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流混乱,起大风了。阳光不现天,北方乌云南移。挑惹大海神经质性格。这海跟孤爵的情绪起伏差不多,快乐暴怒一线隔,边缘性十足十。
十秒不到,还算风乎浪稳的屋前宁静海,高涌波涛,打上平台。
“有低气压接近。”奥斯喝着三颗甜橙一颗柠檬连皮榨成的果汁,将领带扯得更松,遥望最外边那幢水上屋。
萤岛的那些家伙要上工了,二十五人座水上飞机载走昨夜的余兴。
“他们要走了啊——”飞勒手拿一罐白麦汁走来,神情淡淡失落。“暴雨将至,他们应该晚点起航。”
“现在不飞,等一下浪大就难飞了。”奥斯看着那机体拉离水面,拖拽一波小浪,大浪跟着朝上咬噬。“瞧!凶得很,和孤爵一样。”他嘿笑两声,看那机体浮撬腾空滴流水束,像受伤。
“你不要乱说孤爵殿下的坏话。”飞勒横眉竖眼,挽袖擦腰。
“干么?要打架吗?女敕皮小子。”粗糙大掌拍一下小憋子的俊白脸蛋,奥斯拿掉领带月兑衬衫。将猛男T恤内衣短到不能再短的袖口拉提到肩上,展露结实二头肌,挑衅地说:“来吧,小子,让我将你训练训练。”别看他平常西装笔挺开飞机。表面是风光媒体电影大亨,实际驻守这岛上,他是劳动当健身的廉价长工。
飞勒盯着奥斯那炙热过似的酱色肌理,脸色青红交替,双颊微慢地鼓张起来,呕地一声,捂嘴冲出门外。
奥斯扯唇哼笑,握着空杯,拎起衬衫领带,走离敞开的落地玻璃门。
“我讨厌德国猪脚、我讨厌德国猪脚——”跪在门外大平台朝海里吐酸水的女敕皮小子吼声,夹在阵风里,贯穿开放式大厅和吧台厨房,扬起一室长帘短帘纱帘珠帘卷卷飞飞。
料理台前,举着尖刀的倪霏碧偏过脸庞,眸光望透吧台灯罩垂下的金穗流苏。
“奥斯先生,飞勒怎么了?”
“小子昨晚酒喝多了,宿醉。”奥斯往台面一摆空杯,穿回衬衫,熟练地打好领带,抓开随风乱摆的流苏,揪环一个大结,坐上吧台椅,直瞧厨房中的女人。
“潘娜洛碧小姐,你的果汁真好喝。”他说:“可以再给我一杯吗?”
“恩……”倪霏碧犹豫了一下。“奥斯先生,我把大冰箱里剩下的六颗甜橙两颗柠檬榨成两杯果汁。一杯得留给广泽先生。”
“这样啊——”奥斯摊摊手,东望西瞅,最后对住料理台前方的拱形玻璃窗。
“嘿!”讶异地挑眉,他指指窗外。“孤爵果然是毁灭性人格,恶劣天侯兴致特好——”
倪霏碧回正头颅。窗外已经蒙飘细雨,落在海上没感觉,男人豚跳蝶泳,与海融合,浪大也无惧。
“飞勒,孤爵在海里游得正起劲,你别把秽物吐给他吃。”奥斯嗓音再起。“潘娜洛碧小姐给他榨了好喝的果汁,你别喂他啊——”
呕吐声顿止,飞勒跑进屋,行进间,乱扯大厅木柱木梁的飘飘掩掩纱帘,擦抹嘴。“孤爵殿下从不晨泳,他喜欢夜晚的海!”他气呼呼来到吧台边,哐当一声用力摆瓶。
“你很了解他?”奥斯眼神悠闲地随瞥飞勒。
“当然!”飞勒自信满满。“我们以前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好久,同一个房间!”这话真暧昧。
