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何德果然很顺利的通过口试,拿到他的硕士学位。
不过自从那天跟母亲谈过后,他就更积极地避着童年。对于他跟童年,大家已经有了过多的期待,不该再给大家幻觉了。
他大多数时间都躲在实验室,绝少在家里出现。就算人在家,厚重的窗帘一定拉起来,落地窗也紧紧锁上,童年已经扑空好几次了。
这天霍家说要庆祝何德拿到学位,原本连亚琳想在家里吃,然后邀隔壁的童家人也过来同欢,但是何德说了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大,所以就霍家一家子上餐馆吃饭。
拔德甚至事先警告过母亲不得私下邀请童年。
连亚琳只好把这打算吞回去,这阵子童年的落落寡欢看在她眼中格外不忍,只是何德似乎铁了心想撇清彼此关系,她这个做娘的就算想帮也帮不上。
濒家四口上馆子吃了个晚餐,最后搭上何德的车回到家,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何德将车子开进车库,一家子鱼贯走出车库,看到站在霍家大门口的童年。
“童年,怎么等在这边?进来吧!”霍施樵大方地招呼着。
童年穿著一件白色的荷叶边上衣,配上浅蓝色的格子长裙,细瘦的身形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点单薄。
拔德迎上她幽幽的目光,心头一窒,但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波动。
连亚琳同情地看了一眼童年,有点歉疚。
濒何能倒是大剌剌地搭上童年的肩膀。“唉呀,忘记找妳去了,今天老哥请客耶,真可惜妳没跟到。”
童年并没有挣月兑开来,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何德。
拔德一点反应都没有。
平日要是何能随便对她动手动脚,他不是皱眉警告,就是瞪得何能自动投降。可是今天何德一句话也没说,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老哥,你吃错药啦?”霍何能怪叫道。
童年低下了头,眼底的落寞涌现。
拔德对于这样的状况视而不见,只是沉默地进了屋子,然后上楼去。
“快点去啊,妳不是来找何德的?”连亚琳不忍心,推了童年一把。
童年敛起眼底受伤的神色,笑了开来。那笑容还是很灿烂,很温柔,让霍家其它人终于松了口气。
她加快脚步跟上去,在何德进房间之后,她也跟了进去。
“霍哥哥,你拿到学位了,是不是也要跟我吃顿饭?我可以请你,看你想吃什么。”童年说话的声音跟乍常一样,彷佛这段时间来吃的闭门羹并不存在。
拔德月兑下外套挂好,然后自己冲了杯茶后坐下。
“不用了吧,妳都还没开始赚钱,我哪好意思让妳请。”几句话就把她的邀约挡掉了。
童年的笑容僵在嘴边,随即马上恢复原来的表情。“我很快就有工作了,我打算跟朋友合开艺品店,一部分放我们的创作作品,一部分卖精品。你说我没计划,所以我这次连企划案都写好了,你看。”
她开心的把手里拿着的一份企划案放到他面前,献宝似的。毕竟她难得这么勤劳,他应该会对她刮目相看了吧?
可是结果跟童年预期的都不一样,何德连翻都没有翻,只是继续喝他的茶。
“还有,这个是我找的资料,你看,这几家民宿不错,你看看想去哪边,这次我可以负责订房间、安排行程喔!惫有,你想开车还是坐火车?我觉得两种都很好,开车可以比较自由,但是搭火车比较不累……”
“我没有时间去。”何德打断她的美梦,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我知道我答应过妳,很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
“你不是忙完了吗?学位都拿到了,实验室那边也结束了,不是吗?我等好久了,我知道你忙,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提旅行的事情,不是吗?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他从来不曾对她食言,这是她这几天吃闭门羹时唯一的希望哪!
难道他连这个惯例都要打破了?
这次不一样,他是真的铁了心想拒绝她,是吧?还是他跟那个女朋友复合了呢?怎么可能?她看得出来他并没有爱上那个女人啊!
她原本还存有一丝希望,难道这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了?
