以媲美赫连沆的苦脸。
这下四个人倒有三个人都心事重重了。
“好啦好啦,咱们今日究竟是为什么要聚在一起开会?要是没啥重要的事,我可要先开溜喽。”臧洚摇摇头,站起身道,与其待在这里看他们三个哀声连连,倒不如上酒家放松放松心情。
臧洚迈开脚步走了几步,本以为会遭受到立即的斥喝声,可却宁静一片,他转头望了望其他三少,只见大伙儿皆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哪有谁有精力去理会他呢?
唉,春天来了吗?可现在才是秋天耶……偷得闲情的臧洚才不会傻到去喊醒他们,自找麻烦,说不定等他享乐回来后,他们还维持各有所思的原状呢。
用不着蹑手蹑脚的走,臧洚大大方方的从他们面前走了出去,解放去也。
“罢了,今天的密谈还是先暂停吧。”胤轻叹了声,收起摺扇,扬长而去。
“你呢?”赫连沆跟着起身,淡淡的问靳檠,他一向不喜过问其他人的私事,更何况现在的自己也正处于紊乱纷杂的时期。
靳檠淡笑着挥手,示意他先走无妨。
罢连沆了解的点点头,跟着胤身后走了出去。
一待人全走尽,靳檠才懊恼的捉了捉头发,为自己的失神分心而不悦。
今日的聚会本是为了商讨如何击溃叛贼而定的,而这一向也是他最感兴趣的议题。可为什么今天他却始终提不起劲,脑海中总是不能自遏的浮起那张清丽的容颜?
美丽的女子他并非没有见过,娇艳惹火的胴体他也非没有尝过,可是……自从那日之后,他体内的欲火却怎么也无法平息,即使愿意服侍他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可却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在完事之后舒缓他的渴望。
懊死,不过是个错误的邂逅,以后也不会再相见,他又何须如此挂心,甚至在午夜梦回之时,暗暗后悔没有跟她解释清楚自己并非无耻下流之徒?
扒,解释?他靳檠贝勒何时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蹦唐呀,荒唐,叛贼猖獗、奸臣当道,他又怎么有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误了大事?
上回若非自己插手管了那个女子的闲事,说不定已经根据线报逮到了叛贼的党羽,也不至于白白错失了找出贼穴的大好良机。
靳檠自嘲的扯扯唇,霍的起身,是该把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彻底自他的脑海逐出的时候了。
他掸了掸长袖,英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那双黑眸却背叛的泄漏出他心底深沉的浓浊欲心望,一簇无法平息的火焰。???
“咱们寨里有奸细。”
秦重豪神情凝重的环视着眼前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十分不愿,却不得不正视他们被“某人”出卖了的事实。
这句话撼动每个人的心绪,包括了杵在秦重豪身边的秦洁絮。
“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咱们寨中的兄弟都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多年的好朋友,怎么可能会有人出卖大家?”她简直无法想象在他们的寨中会发生这种事。
秦重豪心情沉重的拢紧了眉,干涩着声音道:又家还记得数日前城内的那场大搜查吗?若非因为领军的靳檠贝勒临时收队,咱们将没有一个可以幸免于被捉的厄运。”
“对,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就这么刚好,偏偏就选在咱们进城的那天大举搜城?这其中的确是有古怪。”曹洵接口说出自己的疑问,更加深了大家相信寨中有奸细的说法。
“可是……他如果要告密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咱们确切的位置?”
“是呀,这样不是比较快吗?”
