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雷法伶还是以猫为借口离开雷园。
“哥,谢谢你。”不放心她半夜下山,雷法厉开车送她到台北大厦。
“-邻居也真是的,不过是件小事,也一直打电话催。”
“哥,人家是热心帮我忙,你再这样说下去,下次就没人可以帮我养猫了。”她神色不定。
“好吧,那我陪-一道上去谢谢人家好了。”他打算下车。
挡在他车门旁,雷法伶笑得勉强。
“哥,不用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嫂子会担心的。”
“这……”看看大楼,又看看她,雷法厉微微蹙紧了眉。
他始终觉得法伶这阵子言行举止十分怪异。
“小五,-真的没事吧?”他不放心的问。
她愣了下,继而一笑。
“当然没事,我会有什么事呢?有你们四个大男人保护我,我哪会有事?你们放心,我没事的。”
“这……好吧。”看看时间真的已经很晚,雷法厉终于点头倒车离去。
他的车一远离视线,雷法伶即快步走进大楼,搭乘电梯上楼。
她拿出磁卡,刷过门旁科技辨识器,再推门进入。
才关上门,转过身,按下室内照明,雷法伶即因眼前凌乱的一切而顿瞠双眸。
有窃贼!?她心一惊即转身想开门往外跑。
但再回头仔细一看,她发现客厅只是凌乱,并没有遭窃,而且四周还多了十几、二十支的威士忌空瓶……
“杰克?”叹了口气,她拧眉动手收拾落地的抱枕与空酒瓶。
砰!突然,房间传来一声巨响。
快步走进房门,雷法伶愕瞠双眸看着手拿酒瓶,倒坐在一堆或倒或立酒瓶中的黑杰克。
“你怎么喝那么多酒?”站在房门口,她拧眉看着他。
听到熟悉的嗓音,醉倒在地的黑杰克,勉强集中视线望向房门口。
“法……法伶?-……-回来了!?”映入眼底的美丽身影,教他笑颜顿开。他努力站起身子,猛扑向她。
“哎呀!你小心点。”差点让他扑倒的雷法伶,又气又笑的扶住他。
“我、我就知道-心里还是有我!”他笑咧嘴,打着酒嗝。
醉了的他,有了异于平常冷硬的举止,而无法控制情绪的朗声笑着。
“呵呵呵……”对着她,他傻笑着。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法伶使尽力道,困难的将他高大的身子弄上床。
“怎喝这么多酒?这样会醉的。”扑鼻而来的浓浓酒味,教她拧了眉。
“呵……就怕喝不醉,会……会去找-麻烦……呵……”他醉笑着。
“杰克,你--”
“但……但-还是为我回来了……我就知道-会回来……”
摆杰克兴奋的直往她脸颊亲吻。伸手探至她身后,他拉下她洋装背后的拉炼,直想剥下她的衣服。
“哎!你醉了。”雷法伶又急又羞地推开他,重新拉好拉炼。
“不、不、不!”他又打了酒嗝,“我没、没醉,我很清醒。”
“是吗?”她摇头无奈笑道:“醉了的人,从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呃!”又一个酒嗝响起。
“呵,那我醉了……真的醉了……醉在-的美丽里……呵呵呵……”他一双手胡乱挥,对她呵呵地笑着。
“你……”见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还胡言乱语,雷法伶觉得自己根本拿他没辙。
可是,知道醉了的他,依然将她放在心上,她红唇淡扬。
“今天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回来?”她问着。
“呵呵呵……今天是、是我的生日,所以我……我想和-一起过……”他一把紧抱着她,又亲又吻的。
“今天是你生日?”她睁大眼看他。
“可……可是-不理我……-只在乎-的家人,-不管我的心情,不理我的感受,法……法伶……我好难过……”靠着她,他突然轻轻哭了起来。
他孩子似的哭泣,教雷法伶愣住了。
“杰克你……”
“我……我是这样的在意-,还将-当成是我的唯一,为什么-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忽略我……”
张着一双醉眼,说着醉语的黑杰克,失常得令她惊讶,却也感动。
“我知……知道-家人不可能接受我,但我不在乎,我只要-……”抓着酒瓶,他又灌自己一口酒。
“杰克……”
“只要-有那么一点在乎我,我就……我就无所谓,我真的可以不理他们……”他抓住她的手,抹去自己嘴角的酒汁。
“嗯。”她一直都知道他对她的心,但她不知道他竟如此的真。
“可……可是-……”突然,他愤眼一瞪,再度仰喉灌下浓烈酒液。
饼于激动的情绪,教他全身颤抖。虽然醉了,但他还是想克制自己的激动,他不想伤害她。
只是那一再窜上心口的怒焰,就像是要吞噬他、焚毁他般的教他无法再隐忍下去。愤站起身,他醉眼阴狠,高举酒瓶就往墙角愤掷而去--
铿!锵!瓶身碎地,烈酒溅洒四处。
“杰克!?”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对-还不够好吗!?”他愤声吼着。
“杰克,你……”他的狂怒,惊吓到她。
“为了-,我连兄弟的话都可以不听;为了-,我可以重惩跟了我几十年的兄弟,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这样不在乎我!?”
