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没睡好吗?”龙沐勋抚模着李紫华眼下的浮肿。
李紫华缩了缩身子,摇摇头看着前方。
昨夜真的没睡好。脑中不断地浮起他对宫芳蓉的残忍言行时,如何能安稳入眠?
与他共乘“雷风”驱策在风中,本该是惬意之事;然则此时的她,却因着心头上的阴影,着实快乐不起来,就连身子都不敢离他太近。只是……被安置在他的身前,又不谙马性的她,实在很难不去碰触到他的胸膛。
唉,为什么每每在他的气息飘过鼻间,在他的体温隔着衣裳沁入她的后背时,心就彷若被撕碎一样地抽痛呢?
“还在想昨天的事?”她的脸庞单纯得藏不住心事。
“嗯。”她应了声,不想开口。爱上这样的男人,可怕又可悲呵!
“没有什么话要说吗?”龙沐勋扳过她的脸,直勾勾地望入她眼中的灰心与畏惧。“别怕我。”
李紫华注视着他那双彷若要将人淹没的深邃眼眸,牙齿咬住了下唇。“我怕不怕你,没什么重要关系。你救了我,我会记在心底的,一切就是这样了。解完毒以后,我会找顾春明、顾夏明,或者直接传信回家。”
“这么急着撇清关系?”他瞇起眼看着她闭起了眸。他不会放她走!他不介意待她成熟些时再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不过前提是她必须待在他身边。
“本来就该撇清。要不然,我一见到欹云姊姊可能就先心虚地哭出来了。”
“何来心虚?李欹云并不在意我,正如我不在乎她一般。”他口气生硬。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睁开眼大叫,一脸倔强。“欹云姊姊是你未来的妻子,你不曾见过她,怎么可以用这种话去否定她呢?”
“下回别闭着眼说话,我喜欢看妳的眼睛──清澈又灵活的漂亮眼眸。”他深深凝视着她,俯首亲吻她的眼睑。
李紫华发愣地看着龙沐勋温柔地待着自己,抡起拳头捶向他的肩头。“你不可以碰我!”她的意志已经够薄弱了。
“我不接受“不”,尤其当这个字出自妳口中时。”指尖拂过她微张的唇,抚摩上小巧的细致鼻梁,龙沐勋的手劲轻柔,眼神却是不容执拗的坚定。
“你待宫芳蓉一开始也是这般吗?”她打了个冷颤,发现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许下一刻的你又变回昨日那个我不认识的你。”
“妳不需要了解我,只需要接受。”在“雷风”高跃过一只低栅时,他扶住她的身子。
“宫芳蓉就是因为这样而莫名其妙被你遣走的吗?她若不是很重视你,何必从益州一路到这来找你呢?这个地方风沙多,太阳又常晒得人头昏,一点也比不得益州舒适,对不对?如果不是很喜欢你,何必对我大吼大叫的呢?她是害怕失去你吧,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有那些失常的举动,你又何必对她那么不客气,真的一点情分都没有吗?当真没有,那又何必迎她入你家呢?”李紫华猜测地喃喃自语着。
“当着我的面,谈我对女人的残忍,不怕我将妳推下马。”
李紫华闻言立刻伸手抱住马颈,把整个身子都贴紧到马身上。他的确有可能做这种事!
看她突然抱紧马颈,他放声大笑,扣住她的腰把她不肯妥协的身子硬拉离了马颈,让她仍然倚靠着他。“放心,我不会让妳掉下马!”
她僵着身子,却无法阻止背后神经敏感地感受来自龙沐勋胸膛的震动。“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对龙沐勋,她有愈来愈多的好奇,并不全为了欹云姊姊。她伸手扭着发辫,烦恼而内疚。
“接宫芳蓉入门,因为她在床第之间是个令男人心神荡漾的女人。”龙沐勋俯低了身子,湿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吞吐着诱惑。“所以即使她个性不如殷雪温婉,也没殷雪的依顺,脾气也过份娇纵任性了些,男人还是会想碰触她的。”
李紫华的脸由两颊胀红至耳根,却又好奇地止不住自己的问话:“那你为什么迎殷雪进门?”