“相信我,孤爵最想淡忘的就是那一段。”奥斯大掌往飞勒肩膀按。“你是不是该去工作了?昨晚逍遥过了头,没进大屋,汤Sir夜里传来的草图,你还没动,要是延误处理,拖延了孤爵的——”
“我去找隐妃姐姐。”飞勒转身轻跳。“我要快乐工作,工作快乐……”开开心心地出门去。他最喜欢为孤爵殿下尽心力了,每次看孤爵殿下因作品影像完美呈现而满足的模样,他就觉得人生美妙莲瓣开。孤爵殿下是这个世界他最尊敬的人,他心中至高无上的神只。
“小疯子。”奥斯笑,顺手拿了女敕皮小子置放的白麦汁,倒进有果汁味的空杯,喝一口,对倪霏碧说:“飞勒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不找点事给他做,他就会这里痛那里痛、恶心想吐、抱头窜地、瞎摔乱跌,找了事给他做,他完美主义神经质,觉得自己办不到办不好,搞到恐慌畏惧、自我退缩、拒绝沟通,一再生病自残,隐妃照顾这个同母异父弟弟,还真是爱恨情愁齐上心头,心力交瘁,幸好遇上救世主——孤爵给了他真正一展长才、建立自信人格的工作。”大抵也是因为他们特殊磁场跋得来。
“嗯。”倪霏碧点头,指着大厅一堵实墙。“那边的《玫瑰M》画报是他绘制的,还有《掘心Rose》的绝版海报,也是他的杰作。”
“你真清楚!”奥斯佩服地颔首。“潘娜洛碧小姐看过《掘心Rose》?”他疑问。这片子是孤爵的第一部作品,类恐怖片,实验性质大于商业性质,当时没怎么宣传,海报也是播映后玩票性质限量发售,很少人知道。
“我前天和广泽先生一起看过。”倪霏碧把尖刀插回刀架,美眸瞅窗外海面。雨滴威力似乎已能打出水花,男人该是上岸了……她拿了长柄匙,搅拌鲜红牛绞肉,专心地搅拌。
时间就这么搅拌掉,奥斯始终没离去,亲切地与她闲谈。
他说这岛是祭广泽用第二部作品卖的钱买下的,所以叫做“理想岛”。那正是电影名称,讲一群精神有障碍的人们,在孤岛尽情享受幻想,同时建立组织的故事。
祭广泽在理想岛成立电影制作公司,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这当然,因为公司负责人由奥斯挂名。这里是他用“理想岛”买来隐藏的理想岛。
奥斯说得玄之又玄,倪霏碧听得直点头,弄好了鞑靼生牛肉,抬起一双绮丽眸子,就说:“萤岛呢?萤岛是广泽先生用哪一部片子买的?”
奥斯走神一下,干笑。“这个嘛——我不能说。”
“喔。”倪霏碧没追问。
他只说:“萤岛是孤爵投资的矿泉水工厂水源处,你没喝过吗?那种包装瓶上有一只萤火虫图案的矿泉水。”
“原来那是广泽先生的工厂生产的啊。”感觉不是很惊讶,神情却有种深远美感。
“看样子你是喝过。”奥斯双手环胸,点着头,眯眼思吟。“孤爵很爱‘搞孤’——”用了一个自创、奇怪但再恰当不过的词,他道:“听说他的家族有好几座宝石矿脉、能源矿脉,值钱矿场一堆,他也继承部分,偏偏放着不管,自买只会喷水的脉。是不是太叛逆了?”
