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秋叶山庄,踏入昭城的街道里,往来的热闹人群和忙著做生意顾店的商人,让封雅书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看著眼前这些气色红润、健康朗笑的人群,封雅书知道,暂时不会有人找他看诊求医了。
因为神医这身分,对于这些忙碌而无病无痛的人来说,并不是太需要注意的对象。
若不是因为他的药材园、各式书册几乎都放置在秋叶山庄里,不然每年的逢冬时节,他真应该躲离昭城远些,省得天逃诩有人为了小病小痛上门求医,活像在赶庙会,真烦死人……
“求求你!请你救救我儿子吧!”
不期然地,熟悉的求救声再度在耳边扬起,教心情正放松不少的封雅书又是一道青筋横额。
般什么鬼啊!要求医的人跟著他出门,追到街上来了?
必过头去,封雅书正想瞧瞧是谁那么好脚力,居然一路追著他过来,却没料到他身旁根本就没人。
四下探望了会儿,只见离自己没几步路的一个小摊,竖著“铁口直断”的牌子,开口求救的则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对著顾摊的人恳求。
原来不是有人寻他治病,而是想找算命先生求神问卜……
“算命先生你行行好吧,我这孩子不知怎么地居然中了邪,两天前活泼乱蹦的出门玩,一回来就怪怪的,不是在床上昏睡,就是没什么意识的发愣,我去庙里拜了很多次,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所以想请先生你替我算算,到底我孩子给什么妖怪缠上了?”中年男人不知道封雅书在旁听著,只是一个劲儿地祈求。
他身边那生病的孩子,就像他形容的一样,两眼无神、有气无力的,完全没半点孩子应有的活力。
封雅书离这孩子还算近,听见中年男子的话,他下意识地往孩子瞟去,瞬间眉心又蹙了起来。
啐,这孩子分明就是生病了,说什么中邪?
不以为然地绷紧眉心,封雅书在心里直斥这中年男人的胡涂行径。
生病不找大夫,却跑来找算命的?简直是荒唐!
封雅书向来是不相信算命先生的,因为在他看来,万物皆有其定理,因此这些算命摊子,都是在鬼扯些有的没的,好混口饭吃。
厉害点的算命先生,顶多是能够察言观色、说些客人想听的话,好骗取银两,所以他是绝对不信这些算命师的。
但是,他也懒得说破。
因为这样的欺骗,常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命师骗钱,而相信算命师的百姓也情愿被骗。
即使有人好心相告,说出实情,一心深信算命这些道法的人,反倒会回过头来斥责不是,而他封雅书向来不喜欢自讨没趣。
所以尽避他很清楚,这孩子只是因为病得太严重,才会显得迟钝、废呆,再放任下去,八成连小命都不保,但他心里就是不舒坦,看这样迷信的人不顺眼。
因此他并不想理睬这对父子,也不会像三哥封文叶那般好心,想尽办法为这样的人费心思。
举步转身,封雅书决定离这对父子远点,却没料到身后那算命师竟突然迸出一句令他大感意外的话语来——
“大叔,你这孩子不是中邪,而是染病,所以你拜庙抓妖是没用的,我劝你带孩子去找大夫吧。”
轻淡的语音飘出,教封雅书止住了脚步。
有些惊讶地顿住,封雅书忍不住又转过身,想看看这算命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诚实,不藉机捞点油水,装神弄鬼的说要抓妖改运,结果却是拿了黑心钱让孩子白送命,反倒实话实说。
张眼打量了回,只见端坐摊后的,是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模样没什么特别,倒是一双眼眸显得相当清澈。
寻常人也许会觉得这叫仙风道骨,不过看在封雅书眼里……
他只会说,这算命师应该是个女人。
即使身著男装,脸上没半点脂粉,长发还仿著男人的样式梳理,胸前还没半点隆起,但是他习医多年,早将人们的身形脉络模透看清,因此仔细打量过后,他就能看穿,此人必是女扮男装。
不过,女扮男装并不是什么稀氨事,毕竟家里那小妹,偶尔也会换男装跟他们家一群兄弟远游。
但是女人当算命师……
这不只是新鲜事,还是屈指可数的少见。
封雅书难得兴起了好奇心,便往那算命师多打量了一回,没料到她也抬头往他瞧,两人正好四目交接。
而且在封雅书还没来得及转移视线时,算命师已冲著封雅书笑了笑,然后不假思索地转头往中年男子应道:“你这孩子福气好,眼前这位公子可是个医术超群的大夫,正好是你儿子的贵人。”
说著,仿彿担心中年男子胡涂、找不到人似地,算命师还刻意伸手往封雅书指了指。
“什么?”封雅书这下更为震惊了。
他记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个算命师,更不认得她,而他这神医名号虽响亮,但平时作事低调,在外从不使神医之名,所以除非是闻名上秋叶山庄拜访的病人或其家眷,外边的人应该不会认出他就是阎王愁才对。
但这算命师,却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为什么?难不成她真有通天法眼?
