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采蓝幼时也不是我们在照顾的啊!我们毕竟为恶多年,即使有心想退隐江湖,依然不知道怎么带孩子,所以认识西门家之后,便多方请教,这才找了个信得过的女乃娘来养她,但她有很多时间是喜欢孩子的西门家在帮忙照料的。”
戚母露出一脸窘困的表情,迸出了轻音。
她虽是女人,也想要孩子,却对这些生养之事一窍不通,孩子太吵时,还会忍不住动气。
可一想到两人的过去,以及退隐江湖后的轻松自在,她又舍不得戚采蓝了,所以她多数时候都请女乃娘教养这个女儿,自己则只负责陪陪她玩乐。
“我们也知道,这样的我们其实连养父母都算不上,因为我们虽疼她,但并没有真正好好地用心照顾……”戚父满心歉疚地跟着出声,“可是,也正因为她不是亲生女儿,因此,在只考虑到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时,从前为恶的那一面,就又习惯性地跳出来了。”
“但是我们并不是讨厌蓝儿的,蓝儿给我们带来很多与打打杀杀的日子不同的快乐,我们当她是个小菩萨,所以这回才……想着为了自保,只好请她再发善心,救救我们。”戚母说着,忍不住低下头去。
“我不是你们的小菩萨!我是你们的……”女儿两字刚要出口,戚采蓝却又顿住了。
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但他们放过她、养她长大却又是事实。
即使不习惯当个好爹娘,可他们又确实用过心,还懂得向人请益,一心一意想要退隐江湖不再犯案,才会把她供在家里疼着。
像这样的爹娘,她到底该怎么面对他们才好?
怪他们不坦白?
不,那些正是他们不愿回首的过去,又怎么可能向她说明白?
老天!她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慢点,都先冷静吧!能不能让我先问一下?”天城隶满在旁举手,打岔道:“我不懂,若是担心我们两边往来频繁,到时候给人认出你们这两张熟面孔,知道你们是金凤双煞,那你们大不了断绝关系,假装生女儿的气,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何必把事情闹这么大?”
“你们没想过派出杀手只会引来苍龙堡追查原因?”风千流也跟着出声了。
“对啊!原本我们根本没去管你们是谁的。”
“我们只当你们吃过江湖人的闷亏,所以才讨厌女儿嫁给侠客,也没人去查你们啊!”
蓝家兄弟连连点头,对此表示不解。
“这……”戚家二老面面相亲,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不是急疯了,所以什么也顾不得啊?”戚采蓝听着,只能在心里叹气。
杀亲之仇与养育之恩交杂在一块,让她委实无法做个干脆的抉择,不论是要恨要爱,她都没办法。
“我们当时只想到,一定得把两边的关系断得一干二净,所以就只能想得到,只要你们这对小夫妻不在了,就不会再有关连了。”说起来,他们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细节都没好好考虑过。
可其实天城隶满说的有道理,若不是因为他们找了弑血盟的人上门,说不定直到孩子生了,苍龙堡都还不晓得他们就是当年的金凤双煞。
而且仔细一想,苍龙堡的侠客多数属于后生小辈,当年他们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时候,这群如今名满天下的侠客们都还是个女乃娃儿,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即使有所接触,也不见得会认出他们是金凤双煞啊!
“这实在是……我们真是老胡涂了……”戚母露出满脸的错愕。
“居然连这些后面会引来的事情都没想清楚,简直是胡涂到家了。”戚父大声叹息,颇有后悔之意。
“老实说,两位这样做,实在很不明智。”西门玉听完详细的来龙去脉后,只觉得这真是闹剧一场,“就算弑血盟的人杀了我们夫妻,依苍龙堡的兄弟情谊,肯定会上门查遍弑血盟,到时候一定会找上两位的,所以这计策根本从头到尾都不可行。”
戚父、戚母听了,皆是一脸困窘,对于自己一时胡涂而造成的失误,两人只能以悔不当初来形容。
“玉说的没错,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既然你们都愿意抛下江湖恩怨了,干嘛不早点说清楚?再怎么样气你们,可你们也疼过我啊!你们觉得我会马上翻脸不认人吗?”戚采蓝又气又伤心地哽咽道:“你们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他们查出来,说是你们买凶杀人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啊?”
“蓝儿,让你受苦了,一切都是我们不好,你气我们也是应该的,可你却还愿意听我们说话、解释……娘真的很感谢你啊!”戚母毕竟是为人娘亲,心肠总是较软,她不舍地伸手,一把抱紧差点就要失去的女儿,不断地出声道歉。
唉!人哪!真的是有了感情,关系就不同了啊!
就连她那金凤双煞的过去,她都愿意丢弃,只想好好向这个捡回来的女儿说句对不起……
“还真是大乌龙。”蓝奏礼晾在一旁,作势看戏。
“嗯!好大的乌龙,不知道要怎么收尾?”蓝奏恒托着下巴,在旁说着风凉话。
“你们俩少在那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风千流白了蓝家两兄弟一眼。
“事情也真的跟咱们没啥直接关系不是?”天城隶满悠哉地迸声,“真要说起来,有资格开口的人,也只有玉而已。”
此话一出,顿时四面八方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西门玉身上。
“玉……”戚采蓝从戚母的怀抱中抬头,她抹抹就快掉出眼眶的泪水,回头瞧着西门玉一脸为难,开口问道:“玉,这事该怎么办啊?”