倪霏碧没回答,端起托盘。“奥斯先生,我得送早餐去给广泽先生了,他饿起来,脾气很坏。”说着,她绕出厨房和吧台。
“潘娜洛碧小姐,”奥斯从吧台椅站起,随行她后方。“裁缝机和布料在孤爵起居室的露台。”天刚亮时,他把那些东西送到,本要摆进房中,祭广泽不让进,说女奴物件怎能放进主人房,只准他搁置露台棚下。他笑了笑,道:“孤爵穿的袍衫看起来挺舒服,也做一件给我吧,我会付你工钱。”
倪霏碧停顿双足,回瞅奥斯,摇头,有些遗憾。“抱歉,奥斯先生,广泽先生要我不能再摆市集。”
奥斯挑眉,歪咧唇角。“这样啊——”
“嗯。”倪霏碧点了个头,走了两步,旋足,再道:“奥斯先生,我当学生的时候,总觉得瓶子有萤火虫的那个矿泉水好诱人,仿佛喝了人会亮起来,比宝石棒呢!”语毕,她才一迳开步走。
“比宝石棒……”奥斯看着往房间方向移行的小女子,抚着下巴,赞叹似地重复喃道:“比宝石棒啊……”
天黑下了,乌云由北方铺卷过来,落雨转聚,花丛与风铃的晨曲进入轮旋快板。
倪霏碧担忧着,干脆把精心做的鞑靼生牛肉端进屋内。
“女奴!”祭广泽上岸,行至木阶,瞧见倪霏碧要离开,扬声叫住她。“你要上哪儿?”想也知道,她哪儿都不能去,他只是不悦她背对他。
倪霏碧转身,双手端着加盖的托盘,眨瞬眸子,她走到桌边,放下托盘,拿起挂在椅柱头的袍衫,摊展开来。“广泽先生要先沐浴吗?”
“用餐。”祭广泽走近她,背过身,让她把袍衫披在他肩上,服侍他穿衣,绕前绕后绑带子,她的发香飘扰他鼻腔,他眯眼,喃声问:“你要把我的早餐端哪儿去?”
“广泽先生要在这儿吃吗?”她在他腰间绑着蝴蝶结,才绕一个翅膀,他就抓开她的双手。她说:“还没绑——”嗓音顿住。她答应过要做没有带子的给他穿。
“刚刚我在做鞑靼牛肉的时候,奥斯先生告诉我裁缝机和布料在起居室露台——好像会下大雨,大雨天,我最喜欢待在家里做东西……”
“待在家里……”他咀嚼着这句话,尤其“家里”。多奇妙,他的小女奴当这水上屋是“家”!
“我可以把裁缝机和布料搬进屋里吗?我做东西很快喔,搞不好晚上就有新袍衫……”她模着他渗湿的衣料,仰看帆布遮顶抖着明显风肚。“风有点大,你头发湿湿的,在里面用餐好吗?”
在里面用餐好吗?他喜欢这句话,他要把它写下。
“潘娜洛碧——”这嗓调和他微眯的双眼眸光一样,沉定定。
倪霏碧没听见,迳自说着。“而且,我忘记倒酒出来。”
“嗯。”他张开眼睛,长指往她左耳上被风吹歪的花儿调整,她才止住声音,听他说——
“我很饿。我进屋吃,潘娜洛碧。”抓起木桌电脑旁的哈欠虎,他走往屋内。
风腾吹桌上未装订的纸本,飞白片片,斜叠凌空,取代不了稠稠黑云。急雨加剧成暴雨,像一个切分变奏。
他说:“快来。”
“喔。”倪霏碧赶紧收拾他的电脑,端起托盘,跟进屋。
祭广泽坐在起居室的雕花木桌主位,看着他的小女奴将早餐托盘移摆上桌。
桌中央不知何时多了小小的漂花蜡烛水钵,他的小女奴把落地的帘全拉掩了,微光晕动,感觉不到外头阴狠的暴雨怒海。
她温柔布好餐具,到墙柜冰箱取了瓶昨晚没喝的葡萄酒,往桌边走回来时,睡袍下摆忽合忽裂,让她挎修的两腿露的恰到妙处。他知道她睡袍里一丝不挂,甚至,他看到他留在她下月复的印记。等她回桌边,纤纤玉手像在酝酿什么般地按着瓷盘银盖。晨泳对他已毫无意义、毫无作用,他看着她白晰的葱指,说:“潘娜洛碧,你要不要唱歌?”
