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新婚之夜。
季荭凝一身凤冠霞帔的坐在喜床上,等待着她的夫君。
小屋里只有简朴的木床和桌椅,除此之外,别无长物,很难想像这是繁华富丽的镇远将军府。
陆皓腾是执意要贬低她。
陆将军纳妾,没有大红花轿,不从正门进陆家,没有隆重的仪式,甚至没有公开宴请宾客。
她就这么进了陆家。
他甚至没有亲自迎娶她进门。
荭凝挺直着身子,脸上盖着喜帕。红烛一支支的烧尽,眼看就要过了及时,他依然不见踪影。
空寂的喜厉,只有她和杏儿二人,一整个晚上,连一个下人、侍女都没来过。
“小姐,那陆将军分明是欺负人嘛!”杏儿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我们还要等多久?”
荭凝沉默了半晌。
“杏儿。”这是她今晚首次开口。
杏儿走到她跟前。
“小姐,什么事?”她满怀期待地说。“你是不是想通了!?我们别留在这儿让人欺负,咱们回凝香阁去!”
在凝香阁,小姐可是被捧在手心宠着,哪像这陆府……哼!
“别胡说!”荭凝斥道。“你出去瞧瞧,看将军何时会进来,他可能被贺客绊住了。”
什么贺客!?杏儿在心底咕哝着,陆府根本没请客!
虽然有满月复牢骚,但杏儿还是不忍出言戳破荭姊的美梦。她叹口气,走出了门外。
夜色已深,空荡辽阔的将军府显得分外幽静沉寂。
杏儿不熟悉路径,只得随意走着。
穿过繁复的长廊,一路上杏无人迹,好不容易看到前方某处灯火通明,而且还有人声隐约传来。
杏儿心一喜,往前走去。
“啊!是膳房,这么晚了还有下人在工作,果然是将军府,气势果然不同。”杏儿喃喃道。
那膳房里有几个侍女在聊天,杏儿正想出言向她们打探消息,蓦地听到她们正说起她主子的名号,便机灵地噤了口。
“那个狐狸精,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哼!”
“妓女啊!这传出去多丢人哪!”
“是啊!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芸心夫人这么端庄娴淑的媳妇不好好珍惜,找个低贱的女人进门来,我真为芸心夫人抱不平啊!”
“春梅。”厨娘对一名侍女说。“你是跟在芸心夫人身边的,怎样?今天夫人有没有很伤心呢?我们大伙儿都很担心她!”
那名叫春梅的侍女得意地挺起胸膛。
“你们别瞎担心了,将军最疼夫人了。”她低头吃吃笑了起来。“直到刚刚将军还留在?云阁里,嘻,那只狐狸精今晚可要独守空闺了!”
众人闻言个个大呼畅快人心,显然没有一个人不讨厌荭凝的。
杏儿听着房内的笑语,呆呆站着,心为小姐痛了起来。
不!她不能让荭姊傻傻地沉浸在幻想中了。杏儿坚定地抹去脸颊上的泪,快步跑回喜房。
“荭姊,你别再等了,他不会来了。今晚将军在大夫人那里,早就睡下了。”
喜帕遮住了荭凝的表情,但她的身子还是震了一下。
“荭姊,睡吧!别再等了。”
杏儿心疼荭凝的痴傻,忍不住掀开她的喜帕。
烛光映照下,荭凝苍白茫然的表情令人心酸。
“刚刚在膳房,我听到她们都在说你的坏话,说你是狐狸精。好可恶!连下人都这么蔑视咱们,我看我们别在这找气受了,好不好!?”杏儿哭着哀求道。
荭凝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专住地凝视那扇紧闭的门。
“杏儿,替我盖上喜帕。”
“荭姊!?”杏儿跺脚。
“替我盖上喜帕!”她厉声道。“然后下去休息,别管我!”
