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夜色,星光点点。
阙扬中坐在树梢眺望无边无际的黑夜,离开幸福缺氧中,他的心情一直很沉闷,像是缺了氧,他对自己的反应大感不解,又觉得太夸张了,情绪连续不受控制,他还配当忍者吗?神偷手里剑的名号该倒著写。
一再责备自己,他还是提不起劲。该不会动心了?所以才会在乎?
懊扯,阙扬中马上否决冒出心头的想法,这十年间不曾想起她,没道理再次见面就爱上,可是……那他为什么低落?
“老大用餐。”
对讲呼叫器拉回思绪,阙扬中又拧眉,暗怪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他纵身飞跃穿越树林,进入屋里,温暖的灯光与美食转移他的坏心情。
若瑟山庄位于某一山区里,森林围绕,环境幽雅,大自然美景是五星级大饭店远比不上,安全性百分百,平时以经营民宿为掩护,在隐密的地下室里置有高科技设备,随时支援神偷任务。
“老大,菜吃不惯要说。”韦凌已为他添好饭,也坐下来一起用餐。
“你不用刻意配合我。”菜肴十分清淡,符合阙扬中的饮食习惯,他不希望韦凌委屈自己。
“我不挑食。”韦凌狼吞虎咽已吃了两碗饭,等待汤凉的时间,随手取来报纸翻阅,也为了给老大安静的用餐时间。
阙扬中胃口不佳,厘不清的思绪又企图作乱。就开口问问韦凌吧,他曾经是个女人,一直默默守候深爱的女子,感情事处理得很好,也许能够透过他来了解自己的现况,但……他问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问?
报纸上显眼的标题引起他的注意──来测验你的感情观,神准喔。
他从不信这玩意,此时见到心理测验,忍不住看著问题在心里作答,最后得到的结论是D。
败要不得,你的感情观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你肯定是个大男人,冷漠孤傲自尊心强,不受爱情束缚,平时毫不在乎她的爱慕付出,在她决定放弃你的时候,却死抓著不肯放手。
并不是因为舍不得而难过,只是习惯享受被重视,无法接受被讨厌、甩掉的事实,认为就算要断绝往来也该由你提出,全是怕面子挂不住而已。
建议你收起自大自私的心态,别因为虚荣心,而无形中伤害爱你的人,不喜欢就放了她吧。
他的心态真的是这样吗?阙扬中隐约觉得不对劲,却提不出理由反驳,他处理男女之间的事,只有一个字“滚”,连托儿所程度都谈不上。
“老大?老大?”韦凌第一次见他恍惚失神。
他抬起头来,又是平常冷漠严肃样,“有事?”
韦凌搔了搔头,“不喜欢吃别勉强,我要厨师重新准备一份饭菜。”
“不必,很合口味……”他想夹菜吃饭,却发现饭菜掉了满桌,只是个心理测验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天气真晴朗,腊肠处处香,踏你爬墙过,警铃嫌冢当,嫌冢当、嫌冢当、嫌冢当,啊啊──打得我的痒……”
懊爽快啊,今天是幸灵近来最快乐的一天,她看到陈清被逮捕的新闻快报时,整个人黏在电视机前,对著萤幕又喊又叫,还疯狂在双子星大厦顶楼大肆宣传。
她抑制不住兴奋,换上运动服,背著扩音器喊话,一路上赞颂警察功德无量,唾骂陈清恶人有恶报,位于幸福缺氧中附近几条街的居民都知道她有多开心,个个都受到邀请喝免费的咖啡。
“哈哈哈,可以恢复营业喽,蓝岚他们也要回来了,我太开心啦!人生果然是美好的。”她头绑必胜布条,衣袖裤管卷起,努力清洗地板墙壁,要把恶运霉气都别掉。
“小幸,你进屋休息吧!清扫工作由我们来。”
“对对。”展量明附和,说穿了是受不了她“特别”的歌声。
“扫黑行动我要亲自来,我刷我刷刷刷。”她清清喉咙,“哈啊!再唱一首歌啦。”
闻言,展家兄弟不禁打个冷颤,纷纷找借口进到咖啡馆避难,幸灵说话声音好听悦耳,偏偏她唱起歌来像是破铜烂铁拖地,比杀猪杀鸡声还难听剌耳。
“陈清卒子嗯唉嗨呦,长得丑那么嗯唉嗨呦,尖嘴猴腮嗯唉嗨呦,一点点那么嗯唉嗨呦……”幸灵的歌声遽然停止,她横瞪著站在一旁的男人。哼!打坏好兴致。
她奋力刷洗的姿势很好玩,美额前的发丝掉落,不时以手背拨开,弄得泡泡沾在头上,她的歌声还是跟以前一样恐怖,魔音之最。
阙扬中仍以吴中有的模样出现,平凡业务员,手拎著公事包,当两人视线迎上,他推了推眼镜停止打量,“你好。”
“两百万你又想干么?”扑通一声,刷子飞进水桶里,她双手叉腰,态度很不客气。
“说服你卖项炼。”他冰冻三尺,不让她有任何机会影响自己的情绪。
这股气势她不但不怕,反而有几分欣赏。这家伙明明长得很平凡,她连看都懒得看,就算看了也是记不住的那一型,可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会让人芳心悸动,要过了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尤其是他的冷语调听来舒服极了,眼神也……
哇,又来了,振作点,别因为心上人回到台湾,脑袋就错乱,老以为每个冷酷的男人都像他,幸灵双手分别拉了自个儿的眼皮,不料竟被泡泡刺痛眼睛,“笨死了!”
