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的事,我感到很难过。”
再难过也没有我的难过。谢绮勉强勾了一下嘴角,第九十七次后悔自己来参加这场设宴于九华酒店的宴会。
谢绮挺直身子,在屋内逡巡著黑凡的身影。
对于白奇的死,她缺乏一种真实感。黑凡神似白奇,不是吗?只要有一丝希望,即使只是她天马行空的妄想,她都必须一探究竟,否则她永远没法子死心。
奇怪的倒是雷杰、卫洋平的拼命地鼓吹,那种热衷的程度好似巴不得她尽快嫁出门一样。男人就是容易大惊小敝,女人的韧性是很强的。
“听说黑凡先生对你有意?三天两头就往你那送花。”身上妆点著各色名牌的
女人,唯恐别人见不著她卓越的品味。
“哦?”谢绮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这时才尽责地想起自己正在和人说话。
“你别不好意思了,那花都是从我们花坊送出去的。”言谈之间净是以全省连锁花店为荣的神气。
“我以为你的花店盛产喇叭花。”谢绮笑盈盈地回敬了一句。
她已不属于这个圈子了,也不想替谁留面子。
“原来你喜欢喇叭花啊,我们尽力配合。”脸色微变,却还要装出一脸微笑。
“我不爱喇叭花。麻烦你下回更改一下花的种类好吗?”谢绮的重心倚向沙发,纤指百般无聊地交握著,银色婚戒仍是中指上最眩目的装饰。
“你喜欢哪一种花?我们自会全力配合。”
“我偏好剑兰、白菊那种可以放到牌位前供奉的花束。你也知道白奇刚过世嘛,我相信他若死后有知,一定也会到梦中向你致意的。”
谢绮朝那张发青的脸一笑,走到长桌前自顾自地吃她的烧卖去也。
发亮的银盘上妆点著各色冷盘小菜、热腾腾的蒸笼由服务生推送出最鲜美的点心。
当鲜美的烧卖香味在口中散开之际,谢绮微张著唇,轻吐著口中食物的热气,脑中却糊涂了起来。
九华宴会厅一向以供应精致的法国点心闻名,怎么今天全换成了她最爱的东方广式口味?
今天供应的广式点心是她的最爱,可是主办单位不可能知道——
她讨厌吃法国菜。
谢绮的目光呆滞在那一道道中式餐盘上。只有白奇知道这全是她最爱吃的东西,由他担任主办人的晚宴上,也总是用这些东西来引诱她出门。
他总说她的嘴毁了宴会厅的欧式风情,她则坚持自己是在捍卫中国五千年的悠久美食传统。
她的习以为常,其实是白奇的用心良苦。
可能吗?谢绮颤抖的手扶住椅背,湿亮的眼逡视著室内。唯美的光线下,全是她不熟悉的脸孔。
谁在看她?胸口坪坪地乱跳著,她感到这屋内有道视线一直在追逐著她。以往她出现在任何地方,白奇总是能很快地找出她所在的地方。
她紧张地咬住下唇,用力到连颊边的肌肉都在抽搐。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接近神经质,却忍不住猜想。
彬许,白奇没有死,那场丧礼只是一场恶梦,否则,为何她现在竟能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白奇的气息。
她踉跄地上前一步,较之以前瘦弱的双肩陡起寒意,慌乱的眸子突然停在角落的一道黑影上。
摆暗中本该是模糊的黑眸异常灼亮地盯住她,只一秒——那颀长的黑影便迅然消失。
谢绮倒抽了一口气,那么熟悉的身影,她不可能错认。
是白奇!
她猛然往前冲,推开几名面容惊惶的客人,狂乱地想在“他”再度消失前捉住他。
跌跌撞撞上前之际,一名宾客的鸡尾酒撞撒上她一身的雪白——红色酒液在裙摆上飞溅成刺目的鲜红赤痕。
谢绮楞楞地停停脚步,才望了裙摆上血液红的渍痕一眼。再抬头,人群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呢?!
