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刚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来人最有可能的是王妈,可是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王妈。她可以猜得出来她要跟她说什么。何必呢?她还看不出来吗?人家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不去开门也许是个好主意。可是门外的那个人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就放弃,敲了一下又一下。
烦闷的撩了一下头发,她大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怎么是你?”她仰头瞪着戴健棠。
他没有等她的同意就走进房里。“要喝吗?”他扬扬手中的深棕色酒瓶。
林克语微拧眉心。“我不喜欢威士忌。”
“这不是威士忌。妳喝了就知道很好喝。”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连冰桶都准备了。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在她房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在圆胖的酒杯里放两块冰块,再斟入淡咖啡色的酒。
眼看是赶不走这个不速之客了,林克语抿唇坐在他的对面。
“你来做什么?”
“喝喝看。”他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拿了一杯给她。
“这是什么?”
“女乃酒。”
林克语勉强喝了一口,那温润香甜的口感让她惊艳。于是她忍不住又再尝了”
“我说的没错吧?”
“嗯。”她不情愿的承认了。
“我就知道妳会喜欢。其实妳爱喝甜的酒对不对?跟妳的外表不太相称,不过看妳上次居然把整瓶葡萄酒都喝光就知道了。”
“上次?你怎么知道?”
“没事、没事,”他微笑,像个恶魔。“再喝吧!”
她瞪他一眼。有一件事情他说对了,这酒真的很好喝。她决定不再管他的胡言乱语,把杯子里甜甜的酒喝完。
随着时间过去,酒瓶里的酒越来越少,她的脸也越来越红,然后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平时冷漠的面具似乎也在酒精的效力之下瓦解了,惜字如金的她突然变得多话起来。
“其实你是来嘲笑我的吧?果然被你说中了。相什么亲?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她咬着下唇,用力的嘴唇都发白了。
他有些不舍,有些罪恶戚。
“嘿!别咬了。会受伤的。”他不只说,还伸出手去。
她别开脸。“你管我!?”
怎么拗起来像个孩子似的?他苦笑。
“我前两天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我道歉。”
“你没有说错。”她闷闷的说。“是不会有男人喜欢我这种女人。”
他现在才知道,一直给人强势高傲印象的她,其实对自己的个性跟外貌有着深深的自卑,只是她不曾表现出来。而他前几天讲的那些混帐的话,不知道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当然,如果不是喝醉了,她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她就是自尊心这么强的女人。他突然感到心疼。
“谁说的。妳很好啊!妳今天还救了一个小女孩的生命,我亲眼看到的。妳好勇敢、好坚强。”
斜倚在沙发上的她长发披肩,双眼水雾凄迷,一双红滟的嘴唇微噘着。
他再也不隐藏他的爱怜,轻轻的抚模她的长发。
“我一点都不勇敢更不坚强。这回救回来,难保不会有下次。救了这个,往后还有更多更多。你不知道,那些病痛是永远不会停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喔!什么勇敢坚强都是我装出来的。其实我好害怕、好无助……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怕病人如果知道我在死神之前有多卑微,他们会更恐慌。”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出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看法,赤果果的把自己呈现在他面前。原来在那凶巴巴的外表底下的她有恐惧、有无助、有茫然。可是她隐藏的很好,为的不是自己,而是病人。
“妳是一个好医生。”戴健棠衷心的说。对她,他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也更加心疼。
她直溜溜的瞅他。好象肚子里憋了许多委屈,现在终于可以倾吐,有人可以了解,她的泪突然没有任何前兆地掉了下来。
“有什么用?男人不喜欢我这种女生。你们喜欢的是那种温柔婉约、小鸟依人,最好是胸大无脑、听话又没主见的女人。”
他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喝完酒不只会笑,还会哭,而且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好像不会停似的。简单来说,一喝酒心智年龄就大幅下降,现在的她简直像个小阿子。他又心动、又心疼的抹去那些泪,可是它们却越抹越多……
“也有男人例外。我就是。”
“乱讲!”她嘟起嘴,嗔怨的瞪着他。“你今天晚上说亚馨漂亮,我听到了。”
“妳是在忌妒吗?”