杏儿嘟着唇,很不情愿地替庄凝盖上头巾。
荭凝依旧僵直地坐着,杏儿听话的退下了。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杏儿不会懂的,这是她的坚持。
她要做他的女人。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不在乎名分,她在乎的,只是他,一直只有他。
因此她愿意放手一搏,赌上自己的所有。
案前的烛火熄灭了,清冷的月光透进空寂的喜房。
荭凝依然挺直着背脊坐在床上。
新房的门霍地被踢开--
陆皓腾恶狠狠地瞪视着坐在床上一身艳红的女子。
她一动也不动,看来是那样的平静。他沉下脸,狠狠的将门板反甩上,仿彿想藉此发泄张狂的怒意。
庄凝屏息静默。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此刻她的心正狂乱的跳跃着。
他终于来了,这么说他并没有打算遗弃她。
贬不会,他对她仍有那么一丝顾念?
思其此,不由得唇角含笑。
陆皓腾走到她面前,倏地一把抽掉她顶上的大红锦帕。
当荭凝与他四目相接,她脸上的笑容冻结了。
只因他眼里冶凝残酷的鄙夷是那样赤果果的、直接而无情的凌迟着她。
她眸中那抹属于新嫁娘的娇羞喜悦刷地褪去,只剩下空茫。
陆皓腾看着她。不可否认的,揭开喜帕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仿佛被震慑住了。
月光下,一身红衣的她像似一幅古画仕女,妖娆美艳的不可方物。尤其是她仰望他的眼神,那么柔情款款,几乎夺走他的呼吸。
但只在一瞬间,那光芒却消失了,一股尖锐的失落感刺穿了他。
突然自魔咒中醒觉,他绷紧了脸。
“把衣服月兑掉!”他冶冶地命令。
荭凝猛地抬头看他。
这是他进门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她怎么也想不到--竟是那么冷血无情的。
一瞬间,她的心沉到谷底。
“快月兑!我没时间和你耗下去!”他眼中毫无怜惜之色,再次命令她。
荭凝紧紧捏着衣角,?着下唇,努力想抑回涌到眼眶中屈辱的热气。
“我是你刚过门的妾室,不是……不是……”她说不下去了。
“不是什么?”他嘲讽的冷笑。
“不是妓女吗?”他掐住荭凝的下颚使劲一捏。
“你是。”他眼中的残忍教她心寒。“只不过现在你是我陆皓腾一个人的妓女。别以为我让你进门就表示我对你的观感改变了,在我心中,你只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你心机够重,懂得让娘来逼我娶你。可是,你听清楚了,我跟你上床,不表示我爱你,别以为今后你在府里能像你在凝香阁里那样风光自在。我更不许你去招惹芸心,她是主你是仆,在我的地盘上,容不得你骄纵撒泼!”
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哀戚的苦笑。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曲解我?在你心中,我真是那么心机深沉又恶毒的女人吗?”
“我不在乎你是怎样的女人。”他不耐烦地说。“现在,快月兑了衣服!”
“不!”
“你说什么!?”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胆挑战他的权威。
“我说不!”荭凝站了起来,抆腰怒视着他。“我不会让你这么对我!”
自陆皓腾口中吐出的诅咒连荭凝都忍不住变脸。
他发狂了-一看见他扭曲的俊脸和凶狠的眸光,她知道他的耐性已宣告用罄。
她的勇气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倏地推开他,迅速逃向门外。
她的手才刚触到门板,他就从她身后扑过来,荭凝的身子被他整个抬起来扛在肩上。
她放声尖叫,不断踢动双腿,指甲慌乱地抓着他的背。
“该死的女人!住手!”他怒吼出声,毫不怜惜地将她摔在床上。
荭凝立刻弹跳起来,然而来不及了,他壮硕结实身子压制仕她,用力之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他撑起上身,一双犀利、盛怒又布满血丝的眼眸盯住她。
一这不是你要的吗?你居然还敢踢我!?”他暴吼道。
荭凝气喘吁吁的回瞪他。她的凤冠在拉扯中滑落,长发狼狈地披散在床上,她的双手让他固定在头上方,双腿则被他肌肉纠结的大腿压着。
“我……不要……不要这样。”虽然是狼狈的,她依然有她的傲气。
“后悔了吗?”他狰狞地冷笑。“来不及了。”
陆皓腾松开制住她的手,二手拉住她的衣襟,使力一扯,荭凝的喜服被撕裂开来。
“不要!啊--”
[删除N行]
茳凝醒过来时,陆皓腾已经走了。显然他昨夜并未在此留宿,冰冷的鸳鸯枕上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躺在凌乱的床上,木然地盯住案前燃尽的红烛,心底涌上苦涩的疼楚。
她真的错了吗?