“童年。”何德终于正视她了,只是那眼神好冷淡,冷淡得让她害怕。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好象我们很不熟,好象很无奈……”童年的声音愈来愈小,甚至有点破碎。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乱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浮上。
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拔腿就跑,彷佛这样他就不能对她说出残忍的话,她的心也可以不要落到破碎的地步。
不过她答应过自己要独立的,怎能逃?
“童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霍何德叹了口气,觉得喉咙干涩得可以。
“我一直都把妳当作妹妹,我对妳没有男女的感情。”
“我不是你妹妹!”童年站了起来,马上反驳。“你知道我一直都爱你,我从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你了。知道我为什么老爱问你爱不爱我吗?你无法理解吧?”
“童年……”他开口想打断,但被她阻止了。
“你总是讨厌我一再问你爱不爱我,但等到有一天你想说爱,而我却再也不想听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一直问、一直问了。”她眼底含着失望的泪水,低声地说,她没有让眼泪滚出来,也没有大叫或大闹,只是凄凄地凝视着他。
濒何德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煎熬。
但他知道若想摆月兑她多年的幻想,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心软。
“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他的喉咙真的好干好干,每一句话都像被掐着说出来似的。“我永远都是妳的霍哥哥,也永远都会把妳当妹妹一样的疼爱。”
童年没有说话,只是眼泪终于突破了堤防,一颗颗的滚了下来,坠入地毯中,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妳想去旅行是吗?找童月或是朋友陪妳去吧。我答应过妳但又不能实现,就罚我出这趟旅费,妳想去哪里都成,出国也可以,想好了之后再跟我说。”他说话的样子难得的温柔,真的像在跟一个妹妹说话。
只是这样的温柔却狠狠地掐痛了她。
童年抿住嘴,控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失望地转头离去。
拔德僵在当场,无论如何都抹不去那双眼睛。他觉得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低落的气息当中,一点也提不起劲来。
懊高兴的,不是吗?虽然她看起来很难过,但总会慢慢接受这样的结果的,他们还是可以做一对好兄妹的,不是吗?
拔德一直以为等他摆月兑童年的那一天,他会有很轻松的感觉。毕竟放下一个背了十多年的重担,那感觉会是说不出的清爽吧?
但是他没有。
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安,让他在朋友起哄下邀约的庆祝宴上喝多了酒。结果就是带着几分的醉意回家,倒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由于喝到凌晨三点才回家,所以当早上七点他的房门被猛然拍打时,他差点醒不过来应门。
“何德,霍何德,你快点起床!”门外是连亚琳的声音,听起来又大声又急。
“何德,不好意思,拜托你开一下门。”这个声音居然是蔡秀情。
拔德终于昏昏然起身,还差点被自己绊倒,走去开门的空档他看了下表。“才七点?”
老妈从来不负责叫他起床,今天为什么猛拍他房门?
门打了开来,两个女人冲进来。
蔡秀情忙着房间四处找,兜转了一圈,明显没找到目标。
连亚琳忙着拉住惫没完全清醒的儿子。“童年有没有在你这儿?你瞧见她没有?”
“妈,妳应该看得出来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何德原本还想伸个懒腰,却忽然打住动作。“童年不见了?”
他这个问题让两位母亲垮下了肩膀。
“她没来找你吗?我一直以为她在你家,所以也没特别找人,谁想到今天去她房里找,棉被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蔡秀情急得团团转,眼底的慌乱增加了。“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妳先别急,我们先把情况搞清楚。”连亚琳毕竟还是比较冷静的那个。“何德,你最后一次看到童年是什么时候?”
“就前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回来时,你们不也看到了吗?”何德感觉到自己胸口里有把火在煎熬着。他头痛欲裂,宿醉让他身体很不舒服,偏偏童年的失踪教他心急如焚。
她从来不曾这样。
从小就此较文静而胆小的她最爱黏着他,连买个东西都要人陪,更别说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懊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拔德觉得自己的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
“那你们吵架了吗?有没有吵架?你是不是欺负童年?还是你跟她说那件事了?”连亚琳能想到的就是儿子告诉了童年要去英国的决定。
天哪,童年肯定会哭死的。
“我没有。”何德根本还没有勇气去提这件事情,自从那天她拿旅游资料来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等等,旅游资料?
