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精在血液里要债,偿还完毕,天已昏暗。景未央浑身出汗,柔荑才构着床头的矿泉水,罗煌又将她拖回梦海。倾倒的瓶子淌滑一管荆棘海雪泉,弄得他们湿答答地。
“冷吗?”他问。
“嗯……”她摇头,素手贴抵他胸膛,美眸滢滢闪映他的俊颜。“我想喝水——”
……
这天,到了头,月亮挂了窗扉一层帘。
他模她的发,说:“该睡了。”
她却说:“我们去那里——”
微雨的时刻返回景家大宅,到达已是滂沱大雨,像那年扫掉苹果花的雨拿来今夜下。明明前不久,夜空清朗,月在枝头,夜莺欢啼。出了RA,浪漫淡逝,雨淋得人清醒。
景未央没等罗煌将车开进门厅大平台底座啧水池后方的车库,径自叫停,开门从斯芬克斯守护的阶梯口跑上去。罗煌旋即熄火,下车追上她,揽住她的身子,拉开外套遮挡她。
一道闪电落下,她抬头望他,说:“我们从没这样躲过媒体……”当年,人们觉得孤岛少女少年是一对纯情象征,他们几次在夜晚街边遭遇镁光灯镜头,毫无藏掩。
“如果我们躲一下……”柔荑揪紧他腰后布料,她将头更往他靠,不再说了。
他们当年太年轻……一切都是命。
都过去了。反正,她今天、未来,握着权,要怎么重搭这戏台就怎么重搭。
步入门厅,景未央带罗煌进屋,上二楼,走过两盏鹤灯分立的廊口,到了记忆中的房前。
景未央说:“你还有钥匙吗?”
罗煌静默。景未央直接把门打开,牵着他,直往卧室,走进可以看见千百个他和她的镜墙浴室。
“记得吗……”她嗓音轻如私语。
哪忘得了,关于她的一切画面,是他最美的梦……
在这里,他们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睛。
景未央站在罗煌身前,两手拉着他,手指一动,罗煌立即反掌握住她一双柔荑。
“等我一下,你别走。”要他别走,她却离开。
他得有耐心,不能再逼出一个不必要伤害。她急,他更应该耐心,让她知道她要的,他都可以为她达成,不需找其它Blue Compass男人。
“罗煌——”
有了耐心,就不会在意时间过了多久,梦终究会延续。罗煌看着镜墙里再次出现千百个美丽的她,伸出手,她就走来。
“罗煌——”景未央站在罗煌身前,手里拿一个木盒。
罗煌一惊,仔细看清,才发现没雕鹤。她居然有一个跟他的,这么像的木盒!里头也跟他一样装着珍宝吗?
景未央掀起盒盖,宝石红锚在这镜墙空间里更加璀亮辉散。她取出红锚,别了条链子,往他身上挂,像重逢时,她帮他戴上花环一样。
不用低头垂眸,这次,他在镜墙之中看见戴着红锚的千百个自己。而她,开始解下一件件带雨气的衣物,直到赤|luo。
她说:“罗煌,你一定要好好为我……不要让我的Red Anchor消失——”
不明白为何没说出“工作”字眼。
但他已承诺地落下了吻。
那两人的绯闻闹成传奇罗曼史,一段时间就有新情节,比他写的史诗爱情故事还精采!
最近的武神殴伤男演员系列报导,连续占领苹果花屿各大媒体头条头版数个月,简直天下太平没事报。是他离开太久的关系,还是他的小前妻的手段?买媒体版面炒高旗下艺人名气,真不像是她名门闺秀大小姐会做的事,何况那两人够红了。
“武神?”祭广泽哼嗤一声,丢开手上的苹果花双周刊,再拿一本杂志,封面是那个绯闻小妞。“Regen是吗……”挺有个样子,让他想写一本“女宙斯”教她演。
且思且行,祭广泽站起身,准备走人。景上竟正好出现。
“我以为葛维铎那老小子搞错,原来真的是孤爵阁下!”景上竟踏入休闲厅,脚下踩中报纸,接着是杂志。“我那群小子看的东西,你没兴趣?”