“忌妒吗?我当然忌妒。我一直好想变成像亚馨那样的女孩,可是我知道做不到。我脾气不好、嘴巴又坏、不会打扮,也不温柔,就算我再怎么学,也学不会她的女人味。”
他真的觉得她轻轻跺着脚,发脾气的样子好可爱。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已经病入膏盲了?他苦笑,放柔了声音。
“妳什么都不用改变。一定会有男人喜欢像妳这种的——脾气差、嘴巴坏、不会打扮,也不温柔,还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吔眼瞪池。这家伙越讲越过分了。
他笑着停下来,然后专心的看着她,温柔的抚模她的脸。她微倾着螓首,仿佛被他的举措催眠了。
“我就喜欢。”
在谜一般的话语之后,她觉得眼前的视线被遮蔽了。
下一秒钟她才意会过来,她被吻了。
甜蜜、温柔的吻,就如同那个梦境一样。
“一直想再吻妳……”他满足般的叹息在两人亲昵的接触下,倾泄而出。
因为那个吻而暂时当机的脑袋,因为那个“再”字而再度运转。
再——中文的意思是重复一个过去做过的行为。
刷!酒意好象一下子被吓醒了。她惊讶的发觉——原来那不是梦,他们真的接吻了。就在她上次喝醉酒的时候。
那个火辣的让她全身发软的吻,原来不是梦……这个认知让她呆住了好久。
待他终于放开她唇的时候,她木然的看着他。
“这回我还没有醉到会忘记这个吻的程度。”
她的指责只换来他的勾唇邪笑。
“那更好……”
“什么?你——”他再度吻了她。
这是个跟刚刚不一样,宛如暴风雨般激情的吻,火烫的令人脸红。他不只是碰触她的嘴唇,还放肆大胆的在她的口内掠夺,当他的舌掠过她敏感的牙龈,她感觉到身体都热了起来,接着一个强悍的深吮,令她腰酥腿麻。
待那个吻结束后,她气喘吁吁,全身好象虚月兑了。
他的手抚模她被吻得红肿的唇,那动作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她应该要阻止他的,可是在那个吻之后,她的理智暂时罢工了。
“怎么样?”
她阖上眼睛。
“好象有电流通过的感觉。”
“噢?那么好吗?”轻笑,他男性的自尊被满足了。
“不奇怪,我们的身体本来就导电,会有电流是因为血液流动跟神经传导的关系产生静电。”
听她一本正经的讲出这种煞风景的话来,戴健棠必须很努力,才能压抑下叹气的冲动。
他本以为她这种不浪漫的个性是改变不了的,可是当他仔细看她,发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脖子跟耳根都红透了。他才发现,她不是不浪漫,这女人只是太紧张了……
他哑然失笑。他真的完了,就连看她逞强的样子都觉得她好可爱……
“你……在做什么?”
胸口一阵凉,然后有一个粗糙温热的触感轻抚她的锁骨,然后往下……
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而她知道那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推开他,揍他一拳——那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她的所有知觉都在抗拒着理智。她想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想要……感受他的碰触……
她想要……想要他……
必想起来,她不讨厌他的接近。她告诉自己,会对他有反应是因为体内贺尔蒙作祟,他是唯一在她身边的男性动物。
可是,她对今晚的相亲对象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好象反而比较在意他称赞亚馨漂亮、比较在意他跟亚馨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她比较在意……他。
不会吧……自己的感情什么时候变质的?是那场大地震改变了她对他的看法?
不,好象是更早以前,她就很享受跟他唇枪舌战的感觉。她故意整他、跟他对抗,其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嘛!那不是跟小学生一样幼稚吗?
可是自谢为冷静理智的她,又何曾对任何一个男人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
天蔼—
戴健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脸上转过这么多表情,然后最后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可是她竟然这么久都没有拨开他的手,表示她是接受的吧?
他不再迟疑,也不再给她机会反悔。现在,他再也不容许她逃走了……
在睡梦中想要伸展自己的手脚,可是有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她了。
林克语睁开眼睛,被眼前放大了的男性脸孔吓了一跳,然后昨夜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掠过。
有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因为她不知道在第几次的缠绵之后,就失去了知觉,可是做过的事情还是没有办法抹去。
她真的……做了……
“天吶……”
苞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那是她昨天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不能把一切怪在酒精的头上,刚开始也许她有点醉,可是从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她就清醒过来了,而她也清楚记得他给了她机会拒绝。
她没有拒绝。
如果不喜欢对方,她应该不会跟他上床的。可是……这就是喜欢吗?她喜欢他吗?