究竟自己为什要不顾一切地跟着他?杏儿警告过她,甚至是他,也明白的表现出他的嫌恶。
偏偏她是这么任性、这么执迷不悟……
那么多男人爱她、要她,为什么她偏偏替自己找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吗?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强烈情感,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吗?
她不愿相信。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冷讽,巳彻底击垮她的意志。
轻轻逸出一声叹息,荭凝掀开被褥。双腿间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抽了口气。
她披了件薄衣,小心翼翼地在梳妆台前坐下来,铜镜中反射出她苍白的脸庞。
镜里的女人,紧锁秀眉,二行清泪犹挂在颊上,看来是如此哀戚,楚楚可怜……
她蓦地怔住了。
这是她吗?什么时候她失去了往日的骄傲自信,成了一个哀怨凄楚的弃妇?
她竟让自己沦落如斯!
艾着怒气,她抹去脸上的泪。
不!她不要自己是这个样子!
停止自怨自艾,季荭凝!她告诉自己既已作了决定,就不能后退。
“荭姊。”杏儿的呼唤从门外传来。
荭凝拉紧薄衫,遮住了满布红瘀的身子,深吸口气,缓缓转身,对进门来的杏儿绽开一抹坚定的笑靥。
这是她在陆家的第二天,眼前还有好多困难挡在她面前,而她已准备好迎战!
进门的第二天早上,荭凝照例要向公婆问安。
不能指望陆?腾会陪伴她一同前往,她和杏儿二人独自走到前厅。
“公公、婆婆,早。”荭凝行礼如仪的奉上清茶。
“好、好!”陆老夫人笑意满盈,拉起荭凝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说不出的疼宠怜惜。
陆家老爷却始终严肃的绷着脸。
“你听好了,进了陆家门,往日的那些骄恣放浪的行径全得收起来,从今以后,谨守本分,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守妇道,甚至是败坏家风的行径,绝不宽容。知道吗!?”
这样毫不留情分的训斥听在荭凝耳里虽嫌刺耳,却有种熟悉之感。
她抬眼,看着她的公公。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肃面容,那样固执而死硬的语气和陆皓腾一模一样,看来皓腾死板的个性多半是遗传自他爹。
庄凝知道陆老爷对她的出身有成见,她也不打算澄清或解释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媳妇知道。”
相对于荭凝的平静,陆夫人反而为她不平了。
“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荭儿才进我们家门,你就这么吓唬人家……”
“是你要让她进门的,我可从来没答应!”陆老爷含怒地打断她。
“你这是什么话?荭儿有什么不好?我们陆家要传宗接代就看她了!”
无视于荭凝在场,陆家二老竟就这么吵开了。
“皓腾已有妻子了,大可不用再纳妾!”
“指望芸心那丫头!?别妄想了,都五年了。”
“五年又如何?他们还年轻,况且皓腾长年在外,你这么做对芸心实在不公平!”
“不公平!?我可是为陆家好!”陆夫人气得大吼。
“为陆家好你也不该硬塞个人杵在他们夫妇之间,你要知道当初是咱们皓腾对不起人家,现在我可不许他再背弃芸心!”
“皓儿都娶她了,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这老八股还要怎样,难道非得陆家绝子绝孙!?”陆夫人忍不住梆道。
“你……知道……”陆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看就要忍不住一掌打在她脸上。
“公公!”荭凝扬声唤住他。
陆老爷转头瞪她一眼。
这么一分神,怒气也打了岔,这巴掌是打不下去了。他哼了一声,忿忿地走开。
从公公婆婆那儿走出来的荭凝有二个发现。一是公公很不喜欢她,而且明显的维护着皓腾的妻子。二是他们提起的有关于陆皓腾对不起段芸心的事。
段芸心是怎样的女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把她保护得如此周密?为什么他们都怕她会欺负她?荭凝忍不住拧起秀眉。
惫有,究竟皓腾做了什么有愧于芸心的事?
“荭姊,你不回房要去哪?”杏儿见荭凝不往她们住的小轩去,反而走向皓云阁,不免疑惑。
“杏儿你真是的。”荭凝轻斥。“我还没去给夫人请安呢!”
