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闪电划亮台北午后灰蒙的天空,一声轰隆雷响继之而起,转眼间,阵阵大雨倾泄疾落,狂吹的冷风也一再拍打大楼的玻璃帷幕。
挺身站立落地式帷幕窗前,颜容冷峻的男人抽着烟,透过暗色的窗子,俯看大楼底下原本步行于微冷春风中,因遭雷雨袭击而四处奔窜的行人。
男人一头金色短发,灿亮如阳,一双冷色灰眸,却暗如窗外阴霾雨天。
如冰刻似的五官轮廓、全无笑意的眼眸,远远拉开他与人之间的无形距离,紧抿的薄唇,则诉说着他的冷厉与无情。
男人身形高大威挺,一身黑色名家西服,衬出他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同时强释出他的王者气息。
熟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行事作风果断、明快,是一深具领袖气质的强势男人,但,男人并非豪门皇室的一分子,相反的,他还是今英国皇室贵族又恨又爱的英国第一大黑帮——格顿组织的当代掌权人——布雷克-葛林。
他虽是永难漂白的庞大黑帮组织的领导者,但在英国人民眼中,布雷克-葛林的身分与地位,早已远远超过英国皇室。因为自他从父亲手中接下格顿组织的大位后,短短几年间,他便将组织企业化,并成立葛林国际集团,把格顿组织及集团的势力,强势拓展至全球各个角落。
至今,葛林国际集团的旗下事业,不再只是酒店、饭店、豪华赌场而已,在布雷克强势的领导下,其旗下事业已遍及生物科技、资讯等等专业领域。
现在,葛林国际集团对英国人民来说,不再是沼气毒窟,而是,能使他们生活安定的庞大事业体,而能进入其旗下公司工作,几乎是所有人民的梦想。
且,对英国人民来说,没有皇室,英国就不是英国,而没有葛林家族,英国也不再是英国。
因为,英国皇室,守护着他们国家的传统,教他们深感荣耀,而葛林家族则能在英国皇室无法出面的时候,在不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以其黑暗势力摆平街头暴动,为他们重新找回安宁。
所以,如果说英国皇室是人民心中代表光明一面的白天,那,以黑暗力量统御英国地下各大帮派的格顿组织,就是英国人民心中的黑夜。
为此,身为格顿组织当家的布雷克-葛林,得到“夜帝”的封号,意谓着他是掌控黑夜的帝王。
是的,他可以任意操控英国地下帮派组织,但,当他决意跨足台湾市场,并投下大笔金钱后,设于台北的公司营运却始终不理想……
“这个月的营运还是赤字?”一抹幽光,轻掠过他冷灰的眼。
“是、是的,真的是对不起。”面对布雷克-葛林冷漠的询问,林中利表面镇静,内心却忐忑不安,几句英文说得像要咬舌自尽。
没办法,虽然他已经在隶属葛林国际集团的台北公司,上班达一年之久,但首次见到远从伦敦到台湾巡视业务、名震黑白两道的葛林总裁,他还是心存惧意。
一直以为天高皇帝远,在英国公事繁忙的总裁,绝不会有空理会台湾业务,可是现在看来,他好象错了。
“是?”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看着一再因强风吹袭,而不断狂摆枝干的行道树,布雷克感觉自己的心情是越来越差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抬眼想偷看他的林中利,因意外对上他锐利的灰眸,而吓得急低下头,猛道歉。
“你是应该道歉。”瞟向他的灰眸,多了一丝的不耐。
“是、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林中利脸色一片惨白。
“虽然当时我人在法国,没有时间亲自面试你,但看你递交上来的履历资料都十分符合我的要求,又远比其它应征者要来得有心,为了一份工作,千里迢迢跑到英国去找我,我以为我可以信任你……”
轻抽一口烟,再吐出一口白烟,布雷克瞟眼看他。
“但看看现在,我对你的信任,得到了怎样的回报?台北事业部成立一年,到今天为止没有半点的成绩……”
虽没一句重话,但,他冰冷的眸,早已骇住林中利的心。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辜负总裁的信任与期望!”
“你也知道你辜负了我对你信任与期望,嗯?”
“是,我知道,我该死,我能力不足,我辜负总裁的期望,我该死!”被吓得眼泪直流,林中利害怕地用力自行掌嘴,啪、啪、啪!