一把抓起她,紧箝住她双肩,黑杰克奋力猛摇她。
“-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知道我也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突然,他怒火乍止,愣瞠醉眼,直望着她,“不,我不是活生生的人,我只是存……存在着……”
突地,他抓起地上一瓶酒,一开瓶就往喉中猛倒。
“我没活过,我只是存在着……”久久之后,一句无力的重复醉语,随着他溢出唇角的酒汁幽幽传出。
“杰克,你醉了。”
“不,我没醉,我知道现在是……黑夜……”他转向窗外一片黑,“我一直是这样见不得天日的存在着,一直这样无声无息的呼吸着,黑夜是我,而-……是我唯一的白天……”
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他顿然倒坐床沿,神情怅然若失。
“难怪-从不在乎我的感觉。”垂下头,他怆然一笑,“像我这样一个给人定忌日的人,哪有过生日的资格……-不想回来是应该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从未见过他如此无奈感伤,雷法伶的心微微的痛着,“我们现在就帮你过生日,好吗?”她打起精神,对他笑着。
“不用勉强,以前没过生日,今年也不用过,但是……”拾起一双醉眼,他醉看着她,“就因为我……我是阎黑,所以-不能喜欢我,是吗?”
“我……”她紧咬唇。
“其实我也希……希望自己不是阎……门的人,不是阎黑,不是黑道的人,但……我没办法。”他泛染醉意的黑眸,有着仅余的清醒。
“为什么?你可以回头,不要再……”忘了他已喝醉,她认真想劝他。
“-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他忽然笑了起来。
“话不是这样说的,只要你有心,也可以和依伶一样月兑离阎门……”
“依伶?呵……”他醉笑失声,“当年要不是我外祖父为报答-二哥救他性命而出面保她不死,这个世界上早没有宋依伶这个人了。
扒呵呵……我干脆再告诉-好了,我外祖父是高雄的大流氓,爸爸生前是美国军火商,妈妈则是人见人怕的大姊头,-说有这样的背景……我当好人谁会相信?”
“这……”雷法伶突然无言了。是生长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他。
轻抿着唇,她拿走他手中酒瓶,让他躺下,帮他盖上被子。
“如果可以当大少爷,当天使,谁愿意当流氓、当撒旦?”望着她无言的容颜,他笑得无奈。
“这……”他的话,教她又心疼了,“别再想那些了,快睡吧。”
“法伶,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认识-?”看着她,他叹出一口气,“如果小时候我就遇见-,也许-就可以拉我一把,也许我就不会认识我义父,也许我就不会进他的阎门了……”
“那你会做什么?”
“做什么?我想我会进雷集团……然后把那些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一个一个做掉,再想办法把-弄到手,要-当我的唯一。”
一个翻身,他醉卧在她膝上,侧看着前方化妆镜里的她。
“你……”他的话,让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黑道的日子,思考与行为都是黑道兄弟的模式……
“好了,你快睡觉吧,不要再说话了。”坐在床缘,她轻拍他的背,想安抚他人睡。
“法伶,永远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再让我生气了……”
“那你可以为我离开阎门吗?”虽知是奢望,但她仍这样想着。
如果他能离开黑道,那她与他的阻碍,就会减少很多;到时,她就可以与他一块走在阳光下,而不需要再避开她的家人。
她相信只要他肯离开黑道,过正常的日子,她的家人也会像接受依伶一样的接受他。但--
“对不起。”翻过身,正视着上方早已隽入他心的美丽红颜,他紧握着她的手,静凝着她的眼。这一刻的他,像是清醒的。
闻言,她眼色一暗,垂下了肩。
“你……”他真的醉了吗?若是醉了,为何连哄她一次也不愿意?
