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狼狈逃离饭店,才回到车内坐定,高伯轩就喃喃低语致谢,神色看似平静,可使劲握着方向盘而泛白微颤的双手,却隐隐泄漏出他此刻翻腾汹涌的激荡情绪。
“谢什么?”瞪着他,江若荠不解。
“谢谢你护卫我。”深邃黑眸沉沉凝睇,他低哑道。
“呃……”回想起自己的那一记头槌,她尴尬地涨红了脸,抱头惨叫哀求,“可不可以请你将方才我仿效席丹的那一幕自脑海中抹掉?我平时绝对不是那么粗鲁的!”
沉重的情绪让高伯轩本来还没心情想到那些,但听她“自投罗网”提起,方才的景象霎时浮现脑海,让他忍俊不禁被逗笑了。
“吼!你不要笑啦!”被笑得脸河邡赤,江若荠恨不得一棒敲昏自己,可既然干不出“自残”这种事,她只能悲愤哀号,“早知道就不该看世界杯足球赛的,我竟然被潜移默化了。”
轻轻笑了起来,高伯轩忽地倾身将哀号不断的她给紧紧拥抱在怀,再次柔声低喃,“若荠,真的很谢谢你……”他清楚,她是有意要逗他开心的。
“不、不客气啦!”嗅闻着他身上的男性麝香,江若荠夸张的表情与动作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心的羞赧。
静静地拥着怀中人儿,让自己沉浸在这股宁静安然的温馨气氛中,激荡不安的情绪终于缓缓抚平,高伯轩大掌轻抚上她羞红女敕颊,眸心漾柔地缓缓开口——
“为何不问?”她有权利要他说明一切的。
“你看起来很痛苦!”心有灵犀似的,江若荠理解他这句没头没脑突然冒出来的问话,当下轻声微笑道。
因为在意他的感受,所以宁愿憋住满肚子的疑问啊……
一股暖流滑过心田,高伯轩感动得合上了眼,怕自己不争气而泛红的眼眶被发现。好一会儿,他像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心地缓缓睁开眼,眸光温柔却又坚定地凝觑着她——
“若荠,你有权利知道的。”轻轻的,他嗓音沙哑开口。
“你想告诉我了吗?”真挚凝觑,她不想逼他。
“嗯。”轻点了下头,却又陷入漫长的沉默中,毕竟要亲口道出那深埋在心中,连想也不愿再想起的丑恶一夜,他需要好好调适一下自己的心情。
一旁,江若荠也不急着追问,只是静静地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直到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涩声开口了——
“出身于有名的道森家族的艾伦是我多年前到美国念书时的同学,他向来优秀却也自傲,可不知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时常找麻烦,我真的不懂他的敌意打哪儿来,但当时专注于学业上的我却也懒得去理会,就算取得学位后,获得学校欣赏而留聘当教授的那几年,我们还是一直处于敌对状态……”
“慢着!”发现疑点,江若荠连忙举手发问:“你们毕业后,应该会各自奔向前程,就算你留在母校教书,艾伦也会离开啊!怎么说在美国教书的那几年,你们还继续敌对?”不要跟她说艾伦三不五时跑回母校找他作对,那就真的是太令人佩服了。
闻言,高伯轩苦笑。“道森是个拥有无数产业的豪门家族,我任教的大学也是道森家族的产业之一,艾伦毕业后的办公桌就在学校理事长室内。”身为学校理事长的艾伦,要找他作对机会还会少吗?
“咦?”惊疑一声,江若荠纳闷了。“既然讨厌你,身为理事长的他怎么会一边和你敌对,一边又每年发聘书请你留下来教书?”这太诡异了吧!
“刚开始,我也不明白。”再次苦笑,高伯轩轻声道:“不过那确实是一所好学校,令我很心动,所以便没有多想地接受了约聘。直到去年,我厌倦了在国外独自一人的生活,加上当时得知两个弟弟身体都出了些毛病,所以便考虑接受国内大学的邀约,回台湾来教书,谁知……”嗓音一顿,眸底满是苦涩。
“如何?”江若荠紧张追问,知道关键来了。
“艾伦来找我!”眼眸一黯,胃又开始翻涌起来。
“不是讨厌你吗?怎么又来找你了?”
