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房州之行就这样半路夭折。
赵蝶衣一觉睡醒却没有睁开眼,她的脑中转着许多人的影子,那些人的影子明明都已经淡化了,却不知为何在一夜之间鲜明起来。
漯河村的村头有两棵大槐树,村东头有个小胖子最爱和人比赛爬树,虽然每次都会输……
村西头有个张寡妇,丈夫死了才半年就改嫁给村里一个裁缝,邻居都看不起她,说她寡妇失节,不如老妓从良,可人家夫妻却开开心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漯河村有个有钱的铁匠,但是妻子多年不育,他总想藉机再娶一房,妻子天天和他吵架,几乎成了村里的一景……
惫有南村打呼比雷响的老王、北村最爱吹牛找人打赌的王小二,以及天逃谠着镜子梳妆,却有着一张东施脸的俏娘……
都不在了吗?
有人在叹息,她本以为是别人,没想到是自己。
“今天咱们在这里多休息一天吧。”欧阳雨轩的声音适时传来,就好像他一直在她身边等待着她醒来,“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要多休息几日。”
“休息之后呢?”她幽幽开口,“我还可以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呢?”他柔声说:“我都可以带你去。”
“哪里都可以去?”她疲倦地不肯睁开眼,“你会飞,当然哪里都可以去,但我只是个凡人,根本无路可走。”
“我不是说了,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吗?”他的声音几乎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她终于慢慢睁开眼脸,望着对面这个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的男人。“欧阳雨轩,你到底是谁?”
“嗯?”他的眼波微震,“为什么这么问?”
“你突然出现,又这么出力地帮我的忙,一定是有所图,但是不知道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图的。”
“你总用在宫廷中识人的方法来看我,这是不对的。”他的笑容里似乎没有了平时的高深莫测,“蝶衣,不要把自己像蚕茧一样包起来,你应该是只美丽的蝶,自由自在地飞,追逐最美好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我没有强求你和我一样,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按你的想法去活?”她倦倦地侧过头,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欧阳雨轩,你说任何地方都会带我去,是吗?”
“是的。”
“那么……”她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长发流泻而下,半掩住了她的脸颊,她以异于平时的坚定口吻说:“我们去东辽。”
“东辽?!”他为之震惊,“为什么?”
“我诈死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东辽去,后果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犯下的过错我自然会自己承担。既然无法去房州,我便等于无路可走。东辽,是我命中必须要去面对。”
欧阳雨轩剑眉微蹙。“难道你准备去东辽做王子妃了?”
“不,我要说服东辽之主,放弃联姻这种愚蠢的想法。”
“嗯?”他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不了解这个女孩子,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你以为你能说服东辽王吗?这关系到两国的政治利益,既然他已答应,就不可能轻易听从你的意见。”
“但是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赵蝶衣仰起小脸,直视着欧阳雨轩,她的眼清澈逼人。
“那你可以先试着说服我。”他正色道:“如果你连我都说服不了,请恕我不能带你去东辽。”
“为什么?”赵蝶衣咬咬唇,“你刚才说过无论哪里都会带我去的。”
“我会带你去能让你活下去的地方,而不是将你引入死路。”他接着问:“你的理由很难以启齿吗?”
她深深地吸了口长气,垂下眼脸,用极为低缓的语调说出惊人之语,“我……不是真正的公主。”
一瞬间的死寂,欧阳雨轩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是真正的公主,因为我不是父皇亲生的孩子。”她再度抬起头,小小的脸庞上满是无奈的忧郁,“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只有我和母妃。虽然在我回宫时,也有别有居心的人想拿我的身世做文章,但是他们都没有找到证据。
“其实我是母妃流落民间时,和一个搭救她的男子生下的孩子。真正的父皇的孩子,已经在母妃落难时流产死掉了。我们的年纪只相差不到一岁,所以在我回宫时,从外表是看不出异状的。”
欧阳雨轩的表情变了,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从齿间挤出一句,“你们,好大胆!”