“你在找什么啊?何德,现在是找童年要紧,你翻房间干什么?”连亚琳看儿子在桌上四处翻找着,一把火忍不住冒上来。
“别吵,或许就是这个。”他在一堆文件中找到那份精心整理好的资料,拿在手上翻找着。
说不定她生气他不守承诺,所以一个人跑去旅行了。
“这什么东西?”连亚琳凑过来看。
“原本我答应童年要带她去一趟旅行,当作她的毕业旅行的,但是我没办法陪她去,她可能生气了。”霍何德开始过滤资料,希望从中找到她可能的去处。
“天哪!所以你黄牛喔?”连亚琳惊呼出声,斥责地瞪着自己的儿子。“我要是童年就扁你一顿比较实在,还一个人跑出去,唉呀,真是危险,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去旅行过,这可怎么办?”
看到旁边的蔡秀情已经紧张得脸色发白,何德不禁开口制止自己的母亲。“妳可以别说了吗?我会找到童年的,童妈妈,妳放心。”
蔡秀情吞了口口水,有了何德的保证,她终于放心一点。
此时手机声音响起,三个人都有点紧张地四处找了找,最后发现是蔡秀情的手机响了,她赶紧接了电话。之前她发现童年不见时打过她手机,不过没人接。说不定是童年回电了。
丙然,蔡秀情一接起来就听到童年的声音。
“童年?妳在哪里?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掉,妳知道妈被妳吓死了吗?”打来的人正好是失踪的童年。
“妈,对不起,我有留一张纸条在我桌上啊,妳没看到吗?”电话里的童年讶异地问。
“纸条?”蔡秀情慌乱地回想了一下。“可能是我一时慌乱没看到,妳在哪里?妳赶快回来啊!”
“嫣……我没事,我跟朋友一起出来旅行,过两天我就回去了。”童年的声音有点闷,但是很快的就被较为兴奋的语调取代。“妈,外面好多东西都很好玩,我回去再跟妳报告喔!”
“妳这孩子……”蔡秀情还待说服她,手机就被何德拿过去了。
“妳该死的跑去哪里了?这样很好玩吗?”原本紧张得要命的何德一出口就没好话。
童年在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以飞快的速度说:“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我回去再跟大家道歉,那先这样了,掰掰。”
她根本不给他有再开口的机会,马上就把电话挂掉了。
拔德不可置信地瞪着手里已经断线的手机,彷佛想吞了那支电话一样。
“可恶,什么掰掰?!”就这样挂了电话?这个是他认识的童年吗?那个老是红着脸跟在他身边的跟屁虫?
“唉,我看她是真的不打算现在回家了。”蔡秀情担心地说,虽然已经确定女儿安全无虞,但是她很少外出,难免会担心她。
“妳们放心吧,我会把她带回来的。”何德握着一堆旅游资料,咬牙切齿地说。
两位妈妈转头看他,不知道是否该为童年祷告。
童年手里提着一包金鱼,另外一手拿着棉花糖,还有几样玩具,艰辛地开了车门,在饭店门口下车。
“谢谢你们让我搭便车,真是太感谢了。”童年不断弯腰点头致谢。
白天她从下榻的旅馆跑出去,到处玩,起先还有车子可以到风景区,但是玩到晚上,最后一站去了个夜市,没想到差点找不到车可以回来。
她住在宜兰著名风景区旁边,但是离市区还有段距离,本以为可以搭出租车回来,没想到这边的交通便利性并没有台北那么方便。
幸好遇到好心人,也住在这附近,就成了她此生第一次的搭便车经验。
“别客气,掰掰。”送她回来的一对夫妇人也很和善,热情地挥了挥手才离去。
童年的笑容敛起,才离开人群短短的时间,她的落寞就又涌了上来。
“妳真是好胆,居然玩到现在才回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饱含讽刺意味的在她背后响起。
童年诧异地转头,看到那个不可能出现在此的高大身影,此时正如一座山似地堵在饭店门口。
“霍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童年非常讶异地看着双手插在口袋的霍何德。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可见得已经站在这边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不开手机?”他那双浓眉差点没竖起来。
“手机?”她下意识地模了模包包,这才傻笑起来。“我忘记带充电座了,所以没电了。”
濒何德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好转,瞇着眼睛沉默地看了她好久,然后才一个箭步过去握住她的手,一路将她往饭店里头拖。
“霍哥哥,你要去哪里?”童年有点被他阴沉的脸吓到了,刚见到他的惊喜这下都萎缩掉了。
拖着童年来到电梯,他头也没转地问:“几楼?”