“是啊!我一直以为他讨厌我,哪知他得知我不打算接受约聘,想回台湾时,他却主动来找我了……”喃喃叙述,回想起当夜的景况,他忍不住又浑身轻颤不已。
见他神情有异,额上冷汗直冒,甚至几度恶心干呕不已,不知为何,方才艾伦狂笑说着两人关系暧昧的画面突然窜入脑海,像似明白了些什么,江若荠瞠目结舌瞪着他,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天!若她的猜测属实,那他的过往就真的太悲惨了。
“你猜到了,是吗?”嗓音干涩粗哑,俊目泛红,眸底有着深深的羞辱与愤恨。“是的!他强暴了我!他说他爱我,所以强暴了我!”
“噢……”小手紧紧捂着唇,心中猜测被证实,江若荠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被一个男人给强暴了!”定定看着她,高伯轩努力维持平静的表面下有着激烈又深沉的悲愤。“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闻言,江若荠猛地伸手抱住他,难过地替他哭了起来,边哭边喊,“这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我不能接受?是那个艾伦不好,他变态又不要脸,竟敢侵犯你,我找人去砍了他,呜……死变态……呜呜呜……”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好为他心痛。
靶受到她真挚无伪的心意,高伯轩激动地紧抱着怀中人儿,将自己的脸埋进她肩窝内,俊目无声地流下泪来。
这是他遭受侵犯后,第一次向人倾诉这个深埋在心底的屈辱,也是第一次允许自己流下愤恨的泪水。
当下,就见两人相拥而泣,只是一个哭得震天价响,咒骂连连;一个却将自己深埋在肩窝中淌下无声的屈辱之泪。
许久许久后,高伯轩率先抚平自己的情绪,眼眶微红地抬起已经没有泪痕的脸庞,优雅长指轻轻抚上小脸,温柔拭去上头奔流的泪水,沙哑轻笑道:“怎么你哭得比我还凶?”
“我……我心疼嘛……”说话的同时,两串泪又掉了下来。呜……原来他就是曾被侵犯过,才会因没得到同意就吻她而羞愧致歉,一切只因为在意她的感受,怕造成她的不愉快。
“傻瓜!”既感动又不舍,他再度伸手帮她拭泪。“别哭了,我会舍不得。”
被他难得的甜言蜜语给惹得笑了出来,随即江若荠又板起脸忿忿道:“当时,你怎么没告死那个死变态?”强暴女人是罪,强暴男人也是啊!
斑伯轩涩然苦笑,“就如同很多被强暴的女人不敢报警一样,虽然心知这是对方的错,但我是个男人,要我在法庭上对众人承认自己被男人强暴,甚至还要一再回忆描述自己被侵犯的过程与细节,我的自尊心受不了的。”所以他选择远离,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侵犯他的男人。
“你这样会姑息养奸,这是不对的。”抹着泪,江若荠不赞同。
“我知道!”平静承认,他轻声道:“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但是真的要去面对,并非容易的事。”尤其对一个被同性强暴的男人而言,那又更难了。
听他这么一说,江若荠安静不说话了,因为她不是当事人,不曾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无法真正体会那种既觉羞辱又悲愤的心情,也许事情若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没办法去面对。
想到这儿,她轻叹了口气,不解地叹气,“艾伦既然敌视你,又怎会突然说爱你呢?还是其实他打一开始就是爱着你了,只是高傲的不肯承认,直到听说你要回台湾了,才疯狂的做出那种事?”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于艾伦,除了惊恐愤怒外,高伯轩如今只有作呕感。“无论他怎么想,我对男人永远不可能有兴趣。”
“很好!”小手轻抚上他脸庞,江若荠笑了。“不然我对对同性有兴趣的男人可是没兴趣的喔!”
被她这番话逗得啼笑皆非,高伯轩无言地瞪着她,最后决定低头封住她的唇……
扒……幸好他是个对同性没兴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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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经历了“绑架事件”,高伯轩敞开心房对江若荠倾吐了内心深埋的秘密后,两人的心灵因而更加紧密,感情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加温攀升着。
每天教完课后,高伯轩必定会转去水果行找她,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不仅让江家老爸看在眼里也笑在嘴里,其热恋的消息更是在校园学子们的八卦讨论下迅速传开。
这天,水果行生意有些清淡,客人有一个没一个的,闲着没事,江家老爸干脆拿来干布擦拭架上水果,让卖相更好一些。
就在他不经心地擦拭着之际,却见女儿蹦蹦跳跳地提着行李袋从店面后跑了出来,嘴上还快乐地哼着歌儿,一副要出门旅行的样子。
“阿荠,你要上哪儿去?”丢下干布,当老爸的连忙询问。
“我要出去玩!”开心粲笑,江若荠心情很好地补充,“东海岸三日游。”
“咦?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要去东部玩?”有些惊讶,赶忙又问。
“因为是昨天晚上才突然决定的啊!”边回答边忙着低头检查行李,看有没有忘了带东西。
“和谁?”身为老爸,宝贝女儿和谁出门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和伯轩,他明天没课,后两天又是周休假日,所以我们昨晚便临时决定开车到东海岸来个三日游。”检查完毕,确定没有遗漏什么,她满意点点头。
竟然是和男友去过夜旅行!
