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冀的死令寒萨深受打击。尤其死在野猪的撩牙下,而不是战场上,对于一名战士无疑是项耻辱。他悲愤莫名,怒叱寒冀的随从,若不是寒眉及时为他们说情,他们就要为寒冀陪葬了。
他原本还打算让长子再次领军袭击过邑和风族第二次的交易,没想到寒冀却成了一堆死肉。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何其无情呀!
“父亲,我了解您的心情,但大哥地下有灵,一定不愿父亲为他的过世太过伤心。希望您振作起来,发扬戈邑的势力。”寒眉假惺惺的劝慰。
“眉儿……”若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他真想投进女儿怀里大哭一场!
“父亲,戈邑还有许多事要您做主呢,您要节哀顺变,我知道大哥在您心里的地位,可是戈邑需要您,您的子民也需要您。
唉,若是可以的话,眉儿宁愿替大哥死,父亲就不至于这样难过了。”
女儿的话让寒萨既感动又惭愧。寒眉向来能干,比起站立在堂下的其他儿子不知强过多少倍。她若是个儿子就好了,他也不必挺着一把老骨头操烦至今。“眉儿,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惜呀……”
爱眉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可惜她不是名男子吗?她在心里冷笑,压抑下满腔的不满,温驯的道;“女儿若为男儿身,就能力父亲分忧解劳了,对这一点,女儿也一样遗憾。不过,父亲膝下还有好几名子嗣,女儿愿意竭尽全力辅佐兄长发扬戈邑。”
“眉儿,你真是太贴心了!”寒萨感动的道。
没错,她的确是贴心,贴心到为了戈邑未来的前程不毁在刚愎自用又愚蠢的兄长手中,预先除掉他,免得父亲将来遗憾。
“为了父亲,眉儿愿意做任何事。”她热切的道,真诚的眼神炙热吓人,寒萨看得满心感动。
“现在最重要的是抢到凤族的兵器。父亲已经看过仪月公主送来的兵器,果真如传说中一般精良。女儿认为我们不宜错过这个机会,如果能抢到这批兵器,戈邑必能更加壮大。”
“问题是你大哥死了……”寒萨的脸色黯淡下来。
“父亲还有其他子嗣呀!”寒眉按捺下心头的不满——对于父亲念念不忘一个死人,她有着说不出来的怨恨——热切的建议。“譬如二哥、三哥、四哥及五哥。父亲可以派他们领军,眉儿愿意追随在兄长左右,为戈邑夺得这批兵器!”
“眉儿,你认为你那几名兄是可以担此重任吗?”寒萨苦笑着,锐利的眸光扫向一旁唯唯诺诺的儿子们,眼里尽是鄙视。
“这……”寒眉为难的沉吟。比起寒冀的刚猛,其他几名兄长就像披了虎皮的猫,中看不中用。她便是看中他们怯懦、易受人摆布的个性,才饶他们一命。
“他们是什么料,我清楚得很呀!”
“兄长们虽然缺少实战经验,但父亲别忘了您手下还有好几名义勇善战的大将,可以协助他们呀。”她技巧的说法,赢得兄长们一致的感激眼光。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寒萨虎眼光芒一闪,心里有了计较,“我看还是由我亲自领军出击!”
“父亲亲自领军?那凤族兵器一定是手到擒来。”寒眉喜孜孜的道,感到血液一阵沸腾。终于有她表现的机会了!“眉儿愿意追随父亲出征在帐下服侍。”到时候她定然要让父亲刮目相看,明白她寒眉真正的实力!
爱萨只当是女儿一片孝心,自是欣然同意,暂时将丧子之痛放下。他点齐兵马,日日和寒眉一道指挥操练,在过邑预定和凤族再次交易的前几日,将戈邑交给次子及手下大将照管,带领一支三百人的精兵前往交易地点。
草上飞秘密随行,寒眉打算在此次行动顺利完成后,将他引荐给父亲。
他们在事先勘察好的地形埋伏,沿着河岸连绵不断的半人高芦苇丛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依照透过莫二飞送来的消息,耐心等待前来交易的两批人马。黄昏过后,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逝时,远远的河面划来一队战船。看船上人员装扮,依稀是过邑的兵士。
星辰和一弯明月浮现天际,整齐有序的马蹄声随着晚凉的夜风送来。劣谟的仪月很快和过邑的船队会合,她仁立在夜风中的身形,如一只彩凤,高贵华美中难掩形单影只的伤感。那漫不经心梭巡的眼似在寻觅什么,炽热的眼光里燃烧着浓浓的愁绪,平添一份楚楚动人的姿韵。
爱眉恼火的在心里闷哼,对仪月我见犹怜的身影不以为然。她以为她在干什么?和情人幽会吗?那副弱质可怜的模样是给谁看?该不是草上飞吧?