啐,难得他好不容易从家里那群求医的人身边逃走,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意外的麻烦。
而且……这算命师究竟在搞什么鬼?居然把麻烦直接往他身上扔?
就在封雅书还没来得及回神的同时,中年男子已经拉著孩子走近他,连声求道:“活神仙,您救救我儿子吧!拜托您了!”
“你弄错人了。”封雅书拉回神智,面孔一板,冷声道:“我不是什么活神仙。”
他只是个习医的人,对于江湖术士卖弄技巧、装神弄鬼,就为了博人尊敬顺从、奉上大笔金银的行径可没半点兴趣。
但很显然的,这中年男子已经被孩子的病弄急了,完全没把封雅书的话听进去。
他往地上一跪,连连磕头求道:“我家里就这独子,请活神仙行行好,您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一定能救我儿子的。”
封雅书越听,眉心是皱得越紧了。
啐!他是医术超群没错,就连那些武林侠客都给他冠了个神医阎王愁的封号,家里更是成天排满上门求医的人潮,但是……
他对这个中年男子实在很没好感!
信神不信人、信算命师不信大夫,像这样的人,只教封雅书想让他自食恶果。
所以他对于出手帮忙一事没什么兴致,倒是想一探这算命师的来历,否则他早走了。
反正他早给人求惯了,要拒绝这中年男人不是什么难事,只消摆张冷脸就成。
“活神仙,我求求您了!”中年男子自是不明白封雅书的考量和心情,他拚命地跪著磕头,甚至把孩子往封雅书面前推去。
封雅书蹙著眉拉回了视线,也许是中年男子救人心切,气势逼得他不得不往孩子多瞟一眼,再加上他又想知道算命师为何认识他,因此不想就此离去,所以他还是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病弱的孩子。
而就这么一眼,封雅书已从孩子的气色推断出他的病情。
恐怕这孩子在染病绑,又发过了高烧,时间还是在大半夜,因此家人都没能发现,等第二天起身后,孩子的烧已退,看来才恍若无病却又神情恍惚,因此让这迷信的爹亲误判为中邪。
不是什么太难治的病,但他依旧不想动手。
反正这中年男子就信算命这一套,因此即使他不治病,中年男子也会依著算命师的话去请别的大夫。
所以他懒得跟这迷信的男人说太多。
反正就算不知道这算命师的来历,只消告诉万事通的二哥封日远,说他这小弟想查个人,包准二哥什么也给他查出来。
因此他没必要再跟这迷信男人穷耗下去,不如先行离开,免得好心情都给他搅坏了。
庇身甩袖,封雅书掉头就走。
不过中年男子一看见他想离开,慌得连礼貌也顾不得,往前一扑便抱住了封雅书的脚,开始嚷嚷起来:“活神仙啊!我求您呀!就您能救我儿子了,您是我孩子的贵人,求您大发慈悲吧!”
