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还是个小女孩!罗愉在睡梦中,更能清楚意识到这点,眉头重重凝起,双眸一张。
骄阳已出现在床边的落地窗门外,正正卡在框格里,燃烧著纱幔,染红丝绣龙纹,房里像著了火一样,焰光斑斓。他浑身发热,感觉躯干上压著一具再完美不过的女性胴体。她柔软丰腴的胸脯,只隔著一层布料,贴触他坚硬的胸肌。她穿日式睡衣,腰间系带早不知扯哪儿去了,睡姿一变换,衣襟就敞开,弯曲的长腿横过他下月复,勾著他,斜进他腿间,他的臀侧甚至感受到女性私密的柔软。她的每一寸曲线,都是一个诱惑,变换一个睡姿,也是一个诱惑!他昨晚肯定真醉了,才让她上床来,结结实实找了个折磨!
“煊邬……”罗愉发出乾哑的声音,手臂困难地从她腰后抽出,迅速翻身,下床远离床铺。
他站得真的远了些,仿佛床上躺著什么洪水猛兽,再美的梦都醒了。天光大亮,朝雾尽散,他深呼吸一记,平息清晨的生理躁动。床上的小女子唔地一声呓语,小脸埋进他的枕头里,一只雪白的果臂滑出被缘,在他的床位抓抚著。
“罗……罗愉?”祭煊邬模不到他,困惑地坐起身,初醒的眼眸,朦朦胧胧地。“罗愉?”她盘著腿,举臂打个呵欠,只有一只手还在衣袖内,睡衣穿得如袈衫,白皙滑腻的胸口露了大半。
“煊邬,把衣服穿好。”这个语气有令人倾神专注的力量。
祭煊邬抓抓一头微鬈俏丽的短发,看向他的位置。“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罗愉拉开窗帘,将落地门往外推。阳台的绿篱里,种满立鹤花,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朝颜花,蓝紫色的花朵蜿蜒地分布在叶丛间。一股凉冷的早风扑上面颊,罗愉闭一下眼,迎著风,舒畅气息,随即转身往浴室走。
祭袄儿边穿衣服边下床,弯腰捡起一朵被风吹入室内的花儿,顺手簪在耳鬓,然后跑进浴室。
“罗愉——”
站在马桶前的高大身形一僵,罗愉没料到她会跟进来,双手极快地拉好裤头,按了冲水钮。
“罗——愉!”她抱住他,柔荑环著他的脖颈,踮脚尖,娇躯密贴他背部,在他耳后呵呵笑著。“你在干什么?”
“站在马桶前,还能干什么?”
“罗愉——”祭煊邬撒娇地叫他的名,压根儿没听进他的话,小手顺著他的胳膊滑下,皓腕摩著他的手背。
“煊邬,”他提胸屏气,道:“我还没洗手——”
“嗯?!”她轻应。
罗愉旋身。“我还没洗手。”双眼直瞅著她,语调清楚又缓慢,可让她听明白了。
年轻柔润的脸庞涨红,祭煊邬低下头,往后退。
罗愉垂眸,无声一叹,拉著她的手,走到洗手台,扭开水源。一管银白水柱往下泄,哗哗地在他们掌心溅开水花。罗愉挤了清洁乳,大掌摩擦著她,直到泡沫满满裏住他们的手,他用指月复仔细搓揉她的指间。
祭煊邬偏侧著脸看他。他神情认真,双臂围拢她,抓著她的手冲水,像在帮小阿洗手一样。这使她闷怒了。她回过头,盯著水流,颦蹙额心,瞬间将手指压堵著水源,水滋地朝上斜喷。
“袄儿!”他的眼睛被喷个正著,睁不开。
她哈哈笑了起来,将水源开得更大,手堵得更紧,一迳喷他。
“别玩了!袄儿!”他伸手抓她。
她左右闪躲,拉下一条毛巾,盖住他的头,笑著跑开。
罗愉擦乾脸上的水渍。她停在门边,挑衅地盯著他笑。
四目交接,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他眉梢上扬,挑一下唇角,丢开毛巾,露出要教训人的表情,长腿跨出。
祭煊邬尖叫一声,逃出浴室。罗愉追逐在后。两人笑闹地跑到卧室,他擒住她的腰。
“你还逃!小丫头——”他把她压倒在床上,浑厚的嗓音低低地呢喃。“你太顽皮了,煊邬。”
她的笑声逐渐松软,气息微喘。“罗……愉——”这一声叫唤,很性感,不像十五岁的女孩。
罗愉眸光一沉,大掌扣住她腰侧,翻过她的身子。她急促的气息还没恢复,胸口阵阵起伏著,莹亮的美眸对著他。他仰起颈项,胳膊一围,背肌上的羽翼形胎记伸展开来,将她罩在身下。
