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蕊恩放下望远镜,离开船艏,走到他铺好野餐垫、点亮桅灯的甲板。
初花凛凛是标准的赛艇,平甲板宽敞无阻,没有突起的舱顶,用完餐,他们或许可以在这儿睡觉。今晚天气良好,满空星斗,四级蒲福风让初花凛凛舒顺地滑过浪头,也教人觉得爽适,尤其对他这个怕热的寒地人而言,这才是完美的气温。
“你要不要加件衣服?”
何蕊恩仍然只穿紧身背心,风扬动她稍微松月兑的辫子发丝。
“要我加件衣服?”她看着他赤luo的上身,好笑地勾弧红唇。“你才该穿件衣服!”她坐下来,把望远镜摆一旁,说:“只有野蛮人才光着身子吃饭。”
“要我把你的衣服月兑掉吗?”居之样撇嘴回道,与她隔着托盘落坐。
何蕊恩哼地一声,执起香槟,浅尝细品。
“刚刚看到什么了?”居之样拿过望远镜问道。
何蕊恩喝着酒,轻轻摇头,而后说:“这附近没有其它船只,不知道罗煌在哪儿——”
“去送宅配了。”居之样冷淡回了句,吃完色拉。
“嘿——”何蕊恩叫了起来。“我还没吃!”他没将色拉分盘,一大钵全被他吃了。
喝干自己的香槟,他取饼她手上那杯,一口喝掉。
“居之样!”她伸手打他。“你这么饿吗?”
“是啊。”说着,他执叉,进攻西红柿肉酱面。
何蕊恩赶忙端过另一盘,吃了起来。
味道很不错,西红柿带出肉的香气,面条润了橘红,看起来似火,热呼呼,条条滑溜分明,团卷在叉子上,像糖丝丸子,吃进嘴里,才知道是微酸的浓郁滋味,她从来不晓得平凡的西红柿肉酱面可以这么好吃。
“居之样,你很会做菜。”她吃得津津有味,唇边沾了点汁液,油红发亮,真是野蛮。
这样的Regen,应该没人看过。他笑了,说:“没什么,安秦的厨艺比较厉害——”
“安琴?”她扬眸看他。
他探手,用拇指抹拭她唇角的酱汁。“Regen小姐,你这样很没形象——”
她一个偏首,咬住他的指,咬得他扭眉皱额只差没呼痛。“你真讨厌。”放开他,她说:“是你一直破坏我的形象。这里没有Regen。”
她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她整得他老是失控抓狂、不像个人。
居之样一径盯着她。“蕊恩,”轻唤道。她吃着他做的面,瞟睨他。他说:“你今晚要守夜吗?”
何蕊恩顿了一下,望着他。他的眼神柔和,不,是柔和掩饰了某种起伏,他眼底也掀着蒲福风,风力高达七、八级。
如此爽冷,教人偶泛颤栗,他的胸膛、肌肤竟沁覆一层汗水薄泽。“这样会感冒……”她呢喃,说:“我想睡觉。”转开脸庞,继续食用他做的美味晚餐。
居之样视线在她美丽的侧脸游移,扫掠过她漂亮的颈肩线条,伸手抓握发辫,说:“蕊恩,你不是我的助手吗?”
何蕊恩回眸。“那个厨艺很厉害的安琴是谁?”心中突生莫名疑问。“她常常做饭给你吃吗?”