什么!?杏儿张大嘴。茳姊要去向夫人请安!?那不是摆明矮人家一截!?这么一去还不被好好羞辱一顿!?
“荭姊,你何必……”杏儿才不要见主子做这么委屈的事呢!
“走吧!”荭凝根本不理她,迳自往?云阁走去。
她心头有许多疑惑,而这些答案就在段芸心身上……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抆着腰站在荭凝和杏儿面前的,是昨夜杏儿在膳房见过的春梅。
她一脸鄙夷地看着荭凝和杏儿二人。
荭凝对这样的注视早已习惯。先是陆皓腾,再来是公公,可是她可不打算容忍一名婢女这么对她。端起了主子的派头,她傲然开口。
“让开,我是来给夫人请安的。”意思是你还没资格管。
“你……”春梅气得涨红了脸。“夫人才不会见你!”
“似乎不是你可以决定的吧。”荭凝冷声道。
“我……”春梅正打算回嘴。
房里响起一道柔和稚女敕的女声。
“春梅,是谁来了?让人家进来啊!”
春梅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很不情愿地道:“是,少夫人。”
走过春梅身边,杏儿还对她哼了一声,让春梅气得咬牙切齿。
荭凝没注意春梅,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房里的女子身上。
她是荭凝见过最美的女子。
不是荭凝那种令人屏息的娇艳,而是一种纯洁清灵之美。如果荭凝像是野地的蔷薇,那她应是温室里的幽兰了。
她微倾着螓首,眼底的疑惑,透露出她根本对来人是谁毫无概念。
纵使如此,她还是对她笑了,是那种全然信任的善良笑意?那样的纯洁无瑕,令荭凝联想到天真的孩童。
突如其来的,一阵尖锐的刺痛贯穿她的心窝。
不只是因为体认到眼前的女人足他的妻子,更因为,在这样的女子面前,荭凝忍不住自惭形秽了起来。
荭凝挤出一丝笑容来掩饰她眸底的慌乱,她朝她福了福。
“夫人,我是荭凝。”
段芸心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带着惊异和毫不掩饰的好奇,打量着荭凝。
“哇!”她读叹道。“你好美,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了!”
荭凝怔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陆皓腾的妻子居然会对她讲这种话。如果是别人,她还可能会把她的话当成讽刺,但段芸心……
她是认真的!
那双坦诚纯真的双眸,让人根本无法和虚假联想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呢?丈夫纳妾,妻子难道没有一丝护意?要不是她太宽容了,就是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夫人,你怎么跟她这么说!?”一旁的春梅铁青着脸咕哝道,对主子的心无城府真是又急又气。
“我是说真的呀!荭凝真的好漂亮。”段芸心微笑着对荭凝说:“你刚进陆家,可能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别担心,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避告诉我。”
“谢谢夫人。”荭凝颔首。
“芸心,叫我芸心就好了。”一抹笑容照亮了她的脸庞。“而我叫你荭凝,好吗?你知道吗?我在陆家一直没什么同性的朋友,现在有你跟我作伴,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了,真好!”
荭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朋友!?他的妻子居然把她当成朋友!她不知道自己是来抢她丈夫的坏女人吗?
“对了,荭凝,你几岁了?”
“我今年十八。”
“咦,跟我一样耶,那你几月生的?”
“三月。”
“我六月!那我该叫你姊姊啰!”
“呃?”荭凝不知该如何回答。
“夫人!那是不适当的。”春梅气愤地低喊。
荭凝本来还有一丝犹疑的,但在见到春梅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突然心生作弄之意。
“好啊!芸心妹妹。”她故意强调妹妹二字。
“荭凝姊!”段芸心开心地唤着,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地位因此而贬低了。
段芸心拉住荭凝的手,问了荭凝她在进陆家前的生活。
当荭凝一五一十地把她曾是名妓的事告诉芸心时,她瞠大了眼,但并没有露出任何鄙夷之色。
“真的吗?那是怎样的生活?”