“母妃已经过够了清苦的日子,而我也不想再被其他人欺负,我们只是想抓住柄会好好地生存下去,有错吗?”赵蝶衣并没有羞耻的意思,“我回宫时,是把父皇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尊崇,我希望他能抱抱我,好好地疼爱我,但是……就连这一点奢望都得不到。既然得不到亲情,我只能努力去为自己争取值得我用生命保护的东西!”
“所以你就花尽心机地去抢夺别的公主喜欢的珍宝,不惜糟蹋自己的名声?”
他的疾言厉色让她咯咯咯地冷笑出来。“名声?名声值几个钱?有它能过日子吗?能吃饱穿暖吗?”
欧阳雨轩的眸子更加深沉。“你以为把这件事说给东辽王听,他就会同意你退亲?”
“任何一个王朝之主都不会允许自己的血统中有着卑贱的血液,我自己主动坦白实情,他应该会原谅我,并且将我弃如敝屣。”
他冷笑道:“你未免太天真了,国家大事可不是办家家酒,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王昭君和文成公主的故事?就算明知你是假冒,东辽王也会将错就错地认下来,因为他不能在世人面前丢这个脸。
“而你会因为说出这个秘密,不仅使得自己无颜立足于本族之中,被皇上及其他亲人唾弃,让你已经去世的母妃蒙羞,还会成为天下的笑柄,或是招来杀身之祸,你真的要这样做吗?J
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但是眼中却燃烧着旺盛的火焰。“是的,我一定要这样做。我这一生必然要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哪怕是在众人面前再死一次。”
欧阳雨轩无奈的轻轻揉着眉心。“你把事情最坏的结局都只想成死,其实死是最简单、最没什么了不起的结果。你啊,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
赵蝶衣的手盖在他的另一只手背上。“无论如何,我说出了我的秘密,你真的不肯带我去东辽吗?”
他的视线从彼此相覆的手背,慢慢移到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他的右手拨开了散落在她前额上那一丝散乱的黑发,忽而一笑,“谁让我自己非要招惹上你这个小麻烦呢?既然我夸下海口说会带你到任何地方,那,我们就去东辽吧。”
“欧阳雨轩,你真好!”她情不自禁地欢呼一声,扑到他怀里。
“多谢公主殿下的称证。”他又在戏谑她了,但是口气中却多了一分温存和柔情。
“欧阳少侠,要吃点早饭吗?”艳娘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微笑看着他们。
赵蝶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不好意思地又钻回被窝里去。
只听到欧阳雨轩说:“是的,我们要吃一点,这丫头病了一晚上,害我都没有睡好。还有,麻烦你给我想办法找辆马车,我们要远行。”
“还要去房州吗?房州不是已经……”
“不,”他的声音忽然沉下去,“我们要去东辽。”
“东辽?!”艳娘惊呼,“可是你不是……”
她的话不知为何戛然而止,赵蝶衣心觉有异掀开被子,看到欧阳雨轩背对着自己,正对艳娘悄悄打了个手势,而艳娘还是表情诧异的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这诧异中仿佛还有着某种古怪的喜悦。
他们之间有什么要隐瞒她的事情?
她捏紧了被角,就像捏紧了自己的心。她怎么如此大意地对这个男人交出了心事?现在自己在他面前已无秘密可言,但是他的一切她却知之甚少。
赵蝶衣啊赵蝶衣,你为何会如此信任他?而他,真能够被信任吗?