正当她气愤难平时,仪月沉稳的和过邑将领交谈,接着双方人马合力将十来个巨大箱子搬进过邑的船艇内。寒眉屏住棒吸,手心冒汗,对即将来临的一战心情紧张,甚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以往她只在戈邑城内操练,并没有实战经验。她只觉得偾胀的胸臆鼓动着大河奔泻般的激狂,嗜血的冲动在充血的眼眸跃跃欲试,只等父亲一声令下,便冲出去杀个痛快!
依照计划,一等凤族的人上马离开,他们立刻对过邑的兵上发动攻击,抢夺他们的船,到时候只要轻松驾船回戈邑就行了。天下还有这么轻易到手的差事吗?寒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智慧。虽然这主意是草上飞提供的,但没有她亲自督导。训练兵士从水陆两方奇袭,行动不会如此顺利。
凤族的成员很快上马离开,过邑的将领呼喝着手下,准备开船。戈邑的攻击令在同时候下达,三百名精兵借着夜色及一波接着一波扫过芦苇的风声掩护,分别从水陆两方悄无声息的靠近。
陆地上的士兵首先发难,引起过邑人马一阵慌张,当对手集中对付陆上的敌人时,水路的戈邑兵士则乘机偷袭。
情况的演变,就如寒眉事前的预测,过邑兵士被杀得大败,不是摔进河里,便是从陆地狼狈的溃逃,寒萨这辈子还没打过这种稳操胜算的仗,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当戈邑兵士欢声雷动的庆祝胜利,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咻的一声射进其中一艘船内,轰的引燃大火。
众人怔了一下,接连的火箭射来,有人逃避不及,被火箭射中胸口,发出凄厉的惨号。大部分的火箭则射到船舱和芦苇丛里,在风势助长下,迅速狂烧。突如其来的变故教众人措手不及,惊慌中,人人只顾着逃命。船上及靠近河岸的戈邑士兵连忙跳进水里,往对岸游去,可还没上岸,就被守候在那里的不知名敌人逮个正着。
被困在陆地的戈邑士兵更掺,火苗从四处窜出,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才是生路,像被困在火的地狱中。就算好不容易灰头土脸的奔出火场,也逃不过等在火场之外拦截的敌人。
爱眉万万没预料到会有这种乐极生悲的结果,夹杂着愤怒、恐惧及愧疚的惊惶以雷霆万钧之力朝她里来。天哪!她做了什么?尽避思路还不是十分清楚,却模模糊糊的意识到整件事是个阴谋,而她这个傻瓜竟然上了人家的大当!她压抑住体内深处的羞辱和痛苦,明白此时不是痛心疾首的时候,目前最要紧的是护送父亲回戈邑,将功赎罪。
在激烈的呛咳中,寒眉与数名近身恃卫护送寒萨跳进河中。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们的身躯,她知道现在不管走陆路和水路都有危险,但寒氏是从水战起家的,水性到底比其他人优秀,也较有把握。她和狐奕商量过后,决定护送父亲沿着湍急的河水往上游游去。
敌人多半以为他们会逃回下游的戈邑,寒眉却反其道而行,决定到上游处再想办法绕道回戈邑。
他们没有遭到拦击。即使是大白天,也没有几个人肯冒生命危险,愚蠢的拦截水里的敌人,何况是漆黑的夜里。当他们将几乎焚燃至天际的火焰战场抛得远远,除了模糊的火光外,再也看不见,听不清楚战场上的惨烈时。运动过度的四肢也开始酸软无力起来。
爱萨终究是上了年纪,体力无法和年轻人相比。察觉到这点的寒眉先要狐奕上岸检查是否安全,等到他发出确认的讯号,才和其他手下护着寒萨上岸。夜风呼呼吹来,寒意不断穿入湿透的衣裳侵袭同样冷湿的体躯。寒眉自己也是冷得脸色发白,又害怕生火会引来敌人注意,只得不断以手掌摩擦父亲冰冷的身躯。
“大家略做休息后,还要赶路。父亲,您撑得住吗?”她温柔的问。
“撑不住也得撑呀!”寒萨苦笑。
他当然也想到这次的行动,甚至上次的行动,都可能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对方利用他想扩展戈邑的野心,透过寒眉向他进言,而半生戎马的他竟然一时不察,中了人家的圈套。但现在追究这些都无济于事,眼前最重要的是安然返回戈邑。