在段芸心单纯而闭锁的生活中,荭凝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充满传奇、充满生气,而且令她大为着迷……
“是谁替你和皓腾作媒的?”芸心问。
“没有人。”荭凝说。“是我自己向陆夫人毛遂自荐的。”
“真的吗?”芸心不敢置信,她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姑娘家,可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那为什么选皓腾?”段芸心只是单纯的好奇,完全没有护意。
“起先我只是不服气他不看我、不理我,后来我发现自己真心爱上他了。”荭凝坦诚无讳。很奇怪的,她发现在段芸心面前,她居然能自在地说出自己的感觉。
“哇!”段芸心迷醉地喊。“你真的好勇敢。我从来没想过……原来女人也可以主动争取自己所要的。”
她们在谈是她的丈夫啊!而她却一副对荭凝无限崇仰的模样!
荭凝觉得有些错愕、荒谬,而春梅则在一旁猛跺脚。
“对了,荭凝姊,你要不要去看我的桂花园?现在正是花开时节,我会作很好吃的桂花酿喔!”段芸心的眼中闪着光芒,一副兴奋的模样。
“好啊。”荭凝回以微笑。
“春梅!”段芸心唤着侍女,春梅立刻走到芸心身旁,搀扶她。
段芸心站起来,困难地跨前一步。
荭凝不敢相信的瞠大眼。段芸心,居然微跛着腿!
“你……”
芸心对荭凝歉然一笑。
“荭凝姊,不好意思,我行动不便,走的比较慢,你可能要等等我。”
“不,别这么说!”荭凝摇手。“我不知道……”这样粉雕玉琢的美人儿,居然是……真的想不到……“小时候我常和爹娘到陆家玩,有一回我淘气,皓腾哥叫我别跟,我还不听,硬是跟着他和展逸哥爬上树,结果摔了下来。”她吐了吐舌头。
荭凝脑中轰然一响。原来这就是他对她的亏欠,陆皓腾必须对段芸心负责,一生一世。
陆家所有人都同情她,保护她,不只因为她的善良、甜美,还有……她的残缺。
荭凝在此刻明白了些什么……却同时感到深沉的无助。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地一个暴怒的男声响起,震醒了荭凝。
随着声音的方向,她看到陆皓腾站在门口对她怒目而视。
“皓腾……”芸心被他的怒气吓着了,畏怯地唤他。
“你没事吧?”他蹙着眉,一脸关切地拥住她。“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的语气、他的姿态,充满了对段芸心的维护疼惜。荭凝看着他圈住她的臂膀,他俯视她的专注神态,她的心骤然沉进最深的谷底。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狠狠的睇睨她,充满不信任和轻鄙。
相对于芸心的保护疼惜,对她,他只有防备和敌视,那样的眼神,深深的伤害了她。
荭凝紧咬住颤抖的唇办,木然的回视他。
“我只是来向夫人请安。”
“你叫我夫人。”芸心在?腾怀里不满的噘起红唇。“荭凝姊,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姊妹相称的吗?”
陆皓腾恼火地眯起黑眸,嘴角抿紧。“你要芸心喊你姊姊?”
“我……”荭凝想解释,但在看见他眸中的冷冽时,她知道再怎么辩解都是枉然,他早已定了她的罪。
她握紧了拳头,转开苍白的小脸。
“皓腾,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芸心终于发觉丈夫的不悦。“我和荭姊很谈得来。”
“以后别让她靠近你,她城府很深,我不要她有机会伤害你。”他不耐烦地打断芸心的话。“还有,记住,你是陆家的女主人,她只是一名侍妾,你不必和她平起平坐,更不该以姊妹相称。”
“皓腾,你怎么这么说荭凝!?”芸心为庄凝叫屈。“她人很好的……”
“是吗?”他不赞同的冷哼。
荭凝抬起眼,困难地看着他。没有……在他冷酷的眸中找不到一点宽容。
“将军说的对,我不是好女人。”她的声音空空洞洞的,有一种自弃的决绝。
她正视他轻道:“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夫人了。”
荭凝淡然一笑,转身,昂首走出房外。
陆皓腾一直注视着她落寞却挺直的背影远去,胸中突起一阵汹涌的情潮,夹带着懊悔、愤怒,还有连他自己也不肯承认的--
心烦意躁……
荭凝在一处美丽花园里踯躅。
“荭姊,我们回房吧!”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杏儿,忍不住担忧地喊。
“杏儿,你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静。”荭凝平静地说。
“荭姊……”
“你先回去吧!”