她的心,不知为何,开始下沉。
在赵蝶衣的记忆里,那个睐苏小时候话就多,现在居然话更多,从下午开始到现在,她已经坐在门口和欧阳雨轩聊了两个多时辰了。
她靠着二楼的栏杆,托着下巴向下看,奇怪那个欧阳雨轩为什么能和并不熟悉的人这样热络地聊个没完?她很不喜欢他对任何人都微笑的作风,尤其是当其他女孩子用痴情的目光望着他时,他居然还可以笑得那么镇定自若,坦然潇洒。
赵蝶衣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她终于按捺不住张口,想叫欧阳雨轩上楼,但是楼梯嫌诏,先上来的是艳娘。
“赵姑娘怎么不到楼下去坐坐?坐在江边看风景,最是好看呢。”艳娘热情相邀。
“不必了。”她知道欧阳雨轩已经告诉艳娘自己的真实姓氏,“楼上也一样,说不定……看的风景更多、更好看。”她的视线又向楼下瞥。
艳娘心知肚明地笑笑,“有时候风景就在身边,要走到风景之中,才能看懂它的真意。”
赵蝶衣认真地审视着艳娘,暗暗纳闷。她本以为艳娘不过是个普通的村妇,但细想却发现艳娘的谈吐气质极不寻常,明显是受过大家教育的。这样一个姿色不俗又知书达礼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渔村?又为何也和欧阳雨轩这样熟识?
正当她在思忖间,他已也慢慢走上楼来,问道:“艳娘,我们的马车准备得如何了?”
“哦,我已经叫我家那口子去镇上雇车了,不过你是要去东辽,只怕很多车夫不愿意去呢。”
赵蝶衣哼道:“果然东辽在天雀百姓眼中都犹如修罗地狱,所以没人愿意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谓流言蜚语,其实就是一些无形的杀人之刀。”欧阳雨轩不以为然,“东辽的人又不是妖魔鬼怪,你只是见到东辽王子那样的豪爽之人,就误会东辽都是野蛮人,若是东辽也有如我,或艳娘这样的人呢?难道我们也都是妖魔鬼怪?”
她哈哈干笑两声,“这话真是好笑,天雀人就是天雀人,东辽人就是东辽人,天生刻在骨子里的性格与气质是变不了的。”
艳娘深沉地笑笑,抬眼看着欧阳雨轩,“睐苏那丫头烦到你了吧?她以前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年轻男子,难免……热情过了头。”
赵蝶衣撇撇嘴,想说点讥讽的话,但无意对视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欧阳雨轩温文地回道:“无妨,睐苏挺可爱的。艳娘,你们当家的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这话明显是在支开艳娘,她那么聪明的人岂能不明白,无言一笑,便转身走了。
“怎么把嘴巴噘得那么高?”他弯下腰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她的上下唇,“你看,我都可以捏住,估计也可以拴一头驴子了。”
“你越来越放肆了。”赵蝶衣打开他的手,不悦地说:“是不是在下面聊腻了,所以又跑到上面来打趣我?”
欧阳雨轩笑道:“在下面总觉得一阵阵寒颤,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往下地瞄着我,准备随时刺我几剑。”
“心中有鬼的人才会有这种胡思乱想。”她没想到他和睐苏聊天的时候,居然还能关注到自己,心里忽然有点甜甜的,虽然嘴里嘲讽他,但其实言不由衷。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我和睐苏聊天误了你的大事嘛。其实我都记在心里。”欧阳雨轩和她并肩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看着远处的江水潮涨潮落,“我既然答应了带你去东辽,就一定会带你去。”
“你不怕东辽人吗?”赵蝶衣问:“若是他们对你发难,你可以丢下我赶快跑掉,我好歹还是公主身份,关键时刻你把我交出去可以换得活命。”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又噗哧笑出声,“我万没想到你肯牺牲自己保全别人,这不像你的性格。”
面对他的取笑,她却神情严肃。“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是否值得我拿自己的性命去换。”
欧阳雨轩的笑容一敛,画过眼底的说不出是感动还是诧异。“公主似乎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凝视赵蝶衣的眼神,让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早就说过了你不要小看我。”她很自负地仰起头,“也不要老做出一副好像能看明白一切的样子,你没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说法吗?”