祭煊邬脸蛋绯红,唇也红,并且保持一个程度的微启,极其诱惑。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他好像没在呼吸,仿佛一动视线就会模糊,看不清楚这个小美人。久久,他徐缓地将脸俯近,她闭上眼,以为他将要吻她、抱她。
“在男人面前,唇要闭紧。”他拿下她簪在耳边的立鹤花,起身,站在床边。
祭袄儿一脸茫然地坐起。
他指著她没系带的睡衣。“还有——把衣服穿好。”
祭煊邬的心抽了一下。“我是你妻子!”她下床,走到他面前,昂著小脸。
罗愉微笑,温柔地垂下眼神。“你还小。”他捧著她的睑,吻她的眉、眼、鼻,一掌抓拢她敞开的衣襟。
她拂开他的手,衣襟又敞开,露出她青春美丽的躯体。“昨天,我同学吻了我的唇。”她说。
阳光退到门外去,拉走了影子。罗愉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张天生的笑脸。他将拿在手里的立鹤花,簪回她耳畔,道:“你今天还要上学,别迟到了。”
学校座落英格兰乡村绿野的山丘上,是祭家办的,也是祭氏系统下,年轻成员接触外界的一个起点。学校是小型社会、联合国缩影,学生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性格在这个强调独立思考的学校里,接受各式探索与启蒙。
什么古典三大家……
全是牢骚客!祭煊邬今天根本不该上学。一个早上她心不在焉,思想史根本是一堆已“做古”男人未能实现的“生前大话”,说好听是“雄心壮志”,其实不就是发牢骚,管它哲学还政治……反正不都是牢骚嘛!
讲台上的老师也在发牢骚。她今天根本不该来上学!
一个小小的东西打在颈后,祭煊邬转头。坐在斜后方最靠门口位子的邹风和,不明显地举著拳头在太阳穴边绕了绕。
脑袋坏了!祭煊邬对他做个鬼脸,端坐回身。没一会儿,咚地声音传开,她又回头。邹风和的书本掉在木质地板上,他朝她一笑,弯下腰,仿佛要捡书,但身子一旋,就溜出门外。这是一个讯号,她懂了。回过头,老师正在黑板上写著长篇大论。她站起身,离座走向教室后门。
迸朴典雅的走廊有祭氏建筑的风味,像条龙,沿著教室的外墙高筑,回绕在半空中。长廊底下是一片绿草原,没有课的青年学生躺在上头晒太阳,头枕著厚厚的书本。
“大学部的大哥、大姊们——”邹风和坐在长廊的栏杆上,看著底下的绿草原。
“我们今天也学学他们过悠闲的生活吧!”邹风和将视线移向正走出教室后门的祭袄儿。
“谁跟你“我们”?”祭煊邬瞪他。
“想跷课,不是吗?”邹风和跳到她面前。“你今天精神不好、双眼无光喔,袄祆——”他的手探向她。
“你别想再碰我!”祭袄儿闪过他,往阶梯走去。
“祆祆!”邹风和跟著她。“在自家办的学校跷课,还是第一次……”
“我爱上就上,不上,谁也管不了!”她打断他,嗓音带著令人不解的怒气。
“从现在起,我自己作决定!”她快步走下阶梯,制服裙摆在风中翻飞得很美,她月兑掉格纹背心、扯下领巾,随手丢。邹风和一件一件捡起。
他们一前一后越过草原,走到弯弧的木桥上,河边杨柳树林后的马场,传来马蹄声,有班级正在上马术课;河面上划船、撑篙的大学生不少,有的翻书吟诗,看来乱噁心的。一个坐小船的戴帽女生,朝桥方向挥著手,操著日本口音叫唤祭煊邬。祭煊邬没听见,应该是没听见,快步快行走出校园。
“祆祆——”邹风和跟上她。“有人叫你呢!”那日籍学生是大学部的,祭煊邬帮她算过一次命——就是用独一无二的铁口,随便说几句话啦!从此日本女人成了祭煊邬的信徒。
“祆祆,你的……”
“你闭嘴好不好!”祭煊邬终于开口,稍停过快的脚步,然后继续往前走。
邹风和亦步亦趋地跟著她。
学校似乎一点也没被他们抛远,即使走了半小时,回头仍看得到那带有祭氏风格的壮丽建筑立在英国的土地上。云一朵一朵压上太阳,直到要滚落,天空一片暗黑沉重。
邹风和仰望天。这个国家的天气就是这样,阳光稀氨,偶尔露脸,过了一个时间,马上乌云密布,看不见透澈蓝天。“要下雨了。”他说。
祭煊邬无动于衷,一迳往前走。偶尔有几辆车开过,他们就得退到路边的斜坡上。出入这个山城,大家都开车,很少有人像他们这样徒步行走。
“你到底要去哪里?”邹风和停住脚步,嗓音认真起来。
祭煊邬走她的,完全不管他。
十七岁少年生气了,迈开大步,挡在她前面。“你要去哪里?”
