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听你的话才有鬼啦!你快点像刚才那样飞走就好了!”段彩兰见周遭的茶客们又纷纷往他们打量,心里是越来越急了。
真要命!再这样下去,等会儿她走得出茶楼吗?怕不给人问到月兑不了身了!
“姑娘,方才那不是飞,人是不能飞的,我使的是师傅教的轻功……”许是对自己的闪躲功夫有自信,年轻公子竟不看时间地点便转头对段彩兰解说起来。
“妈的!老子现在就把你从二楼丢下去,看你能不能飞!”三名无赖见年轻公子还自顾自地悠哉谈话,心中更火,于是大跨步地冲近两人面前,其中一名伸手就要往年轻公子的手臂抓去。
另外两个无赖因为刚才怎么也抓不到那年轻男子,索性直接转移目标,狼手对准段彩兰便伸。
“住手!”几乎是在同时,段彩兰与年轻公子都爆出制止声。
只不过,段彩兰是想躲来不及,而那年轻公子竟是将包袱俐落地滑下肩,一甩手便横扫过三人的脸孔,连带给予每个人一记重击,将他们打得踉跄后退,最后更摔坐在地,一个个哭爹喊娘,手捂着双眼喊疼,再也爬不起来。
只有这么短短几秒,情势由飞身逃逸变成一击倒地,瞬间,茶楼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詑异地看着这一幕,因反应不及而说不出话来,尔后……
霎时间,茶楼里再度爆出拍手叫好声。
“小扮干得好啊!”
“真是妙招啊!你是哪儿来的高手?”
“大快人心啊!”
夸赞声与拍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年轻公子露出和善微笑,朝着众人点头回礼,笑道:“仅学着皮毛,献丑了,各位请继续喝茶。”
他原是好意想让茶楼恢复宁静,可众人却是朝他与段彩兰越挨越近。
“我瞧你们虽不相识,倒也郎才女貌啊!”
“说是误会却也是机会,就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吧?”
“小扮这么英勇,相信每个姑娘都会给你迷倒的!”
茶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题不只对着年轻公子,更往段彩兰这个惨遭池鱼之殃的大姑娘身上招呼,让段彩兰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气得只想拿包袱打人。
“啊,各位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位姑娘,我还没赔你衣裳……”年轻公子有礼地回身,再度往段彩兰拱手示意。
“我说过不必了!要不是你飞来飞去的,我也不会弄成这样,你离我远点就好!”段彩兰知道,再不离这个瘟神远些,只怕连楼下喝茶的、说书的,都会挤到二楼来凑热闹了。
抱紧怀中包袱,她张口对挤在人群里的店小二挥手招呼道:“小二哥!麻烦算帐!”
“啊……等等啊!泵娘,至少让我替你付个茶钱!”年轻公子快手快脚地自腰间掏出一锭碎银往桌上搁。
“用不着了,我看你该付的是桌子钱。”段彩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就银两最多啦!哪轮得到他替她付帐呀?
“这倒是真的,给茶楼添麻烦了。”说着,年轻公子直接伸手进包袱,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上前收拾的店小二,亲切笑道:“来,当是赔给茶楼的,多的是打赏。”
“啊……谢谢公子!”店小二毕恭毕敬地接过银票,一看见上头的数字,他霎时瞪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咦……一、一百两?”这不只是赔一张桌子吧?全茶楼的桌椅打坏了也用不着这个数目啊!
瞬间,周遭哗然声再起。
出手大方的俊俏年轻公子,身手又了得,这简直是集众人妒羡于一身的好目标啊!
许多姑娘纷纷对年轻小扮送起秋波,就盼这个看似来历不凡的年轻男子能注意到自己。
年轻公子见店小二愣在当场,忍不住问道:“不够?”
“不……够!呃、不是……”店小二吓得直摇头,话都说不清楚。
就算是打赏,这也太多了吧?
