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转浓时,他尚无所觉,只因这道香息早已深入血脉之中,随时都萦绕鼻端、心头。
但当软腻的触感自身后包围,他不由轻轻颤动,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心火再度狂飙,神游的心神迅速回笼,紧接着耳际被酥软的曼语给呵暖,脑中警钟大作。
“在想什么?”
想你!
他硬生生地咽下差点月兑出口的话,全身都因她的靠近而紧绷,挺直的背脊充分感觉着女性引人血脉贲张的丰满正紧贴向他,还有那纤细的双臂像一对温驯的小鸟栖息在他坚硬似铁的臂肌上。
狂乱的心跳猛烈撞击着他的胸膛,体内的热焰蛊惑着他脆弱的意志,脑中映满不久前烙印进记忆里的雪白娇躯,每一寸都是甜美的、炽热的,令人渴望的……他的呼吸为之沉浊而急促,在漫过理智的堤防前,他霍地闪身避开令人神迷意乱的娇躯,深吸了一口夜里沁凉的空气降下心头的火热,大步走到不远处的大石坐下。
善善稳住自己,他的闪身避开像一把锋利的刀利进她心头,汹涌的伤痛刺激着眼睛发烫。但她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被打败,还不到认输的关头。
抽搐地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聚集了足够的勇气才缓缓地走到他身边,挨着那具显然已准备好要抗拒她的阳刚体躯坐下。
她的靠近让岳翕几乎想惊跳起来逃开,但他只是愠怒地斜了一跟过去。月色下,她黑缎般的秀发裹住雪白的小脸,一双墨漆般的眼眸似嗔似怨,那楚楚动人的风致令人狠不下心再去伤害。
“你到底想怎样?”他懊恼着。
“我还能怎样?”她凄然一笑,表情受伤,“不过是想向你示好,为你救我而道谢。”
“不必。”他无力地抹了抹脸,自嘲地说:“是我大惊小敝。以你的武功,岂对付不了一条条小小的水蛇!”
“没有你,我会滑倒,何况,你事前并不知道我是被水蛇缠住脚,而且水蛇也可能有毒。”
“真的有毒,你自然会大声喊我。我不该……”脑中又冒出她一丝不挂的模样,那凝脂般的肌肤,窈窕的曲线……要命,光想着他就欲火焚烧。
“没有什么不该的。”她低声道,偷觑他俊脸上的潮红,纳闷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两人相拥的那刻。一阵滚烫烧疼了她的颊。
“可是我……”他紧握着拳头,下颌抽紧,“反正很失礼,对不起……”
“那没必要。”她吃惊地说,“毕竟你守在那里就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
“是呀……”俊逸的嘴角噙了抹嘲讽。或许一开始他就该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还是他以为祁善善洗澡时都是穿着衣服洗的?
“先不要谈这个了。”这样客客套套下去,她什么时候可以跟他谈心事?善善软语温存,犹带着湿气的娇躯情不自禁地偎向他,岳翕立刻往旁边挪开身躯。
她懊恼着,他的拒绝是这么明显,她若还有理智就该就此打住。可是没时间了,错过了今晚,她不见得仍有勇气,而他……更不可能给她机会。
“你一定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她幽幽轻叹。
“该说的,我都说了。”他语调冷硬地回。
“除了那些事,我们就没有别的好谈吗?”
“好。你要谈什么?”他转过脸来,一副等着奉陪她谈“别的”。
善善烦恼地咬着下唇,刚才是气愤之下随便讲的,她并没有“别的”想跟他谈。可如果自己立刻旧话重提,岳翕一定会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她秀眉蹙紧,搜索枯肠,忽然,灵光一闪。
“先前我问你在想什么时,你没回答。”她机灵地说。
“噢。”他避开她的注视,垂下眼睑,总不能告诉她满脑子全想着她的吧!
