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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女婢 第六章

作者:于澄澄类别:言情小说

允霆以自己的身体包裹著她,他们摔落了地,翻滚了数十圈后停了下来,水绘这才把紧闭的双眼悄悄张开,凝望著身下的人。

看著气息微弱、脸色惨白,神情却无比平静祥和的允霆,她的心重重地一抽。

“四爷……”她声音喑哑的轻唤,不敢置信不久前他还对著她怒吼,此刻却在她的身下奄奄一息。

见身下的人没有任何动静,额头上一条细长的血痕像蜿蜒的小溪流下,那抹要命的红,刺痛了她的双眼。

“四爷……醒醒……”水绘忍不住轻泣出声。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听他的话……如果她别跑出来……如果她别不自量力的骑马……为什么受伤的人不是她?

“四爷.....你如果死了,水绘也活不下去了……”止不住发颤的手拨开了他湿漉而散乱的发,柔情万千的语音,最后在喉头梗住。

允霆缓缓的张开眼睛看著她,心头不免一松。看著她美眸迷蒙、泪水盈眶,他伸手接住了她滑落的泪滴。

水绘抓著他冰冷的手,“四爷……”他终于张开眼睛了!太好了……

“别说话。”允霆点住了她的唇,不在乎自己的额头正淌著血,箍紧怀里的人儿。想到会失去她,他几乎不能呼吸。

“可是你在流血!”水绘著急的说道。

知道他没事,她心里固然高兴,但从那么高的马背上摔下,又死命的护著她,他一定好痛好痛。而且他头上还不断的渗著血呢!

“我去找人来……”水绘想挣月兑他的怀抱,又不太敢用力挣扎,怕碰到他的伤口。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是不能安静地好好躺著?她就是这样,老要忤逆他!不过他手才略动了一下,背就痛得要死。

“四爷,你受伤了,我--”

“闭嘴!”允霆不耐烦的喝道,张开眼睛恶狠狠的盯住水绘,“你也知道我受伤了?这是谁害的?”

“我……对不起……”水绘难过的闷声啜泣。她好气自己,要是她知道结果是这样,她死也不会出来。她现在才发觉,跟火璃姊、太后比起来,他实在是重要太多了。她宁可不去见火璃姊她们,也绝不能失去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允霆再度闭起眼。

“是我该死……若是四爷马上把我赶出府,我一句怨言都没有。”虽然她十分舍不得他,但她一个丫头竟然让主子为她涉险,光这一点,她死一百次都不够抵罪。

“你的确是该死。不过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的逃开我,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的。”

“水绘绝不会逃的,四爷一定要相信我……我去找救兵来……四爷需要医治……”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你很怕我死掉吗?”允霆放开了她,看著她问道。就算只是躺在那里,就算他受伤了,但他那一身掩不住的狂狷傲气却仍然吸引水绘的眼光,令她倾心。

“四爷不会死的。死的应该是我……”

“为什么怕我死了?我死了你就解月兑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回梓宫去。”允霆握住了她柔软滑女敕的小手,讶异自己虽全身疼痛,竟还会被她勾起欲念。

水绘摇摇头,“不……我虽然想回去,但……我更在乎四爷的安危。”柔怯低哑的嗓音透出无比的坚定。

“为什么?我对你并不好,你该讨厌我的不是吗?”

“水绘从来就不曾讨厌过四爷……只求……四爷别厌恶水绘……”

“那你的意思是喜欢我啰?”

“我……”水绘的心没由来的一阵狂跳,脸上也透出了阵阵红彩。

“我在等你回答。”允霆不放松的追问。

“水绘……喜欢四爷……”她低下了头,用细微的声音对眼前的人说道。

是的,她一直都是喜欢他的,喜欢他又恨他--恨他用言词刺伤她,喜欢他奋不顾身的救她一命。虽知自己不配,但她真的喜欢他。

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要马上救治才行。水绘从他身上起身,“我马上回来,你先挺一下……”她才刚想走出一步,手就被他拉著不放。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允霆点了点头,感受到景物在眼前旋转成黑洞。