不知为何,江爸陷入一阵沉默,良久,他突然转身回房,不一会儿,再次现身时,他默默地塞了一个纸盒给宝贝女儿。
“什么啊?”纳闷,好奇翻转纸盒定睛一瞧,当意识到是什么东西时,她俏脸倏地热红一片,忍不住羞窘嗔叫,“爸,你……你拿这给我干嘛啊?”
苞着女儿一块脸红,江家老爸语重心长,“阿荠,男女朋友一起过夜,很难不擦枪走火,不过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啊!”
呜……女儿大了,这是人生必经的历程,没什么的,只是……只是当爸的心情很复杂啊!
“吼!老爸,你够了没啊?不要再说了啦!”忍不住尖叫,江若荠脸红得已经快着火了。
妈啊!老爸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未雨绸缪啊?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一方面,如今让他这么一提,她反而尴尬紧张起来了。
“不说就不说,我只是关心嘛……”好心被雷亲,江爸一脸哀怨,差点躲到墙角画圈圈。
呜……亏他还捐出和老婆爱用的品牌,竟然不被赏识。
嘴角一阵抽搐,江若荠正考虑着要怎么处理手中的纸盒时,却见修长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她心下不禁一慌,急得随手将纸盒塞进行李袋内。
“江伯伯、若荠。”一进水果行,高伯轩就一脸愉悦笑意地打招呼。
“嗨,你来啦!”一见他,江若荠心情很好,眉眼嘴角尽是甜蜜笑意。
“准备好了吗?”柔声询问,高伯轩是来接她的。
“好了!懊了!”快乐猛点头,她提起行李准备出发了。
“慢着!”蓦地,江家老爸突然大叫着跳了出来,飞快将高伯轩给拉到一旁,以着过来人的经验压低嗓音殷殷告诫,“年轻人,江伯伯也年轻过,知道有时冲动是免不了的,不过该预防的还是要预防,冲动的时候,套子还是得记得戴,知道吗?”
预防?套子?
斑伯轩楞了下,随即想通他话中之意,脸皮倏地瞬间爆红,结结巴巴的企图解释,“江伯伯,我……我和若荠还没有……”还没有什么,他却尴尬发窘的说不下去了。
“年轻人,我们都是男人,不用害臊!”以着心知肚明的表情拍拍他,江家老爸蓦地话锋一转,五官突然变得很狰狞。“你对我家阿荠是认真的吧?若你敢始乱终弃,别怪我“烙”人砍你个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斑哼,他虽金盆洗手已久,但如今纵贯线上叫得出名号的几只大尾的,可都是他昔日带出来的小弟,现在见到他都还要立正站好,尊敬的喊声“大仔”,若要砍人的话,随便放个风声,眼前这年轻人肯定就会死得很难看。
“江伯伯,我对若荠绝对是认真的。”定定凝着江爸,高伯轩眼神温和却坚定说道,毫不被他凶残气势所吓到。
“很好!”满意点头,狰狞凶残的表情瞬间又恢复平日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样,江家老爸再次拍拍他。“好好去玩吧!”
“爸,你嘀嘀咕咕在和伯轩说些什么啊?”眼见两个大男人缩在一旁窃窃私语,江若荠竖尖了耳朵也窃听不到,当下鼓起腮帮子气呼呼质问。
“哪有说什么?不过就交代开车要小心之类的。”话落,对高伯轩眨了眨眼,江家老爸笑咪咪的退了开,径自又拿起干布擦拭水果,嘴上还哼着歌儿呢!
是吗?
