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
***
严守春盯着关好的火车门,然后转身离开。
罢才那一站上车的人并不多,火车只停了八分钟便离站了。
严守春开始查票。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刚刚上车的人也是在外面剪票之后进来的,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查票,可是这是规矩,不过……
蚌然想起自己刚才查到的那个男子,他手上的票居然是十五车厢的耶!新的逃票方法?如果是普通的查票方式应该很容易混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不像会作出逃票这种事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很深沉的眼睛,非常平静,令人看不透。当时那双眼睛内含的东西让自己身子颤了一下,那是恐惧。
严守春想着,慢慢走过一节节车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习惯性的,严守春对坐在最前面的客人道:“请大家把火车票拿出来,现在开始查票,没有买票的客人请补票。”
吧枯的老人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递到了自己面前,严守春漫不经心的看着,原本没有打算将票拿过来,可是……
蚌然瞥到了什么,严守春猛地将票抓了过来!
七十六号座位……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怎么可能?
严守春随即将旁边的客人递上来的车票也拿了过来:七十七号十五车厢……
七十四号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怎么全部都是“十五”车厢!攥了一手车票,严守春惊呆了!
猛地抬起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车厢的特殊——
迸老的风扇在车顶轰隆着,车厢异常狭窄,完全不是现代车厢的宽敞格局,车壁斑驳泛黄,可拉式车窗全部都被打开了,凉风从外面送进来,和冰冷的车厢内相比,外面的风居然有些暖意……
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破旧车厢是……十五车厢!
看着手上车票表明的数字,严守春就那么僵硬的定在了原地。
“先生……车票……”
苍老的声音忽然入耳,那种沙哑的声音,仿佛和这车厢一样古老破烂,严守春看向声音的主人的时候,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对方布满老人斑的面部特写,就那样出现在了严守春面前。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而且……慌张的将车票塞回对方手里,严守春随即因为接触到对方冰冷的手掌,而打了一个寒颤。
严守春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他只能继续查票。
每查一张票就更加惊恐一层,每张车票,无一例外都标注着十五车厢的字样,严守春不得不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真的是那个十五车厢。
严守春忽然想到了段林。
心思一动,严守春从兜里模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车票,段林的车票。
当时他没有要回车票,自己便随手放在兜内,可是现在看来……这上面的数字宛如死神的邀请函一般,让人胆颤心惊。
四十四号十五车厢。
顺着段林的座位号,严守春注意到了一个空位。
那个位置旁边是一位男子,对面是一名少年外加一位抱孩子的女子。
这里就是……
不敢贸然和这里的人说话,严守春于是谨慎的坐在了段林的位置上。
对面的少年忽然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有人。”
“他……他在前面的车厢,我有他的票……”想要暗示少年什么似的,严守春拿出了早已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火车票。
少年却只是冷冷看了自己一眼,随即继续看书。
只是一眼,严守春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看透似的,好冷。
这个车厢真的好冷……
旁边座位来了一个少年,他没有火车票,刚刚才找严守春补了一张。
“喂!你们要不要打牌呀?难得坐一趟车,有缘啊!”拿着一副扑克,少年蹭到了这边。
这边的四个人直挺挺,没有人抬头。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少年抓着头小声说,抱着自己的胳膊,少年打了个喷嚏,“真他妈的冷!”
严守春呆住了。很明显,这个少年也意识到了什么。
“也对!我们、我们打牌吧?打牌很好玩的……”严守春干笑着邀请着旁边的人,最后,除了对面的少年扬了扬手中的书,表示要看书而没有参与之外,剩下那位妇女和自己旁边的男人都参加了。
四个人正好用一副牌。
为了腾地方,没有打牌的沐紫坐到了少年原本的位置上。
“这车……好像很久没停了啊……”少年洗着牌,忽然看向窗外。
“下一站是南野站,大概……要一个小时后到。”看了看手表,严守春回答。
“……这里真冷,下一站我想下去……”搓着手,少年说着。
就这一瞬间,窗外的风吹进来,少年的扑克有几张顺着窗户刮了出去。
“糟糕!”少年刚想挽救,然而看看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自己的扑克恐怕早已随风不知去往何处了吧?
“牌,不够一副了。”严守春对面的男子说道。
扑克打不成了。男人随即坐在座位上闭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玩的样子。
少年似乎很丧气,下巴抵在座位中间的小平台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着实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活力,转头向左。
“阿姨,我是大仔,您叫什么名字呀?”