爱眉听父亲这么说,心里难过。她向来自负,想以女儿之身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没想到急功好利的野心,反让父亲遇到这等凶险。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将父亲护送回戈邑。
她猛吸口气,平抚内心的焦虑,示意狐奕招呼众人重新上路。
眼前的道路漆黑难辨方向,呼啸而来的风无情的攻击他们畏冷的身躯,每一个步伐都是艰难的。他们穿过丛生的野草,进入树林。
摆暗中,树影被风吹得有如野兽的张牙舞爪,令他们心惊胆跳,警觉的左顾右盼,双耳更是竖尖,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一阵惊惧。
尽避身心疲累得几乎想死掉算了,寒眉晓得她绝对不能倒下,咬紧牙根搀扶父亲。
她完全不晓得回家的路还有多长,是不是长到永远走不回去了?
她忍住满月复的酸楚,拖着饥寒交迫的身体,在狐奕的前导下,奋力往前行。父亲的身躯越来越沉重了,压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却没喊一声苦,默默承受。
不知走了多久,凄寂的夜风里传来恐怖的野兽叫声,寒眉机警的停下脚步,仿佛听到一声闷哼,她回头一看。身后的部下不知跑哪去了,不禁大惊失色。“来人啊!”她着急的高声大喊,走在前头的狐奕听见她的叫唤,带领两名手下急急往回赶,却己来不及。
咻咻的怪声破空传来,寒萨发出一声惨叫,胸口中箭,软倒在寒眉怀里。“父亲!”她被父亲笨重的身体带得往后跌、匆忙间,眼角余光捕捉到盘据在不远处一株大树上的黑影。她眯眼审视,月光映照出一道高大、危险的影子,挽弓射箭的模样如此熟悉。
“小姐!”狐奕探了寒萨的鼻息,发现已回天乏术。“城主没救了,我们快走吧!”
“不!”寒眉哭喊道。
“小姐,我们已经被人包围!情况十分危急,你必须听我的!”狐奕语气急迫。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仇恨蒙蔽了寒眉的理智,她不能饶了那个杀她父亲,毁掉她所有梦想的男人!她挣扎着起身,狐奕着急地将她压倒,并以一记手刀砍在她颈后,制住她的无理取闹。
“我们走!”他抱着寒眉,带领两名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包奕想不透敌人为什么没有追过来,是认为寒萨已死,其他人不足为虑吗?他没有费神想下去,最重要的是他们得顺利逃出敌人的包围。至于是何方人马布下圈套、诱杀戈邑兵土,就等寒眉醒过来再说吧。
日升前一刻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但醒来的寒眉脸色却更加寒酷。她的心被复仇的意念填满,眼光比冰要寒、比刀要利。
他们兼程赶路,从天亮走到黄昏,又从黑夜走到白天,只是在离戈邑还有数里时,他们却绝望的发现再也回不了家。
夏军在这一天攻陷戈邑,寒眉等人终于知道设下圈套、诱杀戈邑兵士的敌人是谁了!
“草上飞!”她怨恨的语调比猿啼还要凄厉,眼里的仇恨光芒杀气腾腾。“我不会放过你!”
◆◆◆阳光灿烂的日子,最适合办一场野宴了!
大规模的战斗结束后,为了庆祝夏军空前的胜利,季抒下令在营地展开热闹的庆功宴,招待前来相助的各方盟军。从白昼到黄昏,依照情形还可能延续到夜晚,山珍海味搭配美酒,还有歌舞表演可以欣赏,务必让宾主尽倍。只是愁结满怀的人,怎么也欢不了,一整天,晓星躲得不见人影,仪月每每只能大老远的瞥见他,走近时却连影子都模不着,令她懊恼不已。
她迎着夕阳,任晚凉的风吹拂,紧锁的眉尖里隐藏着痴爱与苦恋,秋水般的眸光视而不见的看向靛蓝天际混合着红,橘与金黄的色彩,满怀愁绪。
暮色寂寂,情归何处?为什么晓星仍想不明白?难这真要到她伤心绝望的回返凤族的那天,他才肯听他心里的声音,接受她的情?