居之样眉角一挑,若有所思看着她那近乎质问的表情,大掌反复顺着她的发辫。“是啊,他是很常做饭给我吃,我最期盼跟他一同出队,在荒野战地,依然有美味可尝——”
“色鬼。”她抓回自己的长发辫,美眸冷瞪他,将剩余一点的面食放回托盘中,捧起自己带来、未经他料理的草善吃。
居之样沉凝着她咬下草莓、细嚼果肉。
草莓原产美国,旺季是晚春和初夏——大多数动物发情的时期。现在,她正把那**的浆果吃得性感。
他说:“蕊恩,你吃草莓的样子更是色。”
何蕊恩停顿动作,朝他别过脸庞。居之样移开托盘,靠近她,一个吻落在她沾浸酸甜汁液的红唇。
他也像在吃一颗草莓,吮咬她。
何蕊恩推拍他光滑的胸膛肌理,手中的草莓洒出碗外,在甲板滚动。“居之样,我才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肉欲派。”居之样用力啃一下她的唇瓣,大掌拿开她手中的厚玻璃碗。这狠心女人刚用这碗当凶器,敲得他胸月复有点痛。
“你咬痛我了!”她娇怒呼道,还以颜色咬回来,迅速远离他的唇。“没吃饱,就去找安琴帮你做饭,我不是——”
“真可惜。”居之样抹一下被咬痛的唇,低笑打断她的嚷嚷。“我是很怀念安秦的手艺,只不过他现在远在战地,服务更饿更需要帮助的人。”掏出裤袋里的皮夹,他取出一张照片,递至她面前。
何蕊恩盯着他慢慢弯提唇角的微笑脸庞,垂眸瞅一眼他手中的照片。
照片拍得不错,保存得不错,六个戴白色贝雷帽的男孩脸庞清清晰晰,映入她眼帘。
“站在我右边的是安秦,左边是亚杰,他旁边是阿莫,前面两个迭在一起的家伙是希德和卡诺——”他说着。
她拿起照片,翻看背面。六种字迹写了六个名字。“安秦……”她念着,翻回正面。“他是你的同学?”
“伙伴、兄弟。”居之样语气坚定。“少年时期一起受训出任务,现在各有新职责,我满怀念六个人同在一处战地长住的那几年,每天吃的粗食、罐头,安秦总是有办法料理成美味餐点——”
“居之样,”何蕊恩打断他的回忆,说:“你们是不是经年累月在那种战争频繁的地方?”
居之样注视着她一会儿,点头。
她又说:“死掉怎么办?”
居之样沉了一下,浅笑。“死掉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埋了。”说得轻松无事般。
何蕊恩微皱眉头,将照片还给他。“在战地死掉,也许尸骨无存——”
“那更省事,埋都不用埋。”居之样收起照片。年少时,他们第一次到战地,安然归返,拍了这照片纪念活着,六人互相约定把照片带在身上,谁先死掉就红笔把他划掉,免了葬礼追思仪式。
他们把生死看得很开,却仍对某些事物执着不已。松亚杰到现在还等着那名战地孤女,安秦这些年不近、抱定独身念头,莫威廉死活也要爬回荆棘海无国界韦安平身边……
他的眼睛一对上她,便难以挪移半寸。居之样觉得自己与那些伙伴兄弟越来越像了——他的视线胶在何蕊恩身上,叫唤她的声音像梦一样沉柔缠绵。
“蕊恩,”他闭垂过多的灰蓝眸子,说:“假使我们在赛程中遇上暴风雨,一样可能会死掉,你要是担心害怕,一开始就不该上船。”
何蕊恩在他唇上吻了一记。“我不怕死。”
居之样睁开眼睛,略显惊讶地看着她。她笑了起来,说:“我要守夜——”
“那就先把甲板弄干净。”他指着帆影下一颗颗散落的草莓。
她说:“你吃掉就好——”嗓音消失,被他吃掉。
事情发生在sm赛进入第五天的早上。
连续四个晴朗天,太阳神感到疲倦了。凌晨四点钟左右,海上下起雨,原先毛毛细细,落入海面无声无影。半小时后,不对劲了。
居之样被何蕊恩叫醒。
那是他结束守夜,睡不到两小时的状态下,昨晚守夜前依然有段愉快性感时光,他以为她应该如前几日那样累坏了,没想到,她今天似乎比他有精神。
