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有一条半圆形的青石甬道,细长蜿蜒的甬道建在茂林修竹间,甬道出口处可见一潭清澈的池塘,水面上,荷花盛开,蛙声夜鸣,塘边,在无数鲜花萝藤的掩映下,是一间玲珑别致的八角亭,这也就是百花亭。
只见百花亭中站了一位袅娜纤细的身影,正引颈企望甬道的另一头。
不一会,一具高大的身躯由竹林间出现,兰馨公主即转身吩咐嫣儿:
“他来了!我看,你就先下去吧……呃,不不,嫣儿,我看你还是留在这儿吧!不不……”
“嘻嘻……”嫣儿掩着嘴笑。“公主,您别紧张啊!”嫣儿取笑道。
“末将参见公主。”由于戚长风脚程飞快,一下子就来到了百花亭下。
兰馨公主一见戚长风那威猛的男儿气概,心头就怦怦直响,整个人像被吸走了魂似的恍恍惚惚起来。
嫣儿见状轻碰了兰馨公主一下。
“公主,嫣儿先下去了。”她用手指了指兰馨,又指了指戚长风,然后掩口窃笑地退了下去。
兰馨公主对着嫣儿柳眉微蹙,直到嫣儿完全离开后,她才转身面对一直揖礼的戚长风。
“戚将军,您免礼。”兰馨公主娇羞地开口。
戚长风抬起头来,就撞见兰馨公主一张红透的娇颜,他自觉失礼,又匆匆回避。
“不知公主要末将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戚长风心中暗叫不妙,看来他是来得太过鲁莽了!
兰馨公主见戚长风如此生疏,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才好,于是她心急地上前,用纤纤玉手去碰了下戚长风的衣衫。
但戚长风敏捷地避开了,再恭揖,凛然道:“公主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末将这就告退了!”说着,他转身大步就要离开。
兰馨公主见示好的玉手扑了空,又见他转身要离去,于是一急之下,她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只见,她冲上前去,由后抱住了戚长风。
“戚将军,你别急着走啊!”兰馨公主颤着嗓音求道。
就在这时,楚-刚巧由茂盛的竹林间走出,她正疑惑着这处人间仙境般的地方是通往何处,不意竟撞见这样的一幕!
“啊!”楚-连忙掩口噤声,并掩身于竹林中。
是大哥?!
她心中怦然一跳,有些错愕、有些意外,那人真是大哥吗?那么,那个女的又是谁?
楚-心口硬是紧的松不开,惊愕之余还有份说不出的惆怅,和酸楚……她的大哥有意中人了吗?那她呢?
她喘着气,再回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对身影,泪,就这么冲进眼眶里去了。
因她正瞧见戚长风面对着那美丽的身影,而美丽的身影正低头垂泪,那模样看来就好像是一对依依不舍的恋人般……
那样的情景,像把刀似的将楚-的心狠狠地划开,顿时她整颗心都绞了起来,绞得全身每根神经都痛了,心中满是煎熬与痛楚,她咬着下唇,眼眶盈满了泪。
突然间,她整日飞在云端上的心,就这么直直地坠落,落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渊。
懊美丽的女子!那就是大哥心仪的人儿吗?她将来也要唤她一声“嫂子”吗?
她能怎么办?她只是他的“贤弟”,也只能是他的“贤弟”,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变回女人了呀!
这是一条不归路,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的,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觉得难以承受?
楚-在心思转折间,摇摇欲坠地往来时路走回,她的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窖之中,说不出有多么地冷,说不出有多么地苍凉,这才令她蓦然地了解了,原来她早已爱上大哥,且爱得无法自拔了!
爱情,原是这般苦涩!楚-凄然地笑了,好苦、好苦的一朵笑容。
而亭内的兰馨公主,此刻也正在抹着伤心的泪儿。
她原以为只要将她爱慕的心意表明,戚长风肯定会为她留下来,答应不去高昌,那么她便会亲自要求父皇为她赐婚,从此他们便可以过着甜甜蜜蜜的生活。
但,没想到戚长风竟以“公主乃金枝玉叶,末将卑微,不敢高攀”这样的话来回绝她。
“戚将军,你老实告诉我,你心中是否已有心爱的人?”兰馨公主不死心地再问-
那间,楚-那双灵动的水眸在戚长风眼前一闪,他全身震了下。
“禀公主,没有。”他沉声道,浓眉紧皱的化不开。
兰馨公主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没有,那么她还是有机会的,是不是?
