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缘分,大概指的就是封天晓与向君庭这般。
没出几日,两人已经一见如故,谈起话来似有十年友谊、二十年默契。
这对向君庭来说可真是新鲜的经验,因为以往,能与他谈天说地而聊得如此投机的对象,也只有几个熟识的同性友人罢了;可今天,他却
能与一个小泵娘谈论经商之道。
甚至,封天晓还能指出京城与外地往来的买卖,问题究竟出在何处,着实令他开了眼界。
这封天晓究竟是怎么被养大的?生为姑娘,却带些年少英气,眼光见识更是
不同一般女子……
莫非那月老庙真的如此灵验,才会暗中替他牵起了这条姻缘线?
“向大哥,你在发呆呀?”
封天晓的声音打断向君庭的思绪,把神游的他给拉了回来。
青天绿意的景象复又映入他的眼中,向君庭这才忆起,自己可是带着封天晓来京城近郊游玩的。
因为封天晓担心在京城里逛会让下人发现,到时候往爹爹那告上一状,说她贪玩、还同陌生男子一同出门,她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因此向君
庭索性带了封天晓往京郊而去,路程虽远了些,可美景处处有。
“不,我只是看美景看得出神。”总不能说他是因为在想她的事,才会想到连她近身了都没察觉吧?
“我还当你是饿了哪!”封天晓把藏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喏,吃点吧!”
几枚馅饼裹在油纸裹,静静地躺在封天晓的手掌上,微温的热气只消触手便可知晓。“这是那边摊子在卖的,我瞧它挺香的,就买了几个。”封天晓说着又往前递上。
“谢谢。”向君庭失笑地挑了块送入口中,“你倒是眼光好。这馅饼在京里是出了名的,不时有人大老远出城来买。”
“我瞧那师傅做得仔细、馅料又用得扎实,摊子干净得很,就买来尝尝了。”封天晓说着,跟着咬了几口。
又香又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让她不由得露出一脸满足。“啊——果然好吃,怪不得生意好哪!”
封天晓连声夸赞,让向君庭也跟着笑了。“这么喜欢的话,不如带点回去吧!”说着便要去买,却让封天晓一把拉住衣角。
“不用了,向大哥。”封天晓摇摇头,“反正我已经尝过了嘛!而且这样下回我才会想再来这儿,一边看风景、一边吃饼啊!”
一次就尽了兴,下回岂不是毫无新鲜感了?所以她宁可所到之处,都是新鲜好玩、值得怀念的玩意儿,那不管她到哪儿玩,都会高兴开心。
“下回……”向君庭瞧着她一脸开怀,忍不住应声:“下回,可还由我作陪吗?”
这思想总是奇特得令他不得不多看两眼的小泵娘,若是与他如此有缘,他倒愿意多与她相处,甚至……
这几天,他总在考虑,自己是否已对她有意?毕竟要他放着商行家业,日日抽空陪个小泵娘出游,可是过去的他从不愿意做的事。
而今他却愿意为她花上这些时间,足见她有多么吸引他!
“这么说,或许逾矩了,但是……”向君庭说着,掏出手巾便往封天晓递去,“我喜欢跟你谈话。”
她脑袋里想的总跟旁人不一样,让他总有听不完的惊喜。跟她相处,他是挺开心的,就不知她感觉如何?
如果她与他感觉相同,或许他们这条红线,就真给月老牵上了!
“咦?”封天晓愣愣地瞧着向君庭,脑袋里还来不及消化这些话的含义。
“瞧你!吃饼吃得掉了一身饼屑。”向君庭低笑着递上手巾往封天晓唇边抹了抹。
这举动,连旁人瞧了都觉暧昧,可封天晓没闪没躲,仅是张着大眼往向君庭脸上不停地打量。
懊半晌,她才露出一脸怀疑,悄声问道:“向大哥,我说你……你那句话,很容易引人误会的,你知不知道?”
“引人误会?”向君庭把手巾塞到封天晓手中,示意她拍掉身上碎屑,才应声道:“什么误会?”
他只不过是在对她示好,何来误会?
“很容易让人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啊!”封天晓以指按唇,比了个要向君庭噤声的姿势“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让人误会,你就没完没了了!”
“没完没了?”向君庭霎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没听懂他的暗示,还是他真的说得不够明白?
怎么他明明是在对她示好,到头来她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完全地事不关己,还反过来提醒他不能乱说话?
“是啊!姑娘家就爱听这种话,而且还喜欢男人体贴,所以你如果说话不留心,很容易勾到姑娘家的心,到时候惹来误会,你又对人家没意
思,那你就麻烦了!”
封天晓说得头头是道,这头的向君庭却是无从接话。
虽然他知道封天晓跟一般的姑娘家不太一样,可是,不至于连有人对她示好,她都听不出来吧?
“啊!不过,如果还有机会,我也希望是向大哥作陪,因为跟向大哥聊天的时候,我也很开心。”封天晓笑得眯了眼,一脸的真心表露无遗。
向君庭对着封天晓左看看、右瞧瞧,怎么也找不出她在装傻或装不懂的感觉,最后只得投降。
看来,封天晓对感情这方面,远比他所能想像的更为迟钝!
