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无双迷迷糊糊醒来,外面正在吹进军号,她急忙胡乱穿上衣服就要往外冲,正好撞上迎面走来的元非傲。
“去哪里?”他一把扶住她。
“是不是开战了?”她伸着脖子往外看。
“只是小辨模的试探战争,还不是决战,肖典去指挥了。”他将她拉回到帐中,“就算真的开战了,你也给我乖乖的在这里等着。”
“秦王要造反,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是秦王的兄长,当然不希望看到骨肉相残的结局,所以希望我能将秦王活着带回去。”
她瘪嘴,“陛下太仁慈了,要我看,既然是狼子野心,就不能姑息养奸。”
“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陛下的旨意不能违背,若是秦王投降,我是不能赶尽杀绝的。”
他在帐子里陪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去等待战报。
迸无双一个人在帐中无聊,正好军中火头军送来早饭。她打开其中一个砂锅盖子,热腾腾香喷喷的鱼肉香味立刻扑面而来。在这个已经开始寒冷的季节里,这份热烫尤为难得。
她惊喜,“在这里都能吃到鲜鱼?”
别头军笑道:“这附近就是海啊,昨天我们几个火头营的人去海边抓了几条鱼,给将军和夫人尝尝鲜。”
迸无双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脸一红,端起已经盛好的一碗鱼汤,也不管烫不烫口,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
别头军在旁边笑说:“夫人喝汤的样子和将军还挺像的,咱们将军最喜欢吃猪脚,可汤是最喜欢喝鱼汤。”
“真的?”她抬起眼,“我以为他喜欢喝粥。”
“将军说鱼肉挑刺太麻烦,所以不爱吃鱼肉。”
她用衣袖擦了擦嘴,“我在家中吃过一种鱼,是没有多少刺儿的,好像叫什么……鲶鱼。”
“那种鱼咱们昊月的河里不产,海里倒是有一些,不过海中捕鱼是皇家独享,普通百姓吃不到,将军大人距离皇城太远,陛下也不会千里迢迢赏条鱼过来。”
闻言,古无双眼中闪闪发亮,“海里有?那这里的海会不会有?”
“也许有吧,但那种鱼会在海边浅滩吗?咱们又没有捕捞的工具。”
她笑道:“不怕,海边总有些偷偷野捞的渔户吧?我们去向他们买几条不就行了。”
别头军见她竟然要亲自去找鱼,急忙阻拦,“夫人,您可别出去,现在是打仗时期,要是搞丢了您,将军非砍了我们的头不可。”
“我去去就回来,大不了一个时辰左右,他指挥作战,不到天黑顾不得我的。”
她一旦做出决定任谁也拦不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和营中的人要了一匹马,又问了路,就向着海边出发了。
临走前,王海看到她,忙招呼,“夫人要去哪儿?”
“去海边给将军买两条鱼。”她在马上遥遥挥手。
王海见她纵马远去,和手下人说:“这可不行,怎么能让夫人一个人骑马离营,你们几个,带上家伙,和我一起去保护夫人。”
就见王海带着七、八个人,也骑着马去追古无双。
正如古无双所料,在海城外围的小村子里,果然有在偷偷从事野捞的渔户。所谓野捞,就是不经朝廷允许,非法在捕鱼禁海中私自捕鱼,所以他们都相当谨慎和低调,不会轻易向外人透露自己从事的工作。
身为一个外地人,她来到这里打听哪里可以买到鲶鱼,一开始当然没有人回应她,直到她悄悄透露是为元非傲元将军采买食材,才有几个村民兴奋地问:“您是为元将军买菜?元将军他老人家可好?”
子剑才不老呢!她暗自憋着笑。“元将军他老人家身子硬朗得很,就是想吃鱼,又嫌鱼刺太多,听说你们这里有种鱼,鱼刺很少的?”
