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他最初爱上的女子。
在许多年之后,他才知道那样的感觉就叫作惊艳!
那年他七岁,是巫咸国内一名无父无母的肮脏无名乞儿。
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见着了食物--没有人会从他手中抢走的,才能真正称得上食物。
食物香味从一只木雕食篮中传出,附近没有人,仅有一名被搁在树下憨睡的婴孩。
婴孩的娘也许认为绿野中是安全的,因此仅在婴孩的周身画上了一记简单的封印,防止野兽伤害孩子。
食物的香气让他咽了口口水,男孩蹑手蹑脚地走近,不意却被挡在一层透明封印之外,怎么也不得其门而入。
“……”男孩破口大骂着儿童不宜聆听的语句。
饥渴的双眼直盯着食篮,饥肠辘辘间,他不自觉地想起那日曾在林间所偷看到的一套破解封印手势--
左手紧握如石、右手张撑如叶,以叶覆石,以石捣叶……男孩边想,口中开始喃喃道出那不知名的巫法咒语声。
必于咒术之法,他有着过人的记忆,过目不忘。
一道浅浅红光朝着封印射去,男孩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也太行了吧!竟没有一回失败!
男孩试探地上前一步,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急迫地冲向食篮。颤抖的手捉出一个又香又软的点心入口,三两口咽了下去,肚子却咕噜地叫了好大一声。
“咯--呵--”
小婴孩突然发出声音,吓得他抱着食篮就要逃走。
迸乱紧张之间,他回头看了婴孩一眼。
懊漂亮、好漂亮的女圭女圭!
他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被粉红软布包裹住的小小脸孔。
小婴儿眨着圆亮的大眼,开心地对着他呵呵笑,好不容易从被褥间挣月兑的小手开心地在空中打转,漂亮的粉唇说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语言,似乎开心得很。
他好想模模女圭女圭香香软软的脸!
男孩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走到婴孩身边坐下,伸手想碰触……
不料,小女圭女圭在空中飞挥的手突然转向他的手--
男孩望着自己脏污的手,用力在他乾净不到哪里的衣服上擦了三下。
粗厚手指伸到小娃儿掌间,小女圭女圭的五根小指头牢牢地握住他的食指,咕噜噜地又笑出声来。
他身子一颤,着迷地看着她水亮的眼珠对着他笑眯眯。
没有人对他这么笑过!他轻晃了下手指,女圭女圭圆圆的粉脸笑得更似年画中坐在鲤鱼上的小仙童。
她的手好小、好温暖。
男孩放下食篮,伸手想抱起小女圭女圭。
“你想做什么!”
一声低斥惊吓着了男孩,他甩开女圭女圭的手,急乱地想逃走,慌乱之间踢倒了食篮。
女圭女圭的手撞着了泥地,放声大哭起来。
男孩猛打停住脚,不安地回头看了女圭女圭一眼。
唉修练出关的黑玄之抱起哭泣的婴孩轻轻拍抚着,女圭女圭在大手的轻轻拍抚下,小手捏着身上的软布,微笑地睡去。
“想逃到哪?”黑玄之抱着婴孩,快步挡住乞儿的去路。
“你想怎样!”男孩咬紧牙关瞪着这个一身长袍的男子,又是要一阵毒打了吧!
“你--”
摆玄之才对上男孩的脸,所有斥责的话全忘得一乾二净。
男孩肮脏的脸庞上只看得清一双闪着铜色的大眼--一双像极了小师妹的美丽杏眸。
摆玄之皱起眉,再朝男孩靠近一步。他知道师妹在成亲一年后即有了身孕,但他当时并不曾在他们的-体边找到孩子……
“你的爹娘呢?”黑玄之问。
“他们全死了啦!老乞丐从一对死夫妻旁边捡到我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少罗嗦!”男孩胡乱地挥拳乱打,却没法子伤到这人半分。
摆玄之凝望着男孩的脸庞,幽幽叹了口气。他根本不需怀疑这孩子的出身,那双眼太像他的师妹,而这张堆了泥沙的小脸庞,活月兑就是他师弟的翻版。
他的师弟、师妹-那是一对疯狂沉浸在黯魔之法的夫妇,那是一对离群索居的夫妇,那是一对在岩边被心魔之火所噬死的夫妇,那是一对曾让他黯然神伤的情侣……
“你有病啊!一直盯着我干什么!”男孩破口大骂。
“小声点,女圭女圭在睡觉。”黑玄之哄了下怀里的娃儿,既而抬头问道:“你有名字吗?”