“唔——我姓耿,叫耿小梅。”
“小梅阿姨好。”点点头,少年嘻嘻笑了,随即问向严守春:“这位大哥叫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严守春是吧?你有别名牌,呵呵!你不会是在上班时间偷懒吧?放心,我不会说的。”
严守春怔了怔,看向自己胸前的标识卡,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也好,没事干的话了解一下自己的邻座也是好的。于是严守春问向自己旁边的生硬男子,“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啊?”
“……武铁飞。”
男子的口气和长相一样生硬,不过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一点,就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严守春笑了笑,随即问向旁边的沐紫。
“那你……”
“抱歉,我不习惯告诉陌生人我的名字。”沐紫冷冷的拒绝了严守春。
“帅哥你真没有礼貌啊!难得人家想知道你的名字呢!”从后面的座位忽然坐起来一个女孩子,“他不说我说,我是郭小琳,旁边是我朋友林丛,哈哈!其实刚才有点想找你们打牌的说,车上太无聊了……”
败健谈的女子,看起来虽然年轻,可是一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学生。
败快的,那五个人聊的很投机,原本安静的车厢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笨蛋,一帮笨蛋。
埋头看着自己的书,沐紫面无表情的翻页。
名字这种东西……是不能轻易对外人说的。
“好无聊哦!”郭小琳皱起了眉头,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喜笑颜开,“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前几天听人讲的,林丛你不许回答哦!你知道答案!听说是美国某个大学的入学考试哩!”
“有意思有意思!你快说!”正发愁的大仔很高兴,拍手要郭小琳快讲。
“不要着急嘛,我要先说规则。听好,接下来我会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很短的故事,然后你们可以向我提问,但是注意,我只会用‘是’或者‘不是’以及‘与本故事无关’来回答你们,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向我提问侦破这个事件,呵呵,能猜出来的人……嘿嘿……”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耿小梅模着怀里孩子的头,微微笑着。
“好,我开始讲了……有一艘旅船来到了一个小岛,一名男子下船,他走进一家饭店,第一件事就是找店主要了一盘当地的特色菜——海鸥肉。菜上来了,男人只吃了一口,他问了店主一个问题:这是海鸥肉,老板说是,然后……他开枪自杀了。故事结束。”
“啊?这么短?”严守春有些诧异。
“没错,就这么短。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向我提问,注意哟!我可是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OK!开始!”
“这个……真难啊,呵呵,要怎么开始呢?”抓着头,严守春笑了。
“我来我来!那盘菜是不是海鸥肉?”大仔首先发问了。
“是。”郭小琳答道。
“噢……我还说要是不是海鸥肉,说不定那个人是吃到错误的菜自杀的……”大仔遗憾的说。
“你白痴哦!谁会为那个理由自杀?”郭小琳笑言。
“那个店主……逼他自杀?”严守春踌躇的说着,说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问话。
“与本故事无关!被人逼就不是自杀了吧!”
游戏陷入了僵局,耿小梅模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忽然问:“那艘船……是不是航行了很长时间?”
冰小琳的眼中精光一闪,“……是。”第一条线索终于出现了!
“哇!阿姨你好厉害呢!怎么想到的?”大仔非常开心,恨不得自己是那个提问的人。
“我……也没什么啦,故事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想随便问问……”不好意思的模着自己的头发,耿小梅低下了头。
有了线索,就有了破案的曙光,众人一下精神抖擞。
船为什么会航行了很久呢?
那是一艘旅船,航行久也是应该的吧?可是……
接下来要怎么提问呢?
“那艘船是不是遇上了船难?”忽然,一直闭着眼睛,众人以为早就休息了的武铁飞开了口。
冰小琳咬了咬唇,“是!”
又是一个惊爆性的答案。
“哇靠!连这个都问的出来哦!”大仔有些着急,因为自己还什么也没有问。
“船难持续了很久?”
“是。”
“船上粮食吃光了?”
“是。”
“男人是因为怀念所以点了海鸥肉?”
“是。”
“当时船上有人打海鸥吃?”
“是。”
“男人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海鸥所以内疚?”眼看着众人屡次问到了点上,自己却毫无建树,大仔抢着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拜托,是他自己点的海鸥肉耶!”