“殷雪的气质令人安心,个性轻柔无争,这样的女人会让男人平静。”
“为什么不直接说你,而说男人?”她侧过肩头,不解地眨着长长睫毛。
“我躯体内男人的感官部分,会为她们动心。走看于情场之间,图的不正是一分靥足吗?她们两人正可满足男人这方面的需求。”为她拂去颊上的一抹尘土,他稳住她太过于偏侧的身子。
她扯住他的衣袖,清澈的眼眸凝视着他,咬了下自己的唇。
“男人都是这般吗?男女之间不是要因为喜欢才会接近吗?为什么你将一切解释成满足呢?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那么娶一个侍妾与吃一顿美食、养一匹好马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一种满足的程度啊。如果只为满足,那么人与动物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错。我说得再冠冕堂皇,我迎娶她们入门的目的还是只有一个──满足我身体上的,妳想听的是这个吗?我对她们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她们从未进驻我心里的一部分;我从来就不曾在乎过她们其中一个!这样说,清楚了吗?”
龙沐勋的低吼声飘散在风中,那双凄黑的眸瞳抽去了魔幻,只剩余张狂的怒不可遏。
谁给了她资格指责他!
“但──你不是个没有心的人啊。”李紫华伸手碰触他的脸庞。
“哦?谁告诉妳的?还是妳单纯的脑袋自己这么想的?”他紧扣住她的下颚,双眼直瞪着她。“觉得我对妳比其它人特别,所以才认为我有心?男人追求狩猎的快感,也搜集各种不同的猎物,妳不懂吗?对待一头名贵的貂,怎能用猎狸的方法捕取呢?”
龙沐勋低下头,刻意在她的唇上摩蹭着。“大家闺秀比青楼女子更容易上手,几个温柔的注视、几次耳鬓厮摩,就会自以为自己的地位和别人不同了。”
她沉默了,不反抗也不呼喊,俏丽可人的脸庞上只有认真的思考神情。
不懂他方才何以恼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如此安静地坐在这里任他侮辱?在他鄙夷的言词之间,她觉得自己一文不值。所有女人在他心中的评价就是如此吧,逗弄她,图的也是一时新鲜吧?
李紫华与他黑亮的眼相望。她要离开!
她想他此时是在乎她的,否则何必对她说上这么多。在趋走宫芳蓉时,他什么也不曾解释,不是吗?
因此,她要离开。在他尚未真正拥有她之前、在她尚未失去真正的自我以前、在他仍有些在意她时离开,就让一切的回忆都是完美无缺吧。
对龙沐勋混乱的情感此时完全澄清了起来。现在的她,会因为他对其他女人的不留情而寒心,那么有朝一日当她变成与殷雪、宫芳蓉一样的劣势地位时,那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她呢?她不愿意见到那样的自己!
早该撇清关系了,况且龙沐勋与她还有欹云姊姊之间,有着即将面临的亲属关系。
李紫华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掌捧住了他的脸颊,在他唇上结结实实地印下了一吻,在感受到他唇上的热力后,立即抽回了手。算是最后的眷恋吧。
“我们走吧。”她说,目光不再放在他的脸孔之上。“你是龙大哥,欹云姊姊的夫婿,我们之间……”
卑来不及说完,唇瓣即已被他霸气地攫取住,没有柔情的勾引,只有直接的热情肆虐,龙沐勋的唇舌不留情地侵占她口中每一处的温暖,翻绞拨动着她的感官。
“妳以为我会放妳走吗?我要的东西绝不放手。”他的大掌勒在她的脖颈之间,带着分危险的色彩。
“人不是东西,你没有资格控制每一个人的情感与想法。”她闷着声说道。
“我需要在乎妳的情感与想法吗?这一刻的我要妳,并不代表未来的每一天,我都要妳,别把自己评得太高。”
龙沐勋勾起了笑,那笑意未曾进入他的眼中。
李紫华叹了口气,不再与他争辩。她终是要离开,何苦再与一个不会付出感情的人争论呢?
“去。”在龙沐勋的趋策声中,“雷风”如风一般的飞驰,穿过干涸的土地,跑过黄泥的屋舍,让漫天的风沙在疾速前进中扑迎而来,让空气中的细尘不经意地飞入李紫华的眼。
颊边滑落的水珠不是不舍,只是被沙尘入了眼。
真的只是如此。李紫华这样告诉自己,捉紧了雷风的马颈,不再靠向龙沐勋。
无言之间,黄沙之中,目的地终是抵达了。
龙沐勋在一座挂悬着“青风帮”的庄落前翻身跃下马,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让她安稳地踏在地面之上。
“小姐!”
李紫华才站稳脚步,街头另一端就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顾夏明!”她回过头大叫,欣喜异常。她脚步一跨,即想往对街走去。
“不许。”龙沐勋的手锁在她的腰间。
“放开我。”李紫华望着龙沐勋,却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放松的意味。鼓起颊瞪了他一眼,她转过头将关心的焦点转向顾夏明。“你怎么了,看起来好糟糕。顾春明呢?”