阙扬中握住她的手腕,以防她用脏手抹眼睛,“快用清水洗。”
“废话,这还用你说吗?”都是他害的啦!她眯著眼睛忍受不舒服感,正想进入屋内清洗,阙扬中已抛下公事包,端著水盆来到她面前。
“快。”
因为非常不舒服,她没有拒绝,双手掏水不断往脸上泼,一会儿后感觉舒服多了,“谢谢。”
他递了张面纸给她,瞥见角落有道鬼祟身影,是个八、九岁的小阿抱著一个小盆栽,从庭园绿篱下钻出去。
“臭小子,别跑!”幸灵扯著嗓门大喊时,阙扬中已迅捷如豹子,翻越绿篱在小阿还来不及跑走时将他擒住。
“放开我、放开我!”小阿不停尖叫,企图用小盆栽当武器。
“为什么偷东西?”他将小阿拎高,一手夺走小盆栽。
“绑架绑架,救命救命啊!”小阿提高声音哭喊,引来不少人注目。
幸灵跟著到来他身边,吓唬道:“闭嘴!别哭夭,警察看到监视录影带就知道你说谎。”
小阿变脸神速,立刻哭得可怜兮兮,“呜呜!大姊姊不要啊,我下次不敢了。”
“不许哭,你为什么偷盆栽?”她磨牙质问。
“我我我看电视都这样,觉得好玩……”
“看好他!”阙扬中扯开她的发带绑住小阿的手,继续追捕,对象是个中年男子,原来是声东击西,偷儿的目标其实是他的公事包。
眼见那人坐上车子即将离开,阙扬中加快速度,翻身上了车顶,伸手进车窗一把揪住驾驶者的衣领,以惊人力道将人给拖出车窗外,他滑下车顶狠狠朝驾驶者的脑袋痛击一举,此举引起众人喧哗。拍戏吗?好神勇的男人!
坐在后座,偷公事包的男人吓得屁滚尿流,硬撑著一口气开车门想逃走,只见阙扬中一脚踹去,砰的一声,那人的额头结实受了一击,滚回车子时也昏倒了。
“哇!佩服!”幸灵拍拍手大声叫好,当他走回来时,她停止赞赏。不能给他好脸色,免得他得寸进尺又想谈项炼的事,可是他毕竟是为了帮她才会碰上麻烦,哎呀!小事一桩她别理了。
她懊恼的搔了搔脑袋,恨恨的说:“进来喝杯咖啡吧。”
败凶,但这转变很不错,阙扬中加快脚步,以防她变卦,“谢谢。”
杀人峰!
幸福缺氧中营业至今第一次开放,包厢里一片白,空空荡荡,连桌椅都没有,纯白人人都喜爱,但若长时间待在这一片白的密闭空间里却是会让人受不了,这包厢意味著感情走到这一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阙扬中很清楚世界第二高峰所代表的意义,他果然放心得太早。
“拿铁咖啡,还有蛋糕。”幸灵的动作超级快,她屈膝而坐的同时,点心也放在地板上了。
“谢谢。”他坐下,随即取出文件,把握分分秒秒。
“请用。黑森林蛋糕很好吃,入口即化,是我们店里的招牌甜点。”她根本不想让他有开口的机会,直接递上刀叉。
“抱歉,我不吃重口味食物。”
“甜嘴不腻,只要尝一口,保证你会爱上它。”她硬把刀叉放进他手里。
他接过饼干制的刀叉,原想放置一旁,但感受到她殷切的眼神,便不由自主的品尝一口蛋糕,浓浓甜味在口里化开,很多年不曾吃过这类食物,感受难以形容。
“怎么样?”