“你跟我来。”一个大娘悄悄对她招手,将她领进黑漆漆的屋子里,打开斗笠,只见一个鱼缸里面游着几尾鱼。“这种鱼刺儿最少,我们这俗称它是‘没骨头’。”
迸无双大喜过望,急忙掏银子付钱,大娘却按住她的手。“姑娘,这鱼若是别人要,我是万万不敢拿出来,但既然是元将军要,我却是断不能收钱的。元将军这些年为了咱们百姓,浴血奋战,舍生忘死,我送他一条鱼吃难道都不行?听说元将军快要大喜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姑娘嫁他,我是没福气见到他们大婚的样子,这条鱼就算是我送的贺礼吧。”
迸无双红着脸,连声说着谢谢,大娘帮忙她给鱼嘴穿上绳,让她担着鱼走出来。
蚌然村口出现一队人,吆喝着向这边走过来,大娘低呼一声,“糟糕,遇到他们可坏了,你快走。”
“是什么人?”她打量着,那群人穿的不是元家军的衣服。
“是秦王的人,经常来帮秦王要鱼。”大娘想关起门,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人中有一人眼利,一眼就看到古无双手中的鱼,好笑道:“我就说这里一定有鱼!这些刁民还说没有,这不是让咱们看见了。头儿,这鱼好,提着鱼的姑娘也漂亮,要不要一块儿带回去?”
迸无双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秦王的人,心头一慌,但随即镇定下来,用眼角余光四处打量,想看自己能从哪里逃跑,这一瞥,竟然看到了在村子另一头的几栋民房旁边竟然闪现王海的身影。
她心知王海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来,但面前敌人有二十几人,王海的人马不会超过十个,如果在这里打起来,他们占不了便宜,还可能牵连无辜。于是她用眼神对王海示意,不许他在这个时候冒险来救自己。
敌军中有个人笑嘻嘻地过来,伸手拉她。“姑娘不是这村子里的人吧?村子里几时有这么水灵灵的姑娘了,你是来海城玩的?要不要和我们进城里玩啊?”
迸无双闪过那人的手,娇笑道:“去城里玩?好啊,我和你们秦王还是旧识呢。”
她此话一出,让那群人不禁一怔。
有人不信,冷笑道:“你一个小泵娘,怎么会认识我们秦王?”
“话可不能这样说,认识不认识,看的是交情,不是看年纪,你们若是不信,等我见了秦王,自然就明白。”
说着,她将手中的鱼一甩,甩进一名士兵怀里。“喏,这鱼就是我给秦王的见面礼,你拿着,前面带路,咱们这就去见秦王。”
她这一身气势,还真把秦王的人马震住了,众人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人哼笑道:“还怕她一个小泵娘不成?就带她去见秦王,若是她吹牛,我就和秦王要了她做老婆。”
“就怕你要不起。”古无双笑着转身走进众人之中,眼角余光瞥向王海所在的位置,只见王海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像是按捺不住,仿佛随时要冲过来。
她朗声说道:“秦王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陛下的弟弟而已。比他再厉害的人我都见过,你们若是知道我的来历,就不会小看我了。劝你们别轻举妄动伤了我,否则后悔莫及。”
她这话明着是说给秦王的人听,暗地里是说给王海听。
秦王的人自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众人哈哈大笑,“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扯起谎来居然可以面不改色。”
迸无双暗中观察王海的身形向后退了几步,心知他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暂时松了口气。只是后面她要走的这步棋,凶险无比,得随机应变,若走错一步,只怕就见不到子剑了。
可是哥哥以前说过,险招之下虽然可能将自己逼到绝境,却也能将敌人逼到绝境,到时候是谁翻盘,还是未知之数。
元非傲听说双儿竟然被秦王的人带走,惊得当下就把手中的茶杯捏个粉碎。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抓走?”他一把提起王海的领口,差点没将王海勒死。
王海的脸涨得通红,“我们的人数比对方少,夫人用暗语逼我们不许现身,但我已经叫手下一路跟随,暗中保护。据说夫人并没有受到任何为难,因为夫人说自己和秦王是旧识,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她怎么会认得秦王?”这分明是缓兵之计。元非傲气得脸色发青,推开王海,在原地不停踱步。
肖典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帮忙分析,“将军,夫人现在没有暴露身份,是不幸中的万幸。秦王见到她,只会以为她是个普通女孩子,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夫人说谎的功夫一流,说不定可以成功骗过秦王,而如果当时王海他们贸然混战抢人,反倒可能让夫人陷于险境。”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元非傲喘着气,眼睛瞪得血红。
“今日我们的试探作战,看得出秦王的作战计划非常保守,将军不是怀疑秦王是在搞什么花招吗?现在夫人入了城,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请夫人从中采查消息……”
“不行!”元非傲断然否决,“双儿毕竟不是士兵,没有作战经验,不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她只是逞一时之勇,这样最是危险,再说,你怎能保证城内就没有认识她的人?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对了,我们的人不是已经把海城围起来了吗?怎么还有秦王的人能自由进出城门?”