“等我——”谢绮急了,手掌不顾他人地胡乱一拨,跌跌撞撞地便又要往阒暗处。
“谢绮!”雷杰的手扶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盲目地在人群中胡走乱窜。
谢绮眼睛一亮,激动地捉住他的手扯住雷杰就要往角落走。
“他在那里。”
“谁在那里?”雷杰大掌稳定住她发抖的肩头,俊逸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白奇啊!我看到他了,他在那边!”气息紊乱的谢绮扯著他的手臂拼命向前,兴奋到连心律都不整了。
雷杰脸色一沉,顺著她的手指看去,只看到漆黑一片。
“那里没人。”雷杰说。
“他真的在那里!我看到他的眼睛!”她坚持——虽然她的脑子现在无法思考。
但她却清楚地知道——白奇没死。
“好可怜,她太想念白奇了。”旁人响起几声同情的唏嘘。
“白奇已经死了。”雷杰从牙关中绷出话来,平素总带著几分风流的脸庞,而今却像被人痛打一顿地铁青,该死的!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看到他了。”谢绮迷惘的眼有著不解,挣扎地想月兑开他。
“你也亲眼看到他的骨灰被扬洒到海上了。”雷杰粗声答道,制住她还想向前窜的身子。
谢绮垂下头,两颗清泪跌出眼眶。
凌希颜上前握住谢绮的手,责难地看著丈夫。雷杰怎能如此冷漠?白奇过世之后,他和卫洋平的伤心彷若短少了些什么。难道男人和女人的感情表达方式真的不同吗?
“希颜,我真的看到他了。”谢绮紧握著好友的手,小脸上即便有著彩妆的红,却依然显得惨白。
“他始终在你的脑海里,不是吗?思念过度是会伤人的。”
凌希颜想揽著她到沙发上,但谢绮的脸庞却一迳痴痴望著那处阴暗角落。
她以为谢绮已经站起来了,却忘了“爱”字一旦刻上心扉,便怎么也挥之不去。
“你今天早晚都要见到黑凡的。”凌希颜叹了口气。若非她自己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
“黑凡?”谢绮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一号人物是谁。“他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谢绮呐呐地问。
“那边是休息室的后门,而我想你刚才看见的白奇,就是黑凡。”凌希颜将她的脸庞转向宴会厅前方的小型舞台,几名与会贵宾正陆续踏上台阶。
走到最外侧的男人半隐身在光影之中,那是一张老天爷以最完美模子所铸造出
的完美面容。男人,是人群中难得一见的俊美。
当男人的面容尽现于灯光之下,现场鸦雀无声。
那是白奇的脸。
谢绮伴著自己如雷的心跳声,笔直地往舞台前方走去。白奇没死!
她在众口口睽睽之下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仰望著他,直到他带笑的视线缓缓地迎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之时,他有礼地一笑。
谢绮摇蔽了子,手指捉住舞台的边缘。她无法移开目光,也无法呼吸。
从天堂跌到地狱,原来只需要一次微笑的时间。
她的白奇不会这样笑,这个男人的笑容太温和,甚至还有一点紧张。
白奇在外人面前,总是傲慢、高姿态且从容不迫。
在阴暗中或者会错认,在这么明亮的大庭广众之下,她绝不会认错。
凌希颜担心地扶住谢绮的身子,她的却不松手。原是纤细的指节,因为扣紧舞台边缘而粗胀成死白的色彩。
“很高兴今天有这个机会来到这里,希望各位还喜欢我精心为各位准备的广式料理。”他朝著谢绮又是一笑,嘴角微扬的角度或者是彷自白奇吧!
冒牌货!白奇才不会在众人面前微笑地这么虚伪。谢绮眼不曾眨动过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她想甩他一巴掌叫他离开,却又不愿意他离开她的视线。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这张脸了。
“这种欢聚的时刻,在下仅代表新生集团在此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九华酒店今日已正式收归到新生集团的名下。事先在业界保密,是因为希望能给大家一个惊喜。谢谢曾经在过去帮忙过新生集团的朋友们及今日参与盛会的嘉宾们。”
摆凡举杯向宾客,换来满场染著香槟气泡味的恭喜声。
他连白奇的九华酒店都不放过,他是个变态的模仿癖!谢绮咬住自己的手,不让那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摊倒在地。
无力的身子重重地倚著舞台,弥漫著各种香味的空气让她痛苦地喘息著。
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视线一模糊,他像个梦里的人……
毙惚间,谢绮彷若听到希颜抽气的声音,或者那是她自己倒抽气的声音?
