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聿吾本来是去医院看出了车祸的朋友兼属下祁湮禹,却没有料到会遇到阙舱若。
因此,反而变成他像个大女乃妈一样的盯着她去看医生,又开车直接送她去工作,还叮嘱着目瞪口呆的慕芸秋注意她的身体后才离开。
摆聿吾的举动令慕芸秋瞠目结舌,一时半刻连话都说不出口。
直到阙舱若都化好妆、穿好衣服了,她才忙拉住阙舱若问道:“-是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我怎么都不晓得?”她一直以为阙舱若很讨厌男生的,结果却……
阙舱若眨眨眼问道:“什么在一起?”
“就是-跟他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吧?”
“交往?”阙舱若一头雾水。
“对啊!我看他送-来,眼神一刻都离不开-,又交代我这个、嘱咐我那个的……难道不是吗?”慕芸秋难得暧昧、促狭地说道。
但阙舱若仍是一脸不明白地看着她。
她从来不曾谈遇恋爱,也不喜欢与男人接近,因此她的学生时代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就算真有人要追她,她通常也迟钝得看不出。
交往……那就代表着要做那件事吗?
案亲在她童年时代偷情的事,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而那感觉除了恶心、反胃外,还是恶心、反胃,加上她早被训练成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习惯冷眼看待每一件事,因此对于父母亲之间的不合,她根本无能为力。
而母亲最后还是跟父亲离婚了,因为无法忍受父亲的不贞行为,连带的也恨与父亲所生下的他们。
她犹记得,母亲喝醉时经常会说一句话,那就是“我恨你们,如果我没有把你们生下来就好了”。
阙舱若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蹙拢眉头。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被自己最亲的人给恨上还要痛苦了。
不过母亲离婚之后没多久,便和别的男人结婚了,而母亲也并不想承认她和大哥的存在,之后更没再和他们联络。或许这对母亲而言是解月兑,她和大哥可以明白的。
正是因为明白母亲的心,所以她和大哥让母亲恨,也让母亲离去,反正他们早就没有么可以失去了,不是吗?
“舱若,-还好吗?”慕芸秋小心翼翼地看着阙舱若,生怕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因为她现下的脸色又有些苍白了。
“嗯,我很好,只是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罢了。”阙舱若淡淡地说,一看到摄影师在向她招手,便举步走过去,准备拍照了。
她边走边想,觉得自己对黑聿吾是有些好感,交往这个字眼好似不再像以前一样排斥了,真奇怪……
“嗨!美丽的小姐,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喝茶呀?”
阙舱若与慕芸秋刚和公司谈完新杂志合约问题,才到大门口,她就瞧见一抹熟悉又忙碌的身影在和几名模特儿搭讪。
而那个人,正是他们阙家八个同父不同母的手足中最怪异的一个--阙淮歆。
阙淮歆是个女人,但是却喜欢当男人,同时由于生母在开酒店,再加上面相和死去的阙老头很像,因此她有着七分男人的帅气、三分女人的阴柔,浑身散发着无人能敌的魅力,堪称“猎艳高手”。
“我的天!她怎么又来了……”慕芸秋一看到阙淮歆,总是会拍着额头无奈说道。阙舱若闻言,难得扯动嘴角笑了笑。
因为慕芸秋以前也被阙淮歆“追求”过,而且几乎要心动了,但是后来在她无心之下透露了阙淮歆是女生的事实,差一点令慕芸秋气昏过去。
“唷!舱若!我在这里!”阙淮歆发现她了,因此忙跟周旋在身边的女人挥手道别,踱了过来。
“淮歆,-怎么来了?”阙舱若很意外。
“因为这里美女多嘛!”阙淮歆这回倒是挺老实的。
模特儿的身材虽然又高又瘦,但是比起酒店里的那些舞小姐又是另一番迷人风情,她当然三不五时要来这里保养眼睛。
不过……在今天,这当然只是理由之一,其实真正原因是她被放鸽子,所以她就顺路跑来搭阙舱若的顺风车啦!
阙舱若还是微弯了嘴角响应,但是慕芸秋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分明是来找舱若麻烦的。”她板着脸说道,而阙淮歆的脸皮彷佛比地球表面还厚,嘻皮笑脸地靠了过来。
“甜心,别这样说嘛!我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甜……甜心?!
慕芸秋顿时颤了颤身子,鸡皮疙瘩掉满地。
“拜托,-别那么恶心好不好?”然后她受不了地推开阙淮歆。
谁晓得她是不是对每一个女人都叫甜心,哼!