封雅书被他拖住脚,走也走不得,心情霎时坏到最低点,让他几乎要开口骂人。
不过,一直旁观的算命师,却是比他早开了口——
“我说大叔,你这样只会吓走贵人,根本求不到贵人相助的。”看不过去中年男子的求救方法,算命师索性出声提醒。
“那……那我该怎么求贵人帮我?大仙请教教我吧!”中年男子看看算命师、又瞧瞧被自己死抱住不放的封雅书,眼眶都红透了,只差没逼出几滴泪水来。
“人哪,信神拜佛是好事,但许多事不是光靠拜庙求神就能解决的,偶尔也要实际点,像是孩子若病了,比起找神仙救命,更该找大夫,不然病情只会越拖越加重,到时候神仙降世都救不了。”摇摇头,算命师起身离开摊子,迈步往两人走近。
“这……”中年男子愣著瞧向算命师,没想到自己求助的活神仙居然是教他别迷信。
“我告诉你,这位贵人是个大夫,而不是仙人,为什么不救你的孩子,是因为对你四处求神问卜、拖延孩子病情一事感到不快,所以你若要求得他治病,就得改改性子,日后做事踏实些,别再凡事都找神仙帮忙了。”清澈的视线往封雅书一瞧,算命师又低头朝中年男子劝告起来。
“我……我这是……”中年男子听著,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样的错,没想到自己的迷信居然差点害了孩子陪葬,不由得瞪著双眼,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转头看看一脸呆愣的孩子,护子之心让中年男子很快地拉回心神,他松开紧抱封雅书的双臂,没再拿他当神仙拜,而是站起身,对著封雅书恭敬地一拱手、行了礼。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日后一定改过,所以还请这位大夫替我的孩子看个病吧!”中年男子透出坚决的声调,对著封雅书重新迸出请求。
而封雅书听著算命师的话语,那句句直透他心坎底的实情描述,令向来不信神佛之流的他,不禁听傻了眼……
这算命师,该不是真有通天本领、识人心神的本事吧?
否则她怎能将他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穿,甚至是分毫不差?
要算命师不装神弄鬼,就跟要大夫不扎针施药是一样的。
所以这个算命师要人别太迷信,当然就是件怪事。
毕竟靠世人的迷信为生的算命摊子,若是没人上门找鬼神、求问卜,那摊子大概也用不著摆了。
不过这算命师既然敢挂上铁口直断的招牌,还大方地摆摊做生意,就表示她应该有一套不骗人也能挣得了钱、活得下去的真本事。
例如,一眼就看穿封雅书是个大夫,甚至一开口就说破封雅书藏在心里的真意。
正因为这些本事,所以她彻底地勾动了封雅书的好奇心,也很难得地,亲自为这个即使送去找一般大夫也能治愈的芝麻小病开了药方子。
借了算命摊上的笔墨,封雅书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了中年男子,并交代过如何照顾病童、送走再三道谢的父子后,回头第一件事便是想找算命师好好将心中的疑惑问个清楚。
没想到……
矮凳一收,摊子一扫,旗子撤下,笔墨纸砚全数往木箱里一倒,在封雅书来得及问话前,算命师已经忙著将行头收齐妥当。
“你不做生意了?”封雅书看得有些讶异。
罢才他替那对父子看病时,曾瞄到中年男子仅是意思意思地掏了十五个铜钱给她,而今时未过午,她却仅赚这点小钱就收摊?
就算是替人挑柴打水的杂活,都还赚得比她多些了,像这样做生意,这算命师要靠什么为生?
“改天吧。”算命师摇摇头,忙碌地将杂物收入行囊里,连头也没抬地应道:“刚才我从往来的众多路人里一眼找著你这位大夫,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本事,所以应该有不少人注意到我了,过两天等那孩子病愈,来找我道谢后,因佩服、信任我的相术而上门问卜的客人,一定比今天空坐这儿多。”
她说得顺畅流利,像是连两天后的事都给她算准了。
“况且,你不是有很多事想问我?如果我继续做生意,你怎么问?”总算收好摊子,算命师背起行囊,仰脸对封雅书续道。
“你……”封雅书眨了下眼,没想到连自己都还没说出口的疑惑,这算命师也能说得准。
因为他留下来医治那孩子,确实是为了打发那对父子离去,好向算命师问话。
但算命师像是看准了封雅书的心意,也没搭理他那一脸已经稍微掩饰过的讶异,仅是往身旁的茶楼指去:“站这儿引人注意,所以还是上锦月茶楼聊吧。不过因为我今天只赚了十五个铜钱,所以就麻烦你请客了,当做是你问我答、有求必应的报酬吧?”
