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包裹在他的大手中,有种安定踏实的感觉。
他低头看她一眼,眼中的眷恋与温柔教她心里一烫。低头掩去眉眼间的幸福味道,嘴角的笑却遮不断那满溢的爱。
蚌然间,门被撞开来,一个雪白的身影飞进来。
“阙大哥!”那是雪潼,那身飘逸的打扮,像个涉世未深的精灵。尤其是她脸上含着的两泡泪水更是动人心魄,恨不得伸手捧住,以免她的心碎掉。
“怎么了?”以刚对撞进他怀中的人儿温柔地问。
“我不要理罗隽了,他不喜欢我,他一点也不爱我!”雪潼扑在他怀中哭得肩膀耸动,宛聆早就被挤开了。
不,罗隽是爱你的!
宛聆张着嘴想说,却说不出口,她的喉咙像被什么招着似地,说不出话来。
“那就不要爱了。雪潼,这一辈子你都是我重要的人,无论你遭遇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啊!”
宛聆不明白他的手臂怎能那样拥抱雪潼?他前一刻还抱着她呢,他怎么能?!
宛聆想哭着扒开他们俩,一阵恶寒却从她内心深处漫泛而出。她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还是你好,阙大哥,我要待在你身边。”雪潼哭得梨花带雨。
但宛聆却哭不出来。
她的眼干涸了,滴不出泪水。然而她的心却在滴血,泛漫在枯干的心房上,一点一滴往下渗透
“好,你就待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爱你。”他的目光如此炽烈,他的脸上有着最令人动容的情感。
不!不
怎么会这样?
不可以、不可以的!
我也爱你啊!
她向他伸出手来,绝望地伸出手。
然而他对着她摇了摇头.用那种饱含歉意的眼神撕裂她──
“不要!”她终于惊叫出声,坐了起来。
刹那间眼前的情景整个消失了,只剩下她剧烈的喘息。原来是梦啊!
从她去接机到现在已经又过了好几天,两个人的感情总算回复到过去的甜蜜,只是她怎么会作这样的梦呢?
模了一边的空位,发现他已经上班去了。一转头,果不其然,柜上有张纸条,是给她的──
中午有空来陪我吃饭吧!
我巳经开始想你了。
是他熟悉的字迹,她将纸条拿起来贴在胸口,闭起眼睛抹去心头的那股苦涩。
流了一身的汗,她起床梳洗一下,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怎么会作这样的梦呢?
自他出差回来后,他们的关系已经好上许多,甚至可以说比之前更好,他毫不吝惜表现他的爱恋,总是明目张胆盯着她瞧,瞧到周围的人都开始看他们。
有时候就算是上班时间他也会拨电话给她,说他想她之类的甜言蜜语。
无疑地她很幸福。
但她却不够踏实。总有种隐约的恐惧,怕有一天真的会像这场梦一样,以刚发现他最爱的人不是她。
她知道自己的恐惧很可笑,但她却没有办法停止忧疑,就像她无法控制梦的内容一样。
之后她到店里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然而这个梦的阴影却还存在心头萦绕不去。
她不是迷信的人,也不认为梦会成真,但是透过这个梦,她看到的其实是内心长久以来对感情的不安感。
彬许这跟她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一直有着深重的飘泊感有关。遇到以刚时,她以为终于找到港湾了,然而突来的变数,让她不再这么笃定。
“店里面就麻烦你了,我要出去一、两个小时。”宛聆交代着店员,拿起皮包转身走出书店。
她还是想去见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忙了一个早上呢?
“宛聆姊,你要出去啊?”雪潼的声音叫住了她离开的脚步。
“雪潼。”宛聆转身,发现雪潼的气色好上许多,眼睛下面的阴影也淡了。“你跟罗隽和好了?”
雪潼靦腆地笑了笑。“算是吧,至少他现在肯让我黏着他了。”当然他还是没有像别人的男友那么体贴啦,好比说送她上下学之类的,但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情人啊!
雪潼一直像个千金小姐被呵护着,直到认识罗隽,虽然他也孩子气,却让她在这段恋情中成熟不少。
“你来找我吃饭吗?”宛聆心里庆幸,至少下次不用见到罗隽颓废的样子了。“我正好要去以刚的公司找他吃午饭,一起来吧!”
