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九个月后——
蓝天天穿着宽松裤装走下公交车,大风一吹,她的衣服迎风飘扬,清瘦身子看起来就像是要飞走一样。
可神奇的是,她瘦到像是能轻易折断的纤纤手腕,却轻松地拎起六、七公斤的大背包,走向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
那是一户有着前后院的二楼砖房,前院让继母卖肉圆、四神汤,后院则是料理食材的地方,所以永远有着动物内脏的血腥味,永远有着赶不走的苍蝇。
一直到她考上大学,搬到学校宿舍之后,她才知道睡觉时不必挂蚊帐,没有苍蝇嗡嗡叫的感觉有多清净。
蓝天天推开后院,一股彷佛已深植入砖墙内的肉腻味扑鼻而来,她直觉地屏住棒吸,压下胸月复间作呕的感觉。高中毕业之后,她一年就只回家三次——过年、父亲祭日及母亲节。
爸爸离开后,她就没有家了。而她只要每个月寄两万元回家,继母也很愿意当她不存在。
彬者,这一年来例外。
去年开始,继母一直想要撮合她与丧偶的五十岁男子李志隆,行动积极到她怀疑继母收了对方好处。
蓝天天压下心头不舒服的感觉,从后院走进一楼客厅。
放下行李后,她先到神主牌位前给爸爸上香,然后挥开手臂上的苍蝇,将香插进香炉里。
她环顾堆满了杂物的客厅,知道自己与这个家的缘分不会太长久。小弟今年从大学毕业,她对这个家庭的责任算是告一段落,终于可以为自己存一些钱,准备到日本或英国的学校去进修瓷艺技术。
一忖及此,蓝天天麦色小脸散发出阳光般笑容,对生命总充满希望的双眼更加炯亮有神。
她推开客厅的门,走向前院。“阿姨,我回来了,要帮忙收摊……”蓝天天声音戛然而止,瞪着继母身边那个喝酒喝到满脸通红的中年男子。
“天天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回来?李先生等你很久了,快点去陪他吃点东西,摊子我来收就好了。”许秋香穿着花衫的身子笑得花枝乱颤。
蓝天天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他们。
“天天还是一样苗条。”李志隆蹒跚地抬起相当于蓝天天两倍体重的身躯,涎着脸起身走向她。
蓝天天尽可能地不露出厌恶的表情,淡淡地说道:“如果不需要帮忙,那我先回去画一份设计图。”
“唉唷,大学毕业就了不起,只要坐在冷气房里吹冷气。老娘就要做牛做马,靠卖肉圆和四神汤把你们三个小阿拉拔长大,连打个麻将,都还要被别人说成爱赌博,天理何在喔!”许秋香拔高嗓子,怒瞪着蓝天天。
“我知道阿姨很辛苦,所以每个月都有寄钱回来。”蓝天天说道。
“你每个月寄十万吗?要不是靠李先生包红包帮忙,你两个弟弟怎么有法子念到这么高。叫你坐下来陪李先生喝杯酒,也不愿意,你爸好命喔,养了个高尚的女儿,我命贱就要在这边做牛做马……”
“我敬李先生一杯,这样总可以了吧!”蓝天天走到李志隆桌边,拿起一个免洗杯倒了一杯酒。
“你不要乱喝,李先生喝的酒比较贵,这杯给你啦!”许秋香抢过她手里的酒,从另一瓶倒了一杯给她。
蓝天天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劣酒刺喉的灼烧感,让她差点呕吐出来。
许秋香和李志隆对看了一眼。
“谢谢李先生对我家弟弟的照顾,他们今年大学毕业,出去工作之后,一定会知恩图报的。”蓝天天言毕,转身回到屋子里。
“说得那么好听,也不知道要帮忙家里的事,一个没嫁的女人,以前还会半夜跑出去……”许秋香嘴巴一打开,话语便像子弹一样地啪啪啪疾射而去。
蓝天天走回客厅里,用力地关上门。
她好想到仙女那里,虽然那里没水没电,但至少很清净。
突然,一阵昏眩袭上蓝天天的脑子,她连忙扶住藤椅,在客厅里坐下。
蓝天天瞪着发抖的双手,甚至必须紧咬住牙根,才有法子握紧十指。
“啊你那个药是有没有效,她是昏倒了没有?”她听见外头传来李志隆小声的问话。
“她整个晚上都随便你,你是在急什么!”