勉强张着醺醉的眸,他好象看见她眼底的怅然,也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
他……微叹了口气。
“我不能违背义父死前的托付,也不能放弃那些曾经与我一起闯天下同生共死的兄弟,我……”轻合上眼,声声喃喃细语,消失于他微动的唇间。
那一夜,雷法伶感觉自己了解他许多,但她从不提那晚的事,也不再提要他离开阎门的事,她像是要遗忘两人间所有的问题。
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一辈子他是不可能放开她,而她像是也舍不得离开他一样。尤其想起他生日那一夜,他说过的话,她的心就微微的痛着……
我不是活生生的人,我……我只是存在着……
我没活过,我只是存在着;我一直是这样见不得天日的存在着,一直这样无声无息的呼吸着,我好象是黑夜……
难怪-从不在乎我的感觉,像我这样一个给人定忌日的人,哪有过生日的资格?-
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如果可以当大少爷、当天使,谁愿意当流氓、当撒旦?
每每想起他那一夜的话,她的心就像被针锥刺着般,疼了。
她以为自己是不会喜欢他的,但在意外听见他的醉语之后,她难以控制的一步一步走近他……
她也原以为黑杰克会为她没帮他过生日的事,气上好一阵子。但他没有。
每天早上醒来,他依然习惯性地亲吻她,送她出门上班。
但看着这样的他,这样将对她所有的不满与埋怨隐藏于心的他,她觉得自己的心又痛了。
她希望他可以不要再这样对她好,但他依然无视她冷淡的反应,继续做着他想做的事--无条件的疼着她、宠着她。
他总是将她搂在怀里,与她一块看电视,或听音乐,即使不说话,她也可以感受到他只为她而有的温柔。
慢慢的,极少在家里开伙的她,出入厨房的次数已逐渐加多,现在每天早上她都会为两人准备原各自在外打理的早餐。
就连下班回到家,她也会动手做晚餐,不再叫外卖,而他总是沉默不语的站在厨房一角,拧眉但却认真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像现在一样。静倚在厨房一角,黑杰克蹙眉看着眼前拿着菜刀,俐落切着青菜准备下锅炒的她。她的改变来得太突然,让他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
“-是不是生病了?”
他突然的出声询问,教她闪了神,一不小心就切伤了手指。
“哎。”她轻拧眉放下手中的菜刀。
见状,黑杰克快步上前。发现她左手食指淌出鲜血,他双眉蹙拧得更紧。他拉过她的手,旋开水龙头快速冲洗她的伤口。
“保健箱在哪里?”
看他皱眉模样,一丝笑意扬上雷法伶的唇。
转了身,她走向大厅,自一旁矮柜里拿出白色保健箱。
打开箱子,她拿出OK绷就想直接贴上--
“还不行。”他摇头。
取出箱子里的夹子、碘酒与棉花,黑杰克神情专注而细心的为她清理伤口。
在他动作快速而熟练为她消炎、上药与包扎时,雷法伶静凝着他。
酷冷颜容虽无任何笑意,但他总以实际行动疼护着她。
似乎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温柔。
处理好伤口,黑杰克拿过她手上OK绷为她贴上。
将保健箱收好放回原处,才转过身,他就看见还坐在沙发上的她,正莫名的直盯着他看。
“怎么了?”近来,她盯着他看的频率似乎有些多。
“没、没事。”脸颊一红,她急忙站起往厨房走。
“-最近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夜,我说了什么?”忍了好一阵子,黑杰克终于问出心底疑问。
想起生日那夜,自己很有可能因为酒醉关系,而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就一脸的懊恼。那天他实在不该喝过量的。
“那一夜?没有。”她淡笑带过,拿起菜刀想继续切菜,但却让他穿过她腋下的双手给拿走。
“真的没有?”他不相信,但……不相信又如何?