王海连忙说:“最奇怪的是,我的人跟他们跟到一座山坳后面,转了个弯,就看不到了。”
“看来山中有密道!”肖典兴奋起来,“若是能找到这条密道,我们就可以直接进入海城,连打都不用打了。”
“全力找出这条密道。”元非傲下令,“更要想办法进入海城,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派人潜入城中,我要知道双儿的消息!”
“是!”
迸无双现在的情况不算糟糕,她被带到秦王面前,秦王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闷闷地问道:“这丫头是谁?”
“王爷,这丫头是我们在城外的村子里遇到的,她说认识您。”
“认识我?”秦王绕着她转了一圈,“我不认得她,哪里来的野丫头,拖出去。”
她连忙举手叫道:“秦王,您忘了吗?今年年初您过寿的时候,那双麒麟玉璧,还是我亲手为您挑选的呢。”
秦王一怔,回身盯着她,“你是古家的人?”
“是,我是古大少的贴身侍女。”古无双巧笑嫣然,“年初您过寿的时候,大少送了您十二件大礼,其中那对麒麟玉璧就是我帮大少挑选的,不知道王爷是否喜欢?”
秦王哼笑道:“古家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听说古连城正忙着把他妹妹嫁给元非傲,该不会是元非傲派你来做他的说客吧?”
她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大少派来见王爷的,是我们大少有些事想和您谈。”
“什么事?”秦王盯着她,眸光犀利,似乎能将她看穿。
迸无双一边说着话,一边心中拼命地编着说辞,想着千万不能被对方看出破绽。“我家大少一直很敬仰王爷的为人,听说王爷这次起义,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大少说……南海以外的不少岛屿,据说藏有很多宝物有待挖掘,可惜陛下鲁钝迂腐,始终听不进他的建议。若是王爷有意在海外称王,他希望能与王爷合作。”
“真的?”秦王狐疑地看着她,“古连城就不怕这样做让陛下知道了,会砍他的头吗?”
“所以我们大少没有亲自来和王爷谈,也不会有任何的书信与文字留下,只是让我这个丫头先过来给您递个信儿,以免走露风声。大少还说,倘若王爷战败了,这些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认的,到时候王爷也不要怪他无情无义。”
秦王冷哼,“果然是生意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迸无双趋势说:“我的话带到了,王爷,您请深思,民女这就先告退。”
她想溜走,结果秦王却喝了声,“先等等。”
她心头咚的一跳,不知道又有什么问题。
只见秦王道:“这外面已经被元非傲的兵马围住,我若是放你出去,被他们趁机攻进来可就得不偿失了,你等着吧,一待本王赢了这一仗,你就可以走了。”
迸无双暗暗叫苦,要知道自己凭借一时的花言巧语骗过了秦王,可这谎言能撑多久,她也没有把握。她正想着该找个怎样的借口溜走,就见有个士兵神秘兮兮地跑来,在秦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秦王的脸色一沉,冷冷道:“这丫头居然还有脸来见我?把她押进来!”
迸无双不禁纳闷,会是什么女子得罪了秦王?
正想着,只见几名士兵抻解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走进大堂,逼着她跪倒在秦王面前。
“赵冬菊,你竟然敢欺骗本王!”