“很难启齿吗?”她的语气是慧黠的。
就算是,他也不会承认。
“当然不是。”他思索了一下,决定这么说,“我只是突然想到人与人的相遇是一件奇妙的事。如果那夜我没有离开姽方王的赐宴;被一股兰花般浓郁的香泽给吸引到湖边,就遇不上你了。”
“是呀。”善善也想起了那晚的情景,“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刺客。”
“是我太过莽撞。看你站在桥上,以为你要寻短见。”
“什么?”当时他只说怕她被风吹落湖面,哪想到他竟是以为她想自杀!善善表情错愕。
“是我自己看错了。当时月色凄迷,你独立于桥头,单薄的身子似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落桥面,我惊慌之下,莽撞地施展轻功渡过湖面,想拉住你,才会引起你的误会。”
“原来如此。”
“那晚,你究竟为何会在那里?”他锐利的眸光充满探询。
善善抿紧唇,神情幽远,静默了好半响。就在岳翕以为她不想回答时,她却幽幽开口:“月湖是我母亲在世时,最喜欢去的地方,那天晚上我去那里放水灯,一来是想向亡母告别,二来渲泄心情。你知道……我并不想嫁给你的皇帝……”
由于当时两人并未认识,祁善善不可能是因为他才排拒这门婚事,那么她为何会拒绝嫁给一个集天下权势、财富于一身的皇帝呢?
“皇上天纵英明,又是尊贵非常,与公主的身份可说是相当匹配,你何以不想嫁给他?”
明澈的眼眸深深地看进他的灵魂深处,看得他心跳急促了起来,娇艳的红唇咬字清楚地吐出:“我不爱他。”
“啊?”没想到她的答案竟如此简单又直接。
“有些人或许认为这点并不重要,但这是我对婚姻的惟一所求。如果要嫁,一定要嫁给我爱的人。但讽刺的是,为了姽方的利益,口口声声说疼我爱我的父皇却逼迫我嫁一个连见过都没见过的人。”她语气激愤了起来。
“或许姽方王是——”
“你不用为他解释了。”她凄然地打断他,“他是我父王,我会不了解他吗?我知道他虽然疼爱我,却更疼太子。他与丞相都担心我独揽大权,会对太子不利,才一心想将我嫁离桅方。”
“你会不会误解了?姽方王怎会认为你会对贵国的太子不利?”
“因为我与太子非同母所生。先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父王尽避口口声声说有多爱她,隔一年还不是又立了丞相的妹妹为后,那太子便是她所生。”
“可是姽方王也不该就这么认定你会……”
“你没听过功高盖主吗?”她冷声道,“太子尚年幼,父王近年来身虚体弱,他们见我独揽政权,身受姽方百姓爱戴,会有这样的疑虑也是正常。”
“就算是这样……公主是姽方王的掌珠,又为姽方立下汗马功劳,姽方王为公主选择夫婿,自然会以公主的幸福为首要考虑条件,才会选中敝国皇帝为公主的夫婿……”
“你说的虽有道理,可父王先前答应让我自己选夫,最后却迫于形势要我在桑颜卡邦与天朝皇帝之间选择其一,分明就是拿我的婚姻做牺牲,换取姽方的和平。”
“不过公主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选择了天朝皇帝,不表示在公主心里,皇帝是比那桑颜卡邦强吗?”
“任何选择都强过嫁给桑颜卡邦!”她厌恶地道,“我跟他在战场上见过一次,那家伙的色眼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岳翕默然了一会儿,方开口:“不管如何,你终究作了选择,就诙有始有终。”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带给她的却是沉痛的打击。善善心往下沉,忽然领悟到所有的努力都将会是徒劳。
“如果没有遇上你……”她的声音温柔而执拗,叙说着一份永远不悔的情,“或许我会接受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甘心当个无情无绪的深宫怨妇,可是天教我遇上了你……”
“你就当从来没有遇过我!”他闭紧眼,狠心道。
“什么?”她错愕又伤心,无法相信他会说出这么冷酷的话。
时光一去难倒回,遇见就遇见了,如何当成没遇见?就像付出的感情收不回来是一样的!
