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医院——
不像它的名字一样“平静”、“安宁”,反而一大早就传出怒吼声。
“坐下!裤子月兑掉!”
“不……林医师……可不可以不要……”已经七、八十岁的老伯伯佝偻着身子,打着哆嗦,畏惧的看着眼前扠着腰、满面怒容,看来威严无比的林医生。
“少啰嗦!我叫你月兑就月兑!”
被那声音一吓,年迈的身子抖了一下。任谁都无法把眼前的老人,跟那个当年叱咤沙场的将军联想在一起。
没错,纵使在外面再怎么嚣张跋扈的人,到了林医生面前,都只能当只乖巧听话的小绵羊。
老人用求助的腿神看着身边的两个儿子、两个媳妇,跟随行的侍卫官。可是他们也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任谁都不敢违抗林医生的决定,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也只好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看着老人。
“爸,您就听林医师的吧!”大儿子说。
老人含着眼泪,转过身,屈辱的身子微微颤抖。
“Miss蔡、Miss周。”林克语示意两个站在一旁等候的护士小姐。“压住他。”
这两个护士,严格来讲不能称为“小姐”,说“欧巴桑”可能比较恰当。两个人都是超过一百七十公分、八十公斤,拥有原住民血统,并且因长期劳动而有一身强壮肌肉的女性。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好象两座小山一样。被两座小山……不,是两个身强体健的中年妇人压住的感觉,恐怕是谁也不想尝试的经验。
之所以动用两名护士的原因是,依照老伯以往的纪录,他绝对不会真的乖乖就范。为了确保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林克语请两位护士压着他。
林克语看着被人制注有如待宰羔羊的老人,嘴角泛起一抹冷酷又令人胆寒的笑容,手上握着的针筒尖端闪耀着骇人的寒光……
“哎呀——”
老人的哀嚎声从诊疗室里传了出来。坐在候诊室的病奔个个脸色铁青、面面相觑。
有人站了起来,想要往外跑。可是候诊室的人全都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那人想了一下,又犹豫的坐回原来的位子。
他想走,可是不能走。因为他知道若就这么走了,被林医师知道的话,下次看诊的时候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林医师的个性之暴躁、性格之恐怖、记性之好,是镇上每个人都知道的。尤其是对那些不乖乖吃药打针、遵照林医师的命令饮食、戒烟、戒酒、戒槟榔的病人,更会遭到林医师可怕的“教训”。
可是为什么林医师的候诊间永远人满为患?为什么就算林医师态度如此差,还是有一大堆人等着看玻原因无他,因为林医师的医术之好,也是远近驰名的。
平安医院坐落在山边的一个小镇,除了林医师以外,就是创立平安医院的老院长跟他的医生儿子轮流为病人看诊。但是林医师的病人最多,原因无他,只因每个给林医师看过的病人,都可以感受到病情明显的改善。有关林医师的传奇故事已经传遍了小镇,甚至是远至几百公里外的城镇,都有人专程搭几小时的巴士来就诊。
听平安医院的老院长说,林医师是医学院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还没毕业之前,就已经有好几间著名的医院等着延揽她。至于林医师为何拒绝了这些高薪且诱人的邀约,而愿意到这东部的小镇当医师,谁也不知道。只听说过林医师小时候住饼这里,而且林医师死去的母亲曾经是平安医院老院长的病人。
不过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医师,真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放弃大好前程吗?以世俗的观点来说,有点不可思议。老院长除了为自己的幸运而暗自高兴之外,也抱着一种如果林医师哪天决定离开医院,也没有办法阻拦的忐忑心情。
老人被两个儿子搀扶着从诊疗室里虚弱的走出来。候诊室里的人都以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他。
老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打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老院长就曾经因为要帮他打针而被他揍了一拳,自此后就没有医生敢强迫老将军打针了……
ㄜ……显然林医师除外。
看来林医师就连一向顽固的老将军,都有一套“整治”他的方法。
可怕的林医师……
“下一位!”诊疗室里再度传来林医师的吼声。
所有人都不禁颤抖了一下。
下午的门诊时间到五点半。可是这时林克语通常只能诊疗完一半的约诊病奔,总要到六、七点之后才看得完所有病人。
已经连续工作超过十个小时,再加上早上的门诊一直到下午一点才看完,连午餐都还没来得及吃,就又要继续看下午的门诊,林克语的胃因而微微抽痛着。但依她的个性是不可能向别人诉苦的,更不允许看诊的品质因此降低,或草草结束诊疗。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林克语的脸色很白,可是一般人大多不敢直视她,所以当然也不会看得那么仔细,顶多只会感觉到林医师的脾气变得更加火爆了。
“还有几个人?”林克语问一旁的Miss周。
她翻翻手上的病历。“还有十个左右。林医师要不要休息一下?还是请他们改天再来?”