男孩挺直胸膛,这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事--他爹娘在他襁褓的衣物上绣了名字。
“黑啸天!”他大声说道。
“黑啸天……听起来是像他们会取的名字--够狂!”黑玄之苦笑着摇头说道。
“你认识我爹娘!”黑啸天不免有些激动,第一次感觉到爹娘是真实存在过的!
“你爹娘是我的师弟、师妹。”黑玄之点头,掏出一方手绢让他擦去脸上的脏污。
他方才看到这孩子破解封印的表现--胡乱无章,但却酝藏了无数魔力。他怀疑师弟师妹在死前以黯魔之法将全身法力全-到这孩子身上了。
黯魔之法,原是邪魅的禁法,既可取走他人修练多年的法力,自然也能将己身的法力过渡到他人身上。唯一不妥之事,即是在修练过程中,意念若稍有不妥,即会定火入魔,失心疯狂吐血至死!
摆玄之与黑啸天相视而望,看出他眼中有太多关于爹娘的疑问。
“你的爹娘不是存心弃下你的,他们只是走的比较早。”黑玄之清瞿的瘦脸上感慨地皱紧了眉。师弟、小师妹,你们的孩子有着出色的容颜啊!
“谁问你这个了!”黑啸天猛然低头,掩住脸上的激动。
“你想跟着我学术法吗?”黑玄之问道。于情于理,他都该照顾这孤伶伶的孩童。
“我干么要跟着你!”黑啸天防备性地吼道。
摆玄之怀里的女圭女圭被吼声惊动,眼睛没睁开,俏皮的小鼻子却已经开始皱动了几回,小嘴微噘,一副准备哇哇大哭的模样。
摆啸天立刻闭紧了嘴,神情紧张地看着小女圭女圭,如临大敌。
“我怀里的小娃儿叫白芙蓉,是我结拜师妹的外甥女。你如果成了我的徒弟,她以后很可能也会是你的小师妹。”黑玄之笑着说道。
“谁要什么小师妹!”黑啸天低吼出声、耳朵微红,目光却情不自禁地盯着小女孩缓缓睁开的水亮眸子。
她笑了--又对他笑了!
“姨,我娘呢?”白芙蓉眨着圆滚滚的眼珠,好奇地问道。
“你娘躲了起来,等你找她呢!我们走路轻声些,到时候吓你娘一大跳好吗?”
白玉相握着五岁亲外甥女的手,走入一座布满了参天古树的林子里。
“好!蓉儿最会找人了。每回娘躲在被窝里,总要被我捉到呵痒的!”
白芙蓉粉白的小脸映上了桃花的红,甚是可人。
她最喜欢玉姨了,又温柔又好看,不会像娘一样乱发脾气,而且还会和姨丈带着她到处玩耍。师祖也是温柔的好人!
可娘为什么不是这样?娘每个月总要带着她匆匆忙忙逃离到下一个地方。
钡人老跟着她们吗?白芙蓉打了个冷颤。
“蓉儿怕吗?”白玉相握紧掌间的小手,放慢了脚步。
“姨在,姨最棒了!蓉儿不怕的。”
白芙蓉漾出一个笑容,很快便忘了烦恼。她跳过地上一根手臂粗的枝蔓,浑然不知白玉相早在入林前就在她二人的周身画上了防魔封印。
这座林子里,古树的藤蔓盘根错节于唯一的小径之上,那浓绿的枝芽黑叶挡住阳光的入侵,棵棵巨大的树身上有的下只是风蚀之下的斑驳,那一层层的树皮上皆生长了无数张邪恶丑陋的妖脸--或缺眼、或少鼻、或鲜血淋漓、或骨肉模糊……
这是一座森林,一座聚集了无数怨灵,却也生长了无数助益修法仙草的魔魅之森。
五岁的稚娃不是当真不怕那些奇形怪状且虎视眈眈的树木,而是身为巫咸国里毫无法术的一名小丫头,那些树木看在她眼里就只是寻常树木,充其量是长得可怕了一点的树木罢了。
巫咸国的世界里,巫术等级愈高,眼中所见的世界也就愈真实。白玉相身为巫咸国“巫真”门派的首席弟子,自然是瞧见了那些阴灵呐喊,她不过是选择了漠然以对。
“蓉儿,你娘和你提过你爹何时回来吗?”白玉相低望着芙蓉将来必然倾国倾城的小脸,却只寻到美丽姊姊的影子。
蓉儿的爹是谁一直是个谜,姊姊连她这个妹妹也都未曾提起丝毫。
“娘说爹到其它地方游玩,要很久才回来。”白芙蓉朝着姨又是甜甜一笑。
白玉相轻抚着芙蓉细软的小脸,心神却早巳飘开。姊姊在自己和夫君成亲的第二天,便离家消失了整整一年,之后便带回了芙蓉--
要她心中如何不疑心、不起疙瘩?