“很……与众不同。”他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形容词。
“刀叉也要吃掉,口感酥脆,一级棒哩。”她嘴边小梨涡泛起动人涟漪,银铃笑声有催眠效果。
阙扬中有些失神,当卡滋声传来,他才惊觉自己听话的举止,瞪著剩下的饼干,决定拒绝她突来的殷勤,“我……”
“很好吃对不对?你尽情享受啊。”她插话,还抢过他手上的饼干,帮忙递到他嘴边。
“你不必……”他才开口饼干随即进到嘴里,不知为何这一口特别香甜。
“吃完西点,来一杯冰镇拿铁咖啡,你会发现这样的组合是绝配。”她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她活灵活现的表情千变万化,阙扬中倒是觉得她远比美食有吸引力。
发觉自己的情绪又受到干扰,他一口饮尽咖啡,只想谈论正事,“幸小姐,谢谢招待。”
她收起笑容,大喊说道:“不客气!再见了。”
早料到结果,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施力让她坐回原位,“关于项炼的事,希望你再考虑。”
“喂喂!没什么好谈,我会招待你是因为那件突发事件,现在呢,点心咖啡你通通都吃下肚了,所以扯平啦。”
“我又重新拟了一份买卖契约。”
“停!我昨天说得够清楚了。”她翻脸了,拿起装蛋糕的纸盘转呀转,随时准备用剩下的女乃油当武器。
“再高的金额都没有办法买得?”
她摇头失笑,“叫你两百万先生很贴切,宝贝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事情也不是强势就可以办妥。”
“那你愿意跟我说不卖的理由吗?”他也不想一直跟她谈钱。
“不想说,你放弃吧。”
阙扬中原以为只要知道她不卖项炼的原因,便可以找出说服方法,结果却是个谜。
他见她很是坚决,于是换个方式询问,“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后,你会改变决定吗?”
“一年、两年,甚至十年都不会变。”全是为一个“阙”字。她的脸色微红,起身离开藉此掩饰心情。
焙买项炼这件事拖得太久,阙扬中担心死敌会循著线索找到幸灵,为了讲求效率,他打算施狡诈计策。
“如果……”买主是银翼航空的阙扬中,你愿意割爱吗?
卑到了嘴边,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把握,一点也没有,知道她喜欢与她亲口承认喜欢,落差极为悬殊,更何况承认喜欢还分成很多等级,也许他根本比不上项炼重要。
那他会……伤心?
懊奇怪,阙扬中浑身不对劲,心脏跳动特别快,凝望俏丽人儿,一点也不想探讨被拒绝的后果,宁可选择相信心理测验分析的面子挂不住,对!是大男人的颜面问题。
褒里糊涂!表明买主等于是自曝身分,他不禁暗骂自己。
“如果什么?”幸灵等著下文。不得了,像他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冷冻库,竟会不安。
“没有。”他的眼神黯沉。
“我呀,好奇心特别重。”她坐下,娇颜慢慢朝著他逼近,红唇漾著笑,猛地想把沾有女乃油的纸盘往他脸上抹,“最讨厌有人卖关子。”
阙扬中牢抓她的手阻止,“我是在想办法说服你。”
“说!打什么歪主意?”她的力气不小,然而与男人的一比差距仍太大,她卯足劲像只满脸通红的斗牛依旧敌不过。
“别误会。”
“放手,痛死了,我不玩了。”她一脸快哭的样子。
“抱歉。”他松开手,关注看著她的手腕。
她偷得使坏机会,成功的让他的脸变花,“哈哈哈!你好滑稽……呃?”而我好幼稚,切!
