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亚杰加入一支由著名海洋考古权威温煴领导的研究团队。
开始,是他们的研究船要征随队医师,后来,温煴发觉松亚杰这个年轻人投他缘,加上他对古物颇有所感,索性收了当徒弟。
松亚杰走这条海洋考古路,尽避只是半途拜师,况也成为温煴的最佳助手。
温煴越看越喜欢这个脑子好、洞察力敏锐的年轻人,呈呈说过要把女儿温映蓝嫁给他,并且极力撮合两人交往。
这飞来艳福啊!
松亚杰抱着一盆羊齿,走过西班牙广场的破船喷泉。他的模样很奇怪,仿佛时尚模特儿在走一场远古植物秀。一般,要去赴约的男士手里不会捧着羊齿蕨,温老师也说他女儿喜欢玉簪花,但松亚杰从来没送任何女性花,只曾在一个女性发上簪插野玫瑰——
他犹记得那野玫瑰的香气和无花果般的色泽,这是他永远不想破坏的记忆,他这辈子无法送其它女性花,无法在其它女性发上簪插一朵取代的花。
所以,他不买玉簪花,买一盆羊齿蕨送那未来的古生物学家。
温映蓝沿着住处附近街道,慢跑一圈完毕,就看到松亚杰带着一盆翠绿植物朝她家走来。“松亚杰——”她站在一楼门口朝那名于极短时间内成为父亲得意门生的奇葩挥手。
松亚杰撇唇笑着,一步一步靠近那幢古典高雅的公寓。“生日快乐,映蓝。”走到她身前,他直接把羊齿蕨给她。
温映蓝颦蹙眉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该知道的人,给忘记了,不需要知道的人,亲自把礼物送来了!“我可先跟你说在前头——我不会嫁给你,我这辈子只想嫁给荷庭。”
“嗯。”松亚杰淡淡斜扯嘴角。“我觉得你很可爱,映蓝。”
温映蓝抬眸。“我才不要你觉得我可爱!无聊!”她扭过头,走入大理石圆拱门。
松亚杰跟在她背后,道:“温老师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晚上要启程离开罗马,明天会登船出海,航绕大洋,展开寻找古代沈船遗迹的考古工作,所以这次,让我们好好为你庆生吧,要不,温老师下次再见女儿,也不知是何时……”
心中无限感慨啊!
“你真体贴温柔呢……亚杰……”温映蓝往电梯里踏。
松亚杰进去后。她放开按键的指。电梯门幽缓靠合。他说:“我以前是做慈善的,有一颗好心。”
温映蓝歪着头,美眸瞟掠他。“你一直在哄我爸爸,当作做慈善吗?”
“怎么说?”松亚杰挑眉。
“让爸爸安心啊……我觉得你阴险而高明。”温映蓝垂眸看着羊齿蕨,一手翻模叶片。
“我是真的对海洋考古研究充满懂憬,真心投入此行。”松亚杰说。曾经,她希望他成为一名考古学家。
“亚杰,”温映蓝把羊齿蕨兜向他。松亚杰接手,等着听她想说什么,好像他俩很有默契似的。她说:“你是不是早就有女人了?”
松亚杰眸光微闪,沉吟两秒,回道:“我的确不是处男,你在意吗?”
所以她说他阴险而高明嘛……温映蓝娇叹口气。
松亚杰把羊齿蕨送回她手中,一面又说:“我知道大部分女性对这方面有洁癖,有些甚至要男人割过包皮才行……”
一个男人跟你讲这种话,你会相信他对你有爱情吗?
温映蓝这会儿狠瞪松亚杰一眼。“我知道你是医师,但我才懒得管你有没有割过包皮!”她娇怒。“我想说的是,我前几天在爸爸的研究室,不小心弄掉了你桌上的一个盒子,那里头有一条宝石项链,底座还刻了字,显然不是要送我的……”她捧高羊齿蕨,美眸目光很挑衅。还问她在不在意他不是处男咧——他的秘密恐怕比处男、割包皮更大!