“是是,公主殿下金口玉言,谁敢不听呢?”欧阳雨轩凑到她眼前,梭巡着她的脸,“只是我不能理解,为何你开始只是想逃,却没有想过用你的美貌和智慧去驯服东辽王子的心,成为东辽未来的王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如丧家之……”结尾的最后一个字,他巧妙地收藏在唇底的笑意里。
她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我说过,我不要嫁东辽王子那样的人。”
“但是你也说过会拚尽全力抓住你想要的,东辽王子能够给你名利、金钱和地位,相比之下,你牺牲的却并不是很多。”
赵蝶衣霍然瞪着他问:“你就这么想让我嫁给东辽王子?他许给你什么好处了?”
欧阳雨轩叹道:“我怎么会想让你嫁给他?若这世上会有一个男人不愿意看到你嫁给他,八成就是我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的,因为他这句话让她本来就加快的心跳更加紊乱。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他用这样醉了似的眸子看女孩子,会害人无法呼吸吗?
“别离我这么近。”她很艰涩地说:“男女授受不亲。”
他颇为放肆地大笑,“公主殿下和我一起沐浴饼,也被在下抱过了,那种食古不化的规矩似乎并不适用于你我哦。”
“哼,别笑得那么张狂得意。”赵蝶衣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样子,“惹恼了我,叫人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能对谁说这些事情?”
欧阳雨轩的黑眸中陡然放出奇异的光泽,连嘴角的笑都变得诡异,他缓缓地沉声说:“哦?那公王殿下现在就可以试试看──”
“试什……”她话未说完,突然发现自己的朱唇已经被什么东西含住,而欧阳雨轩的俊容居然近在眼前,有个柔软灵巧如蛇的东西欺入她的齿中,逗弄着她的舌头。
从没有感受过这么可怕又奇妙的感觉,仿佛魂魄都被他带走,身体轻得托不起任何重量,鼻子甚至不会呼吸,刚才还怦怦乱跳的心也停止了跳动,只有唇舌间可以感受到他的戏谑玩弄,和自他唇舌那里传过来的热度。
“公主舍得割掉在下这样的舌头吗?”他呢喃低语,潮热的唇自她的唇上移开,贴到了她的耳畔。
赵蝶衣的双腿一软,几乎摔倒在地上,幸亏被他搂住。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是痴迷地看,而是迷茫地望着,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回过神来。
“怎么?还没有魂归来兮吗?”欧阳雨轩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陡然醒悟过来,他的笑脸瞬间变得如此清晰,她的唇抖动了几下,眼中泛起一层水雾,什么都没有说,就拔腿跑下了楼。
她是震惊,因为从小到大不可能有人对她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并非不懂得男女之事,在她心中,这本是极为神圣的一件事,所以每当她想到自己要和东辽王子那样张飞似的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就忍不住作呕。
在皇宫深处幻想过无数次乘龙快婿的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被人亲吻却是在这样的一个小渔村里,在这样一次戏谑的斗嘴之后,被人毫无预示地掠夺而去。
即使欧阳雨轩是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准备,瞬间,所有的美梦仿佛都破碎了。
他怎么能用这样卑劣的方法打趣她、玩弄她的感情呢?这个人太卑鄙、太坏了!
她拚命地跑,也不管欧阳雨轩会不会在后面追,事实上他要追上她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等她跑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停下来回头望去,身后却没有人追来。
这家伙犯了错都不会来找她道歉吗?不知为何,前面的幽怨之气还没有消,紧接着又从身体里冒出一股难言的怒火。
她真笨,刚才为什么就这样跑掉了,都没有打他一记耳光?
她咬着牙,脚底下使劲一踢,踢到一块小石子,石子飞出,划出弧线,咚的一声掉到了江里。
“哎呀,谁这么讨厌,都吓跑了我的鱼!”有个小阿子哇哇大叫。
赵蝶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江边,她没好气地回答,“是我踢的,怎样?”
