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景转成尤里西斯街头的小船锚广场,几乎于三秒之内,乌云发狠地占领天空,近压车顶。
蓝获像是察觉了什么,加速将车开入尤里西斯街,直行,过窄弯,上了这条路最具坡度的一段,没多久,果然,响雷炸开云牢,雨滴纷纷窜落。
雨追逼他们至坡道上一幢楼房庭园的紫藤架下,下车时,雨不只是雨,大得像逃讠一汪海洋掉下来,紫藤如何茂密也抵挡不住。
拾心踏出车门立即被淋湿,蓝获绕过车头,拉开西装外套,将拾心掩挡在怀里,半挟着她,快步上石阶。
“我的鞋掉了!”拾心叫了声。
蓝获索性将拾心抱起,没去捡那滚下长长阶梯的鞋。三步并两步,到了门厅前的平台,他仍没放下她,直到进入门厅,关紧绿格子玻璃门,她的双脚终于踩实了地面。
靶应的灯亮了,他们面对彼此,两个人都湿透了,身上的雨水滴得蜜色烧砖换了一个色似的。
办着脸,拾心回开双眼,睇向外头的阴霾雨幕。“雨好大……”
“这个时节偶尔会有午后暴雨。”蓝获月兑掉西装外套,随手与公文包一起丢放,只提着装了柠檬和荔枝的水果袋,另一掌拉过拾心的手,往里走。“你湿透了,得赶快把衣服换下。”他打开客厅大门,牵她进屋。
拾心停在玄关,抽回被蓝获握住的手。
蓝获回首,疑问地挑眉。
拾心说:“会把地毯弄湿……”她顾虑着。他这幢新房,什么都是新的,最好不要留下难清的痕迹。
蓝获转正躯干,面对着裹足不前的拾心,像在等她走过来。她一寸不前,还后退。他在她退到快抵门时,沈缓说道:“这场雨会下到深夜。你不进来,也不可能出得去。”
拾心一愣,摇起头。“我必须回骆家!”她旋足,手往门把抓。她不能被雨困在这里,她迷迷糊糊才又跟他回来,明明决定今天不画的……
“蓝君特先生约了我明天——”
“拾心,”蓝获打断拾心的嗓调,走近她后方,手臂箍住她的腰。“拾心——”这声叫唤,拂过她颈背,令她一阵麻颤。
转过身来,拾心眼神仓皇地闪烁着。“蓝获……”他站得离她好近,作画以来,他们从未这么靠近,即便之前那个寿宴日子,他曾对她无礼,但在这屋里,他没有过任何越距行为。“蓝获,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平抑发抖的声线,她想起他稍早于车里吻了她,那个吻,深入她的喉咙、她的心口,教她恍恍坠梦,现下才感觉莫名紧张。“你送我回去——”
“你今天得作画。”蓝获坚定地打断拾心近乎哀求的柔弱嗓音。“这种暴雨天,滨海交通干道一定封闭管制,不能自由通行。”
拾心难以置信地摇头。“骗人……”
“你从北国回来不久,可能不清楚苹果花屿法规。”蓝获抬起一只手,弯着修长的指节,滑过拾心颊边,将一缯湿亮黑发勾至她耳后。“暴雨天出门,走错路,不是拿张罚单就可了事。”
拾心美颜错愕,咬着唇,很苦恼。
“留下来,等雨停。”蓝获软声安慰,退开一步,手轻握她柔荑。“我会送你回去——”
“在明早之前吗?”拾心急了,却更加说错话。“你说这场雨会下到深夜,我不能在这儿过夜……”越解释越糟糕,她早落入进退不能的窘境。
“如果是老天爷的意思,蓝君特也没辙。”蓝获这会儿放开拾心的手,迳自弯入一座木质阿拉伯屏风后。
拾心愣住,眼睛看着屏风上的镂花。蓝获的身影在那些孔洞中,远离了。
渐渐地,她听见了雨声,穿过这幢隔音极好的屋子,如蓝获所言,是老天爷的意思。她走不了,就算他不强留她。
拾心垂眸,看着自己没穿鞋的两脚。人家灰姑娘掉一只鞋,藏着另一只,等到王子来配对。她两只鞋都掉,回不去,蓝君特也不可能来找。
这场雨,没有停的迹象。
拾心后来还是踩湿了蓝获新房的地毯。
客厅里熏了层轻淡橙色,室内出了春日太阳一般。