她的大方与直率,让人无法将她与一般专以拐弯抹角的套话、夸大不实的哄骗伎俩来唬弄百姓赚钱的算命师联想在一块儿。
所以尽避封雅书还没弄懂这个算命师为何一副什么事都能够未卜先知的模样,但她确实让他对江湖术士改观了。
这起因,一来是因为她的实力,二来是因为她的个性。
所以……即使是连兄弟招呼著喝茶,都不一定多应上半句的他,难得地动了念头,想与这算命师多谈谈。
既然如此,请一顿饭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嗯,我请。”挪动脚步,封雅书不置可否地往锦月茶楼走去。
只不过,瞧著他的干脆回应,算命师却又开了口拉住他脚步。
“等等,虽然你愿意请客,不过我们才刚见面,连认识都谈不上,就算这锦月茶楼是你家兄弟开的,但我就这么白吃白喝一顿还是太失礼,所以你请我喝茶就成,包子跟茶点我自己还付得起。”她这人还是有自己一套原则的。
而封雅书这回没再像先前那么惊讶,也许是因为她打从见面起就一直表露得像是能通晓一切、看透人心,更屡次将他的心声说穿,因此虽然他们才刚碰面,但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快要习惯这样的讶异,甚至有些被她的才能所说服,快要跟著她改信鬼神之说了。
所以他仅是微张眼,回头往算命师一瞟,然后朝她点了点头。
“就依你。”反正不管他想说什么,这算命师都知晓了,说起话来似乎还省事的,所以就暂且依了她,也未尝不可吧!
锦月茶楼,是秋叶山庄擅于经商的副庄主,也就是二公子封日远在昭城开设的茶楼,这里有著来自各地的上等好茶,镇日里飘流著茶香,总是吸引不少贵客上门。
所以只要是昭城百姓几乎都知道,这锦月茶楼,贵是贵在一杯难求的好茶,可不是那一碟碟精致可口的茶点。
因此对于算命师让他请茶不请点心的决定,封雅书也是明白缘由的,毕竟这锦月茶楼,随便一壶茶都超过她今天赚的。
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领了算命师踏入二哥开设的茶楼,让掌柜的为他们找了个偏僻安静的角落,送上茶水与点心润了喉之后,他才正式开口,准备向她好好问清心里的疑惑。
“关于刚才的事,我有些话想问你……”封雅书起了开场白,只是他没来得及说出问题,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的算命师,却先抢了他的话。
“我是北方渭江人士,从没来过昭城,自然也不识得秋叶山庄的封家人,至于神医阎王愁,我也是直到今天才识得样貌。”算命师睁著清澈的眸子往封雅书打量,眸光里确实透露出几分的陌生。
不过,她的抢词却是教封雅书十足十的肯定,这算命师果然有著别人没有的才能。
因为一般人在这样的场跋,应该会自报姓名、问一下对方的出身,再开始正式闲聊。
可他原就不像家里那群兄弟性好交友,他之所以破例与算命师上茶楼,为的只是弄明白她如何知道他会医术,难不成两人曾见过,或是这算命师真有相人之术等等。
可她显然比他所想的还厉害,不用等到他开口,她就干脆地将他的疑惑一并回答,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也没像一般人那样,还得先客套一番才开始正式谈话,这点真是让他轻松不少。
所以,他也就省了开口问话的力气,仅是替自己添上热茶,听著她自己继续为他解惑。
“如果你是疑惑为何我没见过你、不识得你,却又知道你是神医,我也可以老实告诉你,在我告诉那对父子说你是大夫时,只是因为看你的面相,得知你有天赋才能,尤其精通施药病理,以相术上而言,就是说你有这样的天命……”算命师顿了下,跟著倒了满杯茶,淡柔的清香让她露出些许带暖的浅笑。