伤感的情怀如泛滥的河水,翻腾的酸楚逼出热辣的湿气几乎要满到眼睫。她无语问苍天,盘旋于胸口的一声叹息就要冲出哽咽的喉咙……“再叫。”咦,她真的叹气了。但这声音不像呀。
仪月眸光一转,发现早娘与她并肩站着。
“是你在叹气吗?”她讶异的问。
“嗯。”她淡淡一笑,眉尖同仪月一般深锁,眼光越过人群,看向被一群美女围晓着的季抒,悦耳的嗓音歌唱似的响起,“你瞧他身边多热闹?无数少女渴求他的青睐,仪月公主却远离人群。”
“你不也是吗?”
“我不一样。”她花瓣似的嘴唇微向上扬,明亮的眼眸里有抹难解的光芒。“因为不管他身边围绕多少女人,夜里还是会回到你的怀抱吗?”仪月扬眉笑道。
早娘一怔,眼一眨,又恢复之前的平静。
“仪月公主果然聪明过人,怪不得无论是我伯父还是王子自己,都属意你成为王子妃。”
“不会吧!”她骇笑,“我跟王子不适合。依我看,你和王子天造地设,比任何人更适合这位子。”
“为何这么说?”尽避喜在心头,早娘表面上却是无动于衷。
“这么说吧,如果我是王子妃,就没办法像你这样只远远看着叹气而已,我只怕会冲过去把那帮女人赶走,不准任何女人再围着我夫婿转。”她幽默的道。一时之间,早娘分辨不出仪月这番话是褒是贬,惊疑不定的望着她,“你不喜欢王子吗?”
“我欣赏他,但不想跟一堆女人分享他。早娘,我刚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不用将我视为情敌,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嫁给季抒。”
早娘讪然,她之前的确有那个意思。她专注的凝视仪月脸上的坦然,摇头笑道:“你是少数几个不被王子魅力迷倒的女子,我真的很讶异。你晓得王子很喜欢你吗?他昨儿个还跟我埋怨,说你总是避着他,要不然就是只谈公事,不给他一点向你示好的机会。”
原来喜欢玩躲迷藏的,还不只是虞晓星呀。仪月苦笑。不过季抒也太过分了。对深爱他的早娘说这种话,不伯她伤心吗?
“王子或许欣赏我,但谈到男女之情,就淡得很。”她意兴阑珊。“我确定他将来会是个明君,却不是好丈夫。早娘,你就跟他说,他的厚爱,我心领了,凤仪月的心眼大小,只能容下一个男人,也只能容她的男人心里只她一人。这么说,你该明白吧?”
早娘平静的眼眸兴起了波浪,如果季抒只喜欢她……哎,那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个空想罢了。
她自嘲的一笑。
“我明白了。”早娘的眼光又朝季抒那方向看去,巧的是他也望过来,两眼闪亮的看着她和仪月。
这时候一名少女从围着季抒的美女群中被挤出来,她愤愤不平的甩甩手、动动脚,看见仪月,便一拐一拐的走过来。
早娘认出是仪月的堂妹绿华,莲步轻摇的走开。
“摔疼了吗?”仪月扶住她问。
“哼,那些女人好粗鲁,连什么叫先来后到都不知道!”绿华气愤的说。“绿华,你要是继续喜欢季抒王子,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你确定你忍受得了吗?”仪月打趣地问。
“这……”她犹豫了起来,调皮的伸了伸舌头。“老实说,我虽然喜欢季抒王子,但还是单纯的仰慕成分居多。如果真要跟一群女人争夺他,我一定会受不了的。算了,我只希望能当面跟主子表达我的仰慕就好,其他事我是不敢想了。”
听堂妹这么说,仪月为她虚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友爱的模了模绿华的秀发,眼光看向不远处的密林,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直想奔过去。
“你先回去,我到林子里走一走。”
“快天黑了,你不去?”绿华担忧的说。
“很快就回来。”她不晓得该怎么对堂妹解释心中那种灵魂被撕扯的疼痛感觉,仅朝她扬扬手,便头也不回的奔进林内。
翠郁的树林里,夜来得更快。仪月借着颈上的夜明珠照明,在阴郁的林间漫步。双腿似有自己的主见,很快就来到晓星的树屋。
里头没有人,像以往的几天一样。仪月自嘲的扯出苦笑,托着腮看着无边的黑暗吞没林里的景物。
夜色寂寂,情归何处?