其余的兄弟纷纷发言,质疑着种种的可能性。
“或许他有他的目的与顾忌,所以迄今并没有透露咱们根据地的打算;也或许,这一切只是我多虑了,其实并没有奸细,只是巧合罢了。”秦重豪低吟着道。
“这么说,咱们寨里还是可能有内贼喽?”这是大家最不愿意听到的结论。
“大家先别惊慌,这件事我自会有所处置,你们先各自回到岗位戒备,暂时不要随意出寨。”秦重豪举起双手制止了兄弟们的鼓噪不安,解散了大家。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留下的秦洁絮关心的瞅着秦重豪,她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小。
“唉,希望只是我想太多……”秦重豪叹了口气,旋即换上笑容道:“不说这些了,你不需要担心这些事,一切有为兄的在,你放心吧。”
秦洁絮顺从的点点头,她知道哥哥一向保护她,即使有什么烦恼与担忧,也绝对不会在她面前泄漏的。
她只有在心底暗暗祈祷着,希望真如哥哥所言,是他多虑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上回在城里你后来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呀?”因为忙着思索奸细的事,差点儿忘记询问她那天的行踪了。
“呃,没、没事,只是随便去逛逛而已……”一定不能告诉他真正的状况,否则依哥哥的个性,肯定会将那些个欺负她的人给大卸八块的。
“是吗?”瞧她眼神飘忽的模样,跟小时候每次想瞒他事情的时候完全一样。“你在说谎。”
“我、我没、没有。”糟糕,她无法停止自己的结巴。
秦重豪的神色霎时沉了下来,语气严厉起来,“洁絮,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大哥的话,就停止欺骗我,你知道我最厌恶被欺骗。”上回她骗他是因为想瞒着他偷偷养条狗,现在呢?
就算是善意的欺瞒,他也绝不允许!
秦洁絮被他严肃的神情给吓了一跳,不得已嗫嚅着唇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操心。”寨里的事已经够他烦的了,她怎么忍心因为自己又让他添上一笔忧虑?
她充满着歉意的轻柔声音让秦重豪坚硬的脸部线条霎时放软,恢复慈爱的道:
“傻丫头,如果你对我有所欺瞒,那才真要叫我操心呢,快说,否则哥哥今晚会睡不着的。”
迟疑了半晌,她只有无奈的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轻声低述,不过省略了跟“他”之间那段月兑轨的插曲。
“该死的恶徒,竟然敢把歪脑筋动到你的身上?走!”秦重豪果然一如秦洁絮所预料般的勃然大怒,牵起她的手便要往外冲。
“等等,哥,你要上哪儿去呀?”她努力站定身子,稍稍和缓了秦重豪往外奔出的势子。
“去杀了那个店小二呀。”他回答得顺理成章。
“不行呀,现在城里的风声这么紧,要是你再进城,难保不会被那个什么贝勒的捉走,我不会让你因为我而冒这种风险的。”她坚决的摇头。
“我顾不了这么多啦,总之谁敢欺负你,就是跟我作对,我非宰了他不可。”一想到她几乎要落入那种低劣婬棍的手中,他的心就怎么也无法舒坦,非将那个人置之死地方休。
这大哥一顽固起来,简直像头牛似拉也拉不动。不过……她还有最后一招让他屈服,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希望用这招呀。
秦洁絮顿时拉长了脸,绝美的脸庞霎时蒙上一层冰霜,甩开了秦重豪的手,冷冷道:“大哥如果坚持己见也行,不过从此以后就不要希望我会再喊你一声大哥。”
一向柔顺的女子,一旦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就特别的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秦重豪最怕的便是她露出这种陌生的表情,每每总让他难过得几乎要食不下咽、睡不成眠哩。
莽撞的气焰霎时消逝,他勉强的停下脚步,应诺的点点头,“好吧,不去就不去,不过,以后不许你再独自行动了,听到了吗?”
秦洁絮松了口气,连忙含笑颔首,虽然哥哥对她的过度关切有时会让她喘不过气来,不过,亲情无价,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秦洁絮默默的在心中低喃着,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幸福”在往后将会对她带来多大的阻碍与伤害,甚至,改变了她的生命……???
漆黑的夜幕笼罩了大地,仿佛黑丝绒的空中没有一丝光亮,月儿星儿在今夜不见踪影,有的只有一抹属于黑色的森冷魔力。
“贝勒爷,呃,那、那个……您答应过我的酬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付给我呢?”畏畏缩缩的声音在静夜中响起,增添了夜的诡异。
靳檠精明的眸底闪过一丝讥诮,“你有完成我们的交易了吗?”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异样邪魅。
“我都已经照着您的吩咐去做了呀,像上回,我不是就把他们的行踪透露给你了吗?是你自己没抓到人的,怎么能怪我呢?”