巫咸国已臻至发育期的男与女,若未曾正式婚配,便不得有肌肤之亲,否则双方功力皆会有所损伤。但,夫君不是巫咸国的男子,他是姊姊从忘河中救起且曾经有过一段爱恋的异国人啊……
姊姊带着蓉儿四处旅游,一年内待在巫咸国的时间总不超过一个月,这样的举止言行怎能不让她费心猜测。
“蓉儿,你娘说过她和你爹是怎么认识的吗?”她厌恶这样用心算计的自己!
“娘跑出国玩耍,在大风雪里被爹爹救起,爹爹什么都瞧不见,但爹爹照顾娘,娘说爹爹俊!”白芙蓉挨着姨香香软软的身子,闪过一颗臭臭的大石头。异国人……大风雪哪……
心上的石头落地,让白玉相红了眼眶。好傻的自己啊!她想起自己要夫君陪着姊姊出门采仙药时,他唇边揶揄的宠爱微笑--他知道她在意哪。
不能怪我啊,夫君。我和姊姊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背上那北斗七星一样的胎印,除此之外,任性又霸气的姊姊,明艳得足以让所有女子自卑哪。即使你后来选择了我,但我如何能安?姊姊从小就不是个输得起的人……白玉相在心中对夫君低喃。
“姨,快来啦!前面有一棵好大好大的黑色树木呀!姨丈会不会躲在那儿帮蓉儿削竹蜻蜓呢?姨丈说他昨天新削的竹蜻蜓样子挺特别,就跟蓉儿一样好看喔!蓉儿和娘一样爱蝴蝶喔!”
白芙蓉小小的身子兴奋地拖着姨的手臂往前跑。
“别靠近那棵树!”白玉相连忙稳住蓉儿的脚步,不让她再向前。
“可是姨丈的衣服在树旁边飘啊!”白芙蓉皱着鼻子,不解地问道。
“他在树旁边!”
白玉相脸色一变,拉着孩子冲向那棵位在黑色泥淖间的阴黯巨木。
那是专门吸人魂魄的鬼树啊!
表树被灰白沼气所包围着,枝茎散布的泥泞地上鼓动着无数的气泡,每一颗气泡破裂之后都会传出人类受虐的哀号。
“夫君,你在那里吗?”白玉相清雅的脸孔淌满了泪水,和蓉儿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灰白沼气,走了一大圈之后才绕到了巨木之后。
“夫君--”
白玉相整个人扑卧倒地,夫君的衣袍正飘浮在泥泞地上……
没有了躯体、没有了血肉,就只有一件她亲手缝制的衣袍!
“夫君!”白玉相低头痛哭出声,披散的长发和泪水遮住了她的视线。
心痛让她喘不过气,她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只希望能赶走那痛苦的感觉。
“姨……”白芙蓉被姨的模样吓得泪眼汪汪,一动也不敢动,只敢低嚷:“娘--娘--你在哪?”
白玉相缓缓抬头看着四周,见不着姊姊的踪影。
“娘的发簪好像在泥巴里!”白芙蓉发现一只像木制蝴蝶的东西,伸手就想去拿。
“小心!那泥泞是巨木的牙,有人气的东西它都不放过!它吸人魂魄、吃人血肉!”