满心狐疑地看看他,又瞧瞧脸色莫名通红,可嘴角却噙着满满笑意的高伯轩,实在猜不出两人在搞什么把戏,江若荠当下也就不再多想,提起行李正准备往外走时——
“我来吧!”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袋,高伯轩服务精神十足,不让女士动手。
“谢谢!”笑盈盈的,她亲昵地挽着他空着的另一手,一同出了水果行。
未久,就见载着两人的车子从路旁缓缓驶进车流中,朝美丽的东海岸方向而去,准备好好享受这趟快乐旅程。
然而,就在他们的车子驶离的同时,另一辆火红色的房车却也跟着启动,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尾随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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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江若荠朦胧的意识逐渐清醒。
闻声,专心驾车的高伯轩偷空瞥了她一眼,注意力很快又回到前方路面上,柔和嗓音轻轻扬起,“你醒了?”
扭头看他专注开车的模样,江若荠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眼底满是羞愧。“对不起,我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唉唉唉,人家辛苦开车,她自己却径自呼呼大睡,实在太没良心了。
“没关系!你累了尽避睡,等到了目的地,我会叫醒你的。”高伯轩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他觉得她的睡颜很可爱,偷偷欣赏了好几回。
“我不困了啦!”不想被误认是睡猪,江若荠尴尬嗔叫,振起精神扭头看了看窗外景致,下意识月兑口询问:“我们到了北宜公路了?”
“是啊!”轻应一声,对她只瞧一眼就马上知道身在哪条路上甚感惊讶,高伯轩好奇笑问:“你对这条路很熟?”
“算熟吧!”想到自己大学时期,常和一大群同学骑着摩托车到东部游玩,这条路都已经不知往返了几次,熟到简直像自家后花园,她就忍不住百嘿干笑。
“我离开台湾多年,半年前才回来,台北很多地方都已经很陌生,更别说这条以九弯十八拐著名的公路。”唇畔泛笑,因为不熟悉,所以对这条以危险和灵异闻名全台的公路,高伯轩车子开得特别小心。
“放心!这条路我很熟,哪个路段有弯有拐,我全部了若指掌。”拍拍胸脯保证,江若荠突然回身把放在后座的行李袋拿了过来,拉开拉炼翻找着物品时,一个小纸盒突然掉了出来,而且就落在驾驶座旁。
“若荠,你东西掉了。”见有东西掉出来,高伯轩出声提醒,眼尾余光下意识地往纸盒上瞄去,当瞧清楚是什么东西时,他楞住,然后脸……爆红了!
“哇——”发现自己掉出什么东西,江若荠涨红着脸尖叫出来,慌慌张张地将纸盒给塞回袋内,忙不迭解释否认,“你、你不要误会……那不是我准备的……是……是我爸啦!”呜……完了!他一定以为她有不良企图,好冤枉啊!
“我了解!”喃喃回应,高伯轩勉强拉回心神,努力想专注开车,可脸皮却始终窘红着。
“真的不是我准备的……”再次强调,她快哭了。呜……当时她哪个地方不好藏那盒,偏偏就塞进行李袋中,这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真的了解!”同样强调,眼尾余光扫见她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沮丧脸庞,不知为何,高伯轩竟然想笑,而且也真的笑出声了。
“你……你笑我?”受到严重打击,她悲愤地再次澄清,“我真的没有要打你的主意啦!”
笑意不绝,正经俊脸隐带调侃,他缓缓开口了。“其实你若真要打我主意,我会全力配合的。”被心上人扑上的滋味,肯定一辈子难忘。
“……”脸河邡赤,无言地瞪着他俊秀侧脸良久,最后,江若荠决定还是转移话题的好,当下径自从袋内取出一迭冥纸,摇下车窗沿路撒落。
见状,高伯轩恍然笑了。“这算迷信吗?”
“出门在外,求个心安嘛!”耸耸肩,只要能一路平安,就算是迷信也无妨啊!
“说得也是!”只要平安,迷信又如何?
百嘿一笑,江若荠专心地撒冥纸,撒着撒着,视线掠过后照镜,然后很快的又移回来,瞪着镜中的火红色房车,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伯轩,你觉不觉得我们后面那辆车很眼熟?”眼熟到她不小心睡着前,似乎也曾在后照镜中瞄见那辆车的影子。
一路从台北开到北宜公路,两辆车都是同一路线,而且一直维持在他们车后,有这么巧的吗?
“你也发现了?”迅速扫她一眼,高伯轩其实很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愿去多想,宁愿相信是巧合。
眼见前无来车,江若荠正想转头透过车后窗眯眼瞧个仔细之际——
“铃——铃——铃——铃——”
懊巧不巧的,高伯轩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