“你只是因为还没见过皇帝。”尽避心如刀割,他仍逼自己往下说,“等你见到他,会发现他比我好上百倍、千倍,你将会庆幸我没有占你便宜!”
“曾经沧海难为水!就算他比你好百倍、千倍……”他的拒绝像利刃般一再地凌迟着她脆弱的心,令她悲痛欲绝,“我也不可能会爱了!”
“你会爱的!你就当——”他着急地想说服她。
“就算没有遇见你……但是我已经遇见了!”她愤慨地叫嚷,双目闪烁着怒气,“即使从来没遇见你,这桩因政治目的结合的婚姻我也不看好!你的皇帝再好,还是个皇帝!而皇帝是男人中的男人,他的心太大了,一个小小的我绝填不满他!就算我爱上他又如何?他会爱我,又会爱多久?他拥有的太多了,永远有渴望他权势的人迫不及待地想取悦他,他轻易地便能把我忘记……”
“皇上不会的……”他想辩解,却被她眼中的凄厉看得刺心不已,他怔怔地瞧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不断迸落,心似火灼。
“何况我心里已有了你……”她深吸了口气说,“你不必拼命说皇帝的好话,就算他再好,都跟我没关系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慌了起来。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没必要把皇帝硬塞给我……”
“什么话!你本来就是……”他叱道。
“我不会嫁给他的!就算你把我送到皇帝面前,我也会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你!”他震惊地瞪视她,没料到她会如此倔强。
“我不想落得跟我母后同样的命运……”她悲苦地说。
“你母后?”他狐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皇帝为何娶我吗?”善善冷笑,“因为安国公认为我是能解皇帝逢九不过十的诅咒的九命天女!一旦我不是……”
“家父说你是!”他严肃地瞪视她。
“但我不认为自己是。”她也不甘示弱,“你们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吗?如果我不是,岂不是陷皇帝于险境?他若因此而发生不幸,我又将情何以堪?”
“不会的……”他心虚地避开她眼里的指控。
“那不是重点。”对于他一再的逃避,她感到疲累,嘴角充满嘲弄,“皇帝以为我是九命天女而娶我,就跟我父王当年为了帝位而娶我母后,以拉拢外公支持他是一样的。可是他们都没有问一声,选定的新娘是不是想嫁给他们,是不是已有了意中人儿!纵使婚后备受夫君宠爱,被迫嫁给不爱的男人的妻子依然快乐不起来,时时萦回着旧爱,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终于抵受不住相思之苦而病倒,撒手西归……不,我不要像我母后一样,就算要孤老一生,也不要活得像个深宫怨妇,想爱不能爱,伤心至死……”
她的每个字都像针一般扎向他心头,刻画出令人心痛的一幕幕,即使不断喃念着“不会的”,想要否认,历代诗人所作的宫怨诗词却翻上心头,成了善善情锁深宫的代言。
办颜未老思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莫名的恐惧和绝望掐着他颈子,令他呼吸困难。
不,他无法坐视她凄清寂寞的老死深宫。她值得更好的对待,值得人捧在掌心里疼惜,而不是任她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是不会!”他以为是自己激愤地喊出声,但那优美而冰冷的声音是出自善善美丽的红唇,“因为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能怎么做?”他感到全身发冷,担心她会做出傻事。
“跟你无关。”她倔傲的表情一片冰冷,语气轻轻的,“都跟你没关系了,既然你不要我,所有的事便跟你没关系。我只能祈求,诚恳