白玉相大喊一声,将白芙蓉用力向后一扯,一大一小在落叶地上撞成一团。
白芙蓉咬着牙不敢叫痛,而白玉相整个人则在看到那泰半沉浮在泥淖间的木蝴蝶时,全然崩溃。
那是姊姊的簪子!姊姊的衣衫不见踪影,怕是早就被泥泞吞没……而夫君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纵身救人吗?夫君知道这泥泞一旦跨入,即是必死无疑啊!
她不知道姊姊为何会误入泥泞,但他的动机--她懂!
“连死都要保护她吗?你想过你还有一个妻子在等着你吗?”白玉相细碎的哭嚎声狂奔出喉头,而今不知心痛的是丈夫的死?还是--他的背叛?
白玉相不清楚自己对着那棵巨木哀号了多久,只知道夫君的衣袍逐渐消失在那堆黑色泥泡之间……
“姨,娘的簪子和姨丈的衣服为什么掉在泥里?”白芙蓉又冷又饿又发抖地问道。
“我不知道。”声音极硬极冷。
“那娘到哪去了?”
“你娘到另一个地方旅行了。”
白玉相看着蓉儿的脸,却只能看到姊姊得意的脸孔。心是沉了,脸上的表情却未曾变得凌厉--而今才知道女人心原是如此可怕、善恨哪!
这是姊姊旅游到何处都要带着的宝贝女儿,这是姊姊留下的唯一血脉!白玉相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娘何时回来?娘不要蓉儿吗?”白芙蓉害怕地捉着姨的衣袖,紧跟在她的身边。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白玉相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再伸手拥抱她。
“那蓉儿怎么办?”她抱着自己冰冰的双臂,双唇也开始颤抖。
“蓉儿,你以后拜我为师,我教你法术。”白玉相心中此时的算计,除了她自己之外,无人知晓。
“我想学法术,可是--”白芙蓉扬起长长的睫毛,小声地问道:“我能不能先去找娘?”
“等你法术高强之时,自然可以去找她。”
她口气强硬得让白芙蓉闭上嘴,什么话也不敢再问。
白芙蓉低下头,默默地跟在姨的身后,泪珠一颗一颗地夺眶而出,没入土里。
小女圭女圭走了多久的路,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的脚好酸好酸,眼睛也好酸好酸哪。
她好想好想娘抱着她睡觉……
“玉相。”
白玉相震惊地看着眼前睽违半年不止的师父,她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师父……”白玉相哽咽着,有干言万语想向师父诉说。她们两姊妹自小是师父教养长大的哪。
“为师而今要离开巫咸国,再也不回来。”
“为什么?”白玉相看着师父满脸的憔悴伤心,强忍下心头的痛苦问道。
“为师无才不德、教徒无方,需至他方自省……”
“师父,是徒儿做错了什么吗?”白玉相心虚地看着芙蓉,师父识破了她的心眼吗?
“你从来就不需要为师的担心,不像你师姐……”
“姊姊她……”白玉相想说出心头的委屈。
“我不想再听到与她有关之事了。你带着孩子进屋吧!”
白玉相看着师父毫不留情地离开,阵阵寒意刺上她的心头,她止不住自己的颤抖,没有人愿意陪着她,自己就注定要这么孤伶伶的过一生吗?
不!
“娘,抱抱--痛。”白芙蓉被放到床上,小嘴不停地低语着。
“安静,睡觉。”
手掌捣住了她的口鼻,白芙蓉在大掌的缝隙间用力喘着气,当然也就没力气再唤娘。
白玉相将手掌轻轻挪开,一颗泪水滑落到孩子粉雕玉琢的娇颜上--她霍然转身离开了房间,不愿再看到姊姊的脸孔!
芙蓉--芙蓉--
听到了呼唤,白芙蓉张开嘴无声地喊,娘在叫她,娘在树林里等她哪……
睡梦里、迷迷糊糊间,小女娃抱着被子无意识地往屋外走去。
她闭着眼睛,身子却自有意识地不断向前走。
“娘--娘--”
可怜兮兮的小脸,被狭路上的杂生枝芽刮伤了。
“好痛!”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全身,眼睛依然紧闭着。
月光下的她,走着走着,走回了那座即便连在白逃诩显得鬼气的魔魅之森。
乾扁手臂似的枝芽勾住她的衣衫,白芙蓉拼命向前冲,却仍站在原地前进不得。
娘在等她啊!