电梯门开了。
“那是我前妻的。”松亚杰坦言无隐。
温映蓝猛顿尚未完全走出电梯门外的身影。“你有前妻?!”惊讶回眸。
“嗯。”松亚杰大掌轻覆在她腰后,带着她走离电梯。“她还帮我生了一个女儿,很可爱的小泵娘——”
“那你干么还离婚?”温映蓝的反应很直接,回头审问似地对着他。
松亚杰神情深邃了起来。“我觉得我们两个在交往,不适合谈论这个问题。”出现了——唇边阴险而高明的微笑。
“我没跟你交往,你只是在哄我爸,好,就让你当烟幕弹!”反正爸爸那么不中意荷庭……温映蓝勾起松亚杰的手。
“映蓝,我很认真的……”松亚杰沉嗓说着。“你上次要我帮你拼凑的始祖鸟骨骼模型,已经弄好了……”
“那等会儿,再帮我把这个羊齿蕨种在露台……”
佟绮璐收到一盆四季花店送来的野玫瑰,那位叫赛恩的老板,协助她把花种在屋前的小庭院,浇好水,赛恩才告诉她,花是一位在附近海域探查古代沉船的海洋考古学家送的。
她知道是松亚杰。这些年来,他送的东西未曾断过——
她还记得,她留下离婚协议书,在夏初晨祖母经营的老旅店住没几个月,就收到他的回函——他们离婚的证明。
大家都知道,他们离婚了。他的回复透过组织处理,请人寄了一个大包裹给她,除了他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还有一匹幼童玩的弹力小马。他信里说要给孩子抓周用的。
他是一个医师,不用她讲,他也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了,却毅然签下离婚协议书,而不是像居之样渴盼何蕊恩那样,来找她,在她身边陪她过安定的生活。那段时期,佟绮璐难过得不能自拔。她充着弹力小马的气,一度想把它充到爆,是女儿胎动阻止了她。那孩子在告诉母亲,她想要父亲送的小马。
她留下了这个离婚礼物,开始听他常唱、她爱听的歌。
《AThousandKissesDeep》一遍一遍地在她的生活复转、回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临盆那刻,没有丈夫陪产——是她自己弄巧成拙的!叔叔说过不会让她失去丈夫,她竟自己把他丢了。
她押错赌注。她的丈夫不像居之样,她无法透过何蕊恩的方式,掌控丈夫。
她本以为他归返会来——实际换来真真正正的分离——她与韦安平联系,知道他们有个强势学生希望出队不要跟师长,师长应该把权力下放给他们,这般态度积极的学生,正中几个男人下怀,让他们从此过着悠哉教课的生活。听说,几个男人甚至经营起餐饮副业来,唯独松亚杰走上海洋考古之路。
那凌乱的几年,比战争像战争,她的心有场战役,渐渐在带养女儿与开设诊所忙碌工作后,趋于宁静。
这些年,他们有通信。打开计算机,她能看到他传递的消息,偶尔,还可以透过电视报导,知晓他们在哪儿发现什么古代沉船遗迹。她寄女儿的照片给他,让他知道女儿抓周,就是相中他送的弹力小马。女儿日益长大,对那小马越是喜爱。最近,他回信说是“父女同心”。她眼泪掉下来,一鼓作气回复他,女儿有个亲密干爹天天弹巴哈、郭赛克、舒伯特给她听,她生日时,干爹开船载她游海,他们在海上过夜,那男人说要永远当她爹地,便向她母亲求了婚。
“这花很会长,别看只有这几株,过不了多久,它会盘根错节把你的屋子包得像我的花店一样。”赛恩笑笑地对佟绮璐说:“到时候,你和PINY不出门,变成野玫瑰王国的女王与公主!”
佟绮璐回过神来,不想昨天回信的事,她美颜微笑,眼睛看向在矮岩围墙边草皮上骑弹力小马的女儿。
“有什么问题要求救,打电话给我。”赛恩做个手势在耳边摇了摇,踩着流线型的飞石小径,绕过一棵缀满深粉红色苹果花的树,往敞开的漆白栅门走出去。“PINY拜拜——”
“花叔叔拜拜——”坐在弹力小马上的娇女敕小女孩扬高小手,不停挥摆。
“嗨。”赛恩的车驶离她家栅门口没一分钟,一个男人悠悠晃晃地,如入无人之境地走进来。他对女儿说:“你好吗?”
蜜金的阳光中,徐风带着海洋味,卷裹刚种下的野玫瑰香,扑袭嗅觉,尽避没有下雪起雾,佟绮璐依然想起男人送的野玫瑰,是当年插在她发上的那朵。
记忆之门一寸一寸被打开。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个O爵士从他妻子的家乡带了野玫瑰种子,洒在他的红色城堡里,后来那城堡长出一大片漂亮花朵——”
“真的吗?”小女孩天真地问着。“漂亮的花花吗?”
男人蹲,掏出一个怀表,放至小女孩手中。“漂亮花花的家乡就在你住的地方,我找了很久,找到时间都不动了,才找到喔——”
小女孩眸光晶亮,看着掌心的熠熠闪闪的怀表,再看着男人的脸。“这是什么?叔叔也是花叔叔吗?”