地祈求上苍,求老天爷不要让你落到跟师父一样的懊悔中。错过,就错过了,再后悔也挽不回什么……”
“你在说什么!”他慌张地伸手向她,善善却敏捷地闪开,飘到三尺远。
“家师便是我母后至爱之人。”阴影在她四周迅速扩散,她单薄的衣袍被夜风吹卷得似要飞走,声音显得空洞,“他是我父王的堂弟,与母后互有情愫,在母后被指为太子妃后,碎心之下,远走他乡。几年后他回来,母后却已香消玉殒,令他懊悔当年顾及社稷安定,没答应母后的要求,带她一块离开。他终身悔恨,在将我教养成人之后,便在母后的坟前坐化。临终前交代我将他火化,洒在母后的坟上……”
岳翕全身如坠冰窖,仿佛她话里的描述将是自己未来的照镜。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沉吟道,深深看他一眼,像是要将他的形影烙进神魂里般深刻,“师父生前总爱念这两句。他还说,宁做无情人,莫留多情恨。他要我学会无情,但我学不会……”
声音破碎地消失风中,善善仰着脸凝望明月,任脸上的湿意风干。蓦然,她旋转过身,化作孤雁消失在树林里。
“善善!”他低喊出来的声音里有着无措的慌乱与怜惜,举起脚步想追去,双脚却像被固定住似的无法动弹。
追到又如何?除非他打算做个不忠不孝的人带她远走高飞,否则任何安慰对她都是伤害。
罢了,他颓然坐倒,注意到她离去的方向是两人这段期间居住的山洞。她应该是回去那里吧?想必是伤心欲绝地想一个人发泄心头的创伤,倒不如成全她,待会儿再去探视。
只是他的遗憾和悲痛……都将长留心底,连化成灰烬洒在情人坟上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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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西斜,凭着精准的方向感,岳翕回到山洞。才窜进洞口,混合着各式酒的酒香浓雾般朝他拥来,令他呼吸一呛,紧接着听见模糊的低喃。
“……千万端,美……三百……”
山洞角落里插着的涂了松脂的火把映照出坐在地上捧着酒坛喃喃自语的醉美人。
虽是满头乱发,仍遮掩不住她天仙般的绝色。澄亮点漆般的黑眸因酒意而涣散,失焦地朝他微微眯了眯。乱发下,娇美的脸容呈现胭脂般的动人颜色,粉颊上尽是泪痕。粉樱似的湿润嘴唇犹自颤动,岳翕竖耳倾听了许久,才听懂她嘴里吟哦的是李白的诗句。
“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
短短的四句诗,她却念得颠三倒四,若不是他读过,恐怕猜不出来她在念什么。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好气又好笑,大踏步地走向她。
“喝、喝酒……”她回他一个灿烂的笑,美得令人心醉。
岳翕目光如电地扫中一地的酒坛,有的歪倒流了满地的酒液,有的被打破糟蹋了香气四溢的美酒,还有的被喝了几口就丢在一旁不管,只有她两手捧住的酒坛独得厚爱,透明的酒液自她嘴角溢流出来。
“你、你们这些……”她摇摇蔽晃地站起身,一手抓住坛子的瓶口,一手指着他、却又指不准地摇摆,大舌头地嚷着,“文人……不是常说……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吗?所以我就把那些酒……”她转了一圈,涣散的眼抓不住目标,手便随意地乱指一通,“打开……想知道你……们有没有骗……人……”
“你到底开了几坛!”猿臂一伸,岳翕轻易地取走她手中的酒,扶住她不稳的身躯。
善善不领情,用力拍打他,挣扎地朝后退。
“我……哪有喝多少!”她边摆手,边为自己辩解,边打酒嗝。“我不过是……想喝酒,就开了一坛……那个葡萄酒……酸酸的,一不小心就被我打翻,便又开了蜜酒……太甜了,接着喝百花酿……但我怎么喝,就是解不了忧,消不了愁,觉得你们在……骗人!”