彼春明、顾夏明向来整齐利落,然而此时的顾夏明却一身的衣衫褴褛,胡渣满面。
彼夏明被阳光晒黑的脸庞上夹杂着兴奋与焦虑。
他望着小姐背后的男人,认出他即是于长安城救过小姐的人。顾夏明将目光放在他怀中小姐腰间的占有姿态上,不安泛上心头。
“你说话啊!趁现在没有车、马,快过街来啊!”李紫华大喊着,双肘同时向后撞向龙沐勋。
龙沐勋反制住她的手腕,她只能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他少了一颗心,一颗爱人的心。
“小姐,妳还好吗?我和春明找了妳好久,妳这样逃走是要我们兄弟俩捧着头去看老爷还有大少爷他们吗?”顾夏明才穿过街,立刻单膝跪在她的面前。难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然则他的眼中却堆满了水气。
“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下回再也不会逃跑了,你别这样啊。顾春明呢?他好不好?”好不容易龙沐勋放松了箝制,李紫华着急地弯,扶住彼夏明的肩头,刻意忽视身后龙沐勋如芒刺一般的监视目光。
“他受了重伤,现在躺在土地庙里。”顾夏明握紧了拳,怕自己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土地庙里,怎么会躺在土地庙里?他怎么受伤了?伤势要不要紧?”李紫华捉住彼夏明的臂膀,急促地问着。
龙沐勋瞇起眼注视着她。
“我们找寻小姐的第一天,精神仍不甚清醒,所以遭人洗劫了财物。春明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抢光,没有钱请大夫,他的伤口也就一直无法复原,他现在整个人还高烧不醒。我到街上是想找个愿意免费帮忙我们的大夫,没想到却遇见了小姐。”
李紫华紧咬着自己的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任性地在他们的茶水中下了迷药,他们两个人也不会中了别人的攻击,落魄至此。如果顾春明有个三长两短,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再也不敢任性地逃走了!
“为什么不先到二哥的柜坊周转呢?”二哥的柜坊遍及全国,是商旅们寄提财物的有名店家。
“我们身上那块刻有李记的信物早被窃走。我们甚至无法请人传令回长安帮忙搜索小姐。”
“这给你。”李紫华二话不说,拔下了手腕间的玉镯,玉镯里侧刻印着李家柜坊的圆形标记。“你先找个地方安置顾春民。不,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她拉起顾夏明,转身就想走。
“妳身上的毒不须解了吗?”龙沐勋面无表情地丢下话,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变了脸色。
“小姐中了什么毒?”顾夏明询问着。那人明明有一张俊逸的脸,却有着如此强的肃杀之气。
“青风毒。”龙沐勋眼也不眨地看着李紫华开始扭转着自己的发辫。
“青风毒……”那是致命的毒啊!彼夏明腿一软,瘫跪在自己的脚踝上。
“我不会有事,我们现在就是要进去拿解药。青风令在我身上,你别担心。”她开朗地朝他露出一个笑。“你别告诉大哥他们我中了毒,否则我们会被骂惨的,我也不想害你们被解聘。你就说你们在沙州的商队找到我就可以了。你先安顿好顾春明,我一拿到解药,就到二哥的柜坊去看你们。”
“我怕春明挨不到那时候了,他已经三天没睁开眼了。”顾夏明眼中的泪终于掉落。
“我去看他。”她拉起顾夏明,直想往前走。
“妳去能做什么?见他最后一面?”龙沐勋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自己怀中,口气没有一丝怜悯。
“我一定要去见顾春明!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她挣扎着想扯回自己的手腕,却敌不过龙沐勋的力气。“你让我走啦,我现在怎么有心情去青风帮呢?顾春明还昏迷不醒,况且我的毒不急这一时啊,你让我吃过解药,不是吗?”
“把这颗天心丸先给那个家伙吃。”龙沐勋自身上的玉盒中拿出一颗天心丸。“我让“雷风”载你去土地庙。你喂他吃完药后,直接扶他上马,“雷风”会载你们回到我的宅第。仆人会照应你们。”
对于别人的死,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伤感,只是不愿意李紫华焦急的神态是为了别人。她的喜怒哀乐应该只为他而发,如同殷雪、如同宫芳蓉一般。
“谢谢。”李紫华停住反抗,兴奋得一脸通红。她直捉着龙沐勋的手臂猛摇蔽着,不知如何表示她的感谢。“需不需要写个字条要他们照顾顾春明?”