依兰馨公主的想法是这样的,她认为戚长风只是为了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想让人说他靠的是裙带关系升官,因而才会拒绝了她,所以她只要肯耐心地等他胜利回朝,那么到时他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那么,戚将军你到沙场之上,切记一定要保重啊!”兰馨公主重回信心地将香馥玉躯贴上了戚长风伟岸的身子,羞赧地娇道。
戚长风挺直了身躯,一动也不动地。“谢公主关心,公主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末将就告退了!”
兰馨公主在戚长风坚硬的胸口轻轻叹息。这个笨汉,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但无妨,她就是喜欢他这种铁汉的性格,她坚信柔能克刚,终有一天,她一定能让他惜她如玉。
*****
“贤弟,你酒量浅,怎么还喝这么多呢?”戚长风扶着娇醉的楚-坐上马车。
她星眸睨着他,醉态可掬地伸指点着戚长风的胸前。“我高兴,才多喝了两杯,不像大哥,一高兴就跑去会佳人了!”她酸楚地说着,眼眶又要盈泪。
戚长风一凛,深沉的黑瞳闪过一抹惊愕,随即敛起。“贤弟,车旁有人,切莫胡言。”他压低声音在楚-耳旁道。
楚-瞅着他,一对热烈的眸子如痴如醉地凝视着他,“大哥,她是谁?是我将来的“嫂子”吗?”
说不是啊!说啊!不说,我的心就快痛死了!楚-在心中-喊着。
戚长风一语不发,只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楚-,然后很淡很淡的声音由他紧闭的嘴唇逸了出来。
“她是兰馨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楚-一听往退跌去,一双水眸大睁,亦一瞬也不瞬地回视戚长风。公主?大哥说她是公主?!
楚-深深地抽着气,接着她就呕了起来,像是要呕干心头所有的东西般,拚命地呕着……
“楚-!楚-,你要不要紧?”戚长风担心地搀扶着“他”,又是顺背,又是心急地斥道:“该死,不会喝酒就别学人家逞能,醉成这样岂不伤身。”
“伤身总好过伤心,有心又不如无心!”她自喃道。头儿痛,心也痛,浑身都痛,不是有人说“一醉解千愁”的吗?怎么她觉得“酒入愁肠愁更愁”?
戚长风陡地放开了手,惊愕地瞪着楚。
难不成,贤弟知道他的心思?
楚-又连呕了几下,戚长风再也管不了其他,管“他”知不知道,管“他”怎么想他,“他”就是他的贤弟啊!
这辈子,他是不会放开“他”了,而“他”也休想逃开!
差不多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尽了后,楚-人也跟着瘫软,她偎在戚长风宽阔的怀里,贪享着短暂的幸福,她的眼眶盈满了无奈又心痛的泪,但戚长风当她眼眶的泪是呕出来的。
鲍主?原来那人是公主,那还有什么话说?
鲍主看上了大哥,大哥就是驸马爷。这件亲事是跑不掉的,她还有什么条件与之抗拒?
没有,她从来就没有条件抗拒,现在更是连抗拒的力量都没有了啊!
原来心碎就是这般的滋味啊!
懊痛--
*****
依照惯例,同年的门生在考取绑,但尚未接到朝廷的俸禄以及拥有属于自己的官职之前,都会先住在主考的太师府邸,所以戚长风等人,自然是住进了太师府里。
戚长风将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楚-抱进了房内,让“他”安躺在床上,但“他”浑身都因酒呕而脏兮兮的,于是戚长风正准备为“他”更衣。
就在这时,叩叩二声,门板响了起来,接着进来二位侍女。
“戚将军,太师爷说御史大人醉了,要咱们来这伺候着。”
“不用了,我来就行了,你们下去吧!”
二位侍女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进退两难。
“我说我来就行了,这儿不需要人伺候,你们下去吧!”戚长风回过头皱了皱眉命令道。
“可是太师爷会怪罪咱们的,太师爷说了,他请戚将军您回房去,他已经为您备妥了“礼物”,要您回去“鉴赏”呢!”
戚长风听到“礼物”二字时,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正色道:“请代戚某转达,感谢太师厚爱之意。”
“那戚将军现在要回房了吗?”侍女们在门前等待。
“你们下去吧,我待会自会回房,这儿也用不着你们,退下吧!”