她嘟着嘴埋怨,随即微皱的小脸像朵盛开的花绽开娇美的笑,“咯咯咯……幸好我没有冲动地下这个结论,因为我看到了那个……”她拍开他扶来的手,指着被他夺在手上的酒坛,扬扬得意地说,“原来是我根本没喝对酒!什么葡萄酒、蜜酒、百花酿……通通不对!我的忧是因为情,该喝的是忘情酒才是!来来来……别皱眉了,陪我一块喝忘情酒,你就不会皱眉,像我一样没烦……没恼了……咯咯咯……好快乐……”
她双手高举着在原地转圈跳舞,越转越晕。
“你醉了。”岳翕把酒坛放到一边,伸手扶住她晕眩的娇躯。
“我才没醉呢!我我……”她嘴里还要逞强,“是山洞在摇,是你在摇……岳翕,喔,有两个、三个你呢,我该跟哪个岳翕说……”
“哪个都行。”他哄着她,“乖,让我扶你上床……”
“上床?”她茫然地眨着眼,接着咭咭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好坏喔!”她爱娇地嘟着嘴,眼睛失焦地瞪他,酒气喷了他满脸。那混合着她体香的酒气幽香扑鼻,令他心中一荡,“想趁我喝醉时,对我不乖喔……”
“你想到哪里去!”岳翕涨红脸,啼笑皆非。
“喔……我都忘了你是忠臣孝子的君子岳翕,不会对我不乖的。”她又格格狂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岳翕只觉得她的话句句带刺,但仍一把将她抱起走向石床,善善在他怀抱里挣扎,吵着嚷着:“我不要上床!我要酒,给我忘情酒,喝了就能忘了情,忘了你……给我!让我忘了你……这里!”她捶着自己的胸说,泪湿的小脸上隐藏着痛苦,“就不会再痛了……”
“善善……”痛苦哽在他喉头,她的每个字都像冰冷的鞭子般挥向他。
岳翕知道自己伤害了她,却不晓得伤得这样重、这样痛,反噬的力道让他比她更心痛几百倍、几千倍。
对不起……
他想跪在她身前忏悔,可皇帝、家人……形成的阴影却阻止了他。
对不起……除了将她放在石床上,他什么都不能做。
但当善善轻叫一声,投进他怀里时,他无法阻止自己接纳她,还轻声细语地询问:“怎么了?”
“好冷……”她瑟缩着,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狠不下心放她一个人在石床上受苦。
夜里的低温使得石床寒冷如冰,过去几晚善善都是以打坐来抵抗这份寒意,但今夜她喝得酩酊大醉,只是个不胜风寒侵袭的娇弱女子。
岳翕将她抱在身上,躺上石床。她香软身子令他回忆起溪里的那一幕,熟悉的感官热浪再度狂飙,他连忙紧咬牙根硬生生地压抑下,专心提气运功煨暖床面,并轻轻摇着善善。
彬许是太过疲累,喝的酒过量,她很快打起盹。岳翕耐心地等待她入睡,方将她放上变得温暖的石床。
经历了这样的一整晚,他着实累坏了,但放不下满地的酒坛不管。
岳翕认命地将酒坛放回存放它们的凹室,轮到那坛标示着忘情酒的酒坛该归回原位时,香幽如兰的酒香使得他干涩的口腔充满唾沫,他犹豫地看了石床上酣睡的美人儿一眼,便抵受不住诱惑地以手掬了一口透明似水晶的酒液进嘴里。
柔绵、鲜甜、甘爽的口感使得他忍不住又掬了一大口啜饮。入喉只觉得温和不烈,他不禁有些飘飘然。怪不得善善会捧着不放,忘情酒果如其名,香醇甜润、柔和不烈,饮了后但觉回味悠长,别说世间情爱皆可忘,连自己都可以忘了。
不自觉地将剩余的酒液喝了大半,直到酒坛差点从舒服得不想动的手中掉下,岳翕方警觉到自己过量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善善需要我照顾,我怎能喝酒!”他懊恼地用酒坛撞子几下头谴责自己,方随手将酒搁在一旁,靠着石床养神,却迷迷糊糊地睡着。
墙上的火炬逐渐微弱,终于抵受不住一阵吹进洞里的寒凉夜风而告熄灭。
那阵寒风徘徊洞内不去,拂过岳翕,但他非但不感到寒冷,全身还莫名地发烫。一股热随着血液流窜全身,所到之处便冒出腾腾热气,有的藉由皮肤发散出来,有的却在脏腑肆虐,化作饥渴及难以言喻的焦躁骚扰着他的睡眠。
他不自主地拉扯着身上的衣物,寻求冰凉的慰藉。辗转间,仿佛听见混合着阵窸窸索索的不安呓语。那声音形成一股锐利的压力刺戳着他在睡梦中的神志,唤醒了他。
岳翕睁开眼,好半晌只是坐着发呆,黑暗里什么都没有,可是那声音仍在。是从床上传来的。
床上!