“雷风只听我的命令,载回去的人自然是我命令搭救之人,仆人不敢怠慢。”龙沐勋吹了声口哨,对着雷风说话:“载他去他要去的地方,然后回家。”
雷风长鸣了一声,黑色鬃毛在阳光下闪亮着,牠两颗黑亮的眼球傲慢地瞥过顾夏明,自鼻端吐出一口气。
龙沐勋搂住李紫华,转身就往青风帮大门走去。
“我要跟顾夏明一起走。”李紫华倔了起来。
她感谢龙沐勋在危难时挺身解决了问题,却不爱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心;况且,她还是不放心顾春明的伤势。
“小姐还是留在这里吧,妳身上的毒也未解。”顾夏明跨上了马,对于马身不驯服的猛喘鼻息,不甚适应。若不是那个男人交代,这马定会使尽全力抛丢下他。这马像主人──超难驾驭。
一声口哨,雷风仰起长腿,跨步跑去。精健的身子闪雷般的朝前方冲去,让马背上的人刷白了脸。
“小心啊!”李紫华朝远方顾夏明的背影喊着。
龙沐勋一语不发地揽住她的腰往青风帮内走去,极快的步伐让她娇小的身子几度踉跄了脚步。
“慢一点啊,我们两个人的腿长度不相同啊!”她双手抱住龙沐勋的右臂,想阻住他的脚步。他今天怎么老是阴阳怪气?
他未应声,径自朝门口守护的弟子说道:“叫林成勇、侯一功出来,就说帮主在门口。”
守门弟子张大了嘴,看着李紫华一脸的娇美与稚气。当真如大师兄所言,帮主是由一个女子接任?
“嘴巴闭起来啦,这里风沙那么大,沙子跑进去怎么办?”李紫华漾起笑,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她好心地提醒,让守门弟子红了脸。
“我立刻去找大师兄。”守门弟子往里头冲去。
守门弟子一路飞奔而去,引起帮内不少弟子探头观望李紫华。龙沐勋眉毛一沉,扫了所有人一圈,让那些欣赏的目光纷纷转向。
“喂。”李紫华天真地拉拉龙沐勋的手掌,示意他低下头来。
他大掌抚着她的脸颊,面庞与她几乎相贴。“什么事?”
李紫华像个孩子,对每个人都没有防备心、对每个人都泛着笑意。对她而言,他是特别的吗?
她踮起脚尖,手扶在他的颈间,对着他咬耳朵:“如果我们当真拿到了解药,你想那个凶手会用什么方法再从我们这里拿走解药?你今天早上要我吃的那颗东西,又是什么?”
“临出门前,我让妳服了颗天心丸,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一道残忍的笑在他唇上。“我如果是凶手,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青风帮的大门。”
抱住自己直冒疙瘩的双臂,她睁着大眼看着他。“你现在看起来好可怕。”
“是吗?这才是人真实的面貌,每个人皆可以用正派的话来掩饰邪恶的用心。若我今日伪善,妳会觉得比较好过吗?没有防备被笑面虎捅一刀的预感,才是最可怕的事。”龙沐勋挑起她的下颚,看入她的双眼深处。
“你把事情说得好吓人。”她咬着唇,发现自己正努力习惯他阴沉的另一面。“你怎么不干脆在一开始的时候凶狠吓人一点。”这样我就不会一下让自己陷得太深。
“男人很难对一张美丽的容颜凶狠。”
“骗人。”她似捉到小辫子一样地插腰。“宫芳蓉很美丽,但你也打她。”
龙沐勋用手轻弹她的额头,长臂一伸,将她牢牢困在怀中,凝视她女敕若春花的小脸。
李紫华是特别的,他不想再否认些什么。她的一颦一笑、皱眉耍赖的表情都吸引他的注意。
“这里好多人,你放开我啦!我不能呼吸了!”