在身子偏斜到一旁时,凌希颜的身子适时地支撑住她。
“白奇死了。”失去血色的唇启口说道,微紫的眼睑缓缓地闭上。
“你还好吗?”凌希颜著急地揽住她的肩,她却没出声回应。
谢绮的手向下一垂,脑海中关于这场宴会的记忆只持续到她昏倒的前几秒。
“黑先生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合作了几桩案子,至今才让我们有机会目睹你的卢山真面目。”王耀隆凌厉的视线被唇上客气的笑容所掩,有些闪烁。
“王先生客气了,我们合作空间如此宽广,未曾先行拜访是黑某的不是。你老有大量,多多包含。”黑凡淡然一笑,声音有些低哑。
两位男人寒暄性地握著手,王耀隆的笑有著猜疑。这人不是白奇,却有著一张白奇的脸,如何能不防备!而黑凡却笑得一派轻松自在,他甚至把目光感兴趣地盯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筱雅。
“这位必定是经常代你处理事务的王小姐。”黑凡执起王筱雅的手轻吻著,黝黑的眼锁住她的脸。
王筱雅脸一红,目光竟不可自拔地停驻在他的脸上。多像哪!
“我以为两位应该是很熟悉我的样子才是,视讯会议中已见过一回。且我和已故的白先生长得如此相像,不是吗?”黑凡笑望著她的反应,轻捏了下她的手掌。
“你和白奇长得一模一样。”王筱雅没有力气抽回自己的手,红著脸嗫嚅地说道。
“相像到把他老婆给吓昏了过去。”王耀隆看了一眼那双交握的手,眼中闪过沉思。
“是失望地昏了过去吧!谢小姐原本以为我是白奇。若不是全家久居于南非,我当真以为白奇和我有某种血缘关系。这是我父母。”
摆凡笑容满面地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拿出一张全家福照片。
“黑先生这么珍爱家人,想必已有了妻室。”最佳的合作方式向来是婚姻。
“如果有了妻室,当初便不会热烈追求谢绮。”黑凡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些失望地看著王筱雅缩回了手。
“冲著这一点我就该和你划清界线。那个女人是个破坏高手。”
“送谢小姐花束,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所有人不都说我像她已故的先生吗?而她也不过就是个可爱的小女人,王先生何需如此介意。”黑凡不在乎地耸耸肩,俊美的面容有些玩世不恭。
“那个你口中所谓的小女人,能够轻易地把白奇玩弄在手掌之中,白奇甚且为了她处处与运海帮作对。”
“王先生足智多谋,不会连一个你栽培出来的小子都应付不了吧!况且,这个与你作对的白奇,已经丢了命,哪还有这么多憎恨?”黑凡说道。
“一个被背叛的人绝不会遗忘那种恨,而不合我意的人全都该死,从不例外。”王耀隆从牙齿间闪出的笑意有些阴森,也带著几分警告。
王筱雅的脸色顿时发白。她不喜欢乾爹口中的暗示。
“王子扬和白奇两位运海帮主力都死于非命,看来他们全都不合你的意喽。”黑凡看著王筱雅紧张而想解释的脸,他轻松地一笑:“别紧张,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你对我们内部很清楚嘛。”王耀隆防备地看著这张曾经背叛过自己的“脸”。
“你也调查过我,这样才公平。了解清楚,日后才能合作愉快,不是吗?”黑凡有意无意地看著王筱雅,显然对她不敢正眼迎视的表情感到有趣。
“走吧,我要去看看那个最后的失败者现在的表情。我们可以顺便在车上讨论新合作的细节。你不是有个主意要说给我听吗?”王耀隆说道。
“请等我十分钟,好吗?我必须先回房整理一下新计画的东西,待会再和你们一块去探视谢小姐。”黑凡礼貌性地说道。
“她不会见你们。”王筱雅摇著头,想起谢绮之前反感的态度。
“就说你带著未婚夫来探望她,她和你有些交情,不会不见你。”王耀隆胸有成竹地说道,并得到黑凡一个颔首。很好,他喜欢聪明的合作对象。
“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进一步了解你吗?”黑凡二度执起她的手到唇边亲吻,很显然知道自己的笑会为她带来什么后果。
王筱雅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没开口拒绝,颊边羞涩的红晕已经说明了她的心
情。
“等我一会。”黑凡紧握了下她的手,优雅地跨步离开房间。
王筱雅看著他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恍惚了白奇重生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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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你怎么办?”她正经八百地看著他。