执起菜刀,他拧着眉,动作俐落的切着青菜。
他快速而熟练的刀法,教雷法伶感到惊讶。
“你会做这些事?”她转头看向紧贴着她站的他。
“嗯。”
“那你还会些什么?”她对他感到好奇。
她没想到像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拿菜刀也拿得这样专业。
“除了生孩子,-会的,我应该都学得会。”调-视线看了她一眼,他简单的说着。
“那你也会打毛衣、勾围巾?”转出他的怀抱,她故意问道。
“需要我帮-打一件吗?”他睨瞪她一眼,将青菜放下锅。
突地,她笑了起来。
乍见她美丽笑颜,黑杰克愣了下。近来的她,真的有些不一样,不仅时常盯着他看,脸上笑意也多了许多。
“虽然我喜欢-的冷,但我更喜欢看-笑。”回过神,他拿起锅铲翻炒着青菜,“-笑得很美。”
“谢谢。”她脸颊泛红。
他总是如此直接的赞美她,总是让她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只是看着身材高大俊挺的他,做着不协调的厨房工作,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见到她眼底的戏谵,他脸色有些难看。
他是喜欢看她的笑,但他不想成为她心底的笑话。拧着眉,看着她,黑杰克犹豫着是不是要交出厨房工作。
“还是-……”瞥见她手指上的伤口,他撇着唇,收回已到嘴边的话。
知道他的意思,她笑着想接手。
“算了,还是我来好了。”他摇头拒绝,继续执掌两人今夜的晚餐。
他动作快速,没多久时间,一盘盘的空心菜、高丽菜、煎豆腐、九层塔炒蛤蜊,及冬瓜姜丝汤已经上桌。
担心她手指受伤不方便拿筷子,黑杰克坚持要她用汤匙,害得雷法伶足足瞪了他三十秒,瞪到他忍不住笑出声。
“别瞪了,快吃吧。”他笑着为她夹菜,也剔下蛤蜊肉送到她碗里。
“我只是食指受伤,又不是……”她不甘心的用着汤匙舀一口饭。
“再说下去,就连汤匙也不用拿了。”他笑眼威胁。
“那我怎么吃饭?”她瞠大眼。
“我喂。”
“你、你欺负我!”放下汤匙,雷法伶又笑又气的出手捶他。
突然,她倏瞠大眼。
因为黑杰克当真顺手拿走她的汤匙,舀一口饭送到她眼前。
“快吃。”他命令道。
“不要--”瞪着眼,她开门拒绝,却让他顺势将饭菜送入口中。
顿时,她脸庞绋红。
“你……”咀嚼着送入口的晚餐,她的心似让甜蜜给圈围住了。
“再来。”他又送出一匙。
看着他深邃温柔的黑眸,雷法伶似受到蛊惑般的张口含进它,慢慢咀嚼着。
而这样甜蜜温馨的用餐气氛,让两人晚餐时间比往常多了一个小时。
“你的厨艺比我好。”她收着餐桌,有点不情愿的夸着。
“但我喜欢吃-煮的。”看她一眼,他笑着接过碗盘放进水槽里。
她笑眼瞪他,问道,“你在哪里学会做这些事的?”
“这里。”
“这里?什么意思?”她不解的看他。
“很多事情只要多看就会了。”他简单说着。近来天天看着她下厨,就算不动手尝试,他也可以轻易掌握到厨房工作的重点。
“你智商很高?”收好餐桌,她转进厨房想清洗碗盘。
“还好。”智商一百八十算高吗?他不知道,因为他从不信那些数据。
抬起手,他阻止她碰水,再一次接手厨房工作。
“杰克……”
知道她想抗议,黑杰克干脆拿起一旁以往他专用的干布递给她,再把手中刚冲过水的盘子交给她擦拭干净。
“少碰水,伤口过两天就会愈合。”他叮嘱着。
“那我等一下要怎么洗……”意识到自己问错话,她脸颊再红。
“我帮。”蓦地,他酷颜扬笑。
“你!?”今夜的他,总是让她又羞又窘的,“只是个小伤口,你有必要这样整我吗?”
“这不是整-,是在宠。”他俯身笑吻她的唇,继续洗着手中碗盘。
“你……”
“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这样宠。”停下手中清洗工作,他转身俯视她,“因为-早已经知道原因。”
“我……”
“所以不管-喜不喜欢,我都会一直这样对。”他顿了下,“就算我是-的心理压力,就算-已经对我感到厌烦,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就是想宠她、疼她,想看着她对他笑,想让她因他而开心、快乐。
有她在身边,他就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而不是人见人怕的黑道首领。
“我知道。”看着他深沉的眼,她点了头。
打从一开始的接触,她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他强势、冷硬,但她似乎是他的天敌。
因为在面对她时,他总是轻易暴露出自己的弱点,让她知道自己之于他的重要意义。只是……
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望着他越见温柔的眼眸,雷法伶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悄悄加速跃动着。
她……好象也在无意中……泄露了对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