杏儿只得颓然离去。
偌大的园子里只剩她一个人,荭凝靠在粗厚的大树干,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她输了……输得彻底……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毫无胜算。
他的妻子不只有美貌,还那么善良纯洁,更别提他们之间那牢不可破的联系了。他对她的愧疚、责任,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李荭凝啊季荭凝!你这傻瓜,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个泥淖!?
她闭上眼睛,泪水不知何时爬满面颊。从头至尾都是她自己愚弄了自己,在没弄明白前心就沦陷了。
一向自诩聪明、机灵,将男人玩弄于股掌问的她,居然,败得那么彻底。
“你就是季荭凝吗?”
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竖立在她面前,遮住了阳光。
她抬眸,看见一张俊美无俦的男性面容。她立刻猜出他是皓腾的胞弟,因为他有张和皓腾相似但年轻许多的脸庞。
除了这点,他们兄弟是很不一样的。
陆皓腾粗犷而严肃,身躯魁梧,带著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和力量。而陆展逸则身材颀长,气度雍雅,一身儒生打扮更添温尔的气息。
“你是陆展逸。”她肯定的说。
陆展逸无声地打量着她。
那样无礼的注视加上这二天来在陆家感受到的恶意,荭凝忍不住反讽道:
“怎么?你也是来看狐狸精的模样吗?”
展逸被她的镇定震住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想过她会有那么一双清澈无畏的眼瞳,和他的想像差太多了。
“你是很美。”他极不情愿的说。“不过别以为你能取代芸心在这个家的地位。”
又是一个段芸心的忠诚悍卫者,荭凝苦涩地想。
“你太高估我了。”她摇摇头。
“她和你不同。”他的面容变得阴沉,就像皓腾的翻版。“我不许有人伤害她。”
就连讲话都和他的哥哥如出一辙。
荭凝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
“你们凭什么认定受伤的会是她?你们全站在她那边,她什么都有,有丈夫的爱,有公公的疼,有全家人的支持,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侍妾,又怎能和高高在上的陆夫人争?”
陆展逸困惑地注视她。
她不是他想像中骄纵恶毒的坏女人。得知她利用娘来达成进陆家计谋而产生的怒气,也不可思议的因望着她自嘲自怜的面容而消失。
他站在她面前,却再也找不到任何指责或威胁的话。在他眼前的女子美丽却苍白,明明见到她眼眶中含着泪,她却倔强的迎视他,展逸的心蓦地升起怜惜之意。
“我很抱歉,我承认对你有偏见……”他忍不住出言解释道。
“我知道,你们全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坏女人。”荭凝没好气地道。
她的怨怒令他安心了一些,至少她还有反击的力量,展逸不禁莞尔。
“你和我的想像差很多,你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我真羡慕哥哥的好运气。”
荭凝眼中的防备稍稍的消逝,这家中除了陆老夫人外,总算还有肯和颜悦色对她的人。
“谢谢你。”她缓下脸色,朝他坦然的一笑,整个脸庞霎时亮了起来,更显得艳丽娇媚。
这一幕正好落在陆皓腾的眼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烦意乱的在府中走来走去,直到见到她的那刻,他才发觉自己在找她。
陆皓腾僵立正离他们不远处,感觉像胸口被槌了一拳。
她居然对另一个男人微笑!
他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正握紧着双拳,指甲深掐入掌肉中,他必须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放松。
懊死!他不要她对别的男人笑,她的美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大哥!”是展逸先看见一脸阴惊的陆皓腾。
荭凝随着展逸的唤声看向他,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她的笑容隐没,变为冷漠的防备。
她的转变看在陆皓腾眼底更令他怒不可抑。
“回房去!”他对她怒声斥责。“别在这里招蜂引蝶,这里是陆家不是凝香阁!”
荭凝闻言脸色一白。
“大哥,我们只是在聊天……”
“闭嘴!不关你的事。”皓腾凌厉的目光下曾自荭凝脸上栘开。“回房去!”他再次吼道。
荭凝咬住下唇,然后转身,奔离花园。
展逸怔愣地看着皓腾。大哥是怎么了?他是个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以林他和芸心再怎么亲近,也没见大哥生气、嫉妒过。
怎么对荭凝,他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