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拨的琴弦在她一抬头见到玉笙自花径间狂奔向她时刺耳地响在空气中,新晴无法动弹地停在原处瞪视著他。她想起身奔回房间躲避他,却发现双脚根本没力气站起来。
“晴姊……”玉笙著急地喊著,身后跟了一个人,大跨步地走进亭内,云烟急忙拦住他。
“云姨,别这样。我带了客人来见晴姊。”
云烟听了后,才发现眼前站了个长身玉立的美男子。他风度翩翩,气质出众,而且正以一双痴狂若梦的眼睛呆望著新晴。
是她!
行云在心里狂喜地喊著。
他在岷山上寻寻觅觅了二十天,没想到她竟然在江南!早知如此,他就听了飞白的话到红叶山庄来寻她。
他的眼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苍白消瘦的玉容上。
她似乎少了一份活活泼泼的生命力,略微红肿的眼睛仍惊愕地瞪在玉笙身上,微张的红唇,尖瘦的下巴,蹙紧的眉心,在在惹人怜爱。
她依然美得惊人,而且还多了份空灵的柔美气质。
“晴姊……”玉笙调皮地眨著眼,一脸笑容。“这几日你都不让我来看你,我知道你是惦著我的病,可是你生病同样令我挂心。现在我病懊了,楚大哥又来了,所以我拉著他来看你。”
新晴神情恍惚地点点头,眼光移到行云脸上。
她朝他温柔地一笑,行云的心微微揪紧,嘴角轻扬。
“楚大哥是苏州玉剑山庄的少庄主。楚大哥,这位就是我的晴姊。”玉笙骄傲的表情,引得新晴心中泛起一阵阵甜蜜的涟漪。
“久仰郁小姐兰心蕙质,今日一见才知传言尚未及小姐的十万分之一。”
“公子过奖了。”新晴娇羞地低下头,轻声地说:“公子一个人来的吗?”
行云神色一凛,这才惊觉到新晴还是飞白的未婚妻。他高兴得太早了吧?虽然找到了意中人,可惜她已匹配他人。
“楚大哥是一个人来的没错,而且还给爹跟女乃女乃捎来一个消息。楚大哥,快把你昨天告诉我爹和女乃女乃的事告诉晴姊。”玉笙早上去向祖母和母亲请安时,意外地听到有关贺飞白的劣迹,所以一大早便拉著行云来见新晴。
他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打击情敌的机会!
新晴好奇的眼光探询地扬起,然而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殷勤地招待贵客入座。
云烟命人奉上香茗和点心。
“楚大哥,你快说呀!”玉笙没耐心地催促著。
行云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虽然飞白拜托他诋毁他的名誉,可是面对新晴冰清玉洁的秀容,他却开不了口。
只因为他对她一见锺情,不愿怀著这样一种自私的心态,来说好友的坏话。
新晴望见行云为难的表情,也感不忍,连忙投给表弟谴责的一瞥。
“玉笙,楚公子不想说,你就别逼他了。”
“不行的,晴姊。”玉笙著急了,恼怒地转向行云说:“楚大哥,既然你不说,就由我来说。”
行云轻叹了口气,默许了玉笙的任性。
“晴姊,那个贺飞白跟天魔官的少宫主夹缠不清,结果被天魔宫主给打伤了。”
“什么?”新晴还未有反应,一旁的云烟已惊呼出声。十五年半前悲惨的往事在她脑中闪过,她眼中出现一抹惊恐,神色愤慨。
“楚公子,这是真的吗?”她慌乱地向行云求证。
“这……是的。”行云避开云烟谴责的眼光,转向新晴,发现她正望著莲池发愣。
“郁小姐,飞白和天魔宫少宫主交往的事,是发生在和你订亲之前。他并不是……我是说,如果他早知道会和你订亲,他绝不会和那位白姑娘来往的。”
“楚大哥,你不用替他解释了!柏飞白向来风流放荡,就算没有天魔官少宫主,也会有别的女人!”玉笙在一旁加油添醋。
“事实不是这样!”对好友的忠诚心,让行云不顾一切地替飞白辩护。“飞白的个性是热情了些,可是他并不是那种玩弄女性的风流大少。他是真心喜欢白无情,他原本也有意娶她为妻,谁料到回家后才发觉贺伯父已向杜庄主提出婚事。为了这件事,他跟贺伯父吵了一架。郁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飞白心里也觉得对不住你,可是……他真的不能娶你,因为你是无情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不能要了姊姊,却娶了……妹妹。”
行云的最后一段话,震惊了在场的三个人。新晴收回沉思的眼光,惊愕地瞪著他。
“同父异母?”