包换过干爽的衣服,拾心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像是穿着艺术改革服。她身上的曳地长袍,结合了好些国家的传统服特色,宽宽的七分袖、微果的U形前襟,素雅的编织花纹滚边与暗藏华丽的珠绣——蓝获说,这也是一个国家的传统服饰,属于最珍贵的那一类。她想,是收藏品吧,他大概要把它装饰在他这新房中。她记得他的书房有一件丰驼毛几何织锦ponCho当壁毯。
纤指描触藕白长袍的绣饰,得小心一点,否则,会把这件他借她穿的收藏品弄脏。拾心回定神思,谨慎地捋捋袖子,独自在客厅画着蓝获的肖像。
往常,蓝获会坐在壁炉前的单人沙发,让她对着他画。他说这画完成,要挂在玄关,她其实觉得他有点老派,可仍全心投入画着他。
“蓝获——”
当、当……报时骨董钟打了好几声。
“蓝获——”
拾心喊着蓝获。他说离开一会儿,换洗完毕就过来,却是去了老半天。壁炉火焰亮如白昼。拾心抬眼,掠过画板,望着壁炉口,尽避遮光罩掩着,依然瞧得出木柴燃烧烈旺。拾心放下炭笔,走到单人沙发落坐,目光朝自己原本站的地方瞅着。
杯架后面五公尺远的楼台客厅里,长沙发、短沙发、矮方桌和茶几置物柜还盖着防尘布,大落地门外的露台花圃,蓝获已种下铃兰。他说等正式入住,他会每天用小报瓶插钤兰,摆在床头、摆在浴室、摆在餐桌、摆在客厅。你呢?想摆在哪里?
拾心侧过脸庞,盯着沙发扶手旁的杉木茶几。这茶几像个轮轴,桌面小小圆圆的,木质颜色细致。拾心伸出手指描摹着,站起身,走向画架,拿起炭笔,在画中的空茶几增上一小报瓶钤兰。
多了钤兰,男人的脸柔和生动起来。拾心愣愣地审视着画布上的构图,再看看一旁的草图。真正完成一幅油画耗时会超过半年,蓝获是否要等那么久才正式入住?她现在,想问他——他种下的钤兰,撑不撑得过暴雨呢?
窗外雷电轰打墙柱,巨响拨动整幢屋宇,烛台式吊灯闪丁闪,十八簇橙辉齐灭。
拾心僵顿。
“拾心。”黑暗中传来男人的嗓音。
拾心没立即应声,她听着下阶梯的脚步声,一声、两声、三声、四声,那阶梯有五级,她可以感觉男人踩着地毯走到她背后。
“蓝获!”她转过身,明知只会是他,不会有其他人在这屋里,她的心竟猛烈地急跳起来。
“别怕。”蓝获声调沉稳,低回拾心耳畔。“来这儿坐。”高大的身影往壁炉接近,他移开遮光罩。
瞬间,炉火烘亮没有灯光的厅室。
“停电吗?”拾心喃问。
“这一带的电力设施遭雷击,住家备用的发电系统似乎也受影响,无法运作。”他往壁炉里添一根松木。
别光像她作画最后、最后涂上的保护层,使得这个空间不真实极了。
他就地落坐。她歪头凝视着他。他坐在地毯上,比他坐在沙发中,更引动她的画笔,她却松开手,让笔无声无息掉在地毯某一处。
“过来,拾心——”
她想和他一样坐在地毯上,他就开口了。
当他将放有玻璃杯、壶的托盘摆在壁炉底座凸沿,她朝他走过去,与他面对面坐在地毯上,他倒出玻璃壶中的饮料,倒了两杯,她就接过一杯。
他说:“喝吧。”
她小口啜饮着,美眸瞄瞅他湿乱的发,大概是停电,来不及弄干,他颈间垂挂一条长毛巾,穿着简单的洁白T恤、宽松的亚麻长裤,月兑离他贯有的冷漠专业模样。
“味道如何?”他也拿着和她相同的鸡尾酒杯,但没尝一口杯中物。
“这是什么?”味道不错,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性感。没错,不太像是单纯的果汁饮料,虽然她尝出了甘香清甜的荔枝和柠檬。“这是酒——”
“人鱼的泪。”蓝获说。这时,他才举杯喝干饮料。
一个木头爆裂声进出壁炉,火花跟着闪跳。蓝获放下自己的酒杯,看着拾心的眼睛,无声而缓慢地执起短口长身玻璃壶,再次于空杯之中注满人鱼的泪。
拾心拿低喝空的杯子,也让蓝获倒了第二杯。她低语:“你做的吗?”使人鱼哭泣……
“嗯。”蓝获低应。“好喝吗?”