可既然他已被她勾起了兴致,就不会如此容易放手。她钝,他就多进一步,不信刺激不了她!
“能让你开心,那倒是我的荣幸,不过……可惜你过些日子就要离京了,是吧?”向君庭还记得封天晓说过,她是来访友人的,再过几日便
要回乡。
所以若他不在这段时间内探得她的心意,即使他对她有意,也是没用的。
“嗯……是啊!以后就没自由了。”让向君庭这么一提醒.封天晓突然敛起了笑意。
“没自由?”向君庭知道封家管得严,但是既然愿意让女儿出门访友,就表示他们并不会特别限制她才是,怎么她却说得好像她曰后活像庄
在尼姑庵一样?
“嗯!这趟回去,我大概就不得自由了……”封天晓说着,声音黯淡了下来。
“你……”向君庭蹙了下眉,瞧封天晓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下住探问道:“你不是得回去成亲吧?”
像这么娇俏可人的漂亮姑娘,在家乡里想必会引来不少媒人上门,即使封天晓的性子不同于普通姑娘,既不文静亦非柔媚,但光是那赏心
悦目的长相,就能勾引不少公子哥儿上门了。
“成亲?”封天晓突地一愣,抬头看看向君庭,苦笑道:“不可能的。”
“不可能?”向君庭越听越是纳闷了。
瞧封天晓的年纪,小是小了点儿,但也将近婚配之龄,怎么不可能成亲?除非是封家父母对封天晓太宠溺,连让女儿出嫁都不肯。
“是啊……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啦!”封天晓露出略带苦涩的笑意。虽然她极力佯装轻松,但语气裹的惋惜却是遮掩不去。
“为什么不可能嫁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向君庭见封天晓说得如此果断,忍不住又生起疑心。
再怎么样,爹娘都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才是。
“嗯……总之就是很难说明……”封天晓蹙起秀眉,话音在双唇之间打转,神情闪烁,却怎么也说不出个答案来。
“是不能告诉外人的事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再追究,也只是令她为难罢了。
“嗯……是啊!”封天晓像是得了赦令般,连声点头。
“那么。我可帮得上忙?”向君庭不忍封天晓失去笑容,遂出声探问。
“咦?你说关于我不可能成亲的事啊?”封天晓眨了眨眼.反问道。
“是。”如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那岂不是逼他现在就要对她死心吗?可是……她可是他难得寻到的好对象啊!
“这个忙没人能帮的。”封天晓露出带点沮丧的苦笑。
“只要有心,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向君庭摇摇头,反驳道:“除非那已是现实,无法改变,否则一切问题都有其解决之道。”
“这倒是真的。”封天晓像是给向君庭打了气一般,圆澄的黑眸转了转之后,朝他扯出一抹淡笑,“不过,这问题我想是可以用时间来解
决的,只是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我想嫁人,也没人会想娶我了。”
“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向君庭只能凭空猜测了。
“嗯,我想应该会很久。”封天晓望向天空,晴蓝一片的色调总令她感到舒服,或许就是因为她没什么自由,所以她才会喜欢天水蓝的色
调。
没有受限的天空、自由奔流的水……都是她所渴望的。
“如果只是时间。那倒好解决。”向君庭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苦寻适合对象,原本就是为了找一个合得来的妻子,可不想因为年岁渐长而胡里胡涂地成亲了事。
如果封天晓只是现在不能成亲,等她口中的“麻烦”解决后依然能得到自由,那他不介意等候。
“好解决?可是等到我可以成亲缘人、可以找归宿的时候,大概都三、四十岁了,谁会娶个老姑婆啊?”封天晓故作轻松地笑道。
她跟一般姑娘家在这上面的心思是一样的,她也喜欢嫁了人、有丈夫守护那样甜甜腻腻的滋味。但偏偏她就是不可能……
“如果说,我想等你呢?”向君庭看着封天晓柔女敕的脸庞,忍不住猜想起她四十岁的模样,想必那双晶亮的眼瞳,还是会如同现在一般有神
吧!
彬许旁人会觉得,娶妻就该找个漂亮可人的老婆,成天面对着才不会感到碍眼;但向君庭倒觉得,比起娶个蛇蝎美人,他宁愿找个能相伴
一生、欢欢喜喜度日的对象。
而封天晓,就让他有这样的念头、这样的感觉。
也许这感情来得突然,但自古至今,哪家婚姻不是靠媒妁之言?男女双方不也是成亲当日才见面?日后圆满长久者亦有人在……
所以,时间并不是决定感情的关键,而是考验真心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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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天晓,或许我的要求唐突了点,但是如果你不介意,就让我等你。”向君庭下了决心,既然他与她相处的时日已不多,那更要把握良
柄了。
否则,错过这一回,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遇上另一个封天晓?一个能与他谈得来、性子开朗又不拘小节的姑娘……
应该很难吧?毕竟,封天晓可是月老特地为他牵起的姻缘线,没好好拉住,大概就会断了线、不知去处何方了。
“咦?等我?为什么啊?”封天晓纳闷地看着向君庭,不懂这话怎么会跳到这边来?她只是吐吐苦水罢了,为什么向君庭却要等她啊?