“难道你不知道白姑娘的事?”
新晴茫然地摇著头,看向云烟。“云姨,这件事你知道吗?”
“小姐……”云烟沉痛地垂下眼光。“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依稀记得庄主成亲前一天,白萝曾来找过庄主。两人大吵了一架,还提到孩子的事。”
“这么说来我真的有个同父异母的姊姊罗。”新晴苦笑道,心情翻覆不定。
十几年来,外婆和舅舅都告诉她,双亲是被天魔宫所害。她一直仇恨著那个杀死父亲的凶手白萝,却不明白对方好端端地干嘛要害父亲。原来,是爹辜负了人家,另娶她娘。
她托起在读到诗经卫风篇“氓”时,对于诗中所描述的弃妇心态曾寄予深刻的同情。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男人陷进情网里,还可以有办法摆月兑;女人陷进情网里,却永远也摆月兑不了!
痴心女,却遇到个三心两意的男人,这愁怨如何排解?
“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白萝自悲极生怨,怨到尽头的心,岂是“拉杂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可以了结的?
在“心未死,情犹在”的幽恨下,她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方式,这样强烈的爱憎怨恨不但毁了负心人,也毁了自己,更造成下一代的不幸。
想到这里,新晴的心寒了起来。她虽不在意贺飞白和同父异母姊姊之间的爱恋,却担心十五年前的旧事会再重演。
不,她不能嫁给贺飞白。
他的心中没有她,而她的心中也容不下他,只有……玉笙。
只是,她和玉笙会有结果吗?
她抬起头,和他痴狂的眼光对个正著,她悲伤地望了他一会儿后,低下头看自己握住茶杯的纤手。
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情意,全落在行云的眼中。他觉得有些惆怅,却无心痛的感觉,他纳闷地蹙著眉。
他不是该心痛、愤怒的吗?他不解地摇摇头,继续为好友辩驳。
“其实,我这趟来是受飞由所托。他不愿辜负白无情,更不愿欺骗郁小姐,所以拜托我暗中将这件事传达给郁小姐,希望郁小姐在憎厌他之馀,主动退婚。”
“贺飞白是这么打算的?”行云的话让玉笙大感意外,他没料到贺飞白竟是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
“原来贺公于对家姊用情如此之深。”新晴轻声喟叹,云烟却不赞同地反驳。
“小姐,你怎么可以认她做姊姊呢?”
“云姨,她本来就是我的姊姊呀。”新晴温柔地说。“当年是爹对不住人家,更何况大姊毕竟是爹爹的骨肉。当年她才多大年纪?只比我大一些吧。我失去了父母,她也失去了父母,但我还有外婆、舅舅疼爱,而她呢?”她摇摇头。“可怜的无情姊姊,这几年日子一定不好过。光听她的名宇,就知道她心中有多苦了。连情都没有,那她还能拥有什么?”
行云钦佩地凝视新晴,他一眼就看出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却没料到她还有一副善体人心的玲珑心肠。
“不知郁小姐在知道真相后,打算如何?”
新晴愣了一下,不解地望著他。
“我是说,郁小姐是否会提出退婚的要求?”
“这……”新晴茫然地摇著头。“我想舅舅可能会提出退婚,不过,不会立刻。当初他跟贺家讲好婚事得等到明春我回家拜祭过先父、先母亡灵后,再行议定。如果到时候贺家提出婚期,舅舅应该会婉拒。”
“若是到时候爹没有拒绝,怎么办?”玉笙烦恼地道。
“那也不要紧。”新晴镇定地说。“等我跟姊姊碰过面后,再请姊姊出面婉拒婚事。”
“你要去找白姑娘?”行云讶异地问。
新晴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说的姊姊是我的挛生姊姊。到时候疏影也会回家祭祖,我会求她以郁家主人的身分向贺家提出退婚的要求。”
“你还有个挛生姊姊?”行云觉得心底的一块乌云似乎渐渐散开,一抹阳光照进心底。
“是呀,她跟著我表姑一家人在四川隐居。”
是了,是了!
他掩住心中的狂喜,整张脸焕发了起来。
“她跟你容貌相似吗?”
“据家师所说,姊姊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她,是她!
行云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响,这些日子以来积聚的相思情意全爆发出来。虽然只有那么一眼,却教他百转千回、萦绕于心。
那是他这生中第一次动情,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终于找到了她!