松亚杰微笑,伸手模着女人的小脸。“你叫PINY上吗?”
“这是PONY。”PINY头,顺便介绍她的弹力小马。“妈咪说,这是爸爸送给PINY的——”
“我知道。”松亚杰大掌抚上她和他一样鬈度的发丝。五官像她母亲,是个美人胚子,比起照片,真正碰触这水灵灵小泵娘,他才意识自己强烈渴望她用甜稚的嗓音叫他一声“爸爸”。
“叔叔为什么知道?”PINY仰着娇憨的小脸庞,不明白地歪了歪头。
“我不是叔叔——”松亚杰一手感受着女儿真实的存在,一手拍拍弹力小马。“因为这是我买的。”
PINY眨可爱圆滚的眼睛,越来越不明白。“不是叔叔啊……”那是什么呢?PINY苦恼喔——
“妈咪、妈咪……”回头找救星。
佟绮璐慢慢地走过来。这儿的天候不冷,气温宜人,但对住饼荆棘海的人来说,算是夏季。她穿着布料飘逸轻柔的无袖洋装,麦绿色的,接近他们共同待过的组织标帜的颜色,也是他的家徽的颜色。
松亚杰把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向那抹美丽如昔的请影。
她说:“好久不见,你好吗?亚杰学长——”
松亚杰将女儿抱起,目光凝定不转地睇着她。“嗯。好啊,我很好。”唇边扬起令人熟悉的讽刺笑容。“我的老师还说要把他的女儿嫁给我呢——”
“是吗……”佟绮璐光隐颤,红唇时而抿含,皓齿微咬下唇,欲言又止久久。“恭喜你。”好不容易,语调平稳地传出。她伸手抱过女儿。他完全不和她抢,温缓地松手。
“妈咪,叔叔……”PINY揽着母亲,回头指着松亚杰。
“我是爸爸,不是叔叔。”松亚杰握住女儿小手,一掌抚着佟绮璐披在肩侧的长发。
佟绮璐心猛然一缩,似在泛疼,而后怦怦急跳。
“爸爸……”女儿的声音像发亮的小石子投进暗夜平静湖面。“为什么叔叔是爸爸?可是PINY已经有爹地了喔……”
松亚杰摇头,笑着对女儿说:“你叫PINY——松的,我的。”放开女儿的手,指指自己,一手仍模着佟绮璐绸缎般的乌丝。
“她叫佟飘扬,”佟绮璐盯住他噙着笑意的温柔双眼。“不是你的。”
“我不介意她从母姓,但PINY远是松的——”
“这个……”PINY出声打断父亲嗓音,伸长另一只小手,一串链子滑出,折光烁耀的怀表在她小拳头下旋着圈圈。“爸爸的,这个要还给爸爸——”
“这是你妈咪的,”松亚杰俊颜满是深刻的笑,不像平常时候的不经心嘲讽笑容。“PINY乖,拿给你妈咪。”
“妈咪……”PINY转个身,面对母亲的脸,把怀表给母亲。“妈咪,爸爸说妈咪的!”
佟绮璐看着女儿笑盈盈的小脸蛋。男人朝她们靠近一步,原本模着她发丝的大掌,沿着她抱女儿的柔荑抚下,滑过她弯折的关节,在她手腕停了停,掌心贴覆她的手背,又移动几寸。
“夏初晨真的向你求婚?”他问。长指模着她的无名指,空的,她从来没戴过戒指,他们的工作让他们不习惯戴那种东西。
“你是什么意思?”佟绮璐看见了——他一靠近,她就看见他领口微敞的衬衫下,古铜色肌肤上冰蓝的宝石。为什么还戴着?为什么让女儿把怀表拿给她?
这怀表——当年她用来压镇离婚协议书,结果,他寄出离婚协议书给她,收回怀表——这他给她的定情物……
“好漂亮喔!”PINY高怀表,瞳眸映着母亲的脸。“妈咪的……爸爸说妈咪的……”转头看,发现父亲站好近,叫了一声:“爸爸……”
“是。”松亚杰做了个举手动作,而后模揉她的头,逗得她格格笑。“开心吗?爸爸今天陪你吃饭好吗?”