不过慕芸秋其实猜得也不错,阙淮歆和女人在一起分级的准则,就是对有气质又漂亮的女人叫“宝贝”,对活泼又娇艳的女人叫“甜心”,这样一旦在路上遇见,就算她早就忘了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也可以很快的熟络起来。
像她刚刚在那一堆女模特儿里头,就认识了不少甜心和宝贝,简直是乐歪她了。
“甜心……”阙淮歆扁扁嘴,委屈地叫道,不过慕芸秋是闪得更远了,而阙舱若却仍是笑着旁观。
“-离我远一点!”慕芸秋闪到大门外去了,最后才决定先走人,“舱若,那我先走了。”说罢便逃夭夭。
惹得阙淮歆是一脸苦瓜相地对着阙舱若道:“她为什么不理我了?舱若,我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吗?”
败显然,她还不晓得自己被泄底了。
当然,阙舱若也不会自己招供,只是耸了耸肩说:“我不知道,-下次再问她吧。”才领着她出大门,往停车场走去。
“舱若,-真是我的知音,-怎么知道我要搭便车?”阙淮歆感动得快痛哭流涕,舱若真的非常了解她,她好高兴。
阙舱若还是微笑,她不会告诉她,那是因为她并没有看到她那辆招摇的红色跑车,所以她当然就是来搭便车的。
因此当阙淮歆又抱她又亲她时,她虽无动于衷却也忍不住摇摇头,对她这小毛病实在没辙。
两人就这样看似搂搂抱抱、亲亲热热地来到阙舱若的白色小金龟车前,殊不知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上,有人正拧眉看着这一幕。
“大……大哥。”黑聿岂头皮发麻地唤着,也开始后悔自己怂恿黑聿吾提早下班来接阙舱若的行为了。
瞧瞧黑聿吾那张死人脸,又瞧瞧他手握成拳……黑聿岂吞了口口水,等一下回公司他有得好受了。
就在黑聿岂为自己哀悼的同时,黑聿吾却突然开了车门走下去。
“大哥?”
摆聿岂大吃一惊,暗忖,大哥该不会是要去痛扁那看来有些娘娘腔的男人一顿吧?哇!大事不好了。
他连忙跟下车,就怕黑聿吾真的扁人,因为他现在有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步步地朝那两人走去。
“别这样……”
阙舱若没有发现黑聿吾自她的身后走来,只知道顾着伸手阻挡阙淮歆那连自家人都不放过的毛手及色嘴。
可是阙淮歆可就不一样了,她可是“身经百战”,平常常应付她周遭那些莺莺燕燕们的男人,因此她马上就发现到黑聿吾了。
见他一张刚毅、有型的脸阴沉,乌目都快喷火似地踱过来,再看看阙舱若微不可见、但有些惊讶的神情,她就大致明白,所以她很皮地搂住阙舱若的腰,嘴上也欠揍地笑着,的确是很容易让人恨得牙痒痒。
阙舱若的脑筋则有一霎时的空白,十秒钟后才惊觉阙淮歆又在玩老把戏了。
阙淮歆以前都是这样帮她赶走身边那些纠缠不清又死皮赖脸的男人,不过这一回她欲言又止地掀了下红唇,竟想对黑聿吾解释些什么。
而这种浑然陌生的感觉让她微蹙着眉,心律竟有些不稳的望向黑聿吾的黑瞳。
摆聿吾来到阙舱若的面前,紧盯着她,彷佛看不见旁人的问道:“-需要帮忙吗?”
他承认自己是思念她、是在吃醋,否则他也不会丢下一堆繁重的公事赶来见她,也不会像个被妒火焚身的毛小子在捍卫自己的女人一样,直想伸长手把她抢回身边来。
但是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他不是她的任何人,因此一开始他只是坐在车子里忍耐,直到他看到这小子居然想吻她的时候,他才忍无可忍。
而他的借口当然是这小子想非礼她,不过会相信这个理由的,也恐怕只有阙舱若这个少根筋的小妮子了。
“帮忙?”阙舱若疑问地道。
她的双眼果然又漾起迷雾了,这双迷茫的大眼令黑聿吾真是恋煞了她,也很想紧紧地拥抱她。
不过阙淮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却在阙舱若的话刚停顿的时候,就接续了。
“帮忙?先生,我想需要帮忙的人恐怕是你哟!你没看见我和我的小宝贝正在卿卿我我的,你跑出来插花做什么?”说罢,她还不忘往阙舱若粉粉的脸上一亲,气得黑聿吾额上青筋暴露,随后赶到的黑聿岂更是为她么了一把冷汗。
“大哥……”黑聿岂拉了黑聿吾一把,免得他真的冲上前去,吓坏阙舱若这朵名贵的娇花。
摆聿吾的眼睛危险地-了起来,仍是紧盯着阙舱若说话,“是吗?-也认为我是在多管闲事?”他只在乎她的看法,其它人的,他不屑一顾。
阙舱若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没有回避他的黑眸,突然唇畔一展笑靥,教阙淮歆和黑聿岂看傻了眼。
老天!她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何须隐藏起来呢?