“小阿子。”他没察觉自己流露的溺爱语气。
幸灵遽然停止狂笑,跟他划清界线都来不及,竟然还玩起来,“我忙得很,没空跟你废话。”
“你别想走。”抹去女乃油,他眯起危险眼眸。
“还想干么啊?”狮子发怒了?她反射性的退后,踩到沾染女乃油的纸盘滑倒,伸手乱抓求援,不小心触动隐藏的开关。
“小心。”阙扬中快步向前横抱起她。
特别装置启动,呼噜呼噜,天花板喷出彩色雾气,透明泡泡飘呀飘,浪漫音乐悠悠传出,白色墙面投射两人相拥的特写。
如梦似幻,很美,他们仿佛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侣,跳著圆舞曲呢。
气氛暧昧,幸灵正想使力推开他,忽闻咔嚓声,她急忙拉开他的外套躲进他胸怀牢贴著。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阙扬中受宠若惊,轻触她的肩膀,他想开口询问原因,大量棉花球从东边墙角袭来。
棉花球啪啦啪啦的打著,虽然不痛,搞笑成分居多,但每颗棉花球都带著浓艳色彩,被击中的人会很“好看”。
“别说你是故意的。”平板声音响起,他瞪著怀里安然无事的人儿。刚刚应该让她尝试当靶的滋味。
“是不小心碰到开关,这间包厢设备运作很乱……”她抬头迎向七彩男人,忍不住大声狂笑,“你好滑稽啊,好像全身盖满严选印章,不不!懊说是变种花豹。”
阙扬中以手背贴向她,翡翠绿印上她的小脸蛋,“再笑就让你变成小丑。”
“噗!对啦,也像小丑,你把自己形容得真好。”她照笑不误,嘴巴张得特别大。
他双手各贴上她的脸,艳红小嘴因而噘起,“你完了。”
幸灵像只金鱼小声咕哝,“你很小气耶,一个大男人跟小女子计较,传出去能听吗?”
懊可爱的表情,她有五、六岁小女孩才有的纯真,阙扬中眼神柔化几分,犹豫著要不要放开她。
“用清水一洗洗就……啊!快走。”水让她想到后续发展不由得大叫一声,但来不及了,哗啦啦,两人淋成落汤鸡。
不妙,他整齐头发垂下,刚印上的艳丽色泽全化开随著水滴滑落,他以衣袖轻拭降低滑稽程度,连忙从一地垃圾中翻找出公事包。
“哇哩咧,你们全发癫啊,搞革命反抗吗?最好乖乖的,要不然本大小姐把你们全拆啦。”她拨开湿淋淋的头发朝天花板抗议。
第二高峰未开放的主要原因是还没设计好,无法挽救感情的男女应如何分手才漂亮?幸灵还没拿定主意,因此搞笑、浪漫、死板、激烈等等,全都乱加在一块,加上之前的不当操作,系统设定错乱。
“我明天再来。”他生怕伪装出纰漏,如旋风离开。
“两百万!惫不能开门啦,外面会跟著乱七八糟,啊──”她的脸色气红。厚!死男人根本不合作,全完了,水流的速度很快,弄脏长廊,大厅地板一下子变得花花绿绿,有得忙了。
“祝你打扫愉快。”他留下幸灾乐祸的笑声与大大脚丫子印,随著他的步伐,脏兮兮的范围扩大。
“死两百万给我回来擦地板!”
她冲出店门想逮人,却已不见他的踪影,气呼呼对著马路大喊,“两百万你最好别再来,否则本魔女会整死你!”
“发生什么事?”展量明来到大厅正好碰上大花猫进屋,禁不住爆笑出声,“最新流行的彩妆吗?”
“意外意外啦。”好呕,她懒得说明了。
展晨光从厨房出来,看到她狼狈模样,心里已有数,他跟著地板上的七彩水流,来到第二高峰,“大小姐拜托你行行好,这次别叫我打扫,直接把我埋在杀人峰吧。”
“不是故意的嘛,我会带两百万到那里,只是想暗示交易甭谈。”两道柳眉打结,她不开心的嘟囔。
“哈-!我们回来啦。”蓝岚一进屋便抛下行李,从她身后抱住,“恶!你是跳进大染缸洗澡啊?哎唷,我的衣服都完了啦。”
其他人一见到五颜六色的幸灵,全不约而同喊出,“第二高峰!杀人哪,大家快逃命。”
她佯装生气的瞪著,“切!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啊?”
“早知道就不回来。”
“快快,趁著巴士还没开走,我们再度出发到宜兰度假。”员工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整理过惨况,个个吓怕了。
“来去来去,来去来去,我们来去GOTO冬山河。”
要唱是吧,没人比得过她。幸灵清清喉咙,以高八度音清唱,“大家拢念著一种真奇怪的暗号……快打0204-53731,听尹讲话鼻孔血会双管流。”
顿时,鸦雀无声,她才唱了一句,众人全倒成一片,在幸福缺氧中里有比清洗杀人峰还可怕的东西,就是──幸灵的台语歌声。
天哪,她唱的是最要命的0204,五音不全歌词乱跳,害得大家神经跟著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