“帮主。”
一声呼唤让李紫华闭上了嘴,有些尴尬地被龙沐勋拥在胸前。
“嗯呃……啊……你好、你好。”她朝眼前和善微笑的林成勇点点头,身子则蠕动着想推开龙沐勋的拥抱。
“无怪乎张帮主要将位置传给妳,原来妳的后台如此强硬。”缓缓走近的侯一功以尖细的声音说道。
李紫华皱皱鼻子看着侯一功,对他瘦削而长细的眼睛,实在很难产生好感,于是只胡乱地点点头。这人长得就像坏人,不像大弟子林成勇的圆脸,看来还好相处一点。
不过啊──老伯的这两个弟子身材都和当日刺杀她的人相仿。
她悄悄地伸手握住龙沐勋的手,在他厚实的大掌中才有些安全的感受。她抬眸对龙沐勋一笑,笑出两个动人的小梨窝。
“龙少堡主可是陪帮主来视察帮务的吗?”林成勇恭敬地迎着龙沐勋和李紫华入大厅。“来人,奉茶。”他朝一名弟子说道。
“我们呃……这个……今天是来看看……那个……”她吞吞吐吐地说着。
“要进青风帮看宝物就明说,假仁假义。”侯一功冷嘲热讽地说。
“我进青风帮做什么事,干你何事啊,你干嘛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她不高兴地伸手指着侯一功大叫。
“帮主,侯一功是无心的。”林成勇自弟子手中接下茶盘,亲自拿了两杯茶递到李紫华与龙沐勋面前。“这二杯茶就算我向帮主还有龙少堡住赔罪。”
“好说。”龙沐勋举起杯喝了一口,锐利的眼眸看过林成勇与侯一功,同时安抚地碰了碰李紫华的肩,这丫头把茶全喝完了,两只圆滚滚的眼睛还一径瞪着侯一功。“听说贵帮近来为西域商旅护镳一事争执不下,不知此事是否与张帮主被杀有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侯一功手放至腰间的匕首。
“你本来就有嫌疑,你不是一直和老伯持相反意见吗?老伯一过世,你的计划就可以推行了,不是吗?”李紫华朝侯一功吐吐舌头。关于青风帮的这些事,龙沐勋告诉过她一些。
“小小丫头,说话口气如此狂妄!”侯一功右手抽出匕首,一记跨步,目标直划向李紫华的手臂。
龙沐勋眼也不眨地抽出腰间长鞭,刷地扫掉匕首,在侯一功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李紫华脸色发白,未曾考虑地投入龙沐勋的怀中,浑身颤抖地回想起那一天的刺客。“那天那个人……也是这样……”
“明人不说暗话。十来天前,她遭到刺客的攻击。”龙沐勋拥着李紫华,冷笑地看着眼前皆十分震惊的两人。“刺客在凶器上抹了青风毒。她被刺了一刀,所以我们要进青风帮拿解药。张长扬曾说毒害他的凶手也中了这种毒,而对李紫华下手就是要逼她入青风帮拿解药。”
邦一功冷哼了声。“谁知道你们是否只是虚晃几招,目的就是为了进去青风帮拿宝物。”
“最可能是你啦!”李紫华从龙沐勋胸前抬起头来,不过手仍紧紧地捉住他的前襟。
“这是误会吧,师弟不会做这种事的。”林成勇连忙上前打圆场。“刺杀妳的凶手可能是任何觊觎青风门宝物的人。”
“是吗?”龙沐勋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双眼森冷地发亮。“张长扬告诉过我,青风帮目前会使青风毒的人只有两个人──一是林成勇、一是侯一功。没想到我和张长扬是结拜的好兄弟吧?”
他盯着他们二人变了脸色。
“我没有害死师父。”侯一功指着林成勇叫骂:“是你,对不对!”
“我怎么可能害死师父,害死师父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林成勇惨白了脸色,一径摇着左手向后退。“我和师父立场一样,不希望青风帮沦为替西域商旅护行的镳局。”
李紫华帮腔,也朝侯一功叫着:“是啊!张老伯过世,你就可以实行自己的计划,鼓吹大伙接受镳局工作,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了。你真可怕!”
“胡说八道。”侯一功右手一挥把一列椅子全推翻倒地。“妳再说话,我毁了妳!”
“毁了我,你也拿不到解药了。”李紫华看着地上那把被打落的匕首,大声惊叫道:“龙大哥,你不是说我的伤口是匕首所伤吗?”
“没错。”龙沐勋动了动嘴角,冷静的模样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心思。
“师弟,没想到你竟然……”林成勇举起颤抖的左手指着侯一功,一脸的冷汗潸潸。“师父对我们如此好,你怎么狠得下心!”
“不是我!”侯一功砸坏了所有装饰的盆瓶,火红着眼睛朝门口围来的弟子大吼:“全滚开,否则我把你们全砍光!宾!”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突然窜到先前师父所住的西厢房门。
“师弟,你冷静点。”林成勇劝导着,同时朝着门外弟子喊道:“没听见你二师兄说的话吗?赶紧把厅内的大门全关上,听见了吗?”