“当然急了,你聘金都拿去打麻将输光了,我却连个手都没模到……”
蓝天天一听,一股酸水涌上喉头。她捣住嘴干呕了两声,用尽力气抓起皮夹和一瓶矿泉水,用最缓慢无声的方式走到后院。
“阿姨,我不大舒服,先上楼洗澡、躺一下。”蓝天天说道,用矿泉水泼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快去快去。”许秋香大声地说道。
蓝天天咬紧牙根,拖着愈来愈昏沉的身子走出后院,拚命地奔向她唯一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
有人来了!
森林空气里的骚动传至老洋房二楼。龙腾放下手里瓷杯,走到窗边,听见乌鸦叫声以及树枝沙沙磨擦的声音。这几十年来,除了蓝天天之外,还是有其它人类到过这里——像是酒鬼、财迷心窍地以为洋房里藏有宝藏的人们。
会让人忘却恐惧。
不过,有些恐惧却会让人只记得求生的本能。
龙腾打开门,用最不耗费力气的人类方式走路下楼。
此时的他,冰瓷般的脸庞毫无人气,雪白双唇是死神颜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更添妖魅鬼气,胆子小一些的人,一看到他就该要昏倒了。
龙腾打开一楼大门,蓝天天则在同时像道流星一样地朝着他直扑而来。
“仙女!”
蓝天天紧紧地抱住“仙女”,向来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此时血色尽失。
“我就知道你会再出现救我的……”
声未落地,她已经闭上眼,像滩泥一样地化在他的怀里。
龙腾皱着眉,拎起她的衣领拉开距离,却没法子阻挡她的体温与肌肤味道朝着他扑鼻而来。她身上有着瓷器及釉药的味道。
龙腾关上门,提起她的身子往屋内角落一摆——正好是她这十几年来最习惯的壁炉边。
她趴在地上,睡得像是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除了她紧皱的眉头、被掐得满是红色指印的手臂,还有满脸的惊魂未定,看得人心生不忍。
但他不是人!
龙腾板着脸转过身。
“不要走……”她紧抓住他的长袍衣摆,不肯放手。
龙腾一惊,蓦回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不明白她怎么可能知道他要离开。
“天天,你在哪里?”一个混浊男声在门外唤道。
龙腾脚步一蹬,迅速隐身在厚重窗帘之后。
奥吱——大门被推开,一股酒味及油垢味道随之而入。
“天天,你在哪里?”
李志隆适应屋里的黑暗之后,一看到蓝天天正人事不醒地倒在墙角,马上迫不及待地月兑去上衣,婬笑着朝她走近。
“外头死乌鸦咬了我好几口,进屋内最好,没人吵,叔叔会好好疼爱你的……”李志隆走到她身边,气息粗重地伸手扯着她衬衫钮扣。
“滚!”
一声低吼拂过李志隆耳边。
李志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看到一对发亮的红色眼睛,正阴森地瞪着他。
“鬼……”李志隆尖叫出声,旋即砰地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龙腾拿过一只酒杯,以指尖划开这人的手臂皮肤,让鲜血流入杯中。
蓝天天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长发披肩的仙女,手执血杯的诡异模样。
不过,她的意识只维持了一秒钟,又很快地陷入半昏迷之间。
龙腾喝完鲜血,拥有支使这人的力量。他锁住男人的眼,催眠让男人说出方才发生的事情之后,再一弹指让这人起身。
“走出森林,忘记你所看到的一切。之后如果再敢动蓝天天一根寒毛,你会死得很难看。”龙腾冷冷地说道。
李志隆行尸走肉般地走向大门,慢慢地走出去。
门外乌鸦一拥而上,狠啄李志隆全身。他惨叫着清醒过来,一看到二、三十只乌鸦围着他打转,大喊大叫地往外冲。
屋内的龙腾居高临下地看着蓝天天,美丽脸庞没有显露任何情绪,杏眸却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难怪向来在半夜过后,才会抵达这里的蓝天天,今晚会提早来。
她是来避难的!