“你……”看着他的自我惩罚,布雷克冷冷一笑。他知道林中利是因为惧怕他会对他不利,才聪明地一再自掌嘴巴,以取得他的原谅,否则,一旦让他动手,只怕林中利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算了。”当初他本就不该因工作过忙,又因林中利比其它应征者有心,就只凭一份履历资料,而将台北事业部全权交由他负责。
“总、总裁?”不知道他的“算了”是什么意思,面对布雷克看不出喜怒的深沉眸光,林中利颤抖不已。
看着似因为害怕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而吓得一身狼狈的林中利,布雷克一边抽着烟,一边以指轻敲窗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丑态毕露的他。
许久之后,布雷克在旋转座椅里落坐。
“去请唐尼进来。”他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林中利身上,只想仔细思考该如何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葛林国际集团的台北事业部发挥作用。
“是、是、是!”一听到命令,林中利急急站起身,逃也似地冲出总裁室。
一会,随行特助唐尼拿着随身笔记,出现在布雷克办公桌前,快速记下他一项又一项的交代。
“对了,就请艾伦过来接替林中利的位置。”既然当地人不能让他信任,那他就只能先自英国调一批空降部队过来。
“是。”唐尼快速记下。
“还有,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你叫他动作快点。”
“是。”唐尼简洁应答。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你就去忙吧。”交代完重点,布雷克放松紧绷的身子,捺熄烟蒂,靠往椅背休息。
“是。”才想转身离开的唐尼,突然又转回身问道:“对了,总裁,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艾伦暂时接替林中利的位置,那林中利要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当然是开除,难不成你还想建议我留他下来?”
“不是的,只是,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们不能任意辞退他,在台湾的劳工管理……”唐尼想提醒他有关台湾劳基法的问题。
已然猜到唐尼想说的话,布雷克抬手一挥,制止他的发言。
“我知道,你就是要一个辞退他的原因,是吧?”
“是的。”
“办事不力、资质愚钝、目光短浅、优柔寡断……随便拿一个去用。”看唐尼一眼,一连串的罪名已自布雷克口中传出。
要理由?那还不简单,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他布雷克-葛林,向来遵守游戏规则。
来台湾近二十天,自第一天起就为重新整顿台北公司,而夜不成眠的布雷克,深深觉得台湾是他的工作梦魇。
所幸,在忙了近一个月后,公司已导入正轨,也已发挥应有的功能效益。
这一晚,神情疲惫的布雷克开着车,往撒皇饭店疾速驶去。
只是,车子开着、开着,他错过了应该要回转的路口,待他发觉时,人已经在郊区的道路上。
伸手抹去一脸的疲累,打了方向灯,布雷克打算回转,不意太过倦累的他,错将油门当煞车踩下,车速顿时失控,朝一旁山壁冲撞过去。
饼大的冲撞力道,使得安全气囊瞬间在他眼前炸开。
“嗯!”突来的撞击,教他整个人为之清醒。
懊死的!紧拧浓眉,布雷克紧抢胸口,想等待痛觉褪去。
突然,有人轻敲他的车窗,叩叩叩。
看也没看对方一眼,布雷克紧闭双眼,想缓和下胸口的痛意。
叩叩叩!他听得出来,敲窗的人这次加重了力道,但,他真的懒得理会。
“你还好吗?先生,你还好吗?!”见车里的人一点回应也没有,担心出人命的谷悠兰,心急得抡起拳头猛槌打车窗。
“先生,你没事吧?!”
“别敲了。”听不到窗外的喊叫,已累了好一阵子的他,只想休息一会。
透过暗色车窗,看到车里的男人动了一下,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谷悠兰直觉驾驶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无法开口说话,于是更急着想拉开车门救人。
“够了!”一再被打扰,布雷克心中火顿时往上疾窜。
喀地一声,他愤地推开车门,想吼跑打扰他的人——
“我说别敲了!”