“你死了,我不能再有第二春吗?”他揉乱她的发,戏谑地一笑。
“你才不会呢!你既然取了我这一瓢人间甘霖,你不会喝惯其它牌子的矿泉水的。”她直起身抓抓他的脸颊,支撑不到几秒后,整个人就趴向他的胸口。还是躺在他身上最舒服。
“既然知道如此,又何必问那种傻话?!”他宠爱的眼神正巧让她瞧见,她一如以往地揪著、拧著他的衣衫,长睫毛风情万种地扇啊扇地撒娇了一声。
“因为人家好久没听到某人说我爱你了。”她只管腻著他撒娇,也不管四岁的女孩还睡一旁,就是要他抱著。
“如果是我死了的话,你怎么办?”他拂开她额上的发,严肃地凝视她的眼。
她鼻子一皱、小嘴一扁,旋即变脸哭了个昏天暗地。
“我这是假设性的问题,别哭啊!”大掌被她的泪水浸湿,索性抱起她让她趴在肩头哭个过瘾。
“管你假设不假设,你不许诅咒什么死不死的……”
忘了这个话题是自己所提起的,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从眼眶流泻而出,她无法控制的泪水全流到他的衬衫上。
“你这个傻妈妈怎么照顾小曼?你这么不懂得掩饰情绪,都该怪我宠坏了你。”他脸上的忧郁货真价实地让她也跟著皱起眉:“我不是不愿把所有事都和你分享,我也有我的苦衷啊!藏不住心事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若你无法承担,说出口也只是徒然造成你的负担,我宁可独自承担一切。”
语重而心长。
“我不管!我反正希望你把所有事全说给我听。”她抽来一张面纸捏住即将决堤的鼻尖。
“所以,我正在和你分享不是吗?跟了我,你就该知道死亡早晚都可能遭遇到
我的身上。”
“不会遇到!”她固执地捶著他的肩头,失控的泪水再度成串地往外流。
“你今天的泪流不完啊!”
“人家生理期快来了,情绪不稳定嘛!你们男人不会懂的。”打了个嗝,还是一边揉眼睛,一边流眼泪。
“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你是一个母亲。”
“我会坚强,”看著他的眼睛,她像小学生一样地重复了一次。然后,整个人将他飞扑到床榻间。“我为什么要为一件很久以后的事伤心?你不用拿这种事来干扰我心情。我知道人有生老病死,我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天天忧愁不会让我的日子变好。当那一日来临,我自有我的处理方法。”
“我相信你可以平静地度过一切,因为你远比自己想像的还坚强。”他凝视她的深情眼眸,让她心头猛然一揪。
“我讨厌你这种交代遗言的态度!”她倏地吻上他的唇,成功地让他闭嘴……
谢绮淬然睁开眼,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笨白奇!”他怎能相信她可以平静地度过一切?
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鼻尖一酸,她仰头看著天花板,不让泪水滑下。
白奇早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吗?为什么她连一点感应都没有。
淡淡的消毒味滑过鼻尖,她捉住被子捣往口鼻,扬起眸逡视著周遭——
她在医院。
她不记得自己昏倒了,只记得自己好累好累,全身的细胞都没有了力气。这几天没睡好,又有些轻微感冒,加上过大的刺激。自己可从没昏倒过啊!
左手手腕安插著针筒,透明的液体缓缓地输入她的血管之间。有没有一种注射液叫作快乐,可以在任何她需要的时刻补充她的缺乏。
病房无人、安静,偌大的洁白空间里,一束鲜花无疑能吸引全室的注意,黑凡二字更是嚣张地横梗在花束之间。
“公孔雀。”她忍不住反感地咕嚷了一句。
“得意吧!摆凡、白奇居然都为你痴迷。”
一声讥诮伴随著一股菸味散入空气之中,谢绮皱眉看著那推门而入的王耀隆。
“你来在这里做什么?”不想恨他,并不代表自己必须喜欢看到他。
“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否则你以为门口雷杰和卫洋平那两尊门神会让我进来吗?”王耀隆镜面下的双眼,已经很久不曾闪耀著这样的神采。
“什么好消息?”了无兴趣地问了一句。
她希望的好消息只有一个,却只有老天爷能办得到。
“筱雅要订婚了。”
“恭喜。”她简短地说道,搞不清楚这人干嘛一睑算计的表情。
败快地,她懂了。
因为“他”正拥著王筱雅出现在王耀隆的身后。
那俊深眼眸中的深深凝视,让谢绮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白奇!谢绮拼命地告诉自己,却移不开与他一父缠的视线。不是白奇!然则自己心上的每一处神经因何而揪痛?那样静沉的表情,不可能是别人哪。不是白奇!可是他散发的强势存在感,是白奇才有可能带给她的感觉。
“谢小姐的身体还好吗?”黑凡含笑的言语,却炸走了谢绮脸上的殷殷期待。
谢绮不自觉地握紧起拳头,用力到指节全泛了白。他不应该这么笑的!