“把鬼屋当成避难所?你脑子有问题吗?”龙腾不以为然冷哼一声。
“嗯!”蓝天天蜷着身子,不停地干呕着。
龙腾看着她发青的脸色,猜想她继母应该放了不少迷药。
“我要喝水。”蓝天天低喃着。
龙腾皱起眉,因为这屋子里有“血”但没有水。
他看着她紧抓在手里的矿泉水,看着她摊尸一样的姿势,不知道她要怎么喝水,总不能要他喂她吧。
“水……”
龙腾打开矿泉水瓶盖,将水递到她唇边。她咽了几口,全身不停地发抖,流出唇边的水比咽下去的多。
她不会死在这里吧?龙腾瞪着她仍然青白的脸色,理智告诉他根本不必管她。若她死了,人生结束于不幸,那么他便胜利了。
可他怎么有法子把她丢在这里?就算是物品,看得久了,多少也会多花点心思在上头。
“仙女……”蓝天天昏沉沉中再度睁开眼,一看到仙女便微笑了。“你刚才为什么要把他的血装在杯子里?”
她看到了!
龙腾眼神一凛,一股冷风随着他的怒气扬起长发。
他弯,长臂揽起她的腰,将她置于臂弯之间,准备催眠她。
蓝天天眯着眼睛对他笑,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抱着。
“我不是仙女。”龙腾瞪着她的笑容,认为她脑子有问题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对,我也第一次看到犬牙这么尖的仙女。你的眼睛变成红宝石了,呵呵……”她闭上眼,再度昏厥过去。
龙腾注视着她仰起的修颈,呼息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颈动脉而起伏着。
他不喜欢咬人这种侵入性的吸血举动,但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他看了坑邺十年的女子。她年轻肌肤的味道迷惑着他,她躺在他的怀里,全然地放松、毫不抗拒的气场,像是特别为他献上的祭品,鼓动着他沉寂多时的心跳。
龙腾倏地低头,犬牙刺入她的颈间。
蓝天天闷哼了一声,完全没有反抗。
她新鲜的血液则涌入龙腾的唇间,那鲜美的血液释放了他体内的魔性。
他的杏眸开始发亮,鲜艳得像是灿亮的红宝石,一股真气源源不绝地涌入体内,让他只在夜晚跳动的心脏澎湃地像只雀跃的兽。
龙腾的双唇不自觉地微笑着,直到他发现臂弯里的人儿体温开始下降……惨了,他太放纵了。
龙腾瞪着她惨白的脸庞,脸色一沉。他吸了过多的血,她需要休养个一、两个月才能恢复。
天知道她骨瘦如柴的身子能不能撑得过两个月。
除非……
龙腾咬住手腕,几滴鲜血自他腕间滑落,被送到她半张的唇边。血才一入到她唇边,她惨淡双唇马上变得粉红,青白脸色开始明亮,甚至连她颈间那两个牙洞都慢慢消弥于无形。
一如人种的不同,吸血鬼亦分为许多种类,而他们“幻形族”的血液具有强大的自我疗愈功能。
“醒来之后,你会忘记这一切。”龙腾一手覆住她的额头,用意念传输到她脑子里。
“哎呀,恭喜你终于破戒、咬人喽!”萨克森所化成的乌鸦从二楼飞下,降落在龙腾的肩膀上。
“滚开!”龙腾没好气地说道,目光却仍盯着躺在地上沉睡的蓝天天。
他的嘴里还残留着她血液的清甜,心窝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暖和,血液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细胞成分,而她——
是良善的。
“为什么选择这个瘦巴巴的家伙破戒?”萨克森睁大乌鸦眼,好奇地问道。
“她若死在这里,我们的赌注就分不出胜负。”龙腾转过头,瞪了“牠”一眼。
“关心就关心,干么嘴硬?”萨克森不以为然地抬起下巴。“干脆直接转化她为同类不就得了。”
“她和我无冤无仇,没必要活那么久。”龙腾起身走向二楼。
“我和你也无冤无仇,还不是转化了你。”萨克森在他肩上,又叫又跳着。
“我那时有满腔的恨,只想着要活着看到仇人受到报应,而你……”龙腾墨色眼瞳一垂,对上乌鸦。“你若是活得很耐烦,怎么会老是化成乌鸦?”
“那是因为……”
不!
一声吸血鬼尖锐求救无预警地刺入龙腾与萨克森意识里。他们两人一惊,同时用意念搜寻着同类哭喊的来源。
是他们幻形族的新人温木伦。
龙腾与萨克森连忙调整意念频率,在温木伦毫无抵抗的状况下,进入他的思绪里——透过温木伦的眼,他们看见他被赶进一间银制房间,被一群手戴银质手套的白衣人团团包围住。
是“秦”干的好事!那是数百年前的一个秦姓家族,为了追求永生、追捕吸血鬼而成立的一个秘密组织。
龙腾和萨克森才看清楚他们首领秦一朗的脸,两人亦在同时心口一寒。
因为秦一朗正用戴着银手套的手抓住温木伦肩膀,温木伦的肩膀顿时被烧灼出阵阵白烟。
不!