那日的回忆让靳檠瞬间闪神,可旋即便扯起唇,嗤笑道:“你有否听过狮子会满足于小虫果月复?”
“你可是堂堂一位贝勒爷,难道想要言而无信?”该死,早知道他就不要冒着被杀的风险,出卖兄弟了。
“放肆!”靳檠的冷喝让眼前的男子吓得软腿,连忙缩瑟着身子跪下。
靳檠冷睇了他一眼,淡笑道:“别紧张,我不是个不守信诺之人,该给的,我一毛也不会少给你,甚至还可以提高金额;不过……”
“不过什么?”可以多拿到钱?原本恐惧的神情瞬间又笑了开。
“很简单。这次,我要的是贼穴的确切位置。”靳檠笑得阴柔,眼底却是坚决的利光。
“这……”男子怔愣了住,虽然他为了钱出卖兄弟,可说什么也算有些感情,要他将寨里的位置全盘托出,不就表示真要完全断了他们的后路吗?
这种背叛让他迟疑了……
“不愿意?”靳檠轻扬起眉,故做无谓的道:“也罢,我也不愿勉强,反正多的是有人愿意为了那千两银子放弃无用的情义,至于你……就当我没向你提过这件事吧。”
千两银子?“等、等等,我没说不愿意呀,只是——”
靳檠半举起手,阻止了他的继续开口,“愿意或不愿意,只需一句话。”鱼儿上钩了。
“我……”男子在心中反复思索着靳檠的话,的确,就算他不做,照样会有人递补他的位置,得到大笔的钱财……“好,我说。”
一抹满意的诡色闪过靳檠的眸底,“那就说吧。”
平淡的口吻遮掩了心头雀跃的兴奋,看来,敉平叛贼是指日可待了,呵。???
“站住,头子有令,请洁絮小姐留步。”
秦洁絮前脚才刚踏出寨门,身前便已经横挡了好几名大汉,张开双手阻止了她的去路。
轻抿了抿唇,秦洁絮懊恼的拢起黛眉,“我只是想去林里采些儿个药材回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可是头子他吩咐咱们看着你,绝对不能让你出寨一步呀。”奉命的男子面有难色,他也只是听令行事。
“寨里的药材已经不敷使用,如果我今日没有出寨去采的话,对咱们只是有害无益,不要多说了,你们让开吧。”自从她告诉大哥那件事之后,他对她的行踪便严密的监控着,常常一回头便可以看见有兄弟跟着她,实在让她快要受不了了。
“可是,要是让头子知道的话,咱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谁不知道头子最重视的便是这个妹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喽。
“放心,一切自有我承担,我不会让他为难你们的。”秦洁絮无视他们的拦阻,继续往前走着。
几名大汉虽无奈,可也不敢动手拉人,只有万分为难的分退两边,眼睁睁的看着秦洁絮走出他们的视线之外。
终于可以拥有私人的空间,让秦洁絮大大的松了口气,林间的鸟叫虫呜更是让她原本郁闷的心情霍的开朗,暂时忘却被“监视”的痛苦。
她沿着林间小路慢慢的弯腰搜寻着任何可以使用的药材,专注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径已经偏离了小路,缓缓的往树林的深处迈进。
一直等到走了好一段路她才发现自己今日的路线有些儿陌生,不过想想,偶尔换换新地方或许也不错呀。
至少,在这里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人注意着。
轻松的笑靥不自觉的布满了粉女敕的脸庞,她越走越轻快,欣喜的浏览着这林内的每一个新奇的景致,直到天色渐暗,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寨多时,再不回去,或许又要惹起轩然大波了。
她无奈的停止去势,缓慢的转过身回头走着,笑意忽的自她的脸上逸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郁色。
真是可笑,什么时候她竟然会视回寨为畏途,不想待在那个越来越像牢笼的“家”?