“嗯?”她朝他眨眨眸。
“外头下着雨。”他说。
她点头。“奥斯先生说是低气压。”手离开了半圆盘盖,还不准备撷开让他享用。“他说雨会越下越大,还有很强很强的风,那……海会怎样呢?会不会有海啸?这种天气……”她一面说,一面研究起冰箱拿出的葡萄酒。“广泽先生,我第一次——”
“女奴——”祭广泽打断她的嗓音。
倪霏碧噤声一下,视线凝回他闪闪湿泽的脸庞。“啊!对不起,我忘了先拿毛巾给——”
“你过来。”他伸手一抓,将她拉坐在腿上。
倪霏碧抱紧差点落地的葡萄酒,祭广泽粹地吻住她的嘴。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饿了?”
“嗯,我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已经?”他咬她唇瓣。她抽口气。他咬得她有点麻痛。
“广泽先生,”她出声。他就咬她的舌头。她说:“我做好鞑靼生牛肉了。”
“你真认真做吗?”他问,唇退开一寸。
“有。”她吁气,还点头。
“说谎。”大掌再次将她压近,鼻端嗅着她颊边的花香,嘴贴她的唇,啄吻、吮咬,时重时轻,他嗓音低迷迷地传递。“奥斯什么时候告诉你有低气压?”
“嗯,我们有聊天。”他身上的湿气隔衣透了过来,让她也湿了。她实在不合格,没让他舒舒适适、清清爽爽地用餐。“对不起。”
“还有呢?”一手往她胸前覆,穿入衣里,捏揉圆女敕的丰腴,他要他的小女奴掏心地老实。
她说:“还有飞勒。”
“嗯。”他深入地吻她一记,舌头退出她甜美的檀口,嘴里问着:“他说什么?”
“他说你从不晨泳。”她抵着他蒸熨朝海湿凉气的额头,说话时像在亲吻他俊挺的鼻梁。
“你知道我不晨泳,是在做什么?”
“约会。”她很快就回答了。
他冰雪聪明的小女奴啊!
他卸断她腰上的蝴蝶翅膀,一边,再一边,残忍得好像他是个完全变态的蝴蝶杀手。
咚!
“啊!”小女奴跳了起来,追着滚动的酒瓶,离开他。
祭广泽一脸闷冷。
“我忘记拿拔瓶塞钻。”他的小女奴追到他今早要喝的葡萄酒,就在那透明圆形玻璃地板上,她抱着酒站起,衣襟敞开,雪乳半露,仿佛抱着婴儿在哺乳。
他贤惠母性的小女奴啊!
“我去厨房一下,广泽先生先喝果汁解解渴。”她背过身,仓卒跑开。
葡萄酒背叛了他的。他忠诚的小女奴隐入通到垂帘,消失了。
祭广泽皱眉,盯着桌上果汁。他的小女奴要他今早吃素!懊死!
拿起果汁,他一口喝掉。酸!这小女奴,不是第一次让他尝这滋味!他要好好吃肉!懊死!
掀掉瓷盘银盖,祭广泽一阵,僵住。
“潘娜洛碧——”
他在大叫。
“潘娜洛碧、潘娜洛碧、潘娜洛碧……”
不停地大叫,与外头狂风暴雨较劲,整幢水上屋颤颤抖动起来。
倪霏碧质紧拔好瓶塞的葡萄酒,快步走,几乎要用跑的了。她的脚湿冷冷,身子也冰。小时候,她和表哥们看世界末日灾难片,都说世界末日什么时候来,感觉遥远不可能。现在,她知道是世界末日的来临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开一瓶葡萄酒,就是世界末日了。
那狂浪怒涛暴雨压毁平台遮棚,撞击落地玻璃门,水从看不见的门框缝隙侵渗进来,强风吹袭,整幢水上屋都在震跳,平台上的陶盆全被卷入风中、海里,遮棚铁架敲裂强化玻璃,一声句响,洸洸水势破门冲入。
她吓坏了,赶紧离开大厅厨房,急急躲进通往房间的走廊,听见警铃响和祭广泽的叫声。
是不是房间的强化玻璃也遭海水冲破?