“跟阙大哥吃饭?”呃那她的胃口肯定会大打折扣。
宛聆笑着,不知道为什么雪潼会那么怕以刚。两个女人沿着人行道缓缓往下走,一边聊着琐事。
“宛聆姊,你跟阙大哥都没事了吧?”雪潼有点不放心地问。“你看起来睡得不大好的样子,眼睛还肿肿的。”
宛聆听到她的话模模自己的眼睛,自嘲地笑笑。“是我自已胡思乱想吧!昨天作了噩梦。”
“什么噩梦?”雪潼好奇地问,但看见宛聆犹豫的目光,马上明白这梦跟自已有关。“你说吧,我不会信以为真的。”
是啊!连雪潼都不信以为真,自已比她成熟,比她历练得多,怎么会被扰得心湖波动呢?
于是她简单地将梦境说了一遍,然后自己耸了耸肩。“所以你说,我是不是很爱钻牛角尖?难怪以刚有时候会说我很固执,唉!”
“我想你只是不安吧!”
雪潼的话让宛聆震了一下。“我不是不相信以刚或你,而是”她局促地解释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杞人忧天,或许我最近真的太闲了。”
雪潼勾住她的手臂说:“你若真那么不放心,不如我帮你试试。”
“试试?怎么试?”她愣愣地问。
雪潼笑了,嘴边的笑容带着顽皮。“走吧,现在就走。”说完拉着宛聆就招了辆计程车。
十二点二十分了。
这是以刚第十次看表了,宛聆不来了吗?会不会根本没看到他留的纸条?可是他刚刚打电话到书店,店员明明说她出去了啊,难道她不是来找他的?
正当犹豫着要不要打她的手机,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阙大哥!”雪潼满脸泪痕,狼狈地撞进他的怀中。
“发生什么事了?”他看雪潼的样子不大对劲,紧张地抱住她。毕竟她很少会这样投进他的怀抱。雪潼怕他,他很清楚这一点。“你受伤了吗?”他急着要检视她的身体。
“呜”雪潼哭得非常伤心,她虽爱哭,但也绝少哭得这么绝望。“我后悔了,我不该跟他在一起!阙大哥,早知道我就选你,只有你真心对我好只有你啊!”她宛若溺水的人抓到木板,紧紧地巴住他。
必抱着她,他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眉头却皱了起来。
“你冷静点,坐下来慢慢说。”他试图放开她。
然而雪潼却不愿意。“你说,我还有没有可能回到你身边?”她仰望着他,脸上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阙以刚叹了口气。“雪潼,你也该长大了。”他将她放到沙发上,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感情不是儿戏。我跟宛聆结婚虽然一开始是因为你,但我并不是因为爱你才这么做的。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将是我一生都要对宛聆背负的亏欠。”
“可是”
“雪潼,这一生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保护你,给你所想要的一切。除了我的感情,因为我爱上宛聆了,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他非常冷静地说,一边将面纸递给她。
“你真的很爱宛聆姊吗?”她不死心地问。
他慎重地点了点头。“很爱,很爱。”
雪潼低下了头。“好吧!那我”
“你跟罗隽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让我去找他谈?”他关心地问。
“阙大哥”对不起,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她歉疚地看着他。“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老是这么依赖你。你说得对,我该试着长大,否则谁都不会爱我的。”
“你会这么说,可见你是长大了。我真怕我把你宠成一个无法无天的千金小姐。”他对她有着责任,可也不能完全让她不食人间烟火啊!
“那我走了,我先回去了。”她擦干眼泪就起身。
“不跟我吃顿饭吗?”他笑着问。
“不了!”她摇了摇头。“我要赶紧去跟她说跟罗隽谈谈,所以我先走了,掰掰!”她愈说愈心虚,索性赶紧告退。
送走了雪潼.他看看表,已经快一点了,宛聆应该不会来了吧?