拾心眨颤一双美眸,眼周泛着绮丽的红,仿佛微醉了。“是快乐的泪?还是伤心的泪?”
蓝获品酌着酒液,没说什么话,仅是沈眄着她,像是要她也快快喝下这第二杯。喝光一壶,她便能知道是快乐,或伤心。
拾心于是一杯接一杯喝起了人鱼的泪。这种混了许多酒,尝来像果汁的饮料,其实是迷药!拾心的酒量并不好,没多久,她表情娇佣,歪斜着头颅,长发落盖一边肩,闭眼兜出杯子。
“还要吗?”蓝获放下自己的杯子,接取拾心的杯子。
拾心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还要。”意欲表达得很清楚,一根葱白玉指朝着玻璃壶。“快乐的泪,那是快乐的泪……”虚描火光映照的玻璃壶轮廓,她呵呵笑起来。
蓝获不断地重复倒酒的动作。她喝了几杯,他也就几杯下肚,她醉红了脸,他没有,眼光专定,专定得过分,好像完全没有喝酒一样。
“拾心——”嗓音也未闻酒气,他移开两人中间的杯壶,只拿着一杯酒,身体挪近她。
“嗯?”拾心扬眸瞅他。“你碰到我了……”她指着他伸直的腿,接过他手上重新斟了酒的杯子,不在意他似要将她围困的坐姿,红唇迳自轻衔杯缘,舌忝啜酒汁。“这次倒太满了,你喝醉了——”拖着甜甜的尾音,她美颜微俯,用两手捧杯。
“拾心——”蓝获采手拂开她额前的发丝。
拾心脸庞倏地昂抬。“不要再取笑我!”美眸瞪着他,她改以单手拿杯,娇嗔道:“我怕人鱼的泪溅湿裙子——”
“拾心,”蓝获接过杯子,饮了一口,再喂拾心一口。人鱼的泪没那么满了,不用担心弄湿衣物。他说:“你喜欢这一件衣服吗?”
拾心舌忝舌忝唇上的余香余甜,盯着布料上美轮美奂兼蓄内敛的绣纹,点头柔声道:“我喜欢,很喜欢,真漂亮,你为什么会有这件珍贵的收藏品?”
“一个朋友送的。”蓝获凝眄拾心垂首的娴静模样,长指从她额前缓移至她耳垂,巡礼似地摩着她绝美的线条。“这比收藏品珍贵——”
“女性朋友送的吗?”拾心问,轻轻地将颊边的鬈长发缯掠往肩后,缩了缩脖子。她怕痒,他彷佛知道她怕痒,故意一直摩她敏感的部位。“蓝获……”她想叫他不要搔她的脖子,一开口,酒杯凑来,果香柔缓地滑进她喉咙里。“你真坏……”她喘息般的笑声恰似撒娇。
蓝获喝掉杯里最后一口酒,摆开杯子,揉着拾心的耳垂。“拾心,你今天没戴耳环——”
“嘘。”柔荑按住蓝获的嘴,拾心小小声地说:“赫斯缇亚不准学生上课戴耳环,我都是偷偷戴的,不要说喔!”在唇上做个隐形拉链,欲收回制住他双唇的手。
大掌裹覆拾心微移的手。“没被发现吗?”蓝获问着,没让脸上柔女敕触感离去,也舍不得她俏皮的神秘语气消失。“从来没有其他人发现你偷偷戴奇怪的耳环吗?”