要说原谅,在知道事实后,她实在无法全然不介意自己死去的爹娘,可是老实说,她根本不认得自己的亲生爹娘啊!
疼她、养她,又让她与西门玉牵上姻缘线的,全是现在的爹娘,像这样矛盾的情况,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西门玉没想到最后矛头会全部指向自己,只能在心里叹气。
“这事有些麻烦。”西门玉揉揉有些发疼的脑袋,看向满脸歉意的戚家二老,实在是很难再说出什么重话来。
“我知道,我们两个人年轻时作恶多端,现在是该尝到苦果了。”戚父伸手握住戚采蓝,歉道:“采蓝,是爹对不起你,现在该用命来债债了!”
“爹,你在说什么嘛!”戚采蓝一听,原本停住的眼泪瞬间掉得更凶了,“我带玉他们回家,不是为了这个啊!我是想来找你们和好的,谁晓得事实居然是这样……你以为我高兴听到这些吗?可以的话,我宁愿你们是我爹娘,别让我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哭啊!”
好好一件喜事,怎会闹到最后,变得如此荒唐?
“采蓝,你、你还肯叫我一声爹……”戚父颤抖地握住了戚采蓝的手掌,愧疚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蓝儿,这样就够了,你心里还肯惦着我们,那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这条命,是时候该还给你了。”戚母闻言,眼泪也跟着一直掉。
“岳父、岳母,关于这件事,既然你们都决心退出江湖了,现在只是个老实生意人,那就别再开口闭口提什么用命偿债的话了。”西门玉开口劝道。
“可是……”戚家二老抹着眼泪,“我们对不起采蓝也是真的啊!”
“就算如此,你们好歹是她十几年来最亲近的爹娘,这份恩情,岂有可能说断就断?两位与其想着要以命债债,倒不如日后多用心疼爱她,让这条命活得更有意义点,别再染上血仇一事,这才是真的帮了她不是?”西门玉有些头大地提醒着。
“这……”两人看看戚采蓝,瞧她眼底还是藏着几分不舍,只能愧疚地接纳了西门玉的提议,“我们懂了。”
“另外,关于这回派杀手的事……”西门玉略一思索后,转头对天城隶满等人问道:“既知是误会,而且他们二十几年来,也真的就只当普通百姓,不再为恶为害,我认为他们是真心悔改,日后应该不会再犯,所以我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你们觉得如何?”
“我们没意见。”蓝家兄弟笑嘻嘻地举手,“而且杀了他们,也没好处啊!说不定他们的仇人都死光了。”
二十多年前的血海深仇,也许终究有人忘不掉、放不开,但凭良心说,他们不是当事人,没啥资格插嘴,这种事,留给真的有心想去查的人就好。
“总说是采蓝的爹娘,网开一面也是可行的。”风千流瞟了戚采蓝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我觉得玉说的也没错啦!二十多年来,谁也不知道金凤双煞去了哪,他们也都没再干什么坏事,甚至连副堡主在查出弑血盟背后是他们买凶时,都没发现到他们就是金凤双煞,这表示改过得很彻底了。”天城隶满说着,又指了指戚采蓝笑道:“再说,你也舍不得小妻子难过吧?”
再怎么样为恶的过去,他们照顾戚采蓝长大也是事实,而且一开始也没打算就这么犠牲女儿,而是希望女儿有好归宿才为她订亲,只是没想到后来事情会演变至此。
倘若今天戚采蓝嫁的是其它普通百姓,这金凤双煞的过去,大概谁也不会晓得吧?
“多谢你们。”西门玉苦笑一声,他上前牵住戚采蓝的手,然后向戚家二老说道:“岳父、岳母,我保证会好好照顾采蓝一辈子,至于过去的恩怨,就请两位照旧埋藏,别再惊动任何人了。”
毕竟谁也说不准现在江湖中是否还有人惦记着要找金凤双煞报仇,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要他们别再主动涉入江湖事,日后应该可以永保太平日子,而他也不必身处两难地位,又要顾及戚采蓝心情,又得出手除恶。
“我们知道,我们不会再这么胡涂了,以后,我们就只是茶庄生意人,这一切,我们会全数让它过去的!”戚家二老听见西门玉愿意放下为江湖除恶的打算,不由得露出感激的眼神,连连道谢。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未免对过去受害的人有所不公,所以……”西门玉想了想,又道:“若是两位愿意,我还有个要求,希望你们能答应。”
戚家二老互望了眼,坚决地点头应道:“可以,只要是办得到的,我们都答应。”
“玉,你想要求爹娘什么啊?”戚采蓝见事情告一段落,而西门玉也为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找到了个出口,整个人亦是轻松许多,但对于他接下来的要求,却是怎么也猜不透。
“放心,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西门玉扯出一抹温善笑容,往戚家二老瞧去,“我相信两位会很乐意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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