摆聿吾也震慑住了,要不是她蓦地将微笑停止,他一定听不到她接下来说的话。
“不,我没有说过你是在多管闲事。”阙舱若平静地说道。
她不太晓得要如何解释有关她和阙淮歆之间同父异母的复杂血缘关系,但她却十分不希望他误解什么,这是她头一回起了在意之心。
“舱若,-在说什么?-……-这个大笨蛋!”阙淮歆气得口不择言,难道不晓得她是在帮她吗?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传授她一些被男人追求的因应法则,否则依她这性子,被人家卖了可能都不知道呢!
摆聿吾很满意地听见阙舱若的回答,倏然回头对黑聿岂说道:“聿岂,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吧?”
摆聿吾打算把阙淮歆当“闲杂人等”处理掉,黑聿岂当然也明白。
“我知道了,大哥!”黑聿岂笑道,朝阙淮歆一步步地逼过去。
摆聿岂脸上的浅笑看在阙淮歆的眼里,真的是非常不怀好意,因此她立刻钻到阙舱若的身后去。
“喂!等等!你想做什么?”她死瞪着他说道。
但是下一瞬,黑聿岂就把阙淮歆从阙舱若身后拉出来。“走了,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摆聿岂跟黑聿吾真不愧是兄弟,两个人都长得一样高大健壮,若真要说有不同点,那大概就同她对女人的分级制度一样,黑聿岂该叫“男甜心”,但是黑聿吾就只能叫“男宝贝”了。
不过这想法要是真给他们两兄弟知道,恐怕阙淮端的命运就不止是被黑聿岂带离开而已,而是被海扁一顿。
阙淮歆一边被黑聿岂推着走,一边对阙舱若可怜地喊道:“舱若!他要是敢欺负-的话,明天我找人去帮-讨回公道!”
阙淮歆忘了自己的安危,只记得她,这令阙舱若真的在心里蔓延起一份温暖。
她握紧手上变得热热的钥匙,突然拔腿朝阙淮歆跑过去,喘得脸都红了,也令拖着阙淮歆的黑聿岂停下脚步。
她把钥匙交给阙淮歆,“-开我的车子回家吧!”
阙淮歆愣了下,才斥骂道:“-在说什么呀?我开-的车,那-怎么办?”
阙舱若再度笑了笑说:“我想他会送我回家的。”
阙淮歆闻言,再度怔仲,半晌后才发觉到,那男人在阙舱若跑过来的同时,跟着她一起移动了,而且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显然还是心有忌惮。这令阙淮歆非常的得意,她这个假男人扮得真成功啊!
不过他一直盯着她,也令她全身不对劲就是了,但她仍甩着钥匙,吊儿郎当的对阙舱若说道:“那我先走了。”
标准的公子模样,让黑聿吾看不顺眼,尤其是看到阙舱若对对方不错的样子,他肚里的酸意就直冒泡。
因此,在瞧见阙淮歆坐进阙舱若的小金龟车里时,黑聿吾就霸气的将他的大手环上阙舱若的纤腰,可是她本人却一直不自觉,直到阙淮歆开着车子绝尘而去,她才发觉。
“你……”她皱了眉,但随即又笑了。
阙舱若本来是想要他把手拿开,不过意外的,在她下意识想要他把手拿开时,竟觉得其实这种感觉也不坏。
摆聿岂是个识相的人,因此在阙舱若上车没多久,他便找借口离开了,给黑聿吾和她一个完全独处的机会。
因为阙舱若可以说是国内知名度颇高的模特儿,因此众人会将目光焦点集中在她身上也不无道理。
至于黑聿吾,他平时都将公事交由手下大将及弟弟黑聿岂去做,因此他的身分没有什么人知道。
他搂着阙舱若的腰,根本不把四周的窃窃私语放在眼里,便让服务生带路,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入座。
点完了菜,黑聿吾只见阙舱若美丽的侧脸映着夕阳余辉,看起来真像位忧郁的人间天使。
“-在想他?”他有些不悦地问道。
只要一想到阙舱若可能是在想着刚刚的那个男人,他就受不了的沉着脸,这股醋意真的快淹没他的每一根神经了。
“他?”阙舱若回头,不解地问道。
“就是刚刚那个娘娘腔!”黑聿吾咬牙说道,眼眸微。
阙舱若这才想起要解释,“她是我的姊姊。”
“姊姊?”黑聿吾狠狠皱起眉头,她看起来哪里像女人了?