“不。”
龙腾握紧拳头,眼睁睁地看着温木伦举起手里戒指,朝着自己胸口射入几道银针。
啊!温木伦的女圭女圭脸扭曲成鬼怪,身躯亦在瞬间化为灰烬。
龙腾和萨克森的意识同时返回本体。
龙腾的美目染满猩红之色,黑袍因为怒气而鼓起,整个人充满肃杀之气。
十年前,在英国吸血鬼大会结束之后,他与萨克森意外发现“秦”这一代掌门人秦一朗,竟用银针把一名吸血鬼封锁在棺木里长达三个月,每日取他的血及体肤、细胞当成研究长生不老的材料。当他和萨克森救出那个吸血鬼时,那个同伴早已体无完肤且精神失常。
所以,龙腾才会发明了指环里的银针装置,为的就是在必要时能了结自己性命。
“木伦才两百岁。”萨克森哀伤地说道。
“我要想法子毁了他们。”龙腾脸上的刚厉之气淡化了他绝色脸庞的阴柔。
“除非你有法子将他们全部催眠,让他们自杀,否则他们一身都是银器,我们根本动不了他们半分。”
“我不可能这样束手就擒!他们欺人太甚!”龙腾大吼一声,门窗随之剧烈震动。
“在我们没想出方法前,我们只能更加小心。温木伦能将意念传输给我们,代表所在位置离我们不远,‘秦’应该很快说找到这里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搬到正常人居住的地方。”
“我龙腾岂是夹着尾巴逃跑的人!”
“讲了几百年了,你这颗脑袋怎么还是转不过来。除非你想下杀手宰了他们,犯下杀戒,否则‘秦’根本不会灭迹!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秦的首领拥有能感应到我们这族气息的超能力,你贸然出手只会平白丧命!”
“仙女,这里好吵。”蓝天天咕哝一句,再度沉沉睡去。
龙腾蓦回头瞪向蓝天天,冰容里的怒气足以让常人吓到屁滚尿流——如果她是醒着的话。
“最吵的人就是你!”龙腾加大音量,整间屋子里轰隆隆地全是回音。
“你干么跟一个说梦话的人计较?”
“因为我不爽,因为我们刚才又失去了一个族人!”龙腾大吼出声,长发随着他的怒气飘扬在身后,像熊熊的黑色怒火。
几百年来,这群人就是他的家人。“秦”竟敢伤害他的人!
“我要让研究机构尽快将那块防银布料量产,至少要他们先赶制出手套,让我们可以掐住‘秦’的脖子,直接把他们关到‘往生’为止!”龙腾大步往前一跃,跳上楼梯,一个眨眼便消失在楼梯另一端。
“记得诵经回向给温木伦,他信佛教,他之前有交代过。”萨克森说道。
“#$%&……”龙腾先回给他一串脏话后,才又低吼说道:“只有那个傻子还相信什么前世轮回,说什么宿命要让他做吸血鬼体会众人之苦,鬼就是鬼了,他还想有什么解月兑……”龙腾的话结束于一声哽咽。
萨克森长叹口气,闭眼为温木伦祈祷之后,牠拍拍翅膀,飞到蓝天天的肩上。
“你和龙腾算是很有缘,正好恭逢到他愈来愈有人味的时候。他刚被我转化时,简直是只徒有人形的野兽,整天只会咆哮,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会愈……”
蓝天天发出轻微鼾声,双唇漾出笑容,显然是正在美梦之中。
萨克森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睡到微张的唇,以及她身上微量的龙腾血气。
彬者,龙腾的改变不是毫无迹象可寻。
这个小女人在这个地方也快待满二十年了,不是吗?
对一个寿命几百年、甚至可能上千年的吸血鬼来说,这样的时间长度,也该算是“一见钟情”了吧!
萨克森围着蓝天天跳了一圈,打量着她——
这小女人五官其实只算清秀,况且因为太瘦,总少了几分女人味。但是,她最吸引人的特质不是长相,而是她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生命热情。看着她那对满是热忱的双眼,就会不自觉地精神奕奕起来。这正好是龙腾最缺乏的特质,天作之合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他们即将要搬家,这两人的缘分该如何持续呢?