在戚长风再三推拒下,侍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两人对看一眼后,退了下去。
戚长风走上前去将门拴上,不想再有其他人前来骚扰,而后反身走回床畔。
看着床上柳眉紧蹙的楚-,发现“他”连睡着了,脸上仍是痛苦的神情,不禁不舍地轻斥道:“我才离开一会,你竟醉成这个样子,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要我如何放心去高昌?”
说这话时,他已经动手为楚-解去衣袍,宽大的书生袍一落,他立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盯着楚-所穿的那身白长衣,他知道楚-瘦弱,却没想到一个男子竟然会纤细到这种程度?
那种只有在女人身上才见得到的玲珑体态,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碰触。
他屏息地凝望着,并不自觉地伸出一只大手,想要抚模“他”细致柔女敕的脸庞
此时楚-突然侧翻了身,他的手就这么顺势地拨开了楚-的四方头巾,接着一头如丝缎般及腰的长发滑溜地漾开,像瀑布般披泄下来,立即遮覆了他的大掌,戚长风的眼睛瞬间睁大,霍然站起。
楚-是个女人!
震惊不足以形容戚长风此刻的心境,像要眼见为证般,他急匆匆地再上前扯开她的白长衣,然后倒吸了一口气,满脸震惊地大退一步。
白长衣底下露出了一件水绿色的肚兜,这……他急急地转过身去,一股来势汹汹的情潮几乎将他淹没。
这个发现令他惊喜交加,一时之间心情无法平复,他开始来回地在房里踱步。
“他”竟是个她!她道然是……真的是……这……
她是女人,她竟是女人,她果真是女人!
戚长风冲上前去,瞪着那件水绿的兜儿,突然间他额上冷汗涔涔,之前的惊喜之色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心,以及化不开的忧虑。
楚-是个女人,却也是今日才考取的文状元,这是欺君之罪啊!若被发现,是要被……被砍头的!
老天,她在开什么玩笑?!
“贤弟……不,楚-,你赶快给我醒来,赶快逃呀!”戚长风摇蔽着楚-的肩,一时间全乱了方寸,一思及她极可能上断头台的可怖画面,他的心就全纠结在一块了。
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要保护她。
对,逃!他要带着她逃得远远的,他可以不要官位、不要前途,但却无法失去她啊!
楚-在戚长风一阵摇蔽下,恍恍惚惚地醒来,但仍不是很清醒,头依旧疼痛欲裂。
她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唤了声:“大哥……”然后又在哽咽中,再度倚在戚长风的手臂上昏睡。
“楚-,不能再睡了,咱们快走吧!”戚长风摇蔽着她,但见她实在醉得厉害,索性一把抱起了她准备离去。
“……爹,-儿考上状元了,您高兴吧!我就要带您回乡了……可以为您报仇了……爹……”楚-梦呓着。
闻言,戚长风定了足,拧起浓眉,想起了他们同床那晚楚-所说的心愿,不禁犹豫了。
考取状元回乡报仇是楚-最大的心愿,倘若他现在就这样带她离去,那这些日子来她所做的努力,不等于前功尽弃?
况且,逃,又能逃到哪儿?难道他要她一辈子隐姓埋名,成天处于担忧受怕之中?
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但,现在又该如何解决呢?
戚长风目光停驻在那张清丽姣美的脸蛋上头,心思百转千回……对了,辞官!
只要在楚-身分未被拆穿前劝她辞了官,那么回乡后,有谁还会知道御史大人竟是美娇娘?