“广泽先生——”她呼喊,跑着回到房门前,拍打门板。“广泽先生、广泽先生……”
棒啸的风浪裹罩屋顶,她没再听见他。
“广泽先生!”急忙一抓把手,正要扳扭。门开了,挟着强大拉力将她往内带。她差点跌倒。
“你在玩什么把戏?”祭广泽接住倪霏碧扑倾的身子,甩开缠身的门道垂帘,发现她浑身湿,长发滴着水,左鬓的花朵不见了,只余残瓣粘着她泛白的脸颊。
“怎么了?”他拨着遮盖她额前的散乱发缕,挑掉那像受伤流血的花瓣。“开瓶盖开到海里去?”
倪霏碧摇头,一会儿点头,兜出怀里的酒。“大厅……大厅的门破——”
铃铃铃铃铃……
她之前听见的警铃响,打断她喘息的语气。
砰地关上房门,祭广泽拿过酒,拉她走回雕花木桌,像稍早那样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铃声停了。
他的嗓音在她耳边问:“这是什么鞑靼牛肉?”
坐在他腿上,身子被他的体温围绕,房子似乎不再颤,没有警铃响,仿佛那是她的幻觉,风风雨雨也止定。
倪霏碧吞口气,稳纷乱心跳,沉沉深呼吸,闭眸、张眸,微撇脸庞,看见男人修长指头对瓷盘中的漂亮粉红心。
“这是谁的心?你的心吗?”磁性魔魅的嗓调,像迷咒。
她耳里没有其他声响。
“你的心,要让我吃掉?”
懊像末日的救世主降临,外头毁坏的力量全被拔消了——
她听不到海浪涌进大厅,洪波滚雪般的巨响。
“我会把它吃掉,”单单他的声音一直在说:“把你的心吃掉。”
倪霏碧摇头,还想说什么,他的唇整个贴过来,含住她的嘴,展开一个深吻,深到真像要将她的心吃掉。
“广泽先生!”她困难地出声,凝聚飘离的意识。“广泽先生,外头——”
嗓音不断被戳,气息被劫。
祭广泽安抚地揉摩她的身子,双手游移,越来越深入用力,剥掉她湿重的睡袍,左手钻探她两腿之间。
“广泽先生!”倪霏碧抽了口气,竟不由自主张开腿。
“很好,我的小女奴。”他持叉,破坏了象征爱的心形,吃下第一口小女奴为他准备的特别、特别早餐。
败鲜美,可口。一个粉红处女心,摆在纯洁白瓷盘,象征“爱”。
他的小女奴,爱看血腥恐怖片的小女奴,肯定是在伟大男人的忌日,快乐害羞送巧克力的纯情派。
“潘娜洛碧。”他缠吻她甜润的唇,长指慢揉地没入另一个甜蜜园地。
暖暖潮潮而丰沃。他的小女奴,爱种浆果。她自己种红醋栗、黑莓、费蕾丝都布瓦……不知道有没有种葡萄?不,她不用种葡萄。她就是葡萄园。有人说“领主的葡萄园”,他是领主,他真如捻一颗熟葡萄般地温柔,他势必小心对待她,但是,他得告诉她——
“女奴是不可以奢求的!”