他霍地醒觉,声音属于祁善善!
“热……好热,好热……”
岳翕头重脚轻地扶着石床爬起,他也好热,而且头好晕。那该死的酒,他不该喝的,应该晓得越是甜美的酒液后劲越强,此刻他便为那后劲所苦。
善善喝得比他还多,想必更不好过。
“善善……”他才唤了一声,床上意识不清的人儿便因体内的莫名躁热而坐起,拉扯着在睡梦中被自己拉开的衣袍。
由于洞内黑暗,岳翕并没有看清楚她,只意识到一个身体的轮廓朝他扑来,本能地知道那是善善,仓皇地接住,一股混合着浓洌兰香的酒气吹向他,头脑更加地晕沉。
“热,好热……”她呢喃,难以压抑的躁热使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圈住他,脸颊摩挲着他的,微微感到刺痒,但那胡须造成的微微刺痒并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反而激起一股强烈的感官反应,令她想要更靠近他、磨擦他。
“善善……”岳翕震惊地倒抽口寒气,全身因她的靠近而战栗。
“我好热……”她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抱怨,本能地磨擦着他强健的身躯。
“你喝太多酒……”他口干舌躁地说。
“是的……”她呢喃,甜美柔软的嘴唇贴着他颊肤蠕动,“我喝了好多酒……忘情酒,以为便能忘了你……却在梦中遇见你……噢,岳翕,这是个梦,一个美梦……清醒时,你只会推开我,所以……这一定是个梦。”
她甜蜜的声音蛊惑着他,岳翕因酒精而迟缓的脑筋不自禁地想要被说服。
这一定是个梦,是的。
现实中的善善虽是敢爱敢恨,却不曾这么大胆地亲吻他……亲吻?他屏住气息,感觉着她温热、甜美的呼吸急促地喷向他,柔润的小嘴在他颊肤上移动,寻上他的嘴。
他的心突突跳动,甜蜜的火焰自花瓣似的柔唇烧向他嘴里。在她生涩的探索下,他又尝到了那香幽如兰的酒香,这会儿的香气更加的浓烈、令人难以抗拒……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只剩下她引发他无限的渴望的甜美气息。
毙惚间,双手似有自己的意志似的在她身上游移,那起伏的曲线,从领口出来的丝滑肌肤令他意乱情迷,助长了他体内的火焰与饥渴。很快地,仅余的理智便被她诱人的女性魅力所俘虏,岳翕倏地收紧双臂,深深地吻住她,汲取包多的甜蜜。
接下来的事,像一场极尽旖旎的春梦,在梦里他对她为所欲为,她也热情地响应着他的为所欲为。两人热情地拥吻,借着探索彼此安抚各自体内奔窜的火焰,却让火焰烧得更狂妄、浓烈。
燃烧,璀璨地燃烧……掉落下来的星尘竟也美得令人热泪盈眶……
善善在白热化的燃烧之后,慵懒地蜷曲在他起伏的胸膛,甜美的余韵依然驻留在她体内,伴着她坠进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