在跌进黑暗前,他说了,“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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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绘拿著扫把仰望著天空,早晨的阳光在湛蓝的天空里闪著华贵的光泽。

那天他们回府后,她就被李总管狠狠的数落了一番。

她是该骂,更该打,但至少也要让她看四爷一眼,确定他平安无事……奈何李总管根本不理她,还教她好好享受现在的日子,等四爷伤感后再决定怎么处罚她。

水绘亮澄的眸子里藏著淡淡的忧伤与疲惫。看不到四爷,也不知他的情形,她只好夜夜杵在房门口,对著黑暗的远处遥望,常常就这样瞪著前方到天明。

就在水绘把事情做完欲把工具收拾好时,一团小摆影突往她身上撞过来,她被撞得踉跄了一下,仔细一看,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怪了,这里怎么会有个小阿?该不会是从外头溜进来的吧?

小家伙想开溜却被水绘抓住了衣领,他赶紧张口大叫,“放开我!”

水绘看著他不停的挣扎,小手小脚不停的晃动,感觉有趣极了。“你是从哪里来的野孩子?这可是四王爷府,要是乱闯被人发现了,可是会被抓起来狠打一番的。”

她可不是在吓唬他,这府里除了她之外,不论是四爷还是奴才可都不是好惹的。

望进那一双淡褐色的眼眸和精美绝伦的五官,水绘心头一惊。好个漂亮的孩子!再往他那淡棕色的头发看去,她更吃惊了。这孩子不是汉人!昂人不会有那样的发色……

“我不是野孩子,我住在这里!”小家伙不悦的纠正她。

“你住在这里?”这里什么时候住了个孩子,怎么她从来不知道?

“你一定是新来的丫头吧!难怪你不认识我。”他叉著腰问道,看起来像个小大人一般。

这个孩子好大的口气!不过……他穿的那一身衣服证明了他不是外头的野孩子。但四爷府里怎么会蹦出一个孩子?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伦伦!不得无礼。”一名风姿绰约的女人轻踩莲步而来。

那小人儿立刻投进了她的怀抱,“额娘!”

那美丽的女子向水绘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孩子就爱横冲直撞的。不知有没有伤到你?”

她笑起来真美……看到这种笑容,谁还气得起来?水绘反倒自个儿先不好意思起来,“没关系……小阿子都是这样。”

“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能到处乱跑的吗?”女人佯装生气,但双手却爱怜的抚模著他粉女敕的脸颊。

小家伙拿起了手上的野花,红著脸道:“这个送给额娘!”

女人身子一顿,随即笑中含泪的抱住他,“谢谢伦伦!额娘好高兴。”上天待她太好了,赐给她一个这么珍贵的礼物。要是没有伦伦,她简直不知道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水绘站在一边欣赏著他们的天伦之乐,猛然想起,那个孩子叫她额娘,难道……她是四福晋?

之前她就听闻四爷娶了个福晋,但为何都没见府里的人提起?好似府里根本就没这个人。

水绘赶紧趋前跟他们行礼,“奴婢不知是四福晋跟四贝勒,有冒犯的地方,请福晋、贝勒见谅!”

耳边传来那对母子一致的轻笑声,阡草笑吟吟的将水绘扶起,“不必行礼。我不算是四福晋,伦伦更不是四贝勒。”

“所以我就说她是新来的。”这里的丫头看到他跟额娘都视而不见,会行礼的人都是第一次来的。

“可是……”

“我是阡草格格,你呢?叫什么名字,来府里多久了?”

近看之下,水绘发觉她好美,如芙蓉出水、玉立亭亭,举手投足间有股天生的优雅气韵……原来她就是阡草格格。

“怎么……我还以为只有男人见到我才会这样,怎么你也被我迷了去吗?”看著水绘直愣愣的眼神,阡草不觉轻笑。

“对……对不起,奴婢真该死!一时之间……”水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她不但气韵优雅,而且说起话来温淡清柔,彷若气候宜人的三月天。

她不是没见过格格,但是她们的气韵就是比不上眼前的阡草格格。也只有她才配得上四爷……

阡草摇摇头,露出如冬阳般的微笑。“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福晋;在我面前你也别把自个儿当奴才。你叫什么名字,来几天了?”眼前的这名女子和府里的其他丫头都不一样,要和善、可亲多了。

“我……叫水绘,来好些天了。”她恭敬的回答。

“啊!原来你就是水绘。”阡草讶异的看著她。

水绘对她的反应则是不解又讶异,“四福晋……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宫里每个人都在谈论你呢!”原来她就是太后最喜爱的那位小爆女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水绘倒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出名,连远在四爷府里的阡草格格都知道。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太后身边的人吗?”