“好……”
女儿懵懵懂懂,不怕生,何况他说过“父女同心”。
佟绮璐不再吭声,抱着女儿转身,往屋里走。
松亚杰跟进,走到门厅边墙小报圃时,说了一句:“花已经种下了呀……”
野玫瑰才种下,佟绮璐已感到盘根错节的心烦意乱。
松亚杰倒是泰然自若,进她的厨房,做午餐给她们母女吃。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说的“父女同心”——女儿对他做的菜很捧场,以往不吃的小甜豆和笋瓜,全在他的一面说故事一面喂食下,开心地吃光光。那些父亲们说床边故事,他则是说餐桌边故事。午睡时,换成唱床边歌,唱她也爱听的歌。
佟绮璐倚在起居间与卧房通口滑门边,静静看着那个半卧在帘掀起的四柱床畔、拍抚着女儿肩背、低哼着歌的男人。
这算不算重逢?
他来干么?
他一手撑托脸庞,斜躺的姿势,使他的衬衫领更加敞开,那条宝石项链几乎掉出衣襟,随着他哄女儿的动作,悠摆着。
当年,他们重逢时,他就是穿那样的衬衫,举动也像现在哄女儿这般温柔,温柔地,对待她。
她深深记得,他跟她说——
上午十一点,在桥堡花园,别再迟到了……
握了握掌心的怀表,佟绮璐在松亚杰抬眸的刹那,旋足退至起居间,坐往落地窗前的午睡沙发。她把脚缩到椅子上,轻轻侧躺而下,望着外头露台的阳光投影,她弹开手里的怀表,表针太动——
停了!连日期也不是今天!
怎么会这样?
佟绮璐坐起,按合表盖,再弹开。表仍旧静止的!她顿时明白了——
他们之间早没有迟到这回事,时间都停了呀……
宁谧的午后,三楼露台的充气式孩童戏水池里,没有一个小女孩在那儿掬水玩耍,她今天乖乖地睡午觉,睡得很沉,静得没一点鼾息传出。是时间真的停了吗?什么都不动了,令人难过。
“绮璐……”像是走末日夜道,歧路太多,几条遇不到提灯人,希望破灭之际,突来一声划火柴幽响。
“绮璐……”男人唤着她,脚步踩着地毯,完全无声,使他的嗓音格外清晰。
她看着大片落地窗玻璃,太亮了,找不到倒影,找不到自己,也没有他。他却已在她背后,无预警地把手放在沙发斜成一个拥抱弯的背靠上,徐缓移身至前头,落坐她身旁。
“为什么停了?”她握着怀表,一开口,眼泪竟掉了一颗在表上,恰恰滴在那青羽图饰。
他怎么说——
这其实不是青羽,是他的家徽,松的针叶——刺得她不流血也心痛。
“为什么停了?”她开始捻转怀表上缘冰冷的钮,觉得指月复好痛,好像那钮太久没调,卡死了,怎么也捻不动,表针无法动起来。她浑身发起抖。“为什么……”嗓音呢喃。
松亚杰握住她颤抖的双手。“你太久没转它,当然会停,动不了。”他故意的,在来见她之前,故意把表调成当年压在两张离婚协议书上的状态……
他们之间,该从那一刻起。
松亚杰俯下脸庞,看着她垂首掉泪的美颜。“你当初花多少时间弄那份协议书?”他问。“签下名时,是不是也是这种表情?”
佟绮璐对住他的俊颜,双眸眨颤一下,水光又盈涌。“你是什么意思?”重复这句话。
松亚杰没回答,唇直接封住她的嘴,将她放倒在沙发上,深深吻着她。
佟绮璐抽气,逸出明显哭声。他的舌头直窜她唇里,裹住她压抑的粉舌,唤醒她昔日的热情。
懊久没这样了——没有一个深得教人心感慊然又泛疼的吻——
“……athousandkissesdeep……”他安沉的嗓音在念着诗般地吟诵。
佟绮璐咬着他的舌,双手抗拒似地揪抵他胸前。
松亚杰抚着她泪湿的芜颊。“你不让我好过就是了……”低喃着,另一掌已经伸至她肩背与沙发绒面,摩挲地扯下她的洋装拉炼。
到底是走了一条歧路,才又重逢。
☆☆☆☆☆☆
松亚杰捡起地毯上的衣物,从口袋里取出烟具和一张折得方正的纸,再把衣物往沙发上的睡美人盖,看了她一会儿,俯脸吻她红润的唇、睫毛浓密沾泪的眼、秀挺的鼻,长指依恋地轻揉她耳垂。