迸无双浑身一震。什么?赵冬菊?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可是从人缝中往里看,虽然那女子的头垂得很低,她却能辨认出那的的确确是赵冬菊。
她不是该在泉城帮她和子剑照料生意吗?怎么会在这里?
此刻赵冬菊的声音清晰传来,“王爷,我是来请罪的,请王爷赐我一死。”
“你是该死!”秦王双目含恨,“当日本王派你去元非傲身边,是怎么吩咐你的?要你想办法接近他,然后不管你是下毒还是暗杀,总之要把他干掉,而不是让他此刻在海城外对着本王耀武扬威!赵冬菊,你是不是不想保住你娘的命了?”
迸无双再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冬菊竟然是秦王派到元非傲身边的刺客?
赵冬菊的声音仍是一径的淡然。“王爷,我感谢您救下我母亲一命,所以才答应为您做事。您当日是怎么和我说的,您还记得吗?您说是元非傲与我父亲意见不合,才暗中搞鬼陷害我父亲,导致我全家大难,父亲被斩,我被发配为军妓。你一腔正义看不下去才出手救了我,希望借我之手除掉元非傲这只朝中大蛀虫。”
秦王的眉一挑,“这些话是本王说的,又怎样?”
“王爷,我在元非傲身边这一年,我所看到的是元非傲如何效忠朝廷,报效国家。王爷,赵冬菊虽然是个弱女子,却不是个糊涂虫,这样的朝廷栋梁,我怎能下手伤害?”
秦王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朝着她砸过去。“所以你就故意写一些假的消息给本王,让本王误以为元非傲害了重病,病到快死,逼得本王走上这叛君叛国的一步,是不是?”
赵冬菊被茶杯砸伤了头,但她硬是咬着牙没有喊疼,只是镇静地说:“王爷,叛君叛国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您的,是您自己选的路,能怪谁?”
“把她拉下去,明天给我挂在城楼上祭旗!”秦王气得挥动手,命人将她拉下去。
就在赵冬菊站起转身时,她的目光和古无双正好对个正着,她紧张得停止呼吸,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这里戳破自己的身份。
赵冬菊只是露出一丝讶异的目光后,立刻收回眼神,没再说一个字。
迸无双还愣愣地看着赵冬菊的背景,秦王在上面又开口道:“你叫什么?”
她忙回神,重新堆出笑脸,“我叫单单。”说完她自己都汗颜,怎么取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她生怕自己“双儿”这个名字会被人从军中传出来,情急这下就编了“单单”这个假名,反正单单为双嘛。
秦王点头,不疑有他,对身边人吩咐,“给这丫头准备一间房休息。吃喝伺候着,别懈怠了,我可不想让古家人笑话我不懂待客之道。”
“谢秦王。”古无双嘻嘻笑着,心头咚咚作响,不仅仅是为自己还没有月兑离虎穴,也因为赵冬菊的突然出现和陷入狼口,让她原本想半夜逃跑的计划不得不更改。
深夜,古无双带着一壶酒,提着裙子,一路模索着找到海城中关押犯人的地方。
“守门大哥,您辛苦了。”她弯着腰,陪着笑,将酒壶递上去,“我的一位好朋友被关在这里,我想看她一眼,最多不超过一盏茶的工夫,行不行?”
守门的士兵迟疑着看看她手中的酒壶,又看看她那张如花笑脸,咽了口口水,摇摇头,“不行啊,现在是非常时期,两军正要交战,王爷有令,到处都要严守。”
“守门大哥,严守是一定要严守的,可是人情也要兼顾不是?我这位朋友只怕来日无多,我过些天就要走了,真怕再也见不到她,只想说两句体己话。大哥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肯定不会让我朋友在临终前都没人帮忙带话吧?”