“你可知道她隐居在哪里?”他声音颤抖地问。
新晴怔仲地望著他,被他眼中狂烈的情潮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师父也不肯说。我只晓得明年二月底,姊姊一定会回家拜祭先父、先母,承继家业。”
行云略感失望,但他很快地给自己打气。
只有几个月的时问而已,他可以等的!
“楚公子为何对家姊的事如此关心?”新晴好奇地问。
行云苦涩地叹了口气。
“数月前,我和飞白同游岷山,在那里偶遇一位容貌和小姐十分神似的姑娘。当时我惊为天人,寻找了二十天,却遍寻不著。我在伤心失意之下,只好下山。今天初见小姐时,我心中欣喜若狂,还以为找到了她,可是……”
“可是对我却没有相同的感觉?”
“嗯。”行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刚开始我以为你就是她,但是见到你和玉笙……嗯,总之,我没有一丝嫉妒的感觉,这让我十分迷惑。”
新晴垂下头,双颊晕红,她没料到楚行云竟然看出了她和玉笙之间暗生的情愫。他们有那么明显吗?
“我是真心喜欢晴姊,但晴姊却好狠心的不想理我。”玉笙埋怨道,眼中尽是哀伤。
行云在心里叹著气,不知如何回答。
他既不能叫玉笙放弃这段感情——因为他明白玉笙就跟他一样无法勘破情关;也不能叫玉笙不顾一切地大胆追求——那妹妹青黛又该如何?他只能保持沉默,不发一语。
“晴姊默不吭声的,不过我知道她对我就像我对她一样,只是因为我们两人都订了亲,所以她才刻意避著我。可是我觉得这样好不公平!楚大哥,订亲之事都不是我跟晴姊愿意的,却要受这样的折磨。你评评理,这对晴姊和我是否太不公平了?!”
玉笙的这番言语,让新晴咬著唇,盈盈粉泪欲滴,行云见了也心疼。
“既然不公平,我们当然有必要把事情扭转成公平。”玉笙热烈地盯著行云,立刻让他头疼了起来。
他想起几天前,飞白也是这样瞪著他看。
麻烦,他嗅出了麻烦的味道!
“楚大哥,你说贺飞白拜托你到红叶山庄散播他和天魔宫少宫主的事,好让我爹提出退婚的要求;那么可不可以请你回五剑山庄后在伯父面前臭骂我一顿,让令妹也提出退婚呢?其实我跟她并没有正式订亲,只是双方父母口头上的承诺而已。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你可不可以……”
“玉笙,别为难楚公子。”新晴摇摇头,认为玉笙过于天真。
“晴姊……”玉笙越过桌面握住新晴的手,她微微颤抖著,更让他那颗心越跳越快。“楚大哥是了解感情的人,他一定愿意帮我们的。”
“玉笙,你……”新晴悲伤地叹著气,试著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就是不肯放。
行云见两人之间的情意如此之真,不禁深受感动。
“这件事我会尽力而为,不过,我没把握一定成。”
“只要楚大哥肯帮忙,就一定成的!”玉笙欣喜地道,俊朗的明眸开心地凝望著新晴。
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莲园里再度充满生机。
☆☆☆
行云一回苏州,立刻去见飞白。
听完好友的杭州之行后,飞白略做沉思,似笑非笑地睐著行云。
“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对了,那位郁小姐的品貌如何?我瞧你刚才提到她时,语气中又敬又佩的,该不会是动了几心吧?”
行云莫测高深地耸耸肩,微扯嘴角道:“我怕这次你要后悔了!”
“什么话嘛!虽然我是风流了点,却不是个之徒,就算她长得再美,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心。无情才是适合我的女人,我跟她……”一想起心上人,他的心口就阵阵热了起来。无情呀无情,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记不记得我们在岷山上遇见的那位姑娘?”
飞白愣了一下,疑惑地望著好友。
“说得呀。难道郁小姐会比你的红莲仙子还动人?”
“那倒不是。”行云抿唇笑了。“只不过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什么!”飞白满脸惊愕。“你是说她就是你的红莲仙子?”
尽避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但飞白依稀记得那双精灵慧黠的眼眸有多动人!