苦涩的笑笑,为了不让那些放她出寨的兄弟们遭受责难,就算再不愿,也只有提起脚步踏着归途走去,只不过,就让她放慢步伐,好好的享受这难得的自由吧。
秋天的傍晚吹着已经转冷的凉风,淡淡昏黄的光线穿过树叶的线隙,将所有的事事物物映照得一片金黄,秦洁絮不禁在心中赞叹大自然的美妙与谐和。
若人类也能够跟自然的生物一样,不忮不求,安分乐业的把握每一个活在世上的日子,那该有多好呢?
想到这一点,一句低声的喟叹不由得轻逸出唇瓣。
“篾蟆-篾篾篾蟆-”
急促的马蹄声忽的打破了林间的静谧,也打扰了享受风絮抚面的秦洁絮。
这个树林偏僻隐密得几乎没有人烟,就算有人,也都是寨里的兄弟们为了寻她而来,可绝不会骑着骏马飞驰而来。
那么,会是谁呢?
懊奇心暂时战胜了秦重豪严厉的告诫,她转了个方向,朝着马蹄声的来源处缓缓走去……
马蹄声在一阵急促之后逐渐的缓和下来,直到没有声音传出。秦洁絮拨开了挡在面前的小树丛,霍的,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印入眼帘,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充满着灵气的马匹,仿佛是林中的精灵幻化而成似的,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淡淡的异彩。
秦洁絮兴奋的微瞪星眸,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发现马儿的周遭并没有人迹,于是缓缓的跨步上前,希望可以跟这匹异兽接近些。
马儿似乎感受到陌生人的接近,倏的抬起马首,又圆又黑的眼眸直直的瞪视着尝试靠近它的秦洁絮。
“嘶——嘶——”它不安的仰鼻喷气,焦躁的开始踱着步。
“别怕,我不是坏人,乖,我们做个朋友好吗?”她知道陌生人的靠近总会引起马儿的困惑与不安,所以放轻声音安抚着他。
说也奇怪,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善意,陡的停止了踱步,甚至还安静的跪坐下来。
马儿的反应让秦洁絮大感惊讶,漾起欣悦的笑容,旋即蹲,大胆的伸出手,温柔的抚模着那身雪白美丽的毛皮,而马儿则是在她的抚慰之下缓缓的闭上了眼,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对待。
这和谐的景象让隐身在一旁的男子讶然的扬起了眉梢,眯起锐利的俊眸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美女与神兽,这协调静谧的气氛,美得让他几乎不忍心现身破坏,甚至微微的嫉妒起自己的爱马来了。
靳檠自嘲的冷嗤了声,他竟然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差点儿忘记自己现在的目的,延迟了追赶手下败将的最好时机,只为了多瞧她一眼?
懊死,他低声的咒骂着自己,懊恼的情绪让他刻意的用力踏步走出隐蔽处,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谁?!”秦洁絮一惊,警戒的回头望去——
“你?!”怎么会是他?
她诧异的微启双唇,脸上充满着不懂得掩饰的惊喜神情,真的是他。
靳檠被她霎时放亮的瞳眸震慑住,心头不由得一悸,这才惊觉自己竟是这么想要再见到她。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光亮霍的自她脸庞上消逝,换上了一副局促不安的尴尬神情。
这样一个女子,真是藏不住自己的任何心思呵……靳檠着迷的凝视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心头竟涌起了一抹从来没有过的怜惜之感,层层的盖过了方才对自己的恼怒。
“喜欢吗?”他不知不觉的放松心情,斜倚在一旁的树干上,唇畔挂着抹闲适的淡笑。
秦洁絮陡的烧红了双颊,一口气差点儿梗在喉头,心脏卜通卜通的猛跳,就差没有自胸口蹦了出来,“你、你太无礼了,我要走了。”
她慌乱的站了起身,仓皇的想要离开这令她窒息的旖旎迷雾,可却不小心踏到马儿的尾巴,惊动了原本安静的白马,它惊惶的起身长嘶,双腿毫不客气的往后飞踢,骏马线条优美的后腿踢得又急又凶,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曲线,眼看着就要踢上一时怔愣而反应不过来的纤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