他的问题有点奇怪,可她判断不出哪里奇怪。拾心愣眨双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没人发现。因为我老是绑不好规定的发型——”
“故意不绑好吗?”蓝获将拾心的掌往他下巴压摩。
拾心笑了起来。“好痒……”抽手抽不回,她反掌。
蓝获长指嵌缠价心的纤指,这会儿,他摩起她与掌心一样娇细柔皙的雪白手背,缓缓地。
“你胡子没刮干净,故意不刮干净吗?”模仿着蓝获讲话的调调儿,拾心要拉回自己手,蓝获不让。他们拔河一样,在他下巴摩来摩去,摩得她的肌肤红了,笑个不停。“你把我的手当刮胡刀啊……”她的笑声甜腻腻、醺醺然,身子正往他怀里偎。
蓝获不再摩她,唇贴着她的手背,细细啄吻五根玉指,咬她的指尖。她颤了一下,扬睫瞅他,眼波流动,勾人心魄。他翻手,吻她的掌心。“拾心——”
“嗯?”她感觉他唇上的湿气,脸庞朝他靠近。“人鱼的泪——”在他嘴里。
她往前又移了一寸,他便吻住了她。
“拾心——”双臂圈搂她,他吮吻她的唇,舌头顶触她的舌尖。她挑了一下,他便卷裹她。两人密实地吻得不分不离。
她被他抱在怀里,浑身笼罩炉火热息,几乎躺平了,他却坐了起来,让她的长发如波浪起伏在他腿上。
“拾心,你有没有喝醉?”他模着她的脸,模着她的唇。她眼睛微合,抿了抿唇,弯挑嘴角,像少女一样的愉悦神情还带成熟娇艳,当她皓齿咬住他的指节,他知道这是她的报复。
“你刚刚也咬我。”拾心睁开眼睛,笑得柔美、朦胧。“你淋雨了吗?头发湿湿的……”
蓝获拉下颈上的毛巾,轻拭拾心泌沁汗珠的女敕白肌肤。“热吗?”长指沿着U形前襟描绘项链般的特殊珠绣,他盯着她粉红的美颜。“我第一次看女性穿这服饰——”
“嗯——”拾心软应一声,柔荑压住那只在襟口滑动的男性大手。“不要一直搔我痒,要不,我也搔你喔……”这威胁,太甜,构不成恐吓。
蓝获说:“好。”抱起她,大掌抓着她的腰。
拾心呵呵笑着抵抗、反击,在他躯干上下其手。
他搔她痒,她加倍回他,仿佛,他们是两条鱼,斗气扒着对方的鳞,扒得光洁、滑溜溜,所有感觉跟着敏锐起来。
她说:“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翩翩起舞,转个圈。
他箍着她的腰,回答道:“好看——”
“迷人吗?”她仰着娇红脸庞,像在邀讨一个吻。
他回她无限的吻,吻她的眉、吻她的眼、吻她的秀鼻和红唇,喉咙发出低哑嗓音。“迷人——”
“但你要把它月兑掉……”她半控半嗔地指出,他的手正在她两肩,欲将这袭比收藏品珍贵的裙袍从她身上剥除。
“嗯,”他继续动作,唇往她耳畔吻,手抚褪她半边衣物。“不用迷人……”
不需要去迷全部的人!迷他就够了!
“蓝获……不要这样……”迷迷蒙蒙之中,她听见雨声,胸前一凉,才觉那应该不是雨声——
“你把衣服撕裂了!”喘着气,轻音叫嚷,她捶他的胸膛。“我会月兑下来还给你……”这比收藏品还珍贵的裙袍,有特殊艺术价值,她怎能让他将它破坏。“你不要用扯的——一
蓝获吻住拾心的娇声,大掌抓住她的皓腕。
拾心停止了粉拳攻击,昂着线条优美的颈子,承接蓝获的吻。她喜欢他唇里有人鱼的泪的味道,那使他的吻充满怜惜,恍若他曾珍爱地,以唇吻去滑下人鱼美丽脸庞的一颗一颗泪珠。
甜甜的快乐滋味,弥漫唇舌之间,他们尚未喝完整壶酒,绝妙的后遗症早一步在体内作用。
陡然,蓝获停下舌头交缠的热吻,将拾心推离一臂之距。“你要月兑下还我?”