“啊!”突然撞来的车门,教谷悠兰狼狈倒地。
听到一声女子惊叫,来不及收手的布雷克,抬手胡乱耙过一头金发。
忍住气,他脸色难看地跨下车,冷眼瞪向倒地的年轻女子。
可,才对上她的眼,看清被他撞倒在地的她,布雷克的表情即一变再变。
在明亮的月光及街灯的映照下,那嵌着一对晶亮黑瞳的娇俏容颜,就似黑夜中一道耀眼的光芒,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焦点。
倾下高大的身子,就着明亮的灯光,布雷克紧盯着她似红了的粉女敕脸孔。
看着她弯弯的柳眉,看着她圆亮的瞳,再看着她秀挺鼻梁下,那微微轻抿的柔润红唇,最后,他看进她清澄似水的幽深黑瞳……蓦地,他唇角一勾。
眼前的她,看来好美丽、好娇小,也好害羞,就像个洋女圭女圭般惹人怜爱。
“叫什么名字?”英语自他口中传出。对她,他很感兴趣。
忘了心情上的疲惫与方才撞车的痛,他灰眸光芒闪耀。
伸出手,拉起她,布雷克注意到她垂落颊边的黑发,因她的起身动作,而轻荡出一圈柔亮光晕。
背疑自己眼花了,他拧眉轻碰她似黑缎般柔亮的发,月光下,再见她黑柔发丝荡出一次美丽的晕柔,他惊讶地笑着。
可,才眨眼,他已被她那似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诱去所有目光。
伸出长指,他微拧眉,带着一丝探究,轻碰她看似滑女敕如丝的颊。
触上指月复的完美触感,教他大感惊喜,转手轻抚上她的颊,他眼底有着笑意。
突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轻薄,谷悠兰又惊又羞,粉颊又是一红。
“不要、不要碰我!”她急伸出手拨开他温热的掌。
然,被拨开的手,转而扯弄着她的发。
“快说,你叫什么名字?”看着羞红颊的她,他眼底笑意更浓了。
“谷、谷悠兰,嗯……你……你一定要这样吗?”羞红着脸颊,谷悠兰不住地拨开他一再触玩着她的发的手。
那动作太亲密,并不适合初次见面的他们,只是……才抬眼看向俊酷有型的他,悠兰的双颊又红了。
抑住似要冲出口的心跳,谷悠兰鼓起所有的勇气,直视眼前的他。
罢刚在夜色里,一身灰色西服的他,像个傲然的狂者,仿佛已将世界踩在脚下,可是转眼间,他的眼睛却在对她笑,在对她放电……
控制不住羞怯与紧张的心,谷悠兰紧咬柔唇,低下头,不敢再凝进他深邃似海的眼眸。她没遇过像他这样的大男人,也从没见过有人如他这般目不转睛地瞧着她。
他看得她的心好慌,就好象只要他再多看她一眼,她的心就要被他给完全占领了似的。可,那是不行的,因为……悄抬眼,再瞧一眼仍以炽热眸光紧盯着自己,气宇不凡就似站在世界顶端的他,她小声地在心底提醒自己,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谷、悠、兰?”笑凝着她,他一字一字的念着。
“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我?”他看得她心好乱。
“嗯?”她的中文说得很快,布雷克蹙眉看她,“说慢一点,尽量用简单点的文字,不要太艰深。”他的中文学得并不理想。
“我是说……你一定要这样子看我吗?”红着双颊,她以英文重复说道。
“咦,你会说英语?那真是太好了!”笑意重新回到他眼中。他正担心两人在言语上,会没办法沟通呢!
一再被他一对噙笑的双眼盯住,悠兰心慌意乱,微步后退。
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她想尽快离开眼前的他。
“对不起,既然你没事,那……那我该回家了。”不想说再见,谷悠兰只对他点了头,捡起落地的背包,转身走人。
不必说再见,因为就算对他说一千次、一万次的再见也没用。
想想,人家是开名家轿车的,还西装笔挺,举手投足间也流露出一股尊贵气势,哪是她这种平凡人可以高攀的?
“真糟糕,白天还没到,就想作白日梦了……”发现自己想得太多,谷悠兰一边走,一边糗着自己。
“你——”眼见她就要离开,布雷克拧眉,迈开大步想跟上。
这时,一部黑色轿车在他撞上山壁的轿车旁,紧急煞住,吱!
布雷克闻声回头。是随时都跟在他四周的贴身护卫弗罗。
“葛林先生,你……”一直以为主子是想一人上阳明山赏夜景,而不敢跟太近的弗罗,看见主子的座车撞山出事,一时紧张得不得了。
布雷克对他做出噤声的动作,随即转身继续跟上走在前面的谷悠兰。
也听到紧急煞车声的悠兰,回过头,还来不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布雷克就已经走到她面前,抬手搂住她,继续往前走。
“你、你……你想做什么?!”他的动作吓到她了。
“我的腿有点痛。”他故作跛行。
“很痛吗?”
“嗯。”为强调,他拧眉,点头。
“那你走慢点,我送你到医院。”全然相信他的话,谷悠兰贴近他,让自己撑住他的身子。
“不了,让我休息一会就好。”他拒绝。
“休息?”她看看四周,想替他找个能坐下休息的地方。
“嗯,就到你家坐一下吧。”猜到她的想法,布雷克干脆言明。
“啊?要到我家!?”谷悠兰怔了下,婉转道:“对不起,这……这恐怕有些不太方便。”
“你结婚了?”他浓眉一蹙。见她摇头,他又问:“那你跟男人同居?”
“没有,我……”
“既然没有,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
“我……”
“我知道了,你是担心家人会误会,是吧?”
“不是的,我爸妈已经去世多年,我家就只有我一……”悠兰黑瞳一瞠,及时止住口。她竟把家里状况全告诉他了!?
“既然这样,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走吧,就到你家去。”
看进她写满惊讶的清瞳,一道异样光彩疾速掠过他噙笑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