“五……五零七。”唉呀,他只问几楼,干么连房间号码都说了?!她才说完就想咬掉自己舌头。
拔德一声都不吭,继续用沉默凌迟她的神经,直到进了她房间,门关上,他才开口说话。
“妳刚刚搭便车回来的?这么晚了妳跑去哪里?”他质问她,眼底的怒气根本遮掩不住。
童年缩了缩。
“我……我去市区逛夜市啊,你看这个……就知道了。”她提高手里的金鱼跟棉花糖。
拔德又瞪她一眼,彷佛在考虑是要掐死她还是自杀比较快。
“妳知不知道自己随便跑出来,有多少人会替妳担心?妳这么笨,要是被拐了怎么办?还有,妳这个笨蛋居然还敢搭便车,如果人家把妳载到荒郊野外毁尸灭迹,妳会求救都无门。还敢说话?还有脸辩驳?!”
拔德知道自己气极了,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今天他开车一路从台北过来,一个景点一个景点找下去,好不容易在这家饭店找到她登记住宿的资料,没想到在门一等了几个小时才等到她出现。
顿时那几个小时的煎熬跟担心通通化作怒火了。
“我……我有留纸条……”她知道自己最好别说话,可又忍不住提醒他这点。她可不是离家出走,虽然因为他爽约而伤心难过,但她可不是为了赌气才跑掉的。
“重点不是纸条,重点是妳根本没有能力自己单独旅行。还骗妳妈说有朋友一起,妳倒是叫妳朋友出来我瞧瞧。”他早料到关于有朋友相陪的事情是假的,毕竟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临时去旅行哪可能马上找到伴。
“我……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为什么没有能力?”她努力地想为自己辩解,她辛苦地想要独立,他们却老是把她看扁了。
“妳当然没有。”何德还是很生气。“如果妳有点常识就不会玩到这么晚,还搭人家便车,妳也未免太好胆了。妳知道我站在那里等妳时在想什么吗?想妳是不是被人拐去卖了,或是被人载到荒郊野外劫财劫色啦,我脑子里面上演了上百种犯罪方式……”
“霍哥哥--”她忽然打断他,直直地冲过去抱住他。“对不起,你很担心我对不对?你一定等很久了是吧?如果我知道你要来,我就会早点回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啊……”她说着说着都哭了。
直到刚刚那一剎那,当他气愤地说着那段话时,她才发现他的担心有多么沉重,多么令他慌乱。
他一定一路劳苦奔波而来,整逃诩到处在找她吧?
她忽然觉得好抱歉、好抱歉。
看到怀里那个抱着他哭着道歉的身子,他的怒气与恐惧终于化作流水,一下子消失掉了大半。
拔德搂住她,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地笑着说:“妳是笨蛋哪,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因为爽约的人是我。”
“霍哥哥……”她没有抬头,但眼底的泪水因为他的软言安慰整个都溃堤了。
这是她的霍哥哥呀!
每当她伤心难过都会陪着她,每当地害怕恐惧时都会保护她,她所熟悉的、所倾心相爱的那个男人哪!
“傻子,又哭成这样,还敢说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丢不丢人?”他擦着她的眼泪,心整个都软了。
这一刻他怎样也无法做回那个狠心推开她的人,就算知道这样可能会给她不必要的希望,但是这一刻他没办法教自己放开她。
“还是你对我最好了,霍哥哥。”她抱着他的腰,将脸轻靠在他胸膛上,嘴里一次又一次唤着霍哥哥,彷佛不多叫几次就没机会叫了。
拔德仅是拍拍她,任由她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