行云摇摇头,把飞白弄得更加胡涂了。
“你别卖关子了,行云。”
“她们俩是挛生姊妹。”
“什么!”飞白真是太意外了,这世界未免太小了吧?他爱上了无情,而行云却喜欢上她的妹妹。
“我从来没听说郁小姐还有个挛生姊姊。”
“可能是因为她们从小就被分开的关系。新晴亲口告诉我,她的姊姊疏影一直和表姑一家人隐居在四川境内。她甚至还答应,等到明春和疏影团聚后,她会央求疏影以郁家主人的身分,向贺伯父提出退婚的要求。”
“郁小姐倒是考虑周详,就怕到时候我爹那老顽固还是不同意我跟无情的婚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相信只要你坚持到底,事情还是有可为的。”
“唉,但愿如此。只是我好想无情喔,不知道她回天魔宫后是否仍惦念著我?我真恨不得立刻去找她,可是我爹禁止我出门。”
“就快过年了,也难怪伯父不喜欢你出门。飞白,你就忍耐一下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飞白苦笑,他记起那晚天魔姹女在客栈里说的一番话。再深的情,再炽热的爱,也敌不过时空的阻隔呀!他和无情能经得起这番考验吗?
他惶惑不安地凝视天际,分隔这么久的无情,对他的爱是否仍一如以往般热烈,永不熄灭?!
☆☆☆
夕阳的馀晖遍洒在碧绿的湖水上,也罩住无情泛著千愁的消瘦玉容。
必到天魔宫已三个多月了,她使出各种方法,婆婆仍不为所动,不让她下山去找飞白。
多少次,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湖畔思念飞白,想他热情的眼眸、爽朗的笑容,还有她离去前他依依难舍的恳求。
“情儿,别走……”那一声情深爱切的低喃,一直到现在仍回荡在她的耳边,道出了他们苦涩的离情。
他的伤好了吗?
婆婆的那掌伤得他好重,他苍白的俊容、嘴角的鲜血,还有软弱的气息……无情越想心越痛越慌。他还活著吧?
眼泪再度滚落粉腮。
不要死呀,飞白,你绝对不能死!
她双手抱住已有生命迹象的小肮,心里恨极这种生死两茫茫的感觉。
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飞白,生命对她不再有意义。若不是一个月前她发现已怀孕的事实,只怕早已受不住相思的煎熬而以死亡逼迫婆婆放她下山。
可是她现在不能死,无情悲伤地摇著头。她月复里已有飞白的骨肉,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呀!她舍不得抛下月复中的骨血,独落幽冥寻找飞白,况且飞白很可能没有死!
只要他没死,他们就有希望。她盼望著两人重又携手相亲,她渴念著他再度以眷宠的眼光爱恋著她,在她耳畔低诉缠绵的情话。
而且他也说过永远不会抛弃她!
他不会那么狠心地留下她一个人,自己死掉!他不会那样待她的,不会的!
她忍不住掩面低泣,为这痛彻心扉的相思苦楚悲叹。若是早知道爱情如此令人心痛,她当初是否还有勇气爱上飞白?倒不如拿那把刀直接戳进他的心了事!
只是,她狠不下心来!只好落得今日的伤心断肠,以泪洗面。
“少宫主。”美娃在湖边找到她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她轻按住无情的肩安慰。“回去吧,少宫主。天暗了。”
“不用管我,美娃。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宫主找你,回去吧。”
“婆婆找我做什么?我跟她没什么好谈的!”无情愤慨地道。
“少宫主——”美娃轻叹道:“宫主都是为你好啊。而且我听说刚从山下采买回来的兰姨带回来一个消息,宫主听了后脸色很不好看,命令师父叫你去见她。”
“你知道是什么消息吗,美娃?”
美娃摇摇头。
无情在无奈之下,只好扶著美娃的手起身,走回位于湖畔的天魔宫。
这座位于雪山支脉深山里的木造宫殿,正是武林人士谈之色变的天魔宫所在。它紧临终年不结冰的翠暖湖畔,春、夏时绿草如茵,锦绣若画,冬日则白雪纷下,在绿意盎然的大地上撒下一层银粉,点缀出玉树银花般的美丽仙境。
从小生长在这里的无情,一直觉得她的家乡很美,遇见飞白后才发现,有他的地方处处是仙境,没他的地方仙境也变成愁苦的地狱了!
她就是带著这样抑郁不安的心,黛眉深锁地走进天魔宫主的寝室。
“婆婆……”她低喊了一声,发现房里还有白藜和白兰。
“哼!”白玉奴不满地轻哼一声,见无情头低低的,眼角尚有泪痕,心里更气了。
“你还再为那个负心汉伤心?无情,你真令婆婆失望,我跟你说好说歹的,还是不能教你忘了那个野男人!他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为他这样牵肠挂肚的?我不是早告诉过你,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吗?你为何还是这样执迷不悟?难道真得等到他亲手划开你的心口,你才肯觉悟?”