“当然是等到你可以自由,可以成亲。”向君庭肯定地应声。
“所以我才说,这是为什么啊?”封天晓下懂,她成不成亲,应该跟向君庭没关系吧?
“你还是不懂?”向君庭死心了,他发现话不说清楚,封天晓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听懂。
“嗯!我是不懂啊,因为虽然我很喜欢跟你聊天,但无法成亲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不需要拖累你才是。”封天晓点点头,话意之中大有问
蚌清楚的打算。
“封天晓,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向君庭决心全盘将心意托出。
“咦……”封天晓突然瞪大了眼。
什么?喜欢?向君庭喜欢她?
“等、等一下!向大哥,这怎么会……”她与他才认识没几天吧?
“你觉得不可能?”向君庭反问。
“因为,我们根本还不熟,不是吗?”虽然,撇开这些不提的话,她是挺喜欢他的。
因为,他从来不拿一般男人看待女人的眼光来打压她。
平日里她所遇上的男人,总在听见女人说了点大道理、看法之后,就说不
守妇道什么的,冠冕堂皇的罪名一堆,为的不过是打压女人。
可向君庭从来没这么做,亦不会对她动手动脚,更无非分之想,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见面,让他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
但是,她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喜欢上她!
“封天晓,你觉得那些经由媒妁之言便成亲的夫妻,在成亲之前可有所谓熟与不熟?”向君庭不答反问。
“这……当然是不熟了,连见面都没有过,怎么会相熟?”封天晓摇摇头应道。
“既然如此,你还认定相熟才能喜欢吗?”向君庭沉声低笑。
“如果依你所言。那当然不是了……”封天晓说着,忍不住又往向君庭望了一眼。
说实在话,她也明白自己不是什么贤淑姑娘,与一般喜欢在家弹琴练艺的女子,着实是差得远了,所以,像向君庭这么好的人会喜欢上她,
实在是令她感到不可思议。
她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吸引他的事……
“封天晓,我知道你应该会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但是时日迫在眼前,我又不愿失去你,所以才决心向你表白。”说到底,那归乡之日也
算条引线,推了未能决定的他一把!
“所以……你说要等我,那、那是因为……”封天晓这下可听懂了。
原来,他前面所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对她示好啊?
原先她还当那是他说话太体贴,所以才没放在心上,却想不到他是对着她说的!
“这些日子与你相处下来,我才发现我寻找已久的佳人近在眼前,你与我既谈得来,又能相处,所以……其实我是有意娶你,才向你探问
的,岂料你却因故无法出嫁。”向君庭的声调里含着些许惋惜。
“这……”绋红染上封天晓的皙颊,听着向君庭大胆的示爱以及求亲的言语,
她只感觉心跳得越来越急。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般性情的她,而不是想改变她……
暖烘烘的感情窜上心头,让封天晓的心口填满了甜腻感,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原来可以如此满足……
“封天晓,你可愿意让我等你?”向君庭再度问道。他知道,自己并不介意等候年华已逝的她。
因为,他喜欢的是与她谈话时,她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等我……向大哥说这话,岂不让我为难了?”封天晓蹙蹙秀眉,面有难色地应道:“我无法告诉你,究竟要等我多久,说不定三十岁、也
有可能四十岁,到那时……向大哥还喜欢我吗?”
她现在才十几岁,要到她三、四十岁,那要等上十几、二十年之久哪!可他却说想要等她?他真能毫不在乎吗?真的……愿意为她花这么多心
思吗?
“你问这话……是因为已默许了我的心意吗?”向君庭没急着应声,倒是反问着封天晓。
“我……”封天晓面颊一红,就连耳根子都羞成同色。
“封天晓,”向君庭柔声唤道:“我想听你亲口说。”
这话,也许教她这姑娘说出口是难为情了,但却能更加确定他俩互相的情意。
“我是喜欢向大哥啊!”封天晓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仰起脸,鼓足勇气吐露了真心。
她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想到两人会由朋友成了情人,这感情来得太快,但她却欣然接受。
一切,只因缘分难求……
“那就让我等你吧!封天晓。”向君庭笑了,果然,他在她的心裹已占有一席之地。
“但是,那太为难你了。”封天晓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没资格要求他为她这样付出,因为,除了心意之外,她甚至连承诺都给不了。
“一点也不,”向君庭牵起封天晓的手,轻声吐露心意。“封天晓,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我都等你。”
等这个缘分难求的小泵娘不再烦恼、不再被困,成了自由之身,到时候他会用尽一切心力,替两个人填补这段空白。
对向君庭来说,这样的感觉并不苦,而是幸福的期待。因为,等侯的日子只会一天天缩短,而距离相聚之日则会越来越近。
所以,他愿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