“嗯?”拾心晕迷迷,心旌摇荡。“月兑下……”像被催眠地呢喃着。
“对,”蓝获沉沉颔首,大掌从拾心肩上撤回,退一大步,好整以暇地观望着她。“月兑下。”
拾心听明白了,回神背过身,走到单人沙发前。“人鱼褪下衣装是不是就变成泡沫了?”又转身面对他,视线与他交凝。
蓝获双眼幽定地沈眄拾心,久久不语,直到偏光使他那寻思的目光闪出深蓝,他发出极低的声调说:“那则故事不是那样讲的。”
“我也忘了……”拾心揪着胸前的U形襟口。“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讲这则故事哄我睡——”
“我现在讲,你睡吗?”他嗓音的停顿,充盈想象。
她静了下来,低垂脸庞,像他一样的停顿之间,空气微妙地变化着,松软了、膨胀了——这客厅正在醉,她挪步,裙摆扬倒玻璃壶,人鱼的泪瞬间流淌。她不惊不慌,拉高曳地的裙摆,一寸一寸往上拉,露出她白皙的腿。
他盯着她正在进行的月兑衣动作,吟诗一般说起人鱼的故事。
她将衣服由下往上月兑,而不是由上往下,那衣服其实隐藏秘密,该由男人来月兑,但他想看她主动,主动把性感撩露出来。
当她抱着裙袍站在壁炉前,他在画架那方。一直以来的位置,对调了,他成了画者,以眼画她,她被画,只能遵照他的要求。
“拾心,把衣服拿过来——”
她走过去,柔顺交还衣物。“你不把故事说完吗?”
“你要睡吗?”他的嗓音沈得似有磁性。
她双脚定住了,美眸无法自他俊颜转开。他在看她,看她的身体,他的眼神很热,使她的身体成了另一座壁炉,闷烘团团火簇。
“拾心——”他叫她的名,将她还他的裙袍披挂于画架旁的单椅,月兑掉身上渗映湿渍的白T恤,露出精实胸膛,让她也看他的身体,他眼神始终不偏不移,紧盯着她,好一会儿,他把长裤解下。
两人同等赤果,互看着。
“你是那种会在适当时刻安慰模特儿的画家吗?”这话非常地大胆而诱惑,谕示着无尽的意婬和露骨的肉婬。
拾心脸蛋猝染红泽,已是红上加红,醉里更醉,她闭上眼睛,无法纯粹将蓝获看成一个人体模特儿。蓝获朝她伸手,呼唤着她,声调有些涩,喉咙烧着火似的——也许,再饮一壶人鱼的泪吧!
亲吻着拾心闭合的眼睛,蓝获一把将她拉近,两人身躯密贴着。
拾心张眸,眨着睫毛,神情像不安,又不全然如此。蓝获吻住她欲言的红唇,舌头探入她嘴里,她粉舌随着他掠动,娇吟的嗓音传出——
“赫斯缇亚……禁止婚前性行为。”结束得非常利落。
蓝获脸庞一退,身躯也稍稍与拾心拉远。
仿佛,酒醒了。
拾心美眸一下未眨地眄睐着蓝获,重复:“赫斯缇亚禁止婚前性行为。”
蓝获一言不发,眸色沈浓,凝睇拾心许久。拾心禁不住蓝获的眼神,要别开脸庞,霎时,蓝获堵住她的唇,将她牢牢紧紧地拥入怀里。
拾心没有挣扎,任蓝获将她抱起,合眸听着壁炉里,柴火燃到高温尽头的爆炸声。
罢斯缇亚的完美淑女,必须读得出校规,并谨记于心。
“我知道你们的校规……”男人和她深陷柔软如春泥的床中。
他们四肢纠缠,像树藤,欢快地荡动。
“你在破坏我们的校规——”她没有酒醒,而是醉入末日般的纵欲境界。
“我不是赫靳缇亚学生,我在破坏一个淑女……”不知第几次,他进入她的身体,嘴里呢喃着醉言。
是醉言。的醉言。他平常不会讲这样的话,今天之前,也没讲过这种话。
“舒服吗?还痛吗?”他吻她的嘴。
“嗯……”她的申吟声,不再紧绷,轻盈、明朗,如云泡飞升。“我……会不会被退学?”