“我……”面对她的疑问,水绘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难道……太后也来了?”允霆不是一向都跟太后不合吗?

“不是……太后没来……”看样子阡草格格似乎不知道她是四爷的填房丫头。她若说了,不就是摆明抢她的丈夫吗?

“那是……”

“我……说了您别生气,我是……四爷收的填房丫头。”水绘低著头,不敢去看那张和善的脸。有一个这样温柔美丽的妻子,四爷为何还要收她做填房丫头?

“啊!原来是允霆……太后舍得将你给允霆吗?”

“我不清楚。奴婢是不能过问主子的心意的。”她想太后也是逼不得已才会答应四爷的。

阡草了解的点头轻笑,“想不到……真想不到……允霆竟会要了你……”

要了太后最喜欢的宫女,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找碴。但这一向不是允霆的作风,对付太后的手段多得是,他何必费事的把她要来?

水绘凝望著阡草格格,不知道她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她该生气的破口大骂或是打她,怎么反倒还对她笑?

阡草若有所思的打量著眼前的水绘。允霆身边根本不缺女人,他会破天荒的要个填房丫头,绝对不只是单纯的想跟太后作对而已。她若猜得没错,他是看上这丫头了。

“福晋……您……不生气吗?”水绘一双怯怜怜的水瞳小心的看著她。

阡草又笑了。她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别说是允霆了,连她都忍不住想呵护她……难怪允霆会看上她。“我怎么会生气!不但不生气,我还很为允霆高兴。”

这……是怎么一回事?水绘更是一头雾水了。

阡草拉著水绘的手,“我们到亭子里坐下来。你用不著紧张,我不会妒忌,更不会吃醋,而且还会帮你。”

水绘坐在她身旁,问出了自己一直很想问的话,“四贝勒……不是四爷的孩子吧?”

阡草点点头,“你也看出来了。他不是汉人,他的亲爹是蒙古人。”

“蒙古人?!”天啊!但四福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

“这事说来话长……我还没嫁给允霆的时候就怀孕了。”

“什么……”水绘心里瞬间同情起允霆来了。

“要不是允霆念在旧情收留我们母子,恐怕现在我跟伦伦已经流落街头了。”阡草幽幽的说道。

“四爷……难道……不生气吗?”有几个男人受得了绿云罩顶?照四爷那火爆脾气,怕不早把人杀了剁碎。

“我跟允霆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我自做孽怎还能嫁人?奈何太后指婚,阿玛、额娘又以死相逼,我只好硬著头皮嫁进来。新婚夜时我本想一死了之的,但是允霆知道实情后却说他不计较,他会以哥哥对待妹妹的方式照顾我们母子俩,要我安心住下来。”

“四爷真这么说?”才遇门的妻子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种,而他居然可以毫不计较?不,她不相信。这太不像他了。

“我也是吓了一跳,但是时间证明他确实待我们母子很好,我很感激他。”要不是允霆收留,光是带著一个外族血统的孩子,她就会被歧视得生存不下去。

“我不但对不起允霆,也对不起太后。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太好了,再加上我的事,让允霆更恨太后。”阡草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水绘听了这些事,好像又认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允霆。原来他也可以是这样善良的人。

“对于允霆,我一直有很深的歉疚感。我非但无法为他带来幸福,反而还让他在宫中被人耻笑。”

她看著出神的水绘,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你喜欢允霆吗?”