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缠绵,什么是恋爱、什么是,在她搞清楚之前,她就已莫名其妙的被卷入这场汹涌翻腾的感情里面……
而且对象竟会是他……
她好混乱。一方面很高兴,一方面很担忧,一方面又有太多的不确定……
她看着身旁沉睡的男人,突然惶恐了起来。
她想到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一个昨夜看透她痴态的男人。
狼狈的挣月兑他紧拥住自己的手和缠得没有一丝空隙的脚,林克语从床上爬起来。在她就快要离开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把她拉了回去,让她跌在男人赤果的胸前。
“嗨……”带着浓浓睡意的低嘎嗓音,和扬起的性感薄唇看在她眼里,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ㄜ……嗨……”
霞红的脸颊跟凌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分外的诱人,戴健棠想到昨夜自己拥有了这个骄傲倔强、却又可爱到不行的女子,顿时,一种满溢的幸福感充斥在胸臆,他捧住她的头开始吻她。
罢开始她奸像有些被吓着了,挣扎着,可是渐渐地抗拒减少了,身体自然忆起昨夜接受男人亲吻的过程,甜蜜的响应了他。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双唇的时候,林克语喘息不稳。看着她红肿的唇和氤氲的迷蒙双眼,戴健棠弯起了嘴角。
“好可爱。”他抚模她的唇。
突来的一句话跟动作让她脸河邡赤。“你……你说什么鬼话!”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觉得妳好可爱,好喜欢妳。怎么会这么喜欢妳呢?以前还觉得妳脾气又臭又硬,可是现在却觉得妳的逞强好可爱。”
“够……够了!不要再说了!”再听那些羞死人的话,她就要爆炸了。
看着她捣着耳朵却掩不住发红的耳根,他忍不住抱住了她。她挣扎,他就抱得更紧,直到她放弃了,任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他不断的抚模着她的头发,时而在她的脸颊、她的耳根、她的脖子印下像鸟啄一样的亲吻。他就像是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男孩,怎么都玩不腻,她身体的每一处他都觉得可爱到不行。
拗不过他,林克语只能由得他玩弄处置她的身体,而渐渐的,那种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舒服……相反的,很舒服,舒服的令她头脑昏昏沉沉了起来……
“我得尽快把妳娶回家。”
听到他这么说,林克语一震,突然间好像清醒了不少。
“你说什么?”
“我们要很快结婚,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对了,得先带妳去见我的父母。这些得快一点,我可不想妳结婚的时候大着肚子。”
她的嘴巴张大。“什……什么结婚……父母……大肚子……”
像是觉得她智力突然退化的样子很好玩似的,他宠溺的模模她的脸颊,然后抓住她的手,两只交叠的手覆住她的小肮。
“我们的孩子,也许已经在这里了。”
“孩……孩子?”这下林克语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又变成了青色。
脑中出现的画面是念医学院的时候看过的纪录片——精子进入卵子,然后两个细胞结合,从两个变成四个,变成八个,迅速增生,最后变成一个小胚胎……她的身体僵化成石。
没有感觉到她的变化,戴健棠自顾自的说下去。
“是啊!阿子。我早就想要小阿了。最好是四个,两男两女。我跟妳的小阿一定很聪明。
“我已经想好了,结婚以后要盖两间大房子,一个在台北,一个在这里。我希望妳别再行医,外科医生毕竟是个很耗费体力的工作。当然如果妳坚持的话,可以当作兼差消遣,我也不反对……”
他滔滔不绝的描绘两人美好的未来,林克语却越听心越乱。
不……不对。怎么会变成这样……什么结婚、小阿……这……这太离谱了吧……他们也才上了一次床,他也才对她表白,她也才刚刚发现自己喜欢他……怎么中间好象跳过好多步骤,直接跳到婚姻家庭的阶段……
这……未免太恐怖了!
瞪大眼睛看他认真的表情,她恐惧的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的。跟他相处也快一个月了,她了解这男人的行动力跟决断力,她清楚他是个多么坚持己见,而且必定贯彻意志的男人。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她的人生难道就因为这一夜,而要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她不要!
甩开他的手臂,她从男人的怀抱挣月兑。
“妳去哪里?”
“浴室。”她说谎。
男人点点头,放开手。
“快点回来。”
多么亲昵的话语、多么诱人的提议。她几乎要顺从了。
不过那只是“几乎”……
等一月兑离了他的掌握,林克语就慌张的逃走了。
她连头也没有回,害怕一旦回头看他一眼,她整个人就会被那份强烈到恐怖的感情所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