她一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黑漆漆的森林里。
树梢间的沙哑声在不见天日的密林间回响着,像地狱里受尽煎熬的极苦申吟。
“一娘--娘--”白芙蓉小声地喊,黑白分明的眼睛害怕得只敢看着自己的脚。
她没穿鞋,好冷好冷啊!
白芙蓉蹲抱着头脸,开始小声地抽泣着。她怎么会在这里?
懊黑好黑!娘知道她怕黑,怎么还不来救她?
“一娘--娘--蓉儿在这里?你在哪里?”
“你娘不会来救你的。”
摆暗中突传来一道男声,白芙蓉尖叫一声,拿起被子将脸蛋整个蒙住。
“胆小表。”黑啸天的声音里有一些幸灾乐祸。
白芙蓉偷偷从被子里露出眼睛,拍了拍胸口,不怕!不怕!是一个哥哥!
“你看到我娘吗?”她放下那块蒙住头面的被子,怯怯地起身朝男孩走去。
“我不知道你娘是谁。”他就着手上灯笼的光亮看着小女娃,不禁微愣了下。
“可是,你知道我娘不会来救我啊?”因为有人在身边而安心一些,她用软软的声音问道。
“那是因为这个地方只有鬼魔,没有你娘。除非你娘是鬼是魔!”他恶意说道,讨厌自己因为一个小女娃而动摇了心。
“我娘才不是!”一颗大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晃啊蔽地,煞是晶亮。
“我管你娘是不是!总之你快滚出去!”黑啸天大声说道。
这丫头一路闭着眼梦游进魔魅之森,破坏了他捕夜枭辅佐练法的计画。
“蓉儿迷路了。”白芙蓉可怜兮兮地扁着嘴,眼睛只敢看着这个好看的大哥哥,不敢乱瞄左右的黑暗。
“只有不要命的家伙才会在半夜定到魔魅之森。”
“你不要命?”她害怕地抱住被子。
“你才不要命!快滚回你家!”
“可蓉儿不知道……路……”
又要害怕、又要说话、又要发抖,费了她很大的劲,可她还是分神伸出手拉住他的手。
“大哥哥,你带蓉儿回家好不好?”
摆啸天愣住了,手掌里冰冷却柔软的小手勾起他似曾相识的感受。
几年前,也曾有个小小女圭女圭这样握着他的手。但是,在他的殷殷期待中,小女圭女圭却不曾再出现过!
而他早该学会不要对任何没把握的事,有所期待!
“滚开!”黑啸天大吼一声,重甩开她的手,却忽略了小小身子禁不住重推摇摇蔽晃的她撞上了一块大石子,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你推我……你是坏人!”她脏兮兮的小手揉上眼睛,哇哇大哭了起来。
“是你自己站不稳跌倒的!”黑啸天先声夺人,连忙撇清。
“你推我!”白芙蓉哭哭啼啼地说道。
“你推我--你推我--”阴沉沉的回音在她耳边响起。
娇小的白芙蓉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手脚并用地快速爬起身,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一张沾了泥上的小脸就已经埋入了他的怀里。
“你--”他怀疑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口。
“蓉儿怕。”她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一手紧缠在大哥哥身上。
摆啸天瞪着怀里温温软软的小蚌子,一时之间竟忘了作出反应。
“我比那些声音更可怕。”他哑声说道。
“你陪我说话,是好人。”她坚持。
摆啸天低头看着她柔软的发丝靠在他胸前,修长的少年身躯有些不自在,却有着更多悸动。他没抱过人,更没被人这么紧紧抱住饼……
她喜欢他,把他当成家人吗?
“我带你回家吧。”故作勉强地摆出一脸为难,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扯着她便要上前。
“哥哥拉着蓉儿的手,蓉儿不怕。”白芙蓉仰起小脸,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颜。
摆啸天的胸口一紧,他俊丽的眸竟没能从她可人的表情-开半分。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我叫白芙蓉,姨和娘都叫我蓉儿。”
白芙蓉!
摆啸天瞪着她,缓缓地松开手,朝着她背过身。
“上来,我背你。”
那年,黑啸天十二岁--白芙蓉正式与他的生命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