铃铃铃铃铃……
罢然铃响,阻绝他的嗓音。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此次,来势汹汹,教人想起惊涛骇浪没平歇,身子感受屋宇像船一样摇荡。
“警铃响了。”倪霏碧偷了空,挤出嗓音,小手抓住他的腕。“广泽先生——”
“不是警铃。”祭广泽抱着她站起。“不是警铃!”重复道,语气不太好,又凶又冲。一把将她放上桌,他走往弓围海盗箱三侧的弦月形沙发床。
待他走开,倪霏碧随即跳下餐桌,啪啪啪跑到落地门边,她掀撩长帘,不安地瞄瞅。
外头漆黑中混烟白,无光无影,浑浑沌沌,不知是浪还是雨打在玻璃上,淌流一道道水痕,才显出银亮。一个巨大的东西滚来,砰地一声,她震颤,放开长帘,转首望。“广泽先——”
祭广泽站在海盗箱与沙发之间,抓着抱枕丢,丢了一地八颗金抱枕,终于找到响声大得刺耳的无线电话筒。他没接听,摪地把它跟抱枕一样摔在地上,可惜没有抱枕的好下场,她壳身份离,静悄悄。
必过头,他的小女奴站在掩着秦丝长帘的落地窗边,眼睛和他对上了。他视线不移,直勾勾,走向她。
“不吵了。”他说。
她摇摇头,在他走来时,柔荑抓着他胸前的袍衫布料。“广泽先生,外头风雨好大,大厅的强化玻璃破掉了好几块,海浪大了上来,厨房进水了,房子一直摇。”
“你害怕吗?”他让她尽情讲一大串,才出声打断,大掌握着她冰冷的小手。
“我们的房子可能会翻过去,比翻船还严重,你害怕吗?”
“嗯。”他的小女奴诚实地点头。“海浪冲进大厅厨房时,我觉得像世界末日。”
“现在呢?”他问。
“世界末日。”她回答。“房子一直在摇。”但语气已经不急不促,小手也热了起来,放松地被他的大掌包裹着。
“世界末日啊,”祭广泽语气像咏诗,抬起一只手,抚着倪霏碧的脸庞。
“我们要一起死。”
磅!与先前都不同的巨响,在屋顶上。
他们抬头。古典檀香木吊扇狂颤,摇摇欲坠。
蚌,倪霏碧将手抽离祭广泽的掌握,脚跟旋提,远离窗边。
他的小女奴到底是怕得不得了——不,她哪里怕!她走往他用餐的雕花木桌,拿托盘,摆上瓶塞拔出一截葡萄酒、酒杯、漂花蜡烛水钵和他尚未吃完的早餐。他看着她端着托盘走过来,她没走向他,而是走向时时备着温水的小角厅观海按摩池。
“你要做什么?”他大步走过去。
他的小女奴撩开隔水帘,拉着不久前才被修复的纱帘,回首望他一眼,沉定且娇媚,任何男人看都会觉得是娇媚的一眼。
她不语,他便说:“都要世界末日了。”唇角徐徐扬提,眼神隐闪深浓欲意。
小女奴还是没说话,放开拉着纱帘的手,踩上池缘阶,将托盘放在置物台,跨进池里,舒服地坐下。
这时,她终于发出柔美柔情的嗓音,说:“广泽先生,我不要在世界末日慌慌张张地逃,反正世界末日谁也活不了。”
拔不优雅?何不纵欲?何不做些平常不做的事?
“你现在使用的可是你主人专用的池子。”
“嗯。”她开始倒酒了,却是倒给自己喝。“你说过,古罗马时代,陪主人洗澡是女奴的义务。”啜饮着酒汁,她舌忝舌忝唇。
祭广泽唇角一勾,着笑,走上台阶,腿掉袍衫。“你让主人自己月兑衣服。”说着,进入池子,揽过她靠在孤面玻璃的身子。“还喝主人的红酒。”
“你要喝吗?”她拿高杯子,娇躯在他怀里像鱼儿转溜,逃出他虚搂的双臂,游回窗边,看着世界末日。
闪电像蛇飞窜,剧雷轰隆打中海上飘移物。不知道是什么,也许船、也许水上飞机、也许某幢水上屋……反正无关紧要,她舒逸地喝完杯里的葡萄酒。男人过来拥着她,俊颜往前吻她嘴里的酒香,汲取包美的玉露珠滴。
葡萄酒得这么喝,他不用杯子,从她嘴里喝,滋味绝佳,顶顶醉人。
“潘娜洛碧,”他模着她的、她光洁的腋下,说:“再喝吧,全部给你喝。”拿过整罐酒,这倒酒工作破天荒地由他来。
世界末日了;还分什么主奴,世界末日和创世纪一样,就男人跟女人。
他揽着她漂游,一面到酒,倒得她满身,他也满身,他们用身体千千万万感知接收孔,喝着末日绝酿。
她呵呵笑起来,说世界末日其实没那么糟,她平时都不敢用外公喜爱的红酒泡澡呢!