“要不要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那一年,他归返时,没马上回家,先至安秦家的餐馆,借厨房做了一个圆面包。他想,妻子这次生日,他没能陪在她身边,总得补过。他在“等待太阳”买了双心蜡烛,准备回家点在亲手做的圆面包上,让妻子许愿。这等惊喜,他相信妻子一定会喜欢。他知道她肚子里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当他被军方带走,她来保救他时,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让她走,让她回安定的地方。他听过其它慈善队伍,丈夫被捉、妻子营救遭凌辱的惨事,他无法见那种事发生在妻子身上,那更会使他发疯。他在战地有太多事没处理好,他是劣谟,不能放任驻扎地有遭屠杀、夜袭的可能,自己逃跑,他只能让妻子独自走,这已是身为一个慈善人最大的自私。幸运的是,几小月过去,他们教育出的热血学生扛下师长劣谟的责任,他们从此成为真正的师长,退出第一线。
他因此能回家与妻子聚首,等待迎接新生命。怎奈,他一进门,看不到妻子身影,倒是找到两张离婚协议书——她签了名,连日期都填了。他看着那他一生绝对谨记于心的数字,面包、蜡烛掉了一地,像是着魔地,他执笔,实现了妻子那年的生日愿望……
模出椅边抱枕下开了盖的怀表,调了调,松亚杰让它重新动起来,放回妻子胸口,把她的手覆上,他吻了吻她手背,起身,拉开落地门,踏出门外,站在露台,摊开折得方正的纸张,用打火机点燃它,再拿燃火纸张点烟抽,他嘴吐白烟,眼看纸张烧成灰烬随风而逝。
“绮璐……”
就在一切归于平静的这一秒钟,男人的叫声响起。
“绮璐,今天下午不看诊……”
夏初晨从楼梯口小厅一走进心爱女人的起居间,目光无偏无移地直射落地窗外露台上的赤果男人。
松亚杰闻声转过头,一看是好久不见的初晨学弟,唇边立刻出现嘲讽笑容。“嗨,”他捻熄烟蒂,走回屋内。“好久不见,你好吗?初晨学弟……”
夏初晨俊颜倏然铁青,瞪着男人嚣张的姿态。“这怎么回事?”声音从牙缝迸出。
松亚杰摊手。“我刚和我妻子做完爱。”态度大方。
简直无耻!“你们不是离婚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初晨吼了起来。
“你哪儿打听来的错误讯息?”松亚杰笑着反问,好心地为昔日学弟解释。“我和绮璐是在高顶结婚的——你知道吧,就是无国界旁那个婚姻法没有离婚这一条的国家,所以我的妻子始终是我的财产,你不要想觊觎——”
砰地一声巨响,像是当年富豪少爷跳冰海事件重演,夏初晨奔出这幢当年他帮心爱女人找的屋宇,飙车离去。
松亚杰听见了轰轰的引擎声,想必学弟依旧开着可以承受两颗手榴弹爆炸威力的车,他沉沉低笑,坐回午睡沙发,模着妻子的睡颜。
她微睁眸。“怎么了?”语气、神情皆未醒,懒柔柔。“我好像听见初晨的声音……”
“没事。”他说:“你作了梦,一切都是梦……”
“嗯……”她闭眼,握着手里的怀表。“好长的一个梦……”轻声细语梦的内容,皆是这几年夫妻分离的生活——夏初晨如何帮她找适合她起家创业开诊所的房子,她和他永远是朋友……
听起来,他得好好谢谢富豪少爷学弟。
“梦里,你还说你的老师要把女儿嫁给你……”
“你已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松亚杰吻住妻子的嘴,躺下躯干,将她拥入怀里。“时间还早,再睡一下……”
她又睁了一下眸,弹开怀表,微瞥移动的表针,笑了。“嗯,再睡一下……”
“嘘……女儿睡得正甜,别出声。”他吻住她的唇,夫妻俩一起闭上眼睛。
☆☆☆☆☆☆
当晚,佟绮璐家的餐桌出现一个圆面包。
松亚杰又烧掉一张纸,点燃插在圆面包上的蜡烛,说:“生日快乐,绮璐。”
女儿开心拍着手,学父亲对母亲说生日快乐。佟绮璐瞥瞧火焰吞噬着的纸上文字,惊讶地跑往书房,找不到她的那份离婚协议书。
必餐桌时,丈夫温柔地看着她,说——
“绮璐,除了当年十八岁能力不足的松亚杰,之后,你的任何愿望,我一定都帮你实现。”
她这才顿悟,她签离婚协议书那天,正是自己的生日!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同时流下泪,走向丈夫,为这个爱她爱到什么愿望都要帮她实现的男人,献上一个深深——一千个吻的深度——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