“不会有人知道。”他模着她光彩夺人的美颜,一手挤进两人处,调整角度,怱地深探。
“啊!”一个短促的娇喊,她美眸睁得大大的,水亮眼帘荡漾着男人的俊颜。
“蓝获……”微扬柔荑,想模他,又飘飘地往下落。
他俯低脸庞。捉回她的手.贴征颊边。若不是皮肤获画有那么粘沁汗的光渍,他的神情就显得太过冷静。
懊意乱情迷,不是吗?
窗台亮着成排雕刻蜡烛,一朵一朵着火的玫瑰,香氛袅袅,流光璀璀。
这主卧房,像幅色彩饱和的油画,最后的保护层都上了。
绸面质感的烛晕,薄透透,抹亮他们起伏的形体。他们的呼吸、体息融为一气,枕被之间宛如有股番红花的香味,先是淡淡地弥漫周遭,没多久,香味扩大了,浓浓烈烈黏在身上。她感觉自己是一个原色,等待他来调和,继续一幅浓艳绮彩官能画。
“没人会知道——”他温温缓缓地捻着她,捻她丰盈上的浅红,捻她湿润深穴外的艳色。
“蓝获……”她激喘颤栗,受不住他的动作,却仍将姱修双腿展成他要的宽度,让他矫健的腰身完美地镶嵌进来。
他开始抽动时,她觉得他好野蛮,他的器官不像文明人,勃发硕大地在她的窄径进行他说的“破坏”,捣着她、捣着她,如同他调制人鱼的泪,捣碎荔枝和柠檬一样,将她捣出汁液。
她很快地湿透、淌水,不是暴雨使然,或者,在她身上昂伏的男人才是暴雨!
肮水自他冷静的脸庞滴落,颠滚于她波晃的。她摇着头,虚弱低吟。“你是老师……”不是暴雨。是赫斯缇亚的老师!怎会没人知道?他还是个教法学的呢——
怎能如此这般搞破坏?
拾心哭了起来。
蓝获亲吻拾心眼角的泪珠。“这是快乐的泪吗?拾心——”
脸庞挨贴着蓝获,拾心推抵他律动的下半身,想逃,他不允,托高她的臀,两人黏得无留一缝。
“别怕。”什么样的男人在这种濒临疯狂的绝境,还能发出平稳自持的嗓调?
“别怕,拾心——”
她当然怕,怕他将她四分五裂,他们的身体搓摩出声音,她的腿被他这样扳,那样抬,折纸般地玩弄各种姿势。她就是一张纸,被他一触一个洞。心头的洞汩汩涌出热流,他点火,她就烧干、烧成灰烬。
“不要!”她剧烈摇头,觉得自己在缩小。谁说膨胀会爆炸?她萎成一粒尘埃,却起了一场丰宙性大爆炸!
飘飞了,光焰散射,他们浮腾银河之中,四周是斑斓灿彩的星。飘飞了,她听到他微微低吟——
“睡吧,好好睡,拾心——”
她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睡了好长的时间。八小时,可能超过八小时,使她身上的疲累认输臣服,醒来后,她神采奕奕像女王。
柄王大床上没有男人,一只带环大托盘占据了床畔桌,上头的骨瓷杯冒着白烟,还有摊展的报纸。她不想猜测是谁喝了一半的醒神茶、看了一半的报纸,她情愿认为是茜霓例行的准备。
蓝君特今早要来找她。上回,他们一起吃早餐时,聊了些国际要闻,他说那个国家又内战了,大概要打到不存在任何男人,才会终战,女人总是比男人爱好和平。
“必要的话,上法庭也无妨。”
她似乎听见姑妈骆以文的声音。
拾心闭了闭甫睁开的美眸。太好了。陌生的大床是幻觉,梦的延续。床畔桌的报纸和热茶,果真是心细的茜霓所为。她昨夜交代了蓝君特要来的消息,即便这记忆被鲜明的之梦掩盖,但它肯定存在。
“茜霓——”
“骆拾心小姐毕竟是您的侄女。”
拾心沈唤贴身侍女的微弱声音遭男性嗓调阻断。
“上法庭,你们双方势必撕破脸,这很难不损及骆家名声——”