“广泽先生,你对我好好喔。”这小女奴酒量似乎不太好。
他笑笑。世界末日什么都无妨。“你还想要什么?”揪紧她,牢箍怀中,不让她再跑。他们就一起靠在窗边、看末日,看死神带着嫉妒神情走来。
到了地狱,他们也要紧紧黏着。
祭广泽抱起倪霏碧,躯干嵌入她双腿中,一个插挺,不是地狱,是天堂!
“啊!”他的小女奴,微醉,申吟醺然如歌。
“潘娜洛碧,”他吻她葡萄酒香的肌肤、吻她浮啊坠坠的,轻轻律动,在她体内摩着,他说:“你有没有很爱我?潘娜洛碧。”
倪霏碧纤指抓着他的胳膊,美眸水滢滢,映着男人的脸庞。“尤里西斯,”她说着。“潘娜洛碧爱的是尤里西斯。”唇被他封住。
舌尖侵入她嘴里,她该说爱,像她热情的粉舌反应他这样,说爱就好。什么尤里西斯、奥德修斯、奥狄赛……管他几个名字,她做的那颗心,就是献给他一人。
他忠诚的小女奴!
“霏碧,”他的舌稍一退开,腰臀节律渐慢,她的嗓音传出:“霏碧爱广泽先生!”
祭广泽震了一下。
“别停。”
他的唇,斜斜扬咧,像在笑,但不是,那是比笑还深层的得意。
“别停,嗯,就别停。”他抱紧他的小女奴,在她年轻的娇胴里,一次一次,深长的抽送。
在这世界末日的天候里,海水倒灌海崖洞,水上飞机升了一尺高,荡得像游乐场的旋转起伏飞机那般不真实。
当年要是有这种威力的海上暴风雨淹进卡里菩娑之岛,尤利西斯大概就清醒回家了。不,不,正是闪电雷击大海浪,将尤利西斯带进仙女的世外桃源。
乔隐妃挂掉不通的电话,拿开翻了一半的神话故事书。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阅读!
她丢出一句。“我到水上屋看看。”
坐在画图桌前的飞勒愣了一愣,头也没抬,完全沉浸在风和日丽的电影海报设计中。
“你要干么?”刚在外头冒着浪击,加扣水上飞机周边强韧钢索的奥斯,一脚踏进大屋玄关,见到乔隐妃月兑掉惯穿的高跟鞋,胸口不禁莫名一抽,开口问:“你不是不穿高跟鞋不会走路吗?”没想到她会月兑掉高跟鞋,并且,那拿掉面具似的小脚那么天然漂亮!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乔隐妃穿上防水长靴和雨衣,往门外走。“孤爵那边电话不通,风雨这么大了,得叫他来大屋。”
“喔,去叫、去叫。”风雨这么大了,奥斯不阻止她出去,甚至殷勤地帮她拉开门板。
一阵风含着水汽袭来,猛飞凌乱花瓣,一霎,裹浪而退,好像洞外的海生树也挡不了这次风暴。
乔隐妃头发都乱了。她没心情管,戴上防水衣连帽,走到平台。小报园满水了,花瓣漂在水面上。她皱眉,讨厌这种画面。
“奥斯,把花瓣捞一捞。”
“也得等风雨过后。”奥斯说。
她没再应声。
“坐突击艇过去吧。”奥斯给她建议。木道都淹在水下看不见了。“里头有防水手电筒。”他指着水上飞机旁,颠摇得像落叶的小艇。“启动引擎,它会沿着我之前绑的钢索走到任何水上屋。快去、快去——”
浪头约莫三公尺,奥斯完全不担心乔隐妃是个女人,这当然,她可是穿着高跟鞋定在海水中的那种女人,何况,她现在坐船。
突击艇压过了正要涌进洞口的一波浪,凶悍、无阻、顺利地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