“不用了。”她淡淡的说。虽然身体已经对她发出警讯,但只要一想到那些病人已经等了那么久,有些甚至远从别处而来,她就无法说出休息的要求。
“下一位!”
一个紧急煞车的声音划破宁静的平安医院,之后是连续而急促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男子被一群穿著黑西装的随扈簇拥包围着,男子扭曲着一张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孔,他的月复部压着一条白毛巾,上面被鲜血染红了。男子看来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是他咬紧牙根,连一句申吟都没有。
“董事长,我帮您推一张轮椅过来!”勤快的随扈一进医院马上就大声喳呼。“喂!推张轮椅过来!”
此时已是晚上六点,平安医院里只剩下林医师的诊疗室门口,还有十个左右的病奔,而病奔们被这群看来极不寻常又态度张狂的人吓住了。
看这架式,似乎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来了。而且,被黑衣大汉围住的男子,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好象是某个名人,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一群病奔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来人。
那名随扈左看右看,既找不到轮椅,又看不到护士。
“去!乡下地方的医院怎么这么落后!?”他忿忿的低吼。
“算了。”男子一挥手,声音虽然没有往日的宏亮,却自然有股威严。
“董事长,我立刻叫医生过来!”
男子沉默着,冷汗还是不停自额上流下。他的属下见状,立刻冲到林医师诊疗室的门口。
一个老先生正要进入诊疗室,却猛地被黑衣大汉拉祝
“喂喂……你们干什么插队?好不容易轮到我了,你们怎么不讲道理——”
吵闹声传进诊疗室内,林克语不悦的皱紧眉。
“外面发生什么事?这么吵!?”
脾气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胃痛,林克语的火气整个冒上来,她忿忿的站起来,一把拉开诊疗室的门。
“吵什么!?”
“林医师!这些家伙想插队!”老先生赶忙告状。
林克语冷冷瞪了一眼那些黑衣大汉,当然也没有错过被那些大汉围在中间的高大男子。
“你就是医生?”其中一名穿著西装的男人看着林克语身上的白袍,毫不遮掩地面露轻蔑。
林克语没说话,只是瞇起了眼。
那中年男人转开目光,回身宛如变脸一般,迅速转变了态度,整个面容从极度不屑变成极度恭谨。
“董事长,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医师。这医生虽然看起来年轻不牢靠,又是个女的。不过您的伤还是需要做一些紧急处理,就委屈您先给这医生看看,等台北那边的专机到了,我们立刻安排您直接到╳大外科主任张医师那里去。”
斑大的男人面色惨白,显然还是很疼,只是那中年男子只顾着拍马屁,没注意到主子现在的状况。
男人不耐烦的挥挥手。“不用麻烦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给这医师看就行了。”
不约而同的抽气声来自候诊室的病奔。
这些家伙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对林医师说话!?
只见林克语轻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生气的模样,不过清冷的眸光却比外露的愤怒还令人害怕。
“你。”她的手指着刚刚那名老先生,冷静的道:“进来。”
她看也不看那群黑衣大汉。
中年男人愣住了,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刚刚听见的话。
片刻后他才会意过来,随即愤怒的哇啦哇啦大叫:
“妳、妳居然敢!妳知不知道我们董事长是谁!?”
林克语面对这样的叫嚣,只是极冷极冷地睥睨着他。“想必贵董事长是很尊贵的人物。既然请得动╳大的外科主任,那么也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里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妳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明白得很。”一旁看着这场大快人心的好戏的老先生插嘴。“叫你们滚蛋啦!”
“混帐!妳——”
“够了!”沉稳的低吼声来自于那名受伤的男子,他瞪视着林克语,不怒自威的英俊面孔带着一股常人不及的魄力。
但是,林克语没有在他的瞪视下畏缩,相反的,她灼灼的黑瞳不驯的回瞪他。
男子咬紧牙,额间青筋隐现。“我们走!”
他是何等高傲的人,怎么可能求一个女人?现在的情况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没错,可是他宁死也不愿意受那种受制于人的窝囊气。
“可是董事长您的伤要不赶快就医的话——”
“我说走!”
就在一群黑衣大汉簇拥着男子要转身走出医院的时候,一个穿著白袍的老医师走了进来。
“咦?这不是戴董事长吗?”