说到这里,她又塞过去一件东西。那士兵是聪明人,虽然没看清她塞过来的是什么,但是用手一模,应该是一锭十两重的银子。这几乎是他半年的饷银了。
于是他收下钱,一咬牙,“行,你快点进去。别耽搁了。”
“谢谢大哥。”古无双从门缝一钻,就钻了进去。
漆黑的监狱并不大,只零星关着几个犯人,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赵冬菊,出乎意料的是,赵冬菊还没有睡着,只是抱着膝蜷缩着坐在角落里。
“赵姐姐,我来看你了。”她蹲在铁栏外面,小声轻呼。
赵冬菊一抬头看见她,很是惊讶,又很是谨慎地轻声回应,“你……太冒险了,我不值得。”
“赵姐姐,你以前那么照顾我,我不能不来看你。”古无双伸出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赵冬菊向前握住她的手,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但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说明白。我早就是将死之人,我全家获罪时,我曾经怨天尤人,所以秦王说是将军陷害我爹的时候,我立刻就信了。
但这一年我想明白了,是我爹在朝做官做得不好,才会有此下场,怨不得别人。我没有随先父而去,苟延残喘到现在是不孝;将军救我,我又存害他之心,是不义。就算王爷不杀我,我自己也不想活了。”
“姐姐,你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就算你以前有错,但现在知错了,就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还要请教姐姐很多事情,若没有姐姐,我就觉得缺了臂膀,我家那口子……若知道姐姐不在了,也一定会伤心的。”
赵冬菊苦笑,“他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妹妹,我和你交个心,其实我心中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他是个君子,对我除了兄妹之情,再没有别的,我渐渐的也死了心。妹妹,他是个好人,你可要好好和他过这一辈子。”
迸无双呆呆的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已不受控制的成串滚落。
她不敢在牢里久待,匆匆和赵冬菊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溜出来。
赵冬菊因为和秦王一直有私下的书信往来,秦王曾向她透露了海城中的密道所在,所以她按照赵冬菊所说的位置,趁着夜色找到了城内的密道出口。那是在一栋民宅后院的一口水井里。民宅外有重兵把守,但她先是溜了进去,并想办法放倒了几名士兵,掀开了水井的盖子,跳了进去。
崎岖潮湿的漆黑密道里,她谨慎小心地慢慢走着,模着密道壁上的石墙,一路走到了通向城外的出口。
这出口也用巨石阻挡,她用尽力气,好不容易将那块石头移开了一些,缝隙刚刚够她娇小的身形通过。
才走出密道,她呼出口气,正想休息一下,忽然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横在她眼前,接着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冷冷响起,“别动!你若是敢喊一声,这剑就会割断你的喉咙。”
迸无双全身一震,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轻笑说:“我不但敢喊,我还敢唱歌,你拿我怎样?”
“双儿?”
她旋即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她娇笑着,“子剑,我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一袭黑衣的高大身影正是元非傲。王海的手下说秦王的人马就是在这一带失踪的,所以他断定这里一定有入城的密道入口。但是他带着人在这里搜查了半天也没找到,正在失望之际,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响,怎么也没想到双儿会从城里逃出。
“好了,既然你平安无事,肖典,告诉健卫营,虎豹营,今夜子时开始对海城全面攻城!”
“等一等,”她抓住他的胳膊,急忙叫道:“城里的牢房中还关着赵冬菊,子剑,你千千万万要保住她!”
“赵冬菊?”元非傲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是在泉城?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以后再和你说,但你一定要保证,绝绝对对要保护她的平安,她已经够可怜了,我绝不能再让他被人伤了分毫。”
元非傲见她如此情急的样子,叹口气,“你可知在我心中你若是被人伤了分毫,我会有多痛?你这丫头就会给我惹麻烦。好吧,我答应你,一定会保她平安。现在你给我乖乖的回营去睡觉。”
“不,我要看着你如何打赢这一仗。”她娇声恳求,晃动着他的胳膊,像个赖皮的孩子。
在一旁的肖典忍不住笑道:“将军,这一战还是属下来吧,夫人刚刚受惊,只怕需要休息,请将军护送夫人回营休息,明天天亮前,属下保证一定把秦王抓到帐前见您!”