主意一思定,戚长风也安心了不少。
楚-既然能与他们一群大男人日夜相处而不被拆穿身分,又能顺利的通过科举考试,取得皇上亲点状元的荣耀,其间均未启人疑窦,那么再撑上一段时日,应不成问题才是。
届时等他自高昌回来,她必也报了仇,到那时他们再一起辞官,回乡做一对平凡夫妻……
思及“夫妻”这样的字眼,突然间,戚长风只觉一股热血在胸口翻腾澎湃,他伸手去触碰她如丝缎般的发丝,而后滑落她的脸庞,粗糙的手指轻划过如柳的眉梢,来到弯翘的睫毛,顺着直挺的鼻梁滑至柔女敕的双唇……
他闭上眼,感受着来自指间的温润,心头的鼓动似乎即将跳出胸口;睁开眼,他又瞥见水绿兜儿漾满的春色,他的心跳极快,双手微微冒汗。
他心荡神驰,实在是难耐身下的骚动,他俯身而下,脸颊紧贴着她柔女敕的脸颊,不时印下碎吻,最后双唇覆上她柔软的唇瓣……
睡眠中的楚-因他的吻而嘤咛,那样温柔的碰触美好的令她有如置身云端。
是大哥吗?昏迷中她弄不清这是梦是真,只觉得全身酥酥麻麻的,姿态也就更撩人了。
兜儿的带子在她辗转之间松开了,戚长风望着她白玉般的身子,情难自禁,粗糙的手掌自她赤果的肩膀蜿蜒而下,一直到她纤细的脚踝。
他想要克制自己,但眼前的甜蜜使他舍不得停下来,一双如子夜的眼眸因渴望而变得深不可测。
“大哥……哦,大哥!”楚-嘤咛着,只觉全身火热,似要爆炸开来。
她半启眼眸,感觉现在的一切似幻似真,他的大哥在抱她吗?是作梦吧,不过这样的梦好美啊,那么就不要醒吧!
戚长风明白自己不该在她醉酒之时强占她便宜,然而当她的手臂环上来时,戚长风便忘了一切顾忌。
她的身子温热柔软,呼在耳旁的热气甜蜜诱人,唇舌更是灵活地与他交缠,此时此刻,恐怕就连大罗神仙也会化成一摊水吧!
楚-相信自己是在一场美梦之中,因为只有在梦中,大哥才会对她如此轻柔细语,才会这样怜惜地吻她,而她也才能成为百分百的女人;只有在梦中,她才会感觉到四周如此亮丽的光芒,如此温热的舒坦,这是一场美梦,一定是的!
倏地,戚长风耳尖地发现异状,他神色一凛,迅地站起,此时敲门声也同时响起--
“长风,听说楚老弟醉了是不是?”陆元桢敲着门问。
戚长风用最快的速度拉拢自身的衣服,又拢好楚-的衣衫,遮去她的无限春光,并为她盖上一条厚被,察看一切均妥当后,他才前去开门。
“你在搞什么,开个门也能这么久?”陆元桢疑惑地盯着戚长风略显窘迫的眼神。
戚长风回避陆元桢的睨视,径自倒了一杯茶饮下,以镇心神。
“贤弟醉了,吐得满身,我在为她更衣。”说这话时,一阵热气上升,他险些呛口。
陆元桢依言望向床上盖着厚重被子的楚-,很主动地走了过去。
戚长风心惊地一把扳住他的肩,身子越过他挡在床前。
“你要做什么?”戚长风不自觉地放大音量。
陆元桢疑惑地挑起眉,精锐的目光在戚长风脸上搜寻着。“他被子盖得太厚了,我想帮他掀开。”奇怪,今晚长风的反应诡异极了!
戚长风不敢在楚-房内多作停留,深怕元桢细密的心思很快的就会看出破绽,于是他匆匆地揽过陆元桢的肩说:“贤弟刚吐完后,浑身颤抖,被子要盖得厚一点,免得着了凉;对了,今晚咱们俩还未喝得尽兴,不如咱们现在就回房,再好好的喝它一杯。”
“回房?长风,难道你不知道,你房里还有二个美人在等你?”陆元桢闻言大笑道。
“美人?!”这时戚长风才想到,那定是太师为他所安排的“礼物”了。
“是啊,娇滴滴的大美女。”陆元桢朗声大笑,“刚才我还以为你在房里,门也没敲就闯了进去,差点就当了你的替死鬼。”
戚长风在离开楚-房前,紧紧地为她拉上房门,在深深注视了她一眼后,回身笑答:“是吗?那不更好,让你趁机大享艳福。”
“啧,这是你这状元郎才有的好事,我这个次等的进士,还是乖乖的认命,免得艳福没享着,倒沾了一身腥。”陆元桢酸他。
“算了、算了,我看我们兄弟二人都没有那个福气,倒不如咱们就到院子里喝它二杯,吹吹风倒凉快些。”
“怎么,你不想先进去瞧瞧?”
“不想。”
他心中记挂的是刚才房内的娇俏人儿,是他的楚-,除了楚-,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值得他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