“不过光有天命当然不能决定一切,可我瞧你神情面貌自信又稳健,说明你是顺天命而行,所以才知道你是习医的大夫,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你便是名满天下的阎王愁。”她明白封雅书想知道的可不是什么方外之术,而是她识穿他的过程,所以仅是简单加以说明,便直接回应了封雅书的问题重点。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对父子该怎么求助于你,还有为何明白你有满月复疑惑想找我问清楚,只是因为面相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比一般人精通罢了。”就如当初进茶楼前所说的,她确实地知无不言,将封雅书的内心疑惑一一点清。
“不过我想,你最在意的,应该是为何我能够确定你是阎王愁本人吧?”边喝著茶,算命师又笑著续道:“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因为我看见你在药单的末尾只写了个‘五’字,就叫那对父子上香雨门的药堂抓药,所以才这么推测。”
在大夫开药单,给病人抓药时,照规矩是要注上姓名以示负责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医术不精、枉断人命,使得衙门能凭单抓庸医,省得江湖郎中信口胡诌乱害人。
不过他居然仅仅签了个“五”字,就叫人上香雨门的药堂抓药……
要知道,秋叶山庄在昭城里可是个大户人家,更是百姓们在茶余饭后喜欢谈论的目标,因此封家的大小事,几乎是流传在昭城的街头巷尾。
所以一提到香雨门,人们便知道这是封家三少封文叶开的药堂,而封家五少,便是神医阎王愁,若要提起锦月茶楼,那自然便要跟著知晓这是封家二少封日远开的茶楼……
像这些小道消息,即使是不爱闲聊的人,也都是耳热能详的事情,因此她不用算命都能够从昭城百姓的口中听到许多。
所以她能够猜出封雅书的身分,可说是细心推测、再加上好运气的误打误撞罢了。
“原来……”封雅书听过算命师的回答,不由得挑了下眉梢。
看来这小泵娘果然是个平凡人,方才那一瞬间,把她当成有异能的半仙的他,还真是傻得可以。
“我这门功夫,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异能。”算命师可没漏看封雅书的半点表情变化,见他挑眉,她仅是一笑:“因为算命与医术一样,有套脉络根据可循,但能否举一反三、见微知著,就是个人的功夫了,所以一旦模透了人体的穴道筋脉,就可以成为神医;懂得察言观色,就能成为神算。”
听著她这番话,封雅书忍不住敛起松懈的神色,重新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这姑娘,果真是个察言观色的能手。
没错,对于算命这行业,他是有些不以为然,甚至可说看不入眼,但是她拿相术比医术,却说得头头是道,另有一番过人见解,更有些暗喻若他瞧不起她的相术,她也可以不屑他的医术似的。
这意思……听在一般人的耳里,或许是种挑衅,但反过来却能作出另一种解释。
因为这等于是在说,神医也与普通大夫无异,神算也不过是个凡人。
像这样的论调,他之前可从来没听人说过。
可事实上,他与这算命的姑娘一样,抱持著这般想法。
不管他这神医如何被人传颂,但他终究只是个大夫,比起一般习医的人,更精通一些医理药石,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个普通人。
而所谓的阎王愁……其实是不可能真让阎王发愁的。
瞬间,入冬以来的烦闷心情,以及被人排队求医的烦躁感,这一切的忧思,似乎都自封雅书的心口飘散而去,让他有种再轻松不过的感觉。
因为自他被冠以神医之名后,走哪儿都给人当神仙在看待,连自家兄弟都当他的医术能将死人救活似的。
这样的围绕,让他一直感到又累又烦,但听著这算命师将他的医术说得如此平凡普通,却令他松了口气,仿彿将一切的压力都放尽。
彬许……这女子会不会也与他有著相同的心情或境遇?
因为太会察言观色,所以给人当神仙拜过,还天天活神仙地喊呀叫的,弄得她心情也不好?
贬吗?他是否……遇上了一个难得地能够以平常人的身分、与其交谈的对象?
一份亲切感,让从不与人太过接近的封雅书,再一次破了例,问起了他从不关心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