门被静静地关合,偌大的厅堂中只剩下他们四人相望。
“青风门在师父房内的地下石窟,我现在就守在这道门外,等到师父说的三十日一到,看谁毒发身亡,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让所有青风帮的弟子做见证!”侯一功青白的脸胀成铁青。
“可否请龙少堡主说出凶手,好让我等前去缉拿。”林成勇朝龙沐勋做了个揖。
“客气。”龙沐勋轻描淡写地扬起眼,看着林成勇。“凶手不就是你吗?”
龙沐勋的话让室内一阵寂然。
“龙少堡主这个玩笑,开得未免过火。”林成勇变了脸色看着他。
李紫华咬住唇,身子有些晕眩。扶住龙沐勋的手臂,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只是才勉强抬起头来,身子一晃又倒入龙沐勋的怀中。
“我的头很晕、很晕。”她趴在龙沐勋失身上呢喃着。身体的那股无力感来得匆促,但却在片刻间即瘫软了全身。
“茶水是林成勇特别精心调制的,妳该慢慢品尝。”龙沐勋将她挪置在他的肘弯,二道冷箭射向林成勇。
“林成勇下毒?可是……”她的眼渐渐失去焦距。
“匕首只是一个障眼法,想以此嫁祸给侯一功。侯一功善使匕首,再加上与师父信念不合,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凶手。林成勇……或者我该称你“钱”帮主!”龙沐勋锐利的眼神盯住林成勇发白的唇。“你从西口帮那收了不少好处与毒药吧?青风帮一日不成为镳局,西口帮就可以独揽西域商旅的运程,是不是这样呢?”
龙沐勋冷笑。
“在下不懂少堡主说的话。”林成勇的圆脸闪过一丝狡猾,左手已防备地放在腰间的长剑上。
“师兄,他说的话是真的吗?”侯一功向前跨了一步,双手握成拳。
“现在何必承认呢?横竖我和紫华都已倒下时,他大可能轻松地杀人灭口,再毁了功力不如他的侯一功,造成一种其它三人互相残杀的假像;反正只要我们全死,他就可以拿到青风令、拿到解药、稳坐帮主之位。”龙沐勋抚着李紫华的颊,轻按着她脸上的几处穴道,让她清醒。“讶异我为何还未倒下吗?我和她不都喝了茶?”
“茶是别人端来的。”林成勇辩说着,额间开始冒汗。
“茶是别人拿来的,却是你端给我们的。你当然可以趁机将药抹在杯口。”龙沐勋不屑地看着林成勇。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龙少堡主不愧是功力高深,中毒后一如平常。不过此毒可非一般寻常毒药,聪明点就交出青风令来,或者我还愿意换解药给你们。”林成勇抽去脸上的和善,小眼中尽是狰狞的杀意。“你挺得住刺心毒,那位娇滴滴的小泵娘可撑不住。”
“解毒丸与毒性遇上时,会有一阵子的昏迷期,你不知道吗?”龙沐勋态度自若地看着李紫华慢慢清醒的眼眸。“张长扬会被你的毒害死,是因为没有预防,加上他练青风掌碰不得渗水之毒。而我们不是他,你的如意算盘白打了!”
林成勇抖着手,向后退了一步。
“还好你先让我吃了天心丸。”李紫华眨眨眼,神智清醒了些。她抱着龙沐勋的腰,仰眸看他。“你好聪明喔,你怎么知道凶手是林成勇?你怎知道要先吃天心丸?”
“吃天心丸是为了预防。至于如何知道凶手是林成勇吗?我在调查时原本只是怀疑,到了这里我才真正地确定,妳背上的伤口一定是林成勇所为。”
“伤口?为什么?不是匕首所伤吗?”
“妳的伤口由左上至右下,只有用左手的人才会划出这样方向的伤口。惯用右手者,一刀划下的伤口,该是由右上至左下。”
林成勇大惊,跃过窗即想逃走。
邦一功一吼:“留下命来,替师父偿命!”挡住林成勇的路。
龙沐勋见两人拳脚相向,他转头向李紫华说:“给妳一个任务,到外头去向大家说明事情真相。”
“说故事,我最会了。”她一溜烟跑到外头。
龙沐勋拿出腰间的长鞭扫向林成勇,残酷的笑泛上脸庞。
“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把你绑在木桩上,让你因受青风毒而被折磨至死,以祭青风帮主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