他们这茶楼做的是小买卖,最名贵的茶也不过一壶十两,一天还不见得有豪客能喝上两壶哪!
这公子打哪边来的有钱人家少爷呀?出手太阔绰了吧?
“一百两够你喝茶喝到天亮了啦!”段彩兰真是看不下去了。
眼见这男人不断惹出风波来,还一副悠哉样子,为了确保他不会再拖着自己蹚浑水,她没好气地爆出一声制止。
说罢,段彩兰没再给年轻公子开口的机会,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扯了他便匆匆越过痛得站不起来的无赖们,逃命似地飞奔离开茶楼。
开玩笑!再给这男人胡闹下去,等会儿连官差县太爷都要来关切一下了啦!她可是在逃亲,不是要出风头,这蠢事她绝对不要跟着一起沾上边!
不过看这男人过分有礼、又坚持到底,甚至是一掷千金的情况,表示他家中非富即贵,如果她不快点带他离开,说不定等会儿他家的下人就要上茶楼找人,然后以赔罪为名把她请回家去了。
所以仔细想想,段彩兰决定豁出去了,先跟这男人一起离开这堆原本就与她无关的是非,再来跟他说清楚!
至于后头该怎么甩开这个纠缠不清的男人嘛……
等她先逃离这群看热闹的百姓再说!
“我就说了这方法不好嘛!你偏不听!现在可好,彩兰跑了,你打算怎么办?”
逼昏夕阳落在皇宫上,争吵声来自书房,皇帝段晔虎连同宰相慕晓阳一块儿坐在房内,皇后洪香绫则是眉头紧蹙地瞪着两个大男人。
“我哪知道彩兰性情会这么烈,不和亲也不说一声,居然直接走人?”段晔虎半掩面对着窗外,有些无心思考。
人都跑了,现在要不就取消和亲的主意,要不就快点秘密把公主找回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
“不管她性子烈不烈,哪个姑娘家会高兴自己的婚事被当成生意谈?这种心情你又不是不懂!从前你当土匪的时候我们为了这些事吵过几回,你都忘光了?”洪香绫板起面孔,美丽的粉颊上染着因怒气而泛开的红晕。
她这皇帝丈夫,从前虽顶着五皇子身分,却因被为恶多端的大皇子刻意追杀,所以流亡至关外,当过一阵子土匪头子。
就连她,当年都是给段晔虎抢去当押寨夫人才相识的。
当时她抵死不从,为着姑娘家嫁与不嫁的意愿和段晔虎抗争到底,最后终于让段晔虎明白,对待女人,除了哄跟疼,也得花时间多了解。
这回慕晓阳突然提出和亲的主意,她原先是反对的,毕竟在婚嫁这人生大事上,她已是过来人。
可当她听过慕晓阳打听回来的消息,知道对方的六皇子韦尔阳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亲切好相处,为人正派,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身为最小的六皇子、又甚得众人疼爱,所以这位六皇子并未涉入争权夺利的黑暗中。
像这样的对象,听来确实是挺不错的,所以在慕晓阳的再三游说下,她便往段彩兰那儿探了探口风。
谁知道……段彩兰表面上只是闷不吭声,可骨子里却像透了直来直往的皇帝老爹段晔虎。
他们不过是约略提起和亲一事,夸赞了一下对方人品,连六皇子姓啥名什么都来不及向她介绍,她就给开溜了。
微鼓粉颊,洪香绫越想越是担心,不由得往段晔虎瞪去,“我就说这孩子脾气像你!也不想想你几时乖乖听话过?还妄想叫你女儿听话呢!”