萨克森开始在蓝天天身边不停地踱步,不停地踱步,直到聪明脑袋想出一个好主意,露出满意笑容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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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蓝天天站在一堆要销毁的瑕疵瓷器前面,看着老板骆明丽胀红的脸孔。
“老板,你再说一次。”蓝天天头昏脑胀,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HEAVEN’倒了。”骆明丽抓着头发,满是皱纹的脸庞写满忧伤。
“那我们下半年的订单,还有明年的订单?”他们“明窑”公司最大宗的收入,便是帮美国的礼品公司“HEAVEN”做代工。
“都没了,明窑要收了……”骆明丽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你还是可以把烧瓷当成兴趣啊。”蓝天天抱着娇小的老板,认真地安慰着她。
她大学毕业后认真地过了两年白天坐柜台、晚上快餐店打工的日子,但她最后仍是按捺不住对瓷器的渴望,于是不顾继母的反对,找到了“明窑”重新出发。
因为老板骆明丽不介意她毫无工作经验,从压模、塑陶一步一步地教会她所有烧窑该注意的事情。而且在知道她的家庭状况之后,还提供了公司顶楼当她的宿舍,省去她租房子的费用。
自从迷药事件发生后,蓝天天一直很庆幸自己是住在外面,否则迷药事件可能会更早发生。
这回,她对继母是彻底地死心了。迷药事件的隔天,她回到家里时,继母甚至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要她有空多去李先生家走走。
那天,她领出最后的存款十万元,交给了两个弟弟,然后向父亲神主牌位告别后,便转身离开了。
如今她没了家、没有工作,住宿的地方也即将泡汤,人生该何去何从?
彬者,她该搬到仙女的屋子,至少她在那里很安全。
“天天,公司收了后,你怎么办?”骆明丽一想到这里,就停不下眼泪。
“我还年轻,可以再找新工作。”蓝天天拍拍胸脯,装出勇敢笑容。
“我问一下其它公司有没有缺人。”
“好啊,谢谢。”蓝天天笑得很灿烂,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
景气不好,没倒的窑场多半也在裁员,哪有法子再聘请新员工呢?
“明丽姊,谢谢你忍受我那么久。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忍受员工一个礼拜迟到三天,而且原因不是公交车抛锚、就是被人擦撞,要不然就是被抗议队伍堵到没法准时。”她扮了个鬼脸,故作轻松地说道。
骆明丽紧握着蓝天天的手,心疼地看着她清瘦的小脸。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说谎,只是运气真的很差。但是,你也是我见过最好心、最乐观的人,你一定会否极泰来的。”骆明丽说道。
“那是当然的啊!”蓝天天傻笑地比了个胜利V字形。
“好消息、好消息——”骆明丽的儿子大宝拿着一张传真跑了过来。
“‘HEAVEN’没倒吗?”蓝天天月兑口问道,小脸闪着希望光芒。
“不是!是‘Dragon’在征作品,获选的作品可以到巴黎家饰展参展观摩,杯子可以量产,而且还可以进入‘Dragon’当设计师。”大宝说道。
蓝天逃冖着那张传真,心脏兴奋地坪坪跳着。
“龙”是一个十年前窜起的新品牌,因为瓷器的设计出色,价格又是同类瓷器的三分之一,很快地便在百年老品牌之间,抢出一条生路,是目前全球最热门的瓷器品牌!
“可是,我并没有设计作品量产的经验。”蓝天天担心地说道。
“但你设计烧出来的那些杯子,绝对不会输给一线品牌啊!”骆明丽说道。
“没错,你一定可以的。”大宝也用力地点头。
“而且,如果你的自选作品通过预赛,你还可以选择在那里住宿,他们会提供设备,让你完成大会指定的作品。”骆明丽指着传真上的那一行规定,口气恍若蓝天天已经笃定胜选。
“真的耶!”蓝天天抓着传真纸,惊呼出声,清丽小脸散岭着光彩。“老天爷对我真是太好了。”
天无绝人之路,她总是这么想着。
事实上,她的命运也一向如此,总是在走到绝境时,就会有一道曙光出现。就像她小时候又饿又冷,却在鬼屋遇到仙女,得到了一顿饱餐和一条毯子。就像她前阵子逃到鬼屋之后,不但梦到了仙女,还运气大好地躲开了李先生一样。她相信自己总会否极泰来的。
况且,她这阵子老是梦到仙女,梦中的仙女虽然表情漠然,但她还是认为那是个好兆头。
所以,她一定能得到“Dragon”那份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