“去吃饭吧!”他起身走出办公室。
结果他遇上了刚从办公室外面进来的许秘书。四十多岁的许秘书,在他身边工作也有不少年了。
“总经理现在才要去吃饭啊?都一点了。”许秘书问。
“对啊,原本以为宛聆能来陪我吃饭,不过我想她可能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不来了。”他闲聊着,过去他是很少和部属“闲聊”的,这又是他另外一个改变。
“宛聆?我刚刚在楼下看到她呢,因为她跟雪潼小姐在一起,所以我就没过去招呼她。”宛聆和雪潼来过办公室几次,许秘书对她们还算熟悉。
“和雪潼在一起?”他的眉头拢了起来,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总经理你要去”许秘书的疑问根本留不住阙以刚匆匆离开的脚步,看他面色僵硬,许秘书不由得志忍不安。“完了,我该不会闯祸了吧?”
“所以我说,都是你想太多,刚刚你在外面也听见阙大哥说的话了,他是真的很爱你的。”雪潼开心地搂着宛聆直跳,她的忧虑终于可以完全解除了。
宛聆的心却更为沉重了。
罢刚因为许秘书不在,所以她在外面听着雪潼和以刚的对话。
你要知道这件事,将是我一生都要对宛聆背负的亏欠。
她记得以刚是这么说的,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她听得出那声音下紧绷的苦楚,那是一种亘长、幽远的歉疚。
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伤害他了?
难道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受的煎熬远比她看见的还多?
蚌然之间她万般后悔答应雪潼的提议。
这是一个试探。
她的试探不仅不尊重以刚,甚且根本不尊重彼此的爱情啊!
“我我觉得”宛聆的呼吸紊乱,她抓住雪潼的手说:“你别……这事情千万不可以让以刚知道!”她错了,错得雕谱……
忆及他在机场见到她时,他眼睛发亮的模样宛若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宝物。如果他知道她做了什么,他的心情他的反应
天哪!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也怕被扒皮!”雪潼吐了吐舌头。
“雪──”她的话语消失在抬起头的刹那。
前方伫立的顽长身影陡地教她心房一震,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
“你怎么说一半”雪潼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身去。“阙大哥!”她的脸跟着变得苍白。
以刚朝她走过来,一步,一步,又一步。他冰冷的目光几乎穿透了她,那一小段的距离恍若有几十里长,每一步都凌迟着她。
他站定在她面前看着她,那样深深地注视着她,宛若在今天之前他不认识她似的,他仔细地审视这个他意外爱上的女子。
“是我错了吗?”他抿紧的唇迸出这么一句。
她惊跳起来,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如果你留下是因为不得已,而不是相信我对你的爱情,那么我会希望你当初的选择是离开。”他的脸上布满苦楚,额头的纹路加深了一些。
这些痛苦,她怎么今天才看见?
“不,不是!以刚,对不起,我错了,你听我说--”她握住他手臂的手被他冰冷的目光震退了。她眼底的泪水迸了出来,慌乱地一颗颗往外奔夺而出。
“还有什么可说的?该说的该谈的我们都谈过了,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那么你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只是同情我吗?哈哈!”
他在笑,可是听在她耳中却是哭声。他的心哀哀切切地在哭泣着啊!
“不是这样,我爱你。是我错了,我错了!”她不顾他凌厉的眼神,手又攀住他的手臂。“你可以骂我、气我,但是不要这样。”不要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我,不要用那种失望透顶的限神看我,不要放弃我!
他摇了摇头。“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你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的雪潼,她跟我是什么关系吗?”
“我们现在不要谈这个,一切都是我钻牛角尖--”
他看了眼呆傻在一旁的雪潼,叹了口气。“雪潼的父母是因我而死的。当年他们要回加拿大,因为机位不够,所以我把我的机位让给他们,结果一场空难夺走他们的生命。那么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说雪潼是我一辈子的责任了吧?这是我欠她的。”
他的目光落在雪潼的脸上,眼神中饱含歉疚。“雪潼,你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情吧?是我欠你的,你可以恨我。”
雪潼摇着头,无助地贴在墙边。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可以告诉我的”宛聆抓住他的手臂。
“你会听我说吗?”他看向她的目光是一片的漠然。“再说,你认为这是重点吗?对我们的关系来说,这一点都不是重点。”
是啊!一点都不是重点。
她松开自己紧抓住他的手,踉跄地退了一步。
以刚毫无温度的目光最后一次停留在她身上,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那么的孤独,那样的决绝,像把锋利的刀切割过她的心。
“宛聆姊,去追啊!你怎么就这样放他走?!”雪潼紧张地摇蔽着宛聆。
宛聆没有动,她知道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没看过他如此绝望的表情。她没见过如此伤痛的一双眼,没见过如此孤独的背影。
一股寒意从内心深处泛涌而上,她哭不出来,她只能不停地颤抖、颤抖
她想她永远也忘不了他离去的背影。
宛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一路上雪潼在她耳边碎碎念着什么,但她完全没听进去。
雪潼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一脸担忧地问:“宛聆姊,你的脸好苍白,你要不要躺一下?”