虽说身为后宫正主、靖国国后,但私底下洪香绫依旧是平民小泵娘的本性,与段晔虎这皇帝丈夫一样是呼来喊去的。
段晔虎也从没拦着她,毕竟他在边关外流亡多年,当了好些年土匪头子,自由惯了后再回到宫里,委实是有些闷的,因此私下与当年一块儿逃难的好兄弟慕晓阳、以及妻子洪香绫相处时,他同样不拘小节,说话也没管礼数。
只不过,今天洪香绫这番指责,真教段晔虎要大声叫屈了。
“小绫,你该不是忘了,彩兰是我大皇兄的女儿,你别病急乱投医,什么事都搅和在一起说成不成?”段晔虎没辙地摇头。
“好啦!就算她跟咱们不是亲生,好歹也相处那么多年,个性多少会受影响啊!”洪香绫不满地微噘芳唇。
对,她是忘了,不过在她看来,段彩兰的脾气是真的跟段晔虎比较像,却与狡猾又贪图享乐的大皇子半点不像。
所以,这不能怪她老是忘记段彩兰不是段晔虎亲生的女儿嘛!
“这确实是有些超乎我预料之外了。”坐在段晔虎对边的慕晓阳一脸悠哉地啜着茶,语调与态度完全没半点紧张感,倒像跑了个公主不能和亲并不是什么要事似地。
“你还闲在这里说风凉话!万一彩兰在外头遇上危险该怎么办?”矛头转向慕晓阳,洪香绫没好气地怒道:“你不是全靖国脑袋最聪明的才子?还不想点办法?要知道彩兰会跑掉,有大半原因是为了你提出来的和亲哪!”
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慕晓阳在段晔虎尚为五皇子时,可是靖国第一的才子,还被延揽入宫,成为段晔虎的师傅。
就连起义回京、剿灭大皇子重夺皇位,这些计划都是慕晓阳一手策画的,所以要想快点找回段彩兰的话,问慕晓阳总没错吧?
“和亲这主意,我也是先问过大哥与嫂子的,责任不能都推到我身上。”慕晓阳虽然很想坚持应有的君臣之礼,不过为了避免段晔虎飞来白眼,只得以兄弟相待。
“就算责任一人一半,要找人还是问你比较快。”段晔虎深知这兄弟兼师傅的能耐,既然他都能一手遮天,让他这流亡在外的五皇子重新登上帝位,要从茫茫人海中寻到镜平公主,又有何难?
慕晓阳仅是微一耸肩,“其实要找人只要有方向就好办,依公主那与大嫂如出一辙的烈性子看来……”
卑还没说完,这次换洪香绫往他瞪去:“你失忆呀?彩兰不是我生的,哪来的如出一辙!”
罢刚段晔虎跟她才吵着这事,慕晓阳是皮痒了吗?还提!
“哦,好吧,那么依公主与嫂子那宛如亲生、犹若同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性看来,我想应该很容易推算她逃往哪去,如果要算出详细点的脚程与距离,就要详细清点公主带走的东西有多少。”
其实慕晓阳也觉得段彩兰跟段晔虎、洪香绫真的很像亲生的,不过大哥与嫂子说话比他大声,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还是闭嘴不应为妙。
“怎么说?”段晔虎往慕晓阳瞧去,心里有了底,“你是不是已经猜到她会上哪去?”
“公主不是傻瓜,真有心逃亲,就不会留在靖国,也不会去东莱国,所以大哥就不必往这两个地方找人了。”慕晓阳果断地应道。
“什么?不在靖国也不在东莱国,那要往哪里找?”在洪香绫听来,这寻人的范围似乎又更大了。
“彩兰聪明,确实如你所言,不会笨到自投罗网,因此她会去的地方……”段晔虎跟着沉思起来。
“姑娘家脚程慢,彩兰公主不论雇车或以马代步,才两日光景不会离开太远的。”慕晓阳微笑应道。
“你是指,她应该去了离靖国京城最近的国家?那不就是蓝舟国?”洪香绫恍然大悟。
“这仅是推测,不过应该相去不远。”慕晓阳依旧笑得悠哉,“说来还真像,想当年嫂子不也是为了逃亲,所以只身骑马入边关?血脉传承这玩意儿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