“居之样,醒醒。”她冰冷的小手拍着他。
居之样张开眼睛。何蕊恩头发凌乱,神情紧张。“怎么了?”他下床,扶起跪在床边的她,一面穿衣裤,一面听她说——
“气压计滑降许多,可能会有暴风雨。”
罩上防水衣,他们进到驾驶舱。无线电频道传来讯息,流浪者号的海英说他看到一团光晕,那可能是龙卷风。没多久,鹤栖号的罗煌也报出讯息,闪电击中他的桅杆,附近海域的莉莉周周号有个成员病痛危急,医疗船无讯息,请有医疗背景的参赛者前往协助,他尚未说清楚位置,声音便中断。无线电被风雨扰乱通讯。
海上起了大浪,居之样准备收帆,何蕊恩在他身上系好安全导索,他说:“你进船舱看看能不能用仪器找出莉莉周周号——”
“你要去?”她知道他是医师、是慈善人,但这一趟,极有可能教他失去领先局势,没了百万美金巩固慈善体。“医疗船会找到他们——”
“蕊恩,你是助手,听我的!”他捧着她的美颜,在她红唇狠狠印下一吻,旋即将她推进舱房。
风雨渐趋狂暴,大浪打上船艏,居之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收好最后一张帆时,强光雷电猛落船艇前后。
“居之样!”何蕊恩在舱内喊叫他。
“别出来!”居之样扬声回应她。“我没事。”顺着她系在他身上的安全导索,扯绳前行,彷佛是她将他拉离暴风险境。
回到可供避难的船舱,她给他送上干毛巾、热茶,做称职的助手。
“找到那艘船了……”
在恶劣的海象之中,他们往回航行六海里,找到快遭巨浪吞噬的莉莉周周号,无国界慈善组织的居医师排除万难上了那艘船,诊断病患是急性阑尾炎,大明星Regen小姐尝试恢复莉莉周周号的通讯,与医疗船搭上线,时间已又过了四个钟头。
强烈暴风雨没有转缓的趋向,医疗艇到逹时,他们没办法把病患渡上船,大会派出的直升机也因天候过差无功而返,最后,由居医师执刀、Regen小姐当助手,在摇摇晃晃的莉莉周周号完成紧急手术。
像是拍了一部灾难电影,何蕊恩走出莉莉周周号船舱,对居之样说:“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电影里也没有——”
“你演过南丁榜尔,不是吗?”居之样说:“你表现得不错——”
“你看过我演的电影?”她抬眸,一道光芒晕落在她美颜。
居之样探手拨撩她颊畔的发丝。
天上的深紫云朵退散了,卷进高空尽头,阳光舌忝开一片净蓝,雨已停歇,即便海浪未平息,强度也递减几级,待命在莉莉周周号右舷的医疗艇上,有人走出船舱,观望着要登上莉莉周周号。
“蕊恩,我其实——”
何蕊恩眸光晶亮流转,一笑,不等居之样说,轻盈旋身,走往另一侧船舷。
该回初花凛凛了。他们离冠军远了好几小时,得加把劲追赶。她站上两船互通的接驳梯,回头跟居之样说:“我们用袋帆——”
那是破坏这项比赛强调的“帆船航海特质”的违规提议。
居之样摇头低笑,正要开口。一个大浪狂猛打上接驳梯,何蕊恩腾飞了起来,瞬间消失,千分之一秒的短暂,她的身形重现,被大理石纹路的浪舌吐在接驳梯护栏,重力摔挂,就要掉进海中。
“蕊恩!”
叫声、脚步声,杂杂乱乱,急慌慌。
居之样冲上去,捞抱浑身湿、往下滑的何蕊恩,小心让她躺平。
“蕊恩、蕊恩——”他急呼,检查她的颈椎、四肢。“蕊恩,说说话,蕊恩——”
“居之样……”她还有点意识,嘴角流着血,虚弱地扯动双唇。“我忘了系安全索……是不合格……助手……你要……自己拿冠军,不可以输——”
快!快!海浪散处,远方已近,陆地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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