老医师是平安医院的吴院长。他刚刚吃完晚饭,从医院后面的住家过来,想说看看林医师的状况,顺便叫她去吃饭,想不到竟看到一大群人。而在那群人中间的,正是他前几天经过村长引见过的帝华集团董事长戴健棠。
吴院长对他印象非常深刻,除了曾深深震撼于他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之外,平安医院的未来也跟这个大人物息息相关。
“戴董事长怎么了?”既然他是这么重要的人物,看见他被手下搀扶着,脸色惨白,身为医者的吴院长当然也关心的问。
戴健棠本人沉着脸不语,可是他身边的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眼前的医生老是老,可态度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还冷言冷语要赶他们走的年轻女医师不知道要好几百倍。
“我们董事长受伤了,需要立即的照护。”
“什么!?那当然了。”吴院长匆匆唤来两个护士。“Miss周、Miss蔡!快!送戴董事长进病房!”
被老院长这么一喊,原本站在林克语这边的两名欧巴桑护士,也不能够公然违背院长的话,虽然不情愿,却也立刻推来一张病床。
由于吴院长恭敬的态度,戴健棠不再有离开的理由。一方面也是真的疼得紧,他便在属下的搀扶下躺上了病床。
老院长一看躺上病床的戴健棠露出来的伤处,就皱起眉头。
“林医师!可能要麻烦妳来处理了。”
吴院长的专长是内科,而林克语则是外科,这样的伤当然需要倚赖学有专长的林克语。可是就当吴院长“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的时候,却同时有两个不同的声音传来——
“我不给她看!”
“我不管!”
然后吴院长看到的是,从病床上愤恨地坐起来的戴健棠,跟站在诊疗室门口冷冷睥睨着病床上病人的林医师。
吴院长愣在当场,茫然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疑惑地搔搔已经没剩下多少头发的头颅。
“ㄜ……这是……怎么回事?”
病人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伤口初步清理干净,照过X光。一旁的台子上也摆满了手术刀、镊子、剪刀等等器具。
老院长穿著手术服、双手消毒干净了,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病人眼神镇定,一点都没有一般人面对手术时的恐惧。
不,恐惧的不是病人,而是他。吴院长感觉到一滴冷汗从背后淌了下来。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站上手术台了?
他老了,而且是个内科医师,根本就无法胜任这个工作,这点他不打算自欺欺人。再想想眼前这个男人的影响力,万一有一个轻微的闪失……他舌忝了舌忝干涩的唇。
“等……等一下!”
身为一个医师,在手术台前拋下病奔,实在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可是吴院长已经太老、经历过太多事情,不会因为一时的意气,而作出任何冲动的决定。
“林医师!林医师!”落荒而逃的院长哭丧着脸跑出手术室,看见正要到医院后面的餐室吃迟来的晚餐的林克语,有如溺水的人看见浮木,他急急忙忙抓住了她。
“还是妳来吧!我不行!医院里就妳一个外科医师。帮帮忙!拜托!”
林克语挑眉。不用院长说,她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病人——那个嚣张跋扈,她深感厌恶,而且一点都不想理会的男人。
她拒绝为这种人看诊——那是她刚刚放的狠话。然而当冷静下来后,存留在她内心深处,身为医者的道德与责任感,让她有了不同的想法。再加上老院长真诚恳求的表情……
想也不用再想,她一言不发的走向手术室。虽然饿到胃痛、虽然已经累到恨不能立刻休息,然而只要有一个病奔没有受到应有的医疗,她就没有办法放下心。不论面对的是怎样的人,就算是个杀人放火的坏胚,她的工作是把病人治好。
走进手术室,换上手术服、消毒双手,她的动作迅速流利。
看了病奔的X光片后,她很快的在脑里描绘整个手术的流程。
“我不需要妳来为我动手术。”
不得不令人折服的是,男人就算是全身赤果,也难掩他浑然天成的王者架式。
林克语冷笑了一下,低下头,恶劣的咧开嘴角。“可惜你没有选择。”
他瞪视着她。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林克语已经把麻醉药剂注入他的体内。
药效发挥的很快,黑暗一下子就淹没了戴健棠的意识……
身体很重,脑袋很重,四肢好象被某种力量束缚住,无法动弹。然而意识却渐渐清楚,渐渐听得到一些声音、闻得到一种消毒药水的气味,可是眼睛就是睁不开……
“林医师,妳去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我等病人醒过来。”
“可是妳晚饭都还没吃——”
“我在减肥。”
“妳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还减?”