那家伙一副相不说,又对女人毛手毛脚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女人。
他没有在黑聿岂给他的资料里看到这一号人物,就算是看过了,凭他在商场上累积起来的过目不忘本领,根本不可能会把她遗漏,如果她真是女人的话。
“嗯,同父异母的姊姊。”
不能避免地提到已过世的父亲,阙舱若的晶瞳里仍是闪过了一抹从小畏惧父亲的阴郁,除非必要,她根本不愿提起。
“同父异母?”
摆聿吾早知道外界对阙舱若父亲的评价,生前就荒婬无道,死后更是被众人批判,新闻媒体不断挖出他的一堆私生子要求做DNA检验……唉!做人做到这种地步,的确失败,死后不但给子孙添麻烦,就连自己的父亲黑仲绅也对他厌恶至极,看来自己若是想跟阙舱若在一起的话,头一号敌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是的。”阙舱若虽然很不愿意回答,但这是事实。大哥每天忙公事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前几天更是又有一个女人带着小阿来要求入籍,她早习以为常到麻木了。
“-的意思是说……她女扮男装?”黑聿吾厌恶地说道,也精明的看出阙舱若似乎对自己的家庭不想多提。
说起那位古灵精怪又满肚子怪道理的“假”宝玉,阙舱若的心情就特别轻松,因为阙淮歆虽口无遮拦,却是个真性情的女子。
“是的。因为艳姨开酒店,所以……”
“所以她就自以为是男人?哼,这是哪门子的怪道理?”黑聿吾庆幸自己只是吃了场无名醋。
但是阙舱若听了,却若有所思的幽幽说道:“或许是因为她看得太多了,所以觉得当男人比较好吧!”
“舱若……”
这么说也没错,想想阙淮歆的生长环境,再看看那样不负责任、流连花丛的父亲,她似乎觉得当男人比较好,因为就她所见所闻,受伤、流泪的全是女人,她当然不愿是女人。
况且她当男人也当了十几年了,要她改回来也是件难事,加上除非是亲近的人,外界根本没人知道她是女人,那就继续当下去了。
阙舱若也曾问过她,难道她不想结婚吗?
而阙淮歆的回答是,“人生只要活得自由、快乐就好,结不结婚很重要吗?看看那些被婚姻困住又无法逃月兑的女人,我宁可自由自在的生活,一辈子不婚。”
“但幸福的人也有吧?”阙舱若不明白,经纪公司里就有不少模特儿是情侣,不也同居过得甜甜蜜蜜?
阙淮歆也难得正经地对她笑道:“没有什么事情是长长久久的,况且像我这种理智的女人实在不适合结婚,就像作家亦舒的书里说的,我是前门怕鬼后门怕贼,谁又料得到另一半什么时候会有背叛行为?”
这种思想真的很灰色,但由挫折中学习经验是人类的本能,父亲的现世报天天上演,任谁都会受不了的。
阙舱若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若不是黑聿吾耐心地叫了她几次,她一定会想得更多。
“舱若,-没事吧?”黑聿吾担心的问道。
他自责自己不该再提同一个话题,因此大手握着她白皙柔若无骨的小手,不断的以拇指抚弄。
“不……我很好,有什么事?”她小声地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因为黑聿吾不晓得什么时候从对座坐到她的身畔来了,一双黑眸紧锁着她不放,令她觉得手足无措。
“菜已经上桌了,-肚子不饿吗?”他被忽略良久,因此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地指着眼前丰富的菜色说道。
“没有,我马上吃。”
阙舱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吃了几口饭,又喝了些黑聿吾递过来的饮料,却倏然发现他又在看她了。
她的脸上有什么吗?
但是她还没有开口问,黑聿吾就自己先招了。“我看等一下吃完饭,我再带-去给那些庸医看看。”
“庸医?”阙舱若不解地问道。
摆聿吾则沉下脸色说:“连营养不良这种小毛病都治不好,他们不是庸医是什么?”
阙舱若闻言,真的要失笑了。
不晓得二哥的好友裴然听到了后,会是怎样的滑稽表情呢?这令她有些坏心的期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