不!她不该把自己弄成一个精神耗弱的女人。白奇只是一个历史名词了,黑凡才是现在不可抹杀的事实。
“你别太激动。”黑凡指指她手腕上的针筒,一迳是那个灿亮的笑容。
谢绮的眼睛扫过王筏雅掩不住的愉快,她别开眼把自已缩入被子间。
“你还好吗?”王筱雅靠在黑凡身边,由他握著手。这样的感觉她期待了好久。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上天是公平的。
“恭喜你们订婚了。”谢绮淡淡地说道,看著点滴里滑下的透明液体。
白奇死后,那些泪也是净往体内流,她现在够资格称为水做的女人了。
谢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任谁都会鼻酸的笑容。
摆凡却一耸眉,朝王筱雅做了一个不解的表情?
“还有事吗?我想休息了。”谢绮谁也不看,所以也就没注意到王耀隆巴王筱雅的视线从没离开过黑凡。或者该说这两人没错过过黑凡看著谢绮的每一秒光景。
“我要把运海帮移出台湾。”王耀隆突来的一句话
“很高兴你终于做了件对人类有益的事。”谢绮认真地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王耀隆冷冷一笑。
“你是什么意思?”她皱起了眉。一双精光毕露的眼还能有什么好事!
“没什么意思,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如白奇所愿,运海帮很快地就会结束。他的高峰没人能再创,我也不要一群士气低落的兵,所以我用白奇这个名字开创了新帮派。”王耀隆一笑:“你认为他在天之灵会高兴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已经死了!”
“我有了新帮手,他可以为我开创另一个新世界。”王耀隆看了一眼状似亲密的两人,难得出现在眼角的笑纹竟张牙舞爪了起来。
谢绮抿紧双唇,瞪著王耀隆。她第一次怀念起白奇的丧礼,至少王耀隆在那时候还比较像个人。
“有了黑凡,我现在可以很开心地告诉你——”王耀隆显然对她的不悦颇为自得:“我很高兴白奇死了。”
“滚!我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你们。”谢绮沉著声,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只是狠狠地把一只茶杯摔到他们面前。
“你好好休息吧!”王被雅小声地说著,怯怯地拉了下黑凡的手。
摆凡一手挽著王筱雅,走到谢绮面前伸出手:
“保重。”
谢绮没抬头,胡乱地递出手掌碰了下。
他的手掌倏地扣住她的,连她的拇指都一并拢紧,那样发紧地一握,像是想将她的温度吞没一般。
“你!”谢绮乍抬眸,看入那双炯亮黑眸时,心一紧。那样目不转睛的关心哪!
她霍然坐起身,手腕上的点滴针筒猛地被扯歪,注射液渗透到血管外,在她苍白的腕上铺陈一片骇人的青色。
“小心!你正在打点滴!”他快速地按下紧急按钮通知护士。
王筱雅的脸色苍白著。从她见到黑凡握住谢绮的手掌之际,她就显得不安。
王耀隆若有所思地抚著下颚,不动声色地打量著一切。
“吓著了吗?”黑凡低头朝著王筱雅温柔地一笑,彷若刚才的事件不曾发生过。
“没有。”王筱雅勉强地一笑。
“待会带你去吃点东西压压惊。”他潇洒地揽著王筱雅的腰,姿态很明显地正准备离去。
谢绮望著眼前正在上演的浓情蜜意,直到双眼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很清楚黑凡是个冒牌货!但是心还是会痛哪,
她真的不明白王筱雅当初如何能看著她和白奇的亲密,还能扮出笑睑。
谢绮将头埋入自己掌间,因为泪水已涨满了眼眸。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泣。
“请你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