她的等待全成了夜里风中痴痴的凝望。虞晓星可真无情呀!为了躲她,连树屋都不回了。难道她的追求真令他如此难堪?难道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就像姚柔妹那样,只令他生烦?
不,她不相信!两人曾有过的缱绻缠绵,在记忆里刻得分明,若不是他让她觉得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她何以一再不顾自尊,只为了求他眷顾?
可是他心里若真的有她,为什么这样躲着她?他该知道这么做会伤她的心该知道她一直等待他做出允诺!
泪,自覆住脸颜的指间滴落,心被绝望的阴影笼罩。当眉间的愁郁沉重得再也无法负荷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带着伤痕累累的心去寻他。
懊让一切随日升月落而去,该让所有的伤心付诸流水吗?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反覆叹息,寂深的树林也默然无语,唯有夜风多情的撩起她的发,拂着她湿润的脸颊。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认输的溜下树屋,悲惨的心情让她无心面对人群,如幽灵般在林子里晃荡。
她走着走着,被一阵清冷的水流声音吸引,口渴了起来。
她听声辨位的寻到水源处,隐隐约约瞧见一座水潭,薄薄的雾气弥漫。
夜色里,看不清楚水潭的大小!也测不出它的深度。仪月只是不断听见噗噗的水波荡漾,小心翼翼的靠近时,哗的一声,潭心处猛然破水而出的黑影,吓得她心脏差点自喉咙跳出来。
可是等她看清楚那黑影,鼓鼓跃动的心跳依然没有缓和下来。乳油般的月色下,黑影狂恣的甩动身体的样子,如豹般野性难训,水珠自他扬起的长发往外荡开,蓄满力量的宽阔背影线条优美,两臂的肌肉均勾结实,缀满水珠的肌肤黝黑平滑,充满惊心动魄的美感。
仪月双颊的烧起来,尽避没看过晓星没穿衣服的模样,她仍是一眼便认出他来。她无法移开眼光,视线自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往下移,看到他狭窄的腰部,甚至想穿透水面,看看隐藏在水面下的其余部位是什么样子。
她知道他有双长腿,其他的呢?
强烈的灼热悸动自下月复保处升起,她羞赦的发现自己不但想看光晓星的,还的想对他非礼,这令她羞得无地自容。她转身想退开,却在慌乱中踢到石子,险些滑倒。
“谁在那里?”轻微的声响震动了晓星,他旋过身,眼光机警的梭巡四周。被人逮了个正着,要回应又觉得害羞,仪月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晓星的正面也很好看,年轻鼓起的胸肌浸在潭水里,她可以看到结实的肌肉自胸前沿伸向浮现在水面上的平滑月复肌,移动时,可以看到每一块肌肉像活的般在皮肤下面动作。
嗅,不能再看下去了!晓星正朝她这方向游过来,仪月飞快的转开眼光,眼睛左瞄右看的,想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意间看到他堆放在她附近大树上的衣物。
敝不得他会朝这里游来,原来是——一个顽皮的念头攫住她,敏捷的身影朝树上飞掠而去。
“谁?”跷星这下看得一清二楚,身似游鱼般迅速移动,几个眨眼来到岸边。当他高大匀称的健躯逐渐从水中走出,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一双狡黠带笑的羞涩眼脾,的身体又电闪般潜回水中。
“你……”分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晓星只晓得他宁愿变化为鱼潜进水里,也不愿以这模样面对眼前的美女。
“就是我呀!”她抱着他的衣服跳下树,娇俏的瑶鼻闻嗅到衣上的男性气味,心头的小鹿立刻不安的乱跳乱撞,全身更像被火焚似的的烧起来。
“凤仪月,你到底在做什么?”他恼羞成怒的低吼。
从齿缝迸出来的森冷质问,足以让胆小者丧胆,却反而激发出仪月的怒气。她原本羞得想放弃,但听到这么不客气的声音,女性的矜持和羞怯都暂时被抛到脑外了!