这突来的问题令水绘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白皙的双颊飞起了一抹红晕,“我没什么喜不喜欢的。我只是个奴才,最要紧的是四爷喜欢就好。”

“真是这样吗?”阡草看著她那愈来愈红的脸颊,一眼就看穿了水绘的心思。一提起心上人那娇羞的模样,说她不喜欢允霆才怪。

阡草拉起了水绘的手,“他既然会跟太后要了你,就代表你就是他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带给他幸福……相信我,他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

“我只是个奴才,主子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想到四爷为了她而受伤,她就一阵心痛。

阡草看了她瞬间转为忧伤的小脸,“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水绘将那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我真该死!包不该骑马……”

这几天她没有人可以诉苦,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如今一口气全吐出来,著实觉得好多了。

“你别慌,我相信这点小伤对允霆来说没事的。”

“小伤?他抱著我从马背上摔下来……”这算小伤吗?

“我们满人是坐在马背上打天下的,太祖对这件事最为看重,所以阿哥们从小就接受骑射的训练,个个都是骑术高手。摔下马这种小事早已不新鲜了。”

“是这样吗?”但若是他没事,为何都不来看她?还是他在生她的气?

“你别想太多。何况是他不近人情在先,你才会逃跑的。”阡草想了想,好像她也做过这种事。

水绘摇摇头不愿去回想,愈想只会让她心里更纷乱。她转移话题道:“四福晋跟贝勒就住这里吗?”

“不是,我们住在东苑。要不是伦伦乱跑,我不会到这里来。”

“为什么?”

“我不想让人撞见,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让允霆难堪。毕竟这里近主房,也是他招待阿哥、贝勒的地方。”

“难道……没有人伺候福晋吗?”连找小阿这种事都要劳烦她自个儿,府里的丫头都到哪去了?

“只有一、两个丫头,但这样就够了。凡事我喜欢自己来,这样也清静许多。”

不用她明说,水绘也清楚这府里的丫头们的德行。她来到这儿这么久,还没见这里的奴才笑过。

“不如……奴婢来伺候福晋吧!若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一声。”就算只是被四爷收留,名义上也还是四福晋,身边没个丫头打理像什么话。

“这怎么行!你可是允霆的人。”阡草立刻拒绝。她明白水绘心好,但目前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反正我以前在宫里也做习惯了,真要我成天待在屋子里也怪难受的。”

“可是……你不是也有工作要做吗?”

“那些都是简单的小事,其余的时间就让我伺候福晋跟小贝勒吧。”

“唉!你别叫我福晋,也别叫伦伦贝勒了,我们实在有愧这个称呼。我跟你一见如故,不如就以姊妹相称好了。”她来这里这么久,虽有伦伦陪她,但他毕竟是个孩子,有些话是说不上的。

“奴婢怎配……格格可是千金之躯……”这么高贵又美丽的人,竟要跟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姊妹相称?!她想都不敢想。

“怎么不配!要不是被允霆要了来,你不也差一点就是个格格了?就别顾虑了,往后就叫我姊姊吧!”

“真的……可以吗?可是四爷……”若是被他知道她跟福晋以姊妹相称,他会不会生气?

“你怎么一提起他就一脸害怕?如果你顾忌,我们就别说,私下姊妹相称就行,这样允霆根本不会知道。”

水绘想著,以前在宫里她有好多姊妹,常常一起聊天、吐苦水;眼前的阡草格格善良可亲,要是真有一个这样的姊姊,她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就这样说定了。伦伦,来叫姨。”她招呼著蹲在一旁斗蟋蟀的儿子。

德伦不解的看著额娘,再望向水绘,“她不是府里的丫头吗?”

“现在她是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姨了。快叫姨啊!”阡草催促著。

水绘赶紧摇手,“不……还是不太好……”

德伦虽觉得奇怪,但还是顺从的喊了声,“姨!”

那童稚软呢的声音,听在水绘的心底暖烘烘的。她赶紧从身上想找个什么东西给这个可爱的孩子。

看出她的想法,阡草赶紧阻止,“不用了!”

“不……最少要一样见面礼。”可惜她来到这里时什么都没带,掏了个半天才掏出了一条手帕。

“乖!这个给你。”

德伦接过了她的帕子,道了声谢,就继续斗蟋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