大仔的肩膀随即又垂了下去。
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提问。
埃鸥……怀念……自杀……
大仔抓耳挠腮的想着,忽然,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中,抬起头,大仔晶亮的眼睛看向一副看好戏表情的郭小琳,迟疑的问:“船难的时候……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是。”郭小琳终于对大仔说出了第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加深了大仔对自己脑中那个诡异想法的肯定,大仔再度开口:“男子是不是和家人一起去的?”
“……是。”
“他的家人是不是死在那场船难之中?”
“……是的。”
“……好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吃了他死去家人的肉?”
大仔最后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问题,连原本闭目养神的武铁飞都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吧!”严守春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可是心里隐隐的……觉得这确实是最接近答案的线索……
冰小琳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大仔呆住了。
“你们已经把线索问的差不多了,整理一下不难发现故事的始末:一艘旅船载着许多客人开始了一场快乐的旅途,男人和他的家人就在船上,可是忽然,这艘船不幸遭遇了船难,慢慢的,食物被吃光了,不断有人饿死,男人的家人也死去了。
“事情终于到了很紧急的地步,这个时候,船上的船员忽然声称打到了海鸥肉,男人和船上其他的人靠这些海鸥肉活了下来。
“船终于度过了船难,他们来到了美丽的小岛。感慨重生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下船再次吃一次海鸥肉——自己的救命肉,可是当他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发现那个肉和他在船上吃到的不一样。
“店主的回答证明了他的想法,他终于知道当时那些根本不是海鸥肉,而是死在船难中的人的肉,当然也包括他的家人。他根本是吃了自己家人的肉才活下去的!明白了这件事,男人开枪自杀了。”
冰小琳的故事完整版讲完了,众人却完全没有破案的快感,只是觉得恐惧。
“好冷……的故事。”严守春缩了缩肩膀。
“不过也很有趣。”大仔有点兴奋,因为自己问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还要玩么?我还有几个这样的故事哟!”郭小琳笑言。
“好呀好呀!”举手的是大仔,他还想体验一次侦探的快感。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男人他和他的女友去湖边玩,他的女友落湖,他去救女友可是未果,女友身亡,男子伤心离开。两年以后他故地重游,忽然看到湖边有人要下去游泳,他急忙警告对方说下面有水草,千万别去。可是对方却笑了:我是本地人,这湖里是不长水草的。男子惊呆了,然后投湖自杀了,请问为什么?”
“啊,又是死人啊?不会又是什么变态的问题吧?”大仔哀嚎,可是语气里隐隐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还真说对了,据说呀,能一次问到最关键地方的人,不是天才就是变态哩!百嘿,恭喜你,已经接近变态了!”郭小琳对着大仔笑嘻嘻。
众人冥思苦想,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肯定,就在这时,看着书的沐紫忽然开口:“男人当时遇上的水草是他女友的头发,对吧?”
咬着唇,郭小琳偏了偏头,“……是的。”
去湖中营救女友的男子以为遇上了水草,怕水草将自己缠住而踢开了水草,可是听到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男人终于明白了,
他踢开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留着长发的女友!他踢开了向自己求助的女友!
所以他自杀了。
“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看过这个故事?”叉着腰,郭小琳站在了沐紫旁边。
“没,第一感觉而已。”沐紫头也不抬。你们太吵了,不过是想早点结束你们的话题而已……
“你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变态!”郭小琳下了结论!
“没错没错!我看后者更有可能……”
没有理会大仔的话,沐紫将手下的书再翻过一页。
武铁飞睁开眼睛,看了沐紫一眼,忽然——
“你说的故事都是流传了很久的吧?有别人知道也不奇怪,我有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猜猜看?”
“……你倒是说呀!”盯着武铁飞,郭小琳再度跪坐在了椅子上,扒住雹小梅的椅背看向这边。
“有一个男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一名员警,因为破案有功,他被奖励了一朵大红花,在那个年代啊,那是英雄的象征,可是就在当天,那个员警卧轨自杀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你这个故事和郭小琳说的有够像哦!”大仔歪着头,抓了抓耳朵。“怎么都有死人啊……”
“好吧,比照刚才的问题,那朵花是红的吗?”
“是。”
“那个男人精神有问题吗?”
“与本故事无关。”
大家猜了很久,没有一个人猜到线索,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能告诉答案么?”最先开口的是郭小琳。
“……否。”重新闭上眼睛,武铁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合上书本,沐紫忽然站起身来弯腰向男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旁边的人都听到。
说完也不去看男人的反应,只是哈哈一笑,沐紫自行去了车厢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