她故意用轻软细甜的嗓音做作的叹了口气,“哎,不再被叫仪月公主,而是凤仪月?没想到十来天没见,你的礼貌倒是变差了。”
“你……”晓星被她的话堵得哭笑不得。“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呀!”仪月镶嵌在清丽脸蛋上的清冷眼眸,在夜色中得意的闪动着。她微笑的朝他轻嚷,“我只是随意走到这里,随便看一看而已。瞧,我找到什么了?一堆衣服呢!
不晓得是谁掉的?”
他狐疑的瞅视她,像是无法决定是否该相信她。但那都无所谓,重点是将衣服给弄回来。
“那是我的衣服,仪月公主,你还给我吧。”
又成了仪月公主了?
仪月对他声音里的虚伪矫情和小心翼翼感到厌恶,显然他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如果我不还呢?”她甜甜的一笑,朝水潭走近。
“你拿我的衣服做什么?你又不能穿。”
“我是不能穿呀。”她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故意耸了耸鼻子。“即使能穿,也不穿你的臭衣服。”
“既然你嫌臭,就快还给我。”
她发出咯咯娇笑,不怀好意的眼光紧盯住他藏在水里的身躯。
“我或许嫌臭,但有个人是不可能嫌臭的,如果我把衣服给姚柔妹,你猜她会不会感激我?”
想到姚柔妹那个花痴把鼻子埋进他衣服里胡嗅一通,晓星全身寒毛直竖。这位姚族公主对他有着古怪的兴趣,总喜欢把他当小宠物般往怀里带。他记得两年前他被几名异母兄长围殴,被打得鼻青脸肿又在黄土地上滚了好几圈,全身不是血就是土,刚巧被随姚族族长到虞族做客的姚柔妹撞见,她居然不嫌脏的将他当成受伤的小动物般捡回去,从此以他的保护者自居。那年她十三岁,从此缠上了他。
晓星自己倒很怀疑,若有一天他以草上飞的英勇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这位只对弱者有兴趣的姚族公主会不会被吓得狂奔而逃,再也不理他了!
他想试试看!只是目前令他头痛的事够多了,他可不想再添加姚柔妹那桩!“堂堂的凤族公主被传出去偷男人的衣服好听吗?仪月,你不要任性了,快把衣服还给我。不然我就……”他软硬兼施的道还未完的语意悬着在两人间造成威胁。
仪月脸红起来,光想像别人的指指点点使觉得很可怕。然而心里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如果她放过今晚的机会,就再也抓不住晓星了。他是不可能主动来找她的,他太固执了,一旦认定一个理念,便很难改变,宁愿以一道残忍而冰冷的墙,高高的围住自己,挡在他与她之间。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鼓动她小小的翅膀,看看可不可以飞越两人间的墙面。这么想后,她决定豁出去了。她柔润的丹唇抿成坚决的线条,抛着手中的衣物,似笑非笑的瞅他。
“不然你就怎样?想威胁我可没那么简单。别人可不会相信堂堂的凤族公主会偷男人的衣服,倒是大伙儿都知道虞晓星生性风流,把衣服留在姑娘家的帐子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大不了我们的事传开,到时候就算你想把我甩开,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有人把你抓回来,用盘子盛到我面前!”
晓星听得目瞪口呆,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把她惹火了,否则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你别乱来!”他慢吞吞的道,眯起的眼眸里有抹危险的光芒。“我可不好惹!”
“放马过来呀!”她甜甜一笑。
晓星威胁的从水中起身,露出壮硕美丽的上半身。
“你再这么任性,我就起来抢回我自己的东西。你不怕吗?”
仪月眨眨眼,脑子里被晓星没穿衣服的想象模样填得满满。她着魔似的瞪住他滴水的胸膛,视线往下移。
尽避根本看不见水里的风光,她双颊还是不争气的燃起困窘的火焰,心跳得飞快,然而一对上那双晨星般眼眸里的得意,仪月体内的少女矜持立刻被怒火烧光。
“上次你救我时,把我剥光……现在我看你的,正好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