元非傲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双儿,“好吧,就交给你了。”
他相信属下的能力,绝不会有负他的期望。
这一战,元军真是赢得漂亮。先是几千精兵从密道入城,打开了海城高大的城门,然后大队人马如潮水般鱼贯而入,让还在睡梦中的秦王兵马当场被剿灭,秦王也被肖典生擒。
就在秦王被抓到元非傲大帐前时,帐内的元非傲正在喝双儿亲手熬的汤。
“我好不容易才熬了这一锅鱼汤,你无论如何也该喝光吧?”双儿举着汤碗,在帐中追着他。
元非傲无奈地一边躲一边说:“我本来以为你之前指使别人做饭,说得天花乱坠,应该是个高手,没想到你做的鱼汤又苦又腥,我就是喝白水也不喝这汤。”
她嘟着嘴,“这是我第一次亲手熬汤给人喝,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就算是不喜欢也要装出喜欢喝的样子,要不然以后我再也不给你做汤了。”
“我做人向来坦荡,不说瞎话,难喝就是难喝,干么要装样子说违心话?”
两人拉扯间,古无双觎准他的走向一个飞扑,却扑出了帐门,蓦然和被押解到帐前的秦王打了个照面。
“你?”秦王大惊,“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押着他的人正是王海,他高昂着头得意地说:“这是我们未来的将军夫人!”
“什么?”秦王气得火冒三丈,“你不是说你是古家的丫头,叫单单吗?”
她嘻嘻一笑,对着秦王行了个万福,“民女真名古无双,的确是古家人,王爷难道不知道单数加单数,凑在一起就是双数了吗?”
“双儿,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进来!”
元非傲在里面狮吼,她立刻乖乖地钻进帐里。
“将军,秦王带到!”王海大声说。
迸无双凑在元非傲的耳边,小声说:“要不然这锅汤就先招待王爷品尝一下?”
元非傲挑眉看她一眼,无声地一笑。“好。”
她掀开帐帘,“有请王爷——”
秦王被捉,昊月国史称这一段为“秦王之乱”,皇帝朱雍因为念及手足之情,只是将秦王削爵流放,没有杀他,并晋封元非傲为平南侯,元非傲虽然坚持了几次,但皇上封赏的态度也很坚决,他只好领封了。
在古无双的帮助下,一年之后,以泉城为中心,方圆几百之内的县城经济都活络了起来,百姓收入日丰,泉城渐渐成了可以和皇城媲美的全国第二大城。
不消说,天下钱庄古连城当初借给元非傲的那五百万两银子自然顺利还清。而在古无双和元非傲的大喜之日,天下钱庄送来的嫁妆,甚至比皇上赏赐的贺礼还要华丽丰厚。
在古无双的极力撮合下,肖典娶了金莲,凤凰坊的一些姑娘也都找到了不错的人家。
赵冬菊被平安救出海城时,本想和元非傲说出实情并告别,但是被古无双拦阻。元非傲不知道是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是故作不知,丝毫不过问赵冬菊的过去和被关进海城的前因后果,但是不久之后,她被秦王软禁的母亲也被接到了泉城。
迸无双私下对她说:“赵姐姐,人生匆匆,不过百年,何必活在过去的阴霾之中?如今的泉城,乃至昊月国,都欣欣向荣,我希望在你的心底也能开出一朵花来。”
她望着古无双的娇美笑颜,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我的心中能不能开出花来,但是我知道你已经是某人心中最美的花。”
迸无双又是羞涩又是得意地翩然转身,蹦蹦跳跳着往前奔跑。
远远的,传来元非傲的吼声,“古无双!大夫不是说你有身孕了,不许你乱跑吗?你还敢跑?”
赵冬菊望着头顶辽阔的天空,不禁感慨,这样明媚澄澈的蓝天,真的是世上最美丽的景色,以前她只是低头生活,从未抬头观赏美景,从今以后,她要让这份湛蓝明亮的颜色永远驻留在心中。
双儿说得对,人生匆匆,不过百年,她的心底也该开出美丽的花才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