对话着的好象是个年纪稍长的女性跟一个年轻的女子。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又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日光灯、白色的帘子……唯一不是白色的东西是墙上的时钟,上面指着一点三十分。他从窗户外面的漆黑判断此时是午夜。
“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他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四周很静,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跟这个穿著白袍的女人,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令人反感的高傲和讥诮。
戴健棠渐渐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工地意外受伤,然后到这个偏僻地方唯一的医院,遇到一个该死又可恶的医师……
他瞇起眼瞪她。他的一瞪在商场上曾经吓坏过许多狡诈的对手,可是眼前这女子却好象丝毫不受影响。
她勾唇冷笑。“噢!精神好象还不错嘛!败好,恢复的不错。”
他讨厌这种屈居下风的感觉,可是却偏偏处在这样的情势下。她是医生,他是病人,好象这就决定了两人对峙的输赢胜负。
他咬紧牙关。那女人却越显得气定神闲,她走到他身边,从上而下俯望他。
“你左手上的伤缝了三十几针。插入伤口的木头碎片都已经取出来了,现在要担心的是有没有感染的情形。要住院几天等伤口痊愈。”
简单、没有废话就把处理的情况告诉病人,她还把手术前后的X光片秀给他看。
他讨厌这个女人。可是不得不承认,她表现得虽然跟“亲切”两个字沾不上边,但是至少专业、有效率。如果她是他公司的员工,会是他重用的那一种。
他看看自己缠了厚厚纱布的左手,拧起浓黑的剑眉。
“我要出院。”
“出院?”讥诮的声音再度传来,林克语用指甲戳戳他的纱布。“凭你这个样子想出院?哼!至少待个一个礼拜再说。”
那个举动让他痛得倒抽了口气,她脸上的“瞧!我说对了”的表情更是让他气的内伤。
他愤恨不平的瞪她一眼,心头刚刚升起的一丁点尊敬已荡然无存。
什么专业?她根本不专业!哪有一个正常的医生会这么戳受伤的病人?在他看来,她根本就是个以看病奔痛苦为乐的恶魔。
“我要转院。”他倨傲的说。
“好啊!我是求之不得。”她一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反而好象恨不得立刻赶走他这个麻烦。“不过刚缝好的伤口要是又裂开,就很伤脑筋了,这里离城里的大医院可远了。炳……没关系嘛!反正你有的是钱,再开一次刀,把缝线拆掉,再重新缝一次好了。”她的语气很轻松,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头皮发麻。
戴健棠清楚她说的是事实。转院这件事对现阶段的他而言,没有好处。可是要他接受这个女人的治疗,又是一件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可恶!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这种情况。
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克语勾唇而笑。但突然间,她的笑因为某种缘故而消失。她微蹙着眉心,左手抱着自己的上月复部。
这女人怎么了?戴健棠疑问的瞇起眼。
只见她从白袍的右边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袋,打开,拿了一粒白色的药丸往自己嘴里丢,再转身从一旁的开饮机倒了些水,吞下。
他无言的看着她流利的动作。
懊巧不巧的,那种药对他而言很眼熟。有一阵子他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工作时间过长、饮食不正常而闹胃病,常常要吃这种药。
眼前这医生也有胃痛的毛病吗?
有没有搞错!?她自己是医生不是吗?
医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身体吗?或者她也跟他一样工时过长、压力过大?难道她从下午帮人看病,到帮他开刀,再到他醒来这段期间,一直都没有休息过?
这个推论让他有些讶异,可是他很快告诉自己——那关他什么事?他干嘛管她休不休息、吃不吃饭?
吃完药转过头来面对他的林克语,脸色苍白得就像是医院的白墙一般。然而,她脸上令人不舒服的高傲却仍然没有退去。
“既然你醒了,我就不管你了。聪明的,就乖乖躺着休息别乱动,有什么事情按这个铃。”她将一个末端有着红色按钮的灰色线,丢到他伸手可及的床边。
“我的属下呢?”
“我把他们赶走了!那些人惹人讨厌。”
戴健棠气结。
林克语转身欲离去。
“等……等一下!”似乎是从牙关里硬挤出来的声音,说明了发话的人有多不甘愿,却又不得不说出来。
“又什么事?”她不耐烦的回头。
“我……”该死!他居然得跟这女人拜托这种事……“我想上厕所。”
林克语一愣。小医院本来急诊的情况就不多,反正人手不多,大家住的近,也没有排夜班护士这种制度。而现在,大家都休息了,所以只剩下她……
她的表情跟他一样僵硬,然后有几秒钟他们就这么瞪着彼此。
“该死!”低咒一声,她还是走回来,从病床底下拿出一个干净的夜壶,递给他。
他拿过夜壶。身体一动,却发现退了麻醉的伤口痛得不得了,另一只手上打着点滴,这种情况根本就很难把想做的事情做好……
他耳边又听到一声“该死”,然后有人夺走他手里的夜壶,俐落的掀开他的病人袍,然后夜壶就摆在他“那个”地方。
“快点!”声音带着明显不悦。
然而,说到不悦,他又何尝不是?可是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忍着屈辱,完成那个生理动作。
这个晚上对病房里的两个人而言,都是难熬而且悲惨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