“你赔我!”小男孩跳到她面前,伸着手,“这鱼我还要拿到镇上去卖呢,你把它们吓跑了,害我白白辛苦一天!”
赵蝶衣冷笑道:“几条小鱼能值多少钱?”
“几条小鱼?”小男孩瞪大眼睛,气鼓鼓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就只能钓到这几条小鱼?而卖掉这几条小鱼才能给我娘抓药!你把鱼吓跑了,让我娘怎么办?”
她的心头怦的一下,被这小男孩的话打中了心中的隐痛。
她收起所有的暴躁,态度软化,“那怎么办?我再帮你钓一条好不好?”
“就凭你?”小男孩不屑地打量她,“手脚那么干净,一看你平日不干活,你就是坐上一整天也钓不上来一条鱼。”
赵蝶衣被他说得心头恼火,但还是按捺住要发作的脾气,问:“你想怎样?”
小男孩的眼珠转了转。“你现在赔我钱,要不然就到我家里去,照顾我娘一
“让我去当你娘的使唤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赵蝶衣真要怒了。
小男孩更不耐烦地说:“不来就赔我钱!不多,二十个铜钱就好。”
“不就是二十个铜钱吗,我……”赵蝶衣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文钱了。看着这小男孩黑黝黝的脸,她的气焰一点点低落,思忖片刻,重重一点头。“好,我跟你去见你娘。”
小男孩吃了一惊,大概没想到赵蝶衣会答应他的要求,又立刻咧着嘴笑道:“好啊,你跟我来吧!”
她跟在他的身后,沿着江边向村子的另一头走去,渐渐地,他们走到一条小渔船旁。小男孩一指。“我娘就躺在里面,你去吧。”
赵蝶衣疑惑地问:“你不上船,你娘怎会知道我是谁?”
“你怎么这么啰唆,你自己和我娘说,她不就知道你是谁了吗?”
赵蝶衣踏着木板上了小船,刚刚掀开棉布帷帘就大吃一惊,只见坐在里面的并不是什么生病的渔妇,而是优雅美丽的逐月宫主。
“赵姑娘,本宫等你很久了。”逐月微微笑道。
赵蝶衣想转身下船,却发现木板已经被撤掉,一瞬间船也漂移开了好几丈,除非她再跳到水里,否则是不可能回到岸上去的。而那个引她来的小男孩,早已不知去向。
“赵姑娘,我劝你还是放弃跳船逃跑的念头。”逐月在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这里四周都是我的人,无论你跳到哪里去,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而我也并非要你死,只是请你到我的追云宫去住几天,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赵蝶衣故作镇静地纠正她,“你叫错人了吧?我不姓赵,我姓欧阳。”
逐月笑颜如花。“赵姑娘不必瞒我了,本宫想知道的事情从来没有查不到的,本宫想抓的人也没有抓不到的。”
赵蝶衣回身看着她的笑脸,眉心一蹙,又缓缓舒展开,露出一派优雅威仪,淡淡道:“既然是请我作客,怎么不见宫主的待客之道,茶呢?”
逐月惊异于她居然可以如此镇定自若,从容应对,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剥落。“赵姑娘不必心急,到了追云宫,自然可以吃喝不愁。”
赵蝶衣已经认命了,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逃跑无望,不如冷静面对。她知道逐月虽然心中恨她,认定是她抢走了欧阳雨轩,但暂时也不会为难她。
看眼前的局势,似乎逐月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总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不知道欧阳雨轩能否尽快知道自己落难的消息,又会采取什么行动来救。
那个无德的坏人,若不是他偷吻她,害得她负气出逃,又怎么会遇到现在这样的危险。
欧阳雨轩真的是她的灾星啊!
可是……可是……如今除了这个灾星,她又能指望谁来救自己?
到底还是要依赖于他,那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