她瞟他一眼,绕开,依旧不搭理人。
“袄祆!”压抑的嗓音,他的神情不再只是十七岁少年。“你以为能用走的,离开这儿吗?”大掌拉住她,不准她往前多走一步。
祭煊邬看著他。“你跷课时,会留在校区当乖乖牌吗?”这问句充满挑衅。
邹风和皱起眉,放开她的手,走到路中间,挥动手上的格纹背心。一辆驶来的货卡车险险撞上他,车里的白人驾驶探出头,粗野的吼骂。邹风和走上前,在车窗边交谈几句,一会儿,白人驾驶下车站在路边,数著钞票。邹风和将车开到祭袄儿旁边。
“上车,祆祆!”他推开车门,把格纹背心和领巾丢向她。
祭煊邬接住自己的制服行头,想也没想就上了车。
做事不需要管合法不合法——这就是权力。听说邹风和的父亲是个驻外高官,在这个国家享有特权。
“有钱就能使唤人,不管是白人、黑人、红人、褐人……什么种族,”他看一眼后视镜,嗤笑:“再傲慢的民族性终究屈服于现实。”
“他也把你当成黄种凯子。”祭煊邬淡淡说了句,后方道路,刚赚了一笔的白人男性站在雨中,挥手欢送他们。
邹风和一笑。“他待会儿一定后悔,那些钱贴拼不成一把伞扒……”他踩紧油门,污水朝后喷溅。
车子开进市区时,阳光如刃劈开云层,又是一个美好的城市午后。邹风和随便把车转手,两人在熙来攘往的闹区街道漫步。他常跷课,说这一带挺熟,街头巷尾都有朋友。
一家专营下午茶生意的店,店主欧丽薇姬是一个月兑衣舞娘,白天穿著维多利亚风格的服饰,十足十大英帝国淑女,给顾客沏上最好的英国茶,提供贵族般的优雅享受,到了晚上,束缚一褪,她是夜总会最红牌的狂野舞娘“O”。邹风和说他在西班牙红灯区认识欧丽薇哑,这“O”的声名,越洋远播到欧陆各国,不少白天玩弄权力的男人,入夜就得窝在她脚下。
“你也在她脚下?”祭袄儿喝了—口茶。
“是呀,欣赏舞姿嘛!”邹风和闲适地答道:“聪明的女人懂得站在俯视位置——”
“看男人蠢样!”祭煊邬机灵地接他的话尾,眸光不屑地转移,望向玻璃窗外的行人,一面品尝美味的甜点。
阳光渐渐地贴上玻璃窗,聚在桌边的小报盆。邹风和笑笑地盯著她明亮的侧脸,一点东西也没吃,只看她吃,看她心情转好,美眸透出锋芒,这才是祭煊邬!