祭广泽眯细眼,等着浑蛋走过来。“钥匙。”他说,语带命令威胁。“信不信我铲平你这座城堡。”
“你偷我的橄榄树,我还没跟你算帐。”景上竟一靠近,闪电似地抡拳击向祭广泽。
也许是长期喝酒反应变差,肢体不够灵敏,祭广泽没躲过,正正吃下景上竟结实的一拳,连退好几步,撞上桌缘才定住瘦削颀长的身躯。他抹了一把嘴角血渍,朝前走,愤怒地疾行,对上景上竟,揪起他的衣领。“你死定了——”
“找我来干么?”一个嗓音在问。
冷静的青年站在悬有鹿头标本的拱券下,看着火爆的中年对峙。
景上竟拉掉祭广泽的手,将他推远。祭广泽又趋上他,挥拳了,也打中了。景上竟脸颊随即出现红痕,目光同时冒火。
“宰了你!”
当年联合破坏青春梦幻的两个男人,现在打成一团,跌滚在地上。
罗煌这阵子没戏拍,今天——半小时前,接到景上竟打进Red Anchor的电话。他早想抽时间见他,这算是老天安排的。
他沉沉盯瞅两个男人打得见红,许久,才走入其中,一手一个拉开两个没有持久力的半老男人。
“放开!你这姓罗的奴仆!”
“罗煌,打飞这只叫嚣的猪!”
罗煌拖着两个男人,走了一段,手一甩,男人各据一边,摔坐在阅览桌的皮椅里。
“找我什么事?”他站着询问喘大气的景上竟。
“把钥匙交出来。”另一个喘大气的男人吐了句。
罗煌看向祭广泽,视线又移回景上竟脸上。
“我今晚要给小铁一个惊喜的生日派对,得趁他们母子进门前,回去布置一番,我那把钥匙遗失了,把你那备用的给我。”
景上竟说。
罗煌搬出尤里西斯街,偶尔还是会回去那幢蓝瓦白屋,教小铁练武,身上随时带着那屋子的钥匙。“小铁前阵子念着爸爸好久没回家——”
“我今天就会回去——”
“那是我的房子。”
苟延残喘的齐声。
罗煌盯住满脸伤的两个男人。
景上竟说:“你的房子?早卖给我——”
“是买卖吗?你这个浑蛋!”祭广泽怒气难消。
景上竟不理祭广泽,直接对着罗煌说:“钥匙有带在身上吧?”
罗煌颔首,掏出钥匙圈,解下其中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啪地一声。祭广泽夺标!抢了钥匙,他起身速行,消失在拱券阴影中。
景上竟跳了起来。“别以为你走得出去!”拿起桌上的通讯话筒,下命令拦人。“放出玛格丽特!”他叫道。
“你忙,我先回Red Anchor了。”罗煌转身。
“罗煌,”景上竟叫住他,说:“有时候,抢据他人的东西,再等那人来夺回去——不管是那人有了能力,还是原始野性被激发——这都是很大的人生乐趣,懂吗?”
“我明白了。”罗煌回道,走出这个亦师亦父亦敌亦友的长辈的城堡。
天气前所未有的好,琉璃瓶在阳光筛闪的苹果树下把预言摇荡成真。
什么时候,那争吵?
武神罗煌为Regen痛殿一线男星……
只有她知道真相。
景未央坐在RA大楼顶层空中花园的了望台,咖啡桌上放着苹果花茶,少了她爱吃的焦糖大黄派,倒是有几颗蓝透的薄荷糖球,那是戴眼罩的男子买来送她的。她拣起一颗,拨开玻璃纸,含进嘴里,不消几秒,眼眶湿了。她不是上来看风景,但她又编了一个花环,还在苹果花开的树下挂一个预言瓶。
她若是个女先知就好了,那么她一定能避免那场争吵——
景未央从无觉得自己在情绪控制方面有什么问题,直到那个阴霾的星期一,新人助理匆匆跑进她的办公室,说媒体拍到罗煌和Regen当街拥吻,该怎么处理?
不需处理。那两人的绯闻早传得真假难分,只要不是有第三个人名、第四个人名、第五个人名……搞成多角丑闻,金童玉女当街拥吻就不需要处理。但或许是这次狗仔摄影技术高超、角度取得精妙,使她一接过助理递来的报章,唰地就撕了那满版图片。
葛维铃被景未央吓到了,怯怯出声:“老板,你在哭吗?”
景未央回神,模模脸庞。她居然失控了!“对不起,我出去一下。”她收了收桌面,提着公文包,离开办公室。
那天,她没再进办公室,直接回家,月兑掉一身束缚,睡了好长一觉,试图把不曾发生的星期一症候群睡掉。但没办法,醒来更惨,枕畔湿了大半,她望着天花板的八爪鱼,觉得自己的情绪怎么像那怪物。她得找点事做,否则就要溺毙在这房里。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为何不听兄长的话,偏偏睡进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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