“不用,我没事。”有事的不是她,是以刚。想到这个,她的心又剧烈地痛了。
“给阙大哥一点时间冷静冷静,我会去跟他解释的,我去跟他说这都是我的主意……”
“不用了,雪潼。没有用的,”她了解以刚,再多的解释都只是平添难堪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雪潼的声音带着哭意。完蛋了,罗隽要是知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你回去吧,我也要去店里看看,今天下午中盘会送书来,我得去盘点一下。”宛聆说着起身,准备去店里工作。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工作?”雪潼不可思议地说。“听罗隽说你以前是个工作狂,我还无法想像呢!毕竟你在书店为小阿说故事的样子,跟女强人的形象实在太不同了,不过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了。”此刻她应该去追着阙大哥解释吧?!
然而雪潼不清楚的是,宛聆和以刚的问题绝对不是解释就可以解决的。
这不是误会,她很明白。
他不会原谅她,他的目光也说得很明白。
去工作只是为了逃避罢了!让她可以暂时忘却这些,否则她怕自已会崩溃。
“认识以刚以前,工作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但是他来了,带给她实现梦想的力量,所以她有了另外一种生活。“而失去以刚之后,我剩下的也只有工作。”
“我不懂,你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雪潼生气地说。
宛聆看向她。“我不是放弃,我只是很清楚他现在不会原谅我,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说完她走出家门。
雪潼帮她将门关好,也走了出去。
算了,她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这件事她是要自己去跟罗隽自首呢,还是要等他发现啊?唉!
宛聆看着雪潼气唬唬地走了,只能叹口气。
几个小时后,在她第八次把书排错地方时,店员终于看不下去了。
“宛聆姊,这是食谱,你现在站的地方是心理学丛书,我想那不同类。”
“哦。”她的反应一直都是这样,然后接着没多久就又会排错。
“宛聆姊,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今天我可以负责打烊。”
“休息?可是”宛聆犹豫着。
“是啊,早点下班,跟阙先生去吃顿浪漫的情人晚餐吧!”店员这样建议着。
苞以刚吃顿情人晚餐?
彬许她该去买菜,煮一顿饭等他下班。或许他还在生气,可能拖到很晚才回家,但是没关系,只要他愿意原谅她,她可以等。
“那我先走了,店就麻烦你了。”宛聆几乎是拔腿而起,她拿了钱包就往附近的卖场跑。
一个小时后,她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食材与生活用品回家,准备好好煮一顿晚餐。虽然她会做的菜不多,但最近她都有在练习,今天就把所有她会做的菜统统摆上桌吧!
知道她在讨好他,或许他就会愿意试着原谅她了。
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她推开家门,将手上的大包小包搁在玄关,月兑去脚上的鞋子,才一踏进客厅,她忽然直觉有些不大对劲,至于是什么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将菜往餐桌上一搁,她四处找了找,一进到房间她顿时愣住了。
床头柜上同样摆了一张纸,是他常留纸条给她的地方。但是今天早上他明明没有留纸条啊,那么现在躺在那边的又是什么?
“以刚”她颤抖地将那张纸拿起来。
我走了。
我想我们不适合一起生活。书店和这间房子都登记在你的名下,你就继续住吧!属于我的东西,来不及带走的你可以处理掉。
“不!不--”她冲向与卧室相连的更衣室,打开柜子的门一看,
平日摆放着他衣物的地方空荡荡的,他的衣服连同他出差用的行李箱一起不见了。
她滑坐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眼泪跟着滑下了她的脸。
她环住自己的身子,蜷曲成一团,将自己缩在更衣室的角落,哀哀切切地哭了。
想不到冬天的脚步来得这样的快,那种冷刺透人心,似乎永远也等不到春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