无情愤然地抬起头,泪盈于睫地怒瞪著天魔宫主。
“飞白不是野男人,更不是什么负心汉!那天是婆婆拿他的性命逼我回来的,不是他狠心离开我!包何况他还中了你一掌,如今生死不明,而你却……却还一迳地说著他的坏话。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白玉奴不怨反笑,悲悯的眼光凝睇著她锺爱的外孙女。“无情,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得婆婆的苦心呢?我是怕你受到伤害呀!你知不知道你兰姨带回来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无情的眼中出现一抹惊慌,她直觉这个消息一定是跟飞白有关。
飞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死了吗?
她觉得头晕目眩,胃肠翻腾直想吐。但是为了飞白,她苦苦地忍耐住。
“贺飞白订亲了!”
这残酷的言语,将无情定在当场,血液一点一滴地自她脸上抽离,她一个晕眩,踉跄地向后倒,昏倒进及时扶住她的白黎怀中。
☆☆☆
无情被诊断出有孕的消息,让白玉奴大为震惊,白藜将师父劝回寝室,一个人照顾神色凄苦、泪流不止的无情。
“无情……”白藜坐在无情的床沿,爱怜地望著她惨白的娇容。
天知道她有多心疼这孩子。自从师姊产下无情后,她比任何人都还要宠爱她,只因为她是郁竹风的女儿,所以她将满腔隐藏在心底的眷宠一古脑地转嫁到无情身上。
白萝死后,她对无情的宠爱更深了。她将无情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替她早死的母亲照顾她、了解她。尽避师父将这孩子改名为无情,但白藜心里知道,其实无情比任何人都有情,她的天性就像死去的白萝般充满热情。
只是她的情又再度毁在师父手上,就像十七年前的白萝一样。
她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这样做,为何一定要她们斩断情丝,憎恶男人?
她看得出来贺飞白对无情爱恋极深,师父应该做的是想法子让两人成亲,而不是硬生生地将他们拆散。
结果她却用了最残酷的方式,对待她向来宠爱的无情。
白藜虽然无法赞同,却明白自己无力改变师父的心意,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无情受苦。
“别难过了,孩子。”她轻抚著无情的长发安慰,无情抽噎著,投入她怀中痛哭失声。
唉!白藜轻叹著,不忍心看无情又为刚才那个残忍的消息伤心。
“无情,其实这并不能怪贺飞白,这件婚事是他父亲做主的,当时飞白根本还没返回江南。”
白藜的话,让无情停住哭泣,因泪水而份外明亮的眼眸,闪动著一抹希望。
真是痴心呀!白藜心中感动,但为了无情好,她迫不得已必须将残酷的事实分析给无情明白。
“尽避如此,贺飞白就跟你一样无能为力。你不能反抗师父,贺飞白同样也不能反抗父母。无情,我看你就忘了他吧!虽然他心里曾有过你,可是……”
“黎姨,他保证过永远不会抛弃我的!”无情激动地喊著。
“我知道……”白藜轻拍著她的肩安慰。“我相信他当时说这话是真心的,可是命运……是这么残忍,再说你俩又分隔两地,他如何对抗得了父母?无情,别傻了,忘了他吧!”
“我忘不掉的,藜姨。我爱他呀……”
“无情……”
“我要去找他,藜姨,我要找他问个明白。”无情突然从白黎怀里挣扎起来,白藜急忙制止她。
“师父不会准的,无情。你别傻了。”
“藜姨,我求你。我不能没有他,我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无情,别这么说。”白藜轻声斥责她,将她搂紧在怀中。“无情,你听藜姨说。贺飞白是跟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郁新晴订亲,婚期尚未决定下来,不过听说得在明年郁新晴返回扬州祭拜之后,所以你不必著急。在这段期间内,藜姨会想办法送你去找贺飞白,但是你得答应藜姨,要乖乖地调养身子。别忘了,你已怀有身孕。”
白藜的话让无情又惊又喜,惊的是飞白订亲的对象竟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妹妹,喜的则是能有机会再度见到飞白。
然而一股夹杂著嫉妒的恐惧,在她心头滋长。飞白会爱上郁新晴吗?就像她薄情的父亲爱上新晴的母亲般,而狠心抛弃她?
不,她不要!
她在白藜怀里哭得肝肠欲断,白藜著急地安抚她:“无情,你别哭了。藜姨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是……我怕!我怕他会像爹一样……”
“不会的,无情……”白藜心痛地拥住她,在心里祈祷飞白不要似竹风般无情,否则十六年前的惨剧又将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