“以立当年的做法,早丢尽骆家脸面,他那个女儿若不懂得识大体,没个进退,只得如此。”女人想破口大骂,却始终以优雅压抑情绪的清冷讲话方式,确实是她的姑妈骆以文。
拾心再次张眼。报纸、冒烟的骨瓷杯依旧,桃花心木的四柱大床没变,灰蓝素雅的枕套被单不那么阳刚,但也没柔和的女性之彩。拾心坐起身,看着月兑在床尾凳上的男性睡袍,更加清醒地明白这儿不是骆家、不是她的卧房,那冒烟浓茶不是茜霓泡来给她醒神的,报纸也不是茜霓准备来给她阅览,好让她能提前知晓蓝君特聊的国际要闻。
拾心跳下床,差点跌倒,她抱住床柱,不经意地扯散了收束整齐的床帐,丝纱卷掩她一丝不挂的曼妙躯体。她怎能这样走出去?不行,就算不是淑女了……也不行!拾心拉好床帐系带,扣回床柱,坐上床,躺下,又听见了男人的嗓音。
“我了解您的想法,但我还是建议您和骆拾心小姐先好好谈谈,也许她志不在骆家——”
“她能乖乖嫁给蓝君特,是最好的。这件事情蓝法恩先生是完全赞同的。”
“这样说来……”
男人这刻的回应,像个关键,令拾心睁大着眸,静静地起身,扯着薄毯遮胸,寻望着声音来源。
这卧室有好几面门窗——落地的那一面,通往露台,她看得见阳光晒着挂满晶亮雨滴的矮树篱;床尾方向的实木雕花滑门里,是衣物间,不久前有人进去穿换衣服,忘了关门。
拾心收回视线,翻个身,躺得歪歪斜斜,眼睛却正正朝往虚留一缝的百叶双扉。那是书房,蓝获就在里面,见一名不请自来的大贵客。
骆以文坐在安乐椅中,一丝不苟的姿态,好似那张椅子是座牢笼。
棒着大木桌,站在书墙前的蓝获合上手里资料夹,说:“骆拾心小姐有一天会是我的长辈,您若要我现在上法庭对付她,日后我在蓝家岂不是立场尴尬——”
“这么做,确实对你们蓝家很抱歉,可以不用走那一步,当然——”
“尽快将她嫁入蓝家就是了。”蓝获打断骆以文,露出一抹浅笑。
骆以文对上蓝获的笑脸,怱感难堪。同为苹果花屿名门望族,骆家竟然沦落到得硬塞一个麻烦给蓝家收拾,这还不够耻辱吗?
“总之,还得多劳烦你,蓝律师。”骆以文垂眸,站起身。“今天算我失礼,贸然来访。”昨日暴雨,女儿陆彤云彻夜未归,惹得她一早心绪浮躁,直往蓝络找人,那些律师助理们说没看见陆彤云留宿事务所,蓝获今日亦反常地迟到了。
“我以为彤云会在你这儿……”
蓝获眸光沈了沈,没说话。
“罢了。”骆以文昂起妆容精致的脸庞,低叹一笑。“你这房子买得不错,”
转个话题,端出长辈口吻。“正式入住,别忘了寄柬帖给我——”
“当然。”蓝获绕过木桌,领着骆以文走往书房门口,一路送她下楼,出了大门。
交谈声没了,人影晃过、消失。拾心从床上坐起,瞅着窗。
暴雨已过,天色湛蓝,不知午后会不会再来一场雨?她得趁雨前赶紧回骆家!
再度跳下床,拾心这次脚步稳当,顺利地远离床畔,找到了自己的衣物,连昨天遗落雨中的鞋都在,洁洁净净,像新的。她穿好这一式赫斯缇亚淑女制服,梳了无可挑剔的公主头——她从来没绑得这么完美过。
拾心站在镜子前,左右检视自己的发型久久,确定这是有史以来的最完美,她才将一双赤果纤足趿入鞋中,接着,脚步声就响起。
“你醒了?”脚步声止住,换成男人语调低柔的嗓音。“饿吗?”
拾心转身。蓝获站在衣物间门口。两人视线一对上,她即说:“我要回骆家,和蓝君特先生一起用早餐。”
沈了一下,他说:“好。”没情没绪的单字,像她今天梳的这个公主头一样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