“祆祆,”好一会儿,邹风和发出愉悦的嗓音。“我突然发现,两个人跷课,比一个人跷课好玩呢!以后,我们都一起跷吧?”他带笑的眼神露出询问。
“陪你看月兑衣舞?!”祭煊邬送他一记白眼。
邹风和愣一下,笑了起来。“嘿,别把我说成色胚嘛!祆袄——”然后,装无辜。
祭袄儿哼地一声,撇开脸,又望向窗外。天气又要坏了,阳光忽隐忽现,大概会有场午后大雨吧!来来去去的男女,脚步很快、很冷漠,这个城市不够浪漫,不会有人喜欢雨中散步。
“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的目光?”邹风和也将脸凑到窗边,看著对街。“喔,一对要进饭店的俊男美女……”
祭煊邬唰地站起,冲出店门口。
“祆袄!”邹风和跟著她跑。
她的目标明显是那对进饭店的男女,但她没追上。过了街以后,她站在红色的避雨亭下,瞪著饭店的金色旋转门。
“怎么了?”邹风和站在她背后,看著空转的门。
雨开始下了。幸好他们早一步走进避雨亭,没淋到雨……不,他们其实淋到一点雨,她的头发都湿了,脸也湿,双肩颤动,似乎在发抖。
“袄祆?”邹风和探手搭她的肩。
她转身。“我要回家!”嗓音很冷。
他不明白地看著她。她突然蹲下,小脸埋入双膝。他听到了低低而沙哑的哭泣声,皱起眉。“我得先回欧丽薇娅的店,把帐结了。”他指指对面的下午茶餐馆,移动步伐过街去。
“你们男人都是色胚!”她抬起头来,吼道:“只想抱成熟女人的大腿!”
欧丽薇娅店门口那两根柱子,的确像极女人女敕白无瑕的大腿。邹风和不知道祭煊邬是不是为此怒讽他,只觉得这少女今天的表现——阴阳怪气!
岸完下午茶费用后,他招了计程车送她回家。他们在车里面对面坐著,一路上,仍下著大雨,天空阴沉,她闷不吭声。
车子一停下,她开车门,拉著他的手,奔进祭家别馆。他们将一身雨水带进门内,滴湿了昂贵的地毯,祭家的仆佣拿著浴巾,追在他们后头。祭袄儿蛮横地拖他进房,砰地甩上门,阻隔所有人。
“谁敢进来,试试看!”她警告著门外的仆佣。
“祆祆,你这是干什么?”这一个下午,邹风和被她彻底地弄糊涂了。“我不想今后变成不受欢迎的客人。”他到底还是个懂礼貌的人,虽然来祭家多次,一直很想窥探她的私人空间,却不希望用这种方式。“我这是擅闯……”
“是我带你进来的!”她走向他,把他推到壁炉前的躺椅。
他的腿撞了一下椅缘,整个人摔坐入位。“我身上的雨水弄脏了你家的地毯……”
“邹风和,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她的问题来得突然。
他噤了声,一脸吃惊。
祭煊邬不等他回答。“你们男人都喜欢成熟女人……”说著,她开始月兑掉衣服。
邹风和儍了,一动不动地陷在椅中。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她的肌肤,一寸一寸果裎,直到一丝不挂,泪水哗哗自眼中流出。
“你看我是个小女孩吗?”她定定站著,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体,嗓音听得出有种倔强。
邹风和垂眸,晃一下头,回过神。“祆袄——”语气出奇低沈地道:“你在跟谁赌气?”
祭煊邬强烈一震,叫了起来。“我哪有!”她慌乱地走动,东碰西碰,情绪一点一滴失控,最后拿了东西就摔。“喜欢成熟的女人……我不是吗!谁说我还小、我还小……”
“祆袄!”邹风和站起身,靠近她。
“走开!”她大哭大叫,推倒一只大花瓶。巨大的声响,引来门外的拍打声。
“里面在做什么?开门!”年轻总管余联的声音传进来。
邹风和转而往房门走去,
“你敢开门……我就杀了你!”她哭著说狠话。
邹风和注意到她握著一块尖锐花瓶碎片,可能割破掌心,因此流著血。“袄袄!你放开手!”他没再多走一步,整个人僵在门边。
门还是开了。
祭袄儿看清门口的人后,激动地用邹风和听不懂的语言大吼一句,便瘫倒在地,哭得更加凶猛。
罗愉走入房内,看著穿著正式制服的少年。“谢谢你。”说了一句,然后将邹风和请出门。门关上后,他走到祭煊邬身边,月兑下自己的衬衫,包住她赤果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