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明知道大姨很讨厌我,为什么一直逼我去找她啊?”
池珈珈在投宿的饭店里跟养母讲国际长途电话。
“哎呀,我不要啦!她好凶……每次见到我一定把我从头批评到脚,平常-跟爹地都不会骂我的,为什么我要去找挨骂?”
“为了将来能过好日子,让人家骂一下有什么关系?-真是很笨ㄟ!”林秀芳隔着话筒大声地咆哮。“-有-表哥当靠山,还怕她?”
“可是,表哥也怕她啊!妈咪,为什么我一定要去向她请安?就让她当作我不在台湾就好了嘛。”
“我就说-笨!”林秀芳捺着性子教女儿。“我问-啊,-到底跟哲颐有没有那么回事啊?”
“啊?什么事啊?”池珈珈的中文实在不行。“表哥很疼我啊,一直都很爱护我的。”
“哎──我是说,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上过床啊?”
“妈咪……-怎么这样问啊?”池珈珈简直被母亲打败!天底下哪个做妈的会这样跟女儿说话?
“不然要怎样问?你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也知道彼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难道你们真的以兄妹身分在相处?”
“才不呢!我一直都把他当爱人,我很爱表哥啊。”池珈珈说出真心话。“我从小就立志要嫁给表哥,-也知道的嘛。”
“这不就对了!既然-立志要嫁给哲颐,怎么可以不去拉拢-未来婆婆呢?就算她是只豺狼虎豹,-也得硬着头皮去啊!别忘了,-要嫁的地方是台湾,不是加拿大。如果-未来的婆婆不同意,-能嫁得成吗?”
“喔。”池珈珈勉为其难地了解了。“如果她再给我脸色看怎么办?”
“找-的靠山啊!我平常是怎么教-的?女人啊,靠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功夫下对了,不怕男人不服服贴贴的。”
见女儿仍不明白,林秀芳索性把话挑明了讲。
“杨家的资产有多雄厚,-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从小-书也读不好,将来若想要吃穿不愁,除了嫁给有钱人家没第二个方法。我可是早早帮-相好了金龟婿,再来就看-自己了──在台湾别净顾着吃喝玩乐,我们母女俩要过什么样的下半生就看-啦………”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啦!”她挂掉电话,马上拨了另一个号码──
“喂!表哥吗?我是珈珈,我想找个时间去探望大姨………”
莺歌杨氏宅邸
为了打造宁静的退休安养环境,杨林秀莲在自家的上地上盖了一座由日本设计师特别为她量身订做的和风别墅。
坐在舒适的真牛皮沙发上,平萍正与杨林秀莲闲话家常──
“董事长,您最近身体还好吗?好久没见您到公司走走了……我好想念您泡的茶,好香啊!”平萍端起香气四溢的热茶,小心地啜饮。
“平萍,-就是那张嘴甜讨人喜欢。一阵子没听-说好话,日子好无趣啊!”杨林秀莲除了到医院做化疗的日子,其他时间都在家里休养。
这天下午,她特别把平萍找到家里来,公事上的目的是谈近日营业状况,私底下她也需要找个谈得来的人好好地聊一聊,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董事长,好一阵子公司里没-当家坐镇,我也觉得没意思耶。”平萍吃了一口杨林秀莲亲手做的蔬菜手工饼干,感叹道:“好怀念以前,每到了下午您就会准备小点心给大家吃下午茶……大家一边喝茶吃点心,顺便讨论公事,好怀念喔,那时候日子过得好快乐啊!”
“呵呵,听-说话的感觉好像现在很不快乐?”杨林秀莲和蔼地笑了。
“唉……不一样嘛,小杨董上班的时候很严肃的,大家都绷着神经工作。”
平萍想到她跟杨哲颐一直没办法达到沟通无碍的程度,心里确实有点烦。
“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董事长,等您身体好了就回来上班吧!我还是觉得有您在公司比较好耶!”平萍真诚说出她的愿望。
“傻丫头,我的年纪该退休啦。应该让年轻的一代去发挥才对──怎么?哲颐表现得很差吗?是不是他让大家上班如坐针毡啊?呵呵,我这儿子工作上虽是一板一眼,但是他人很不错的,同事们应该要有点耐心去发掘他的优点嘛。”
她尚未对员工透露真实的病况,外面的人只知道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不管面会任何人,她总要精心打扮一番,务必使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
“嗯。”平萍只能点头,毕竟是董事长的儿子,她又能说什么。
“平萍,-家里最近还好吗?”杨林秀莲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关怀问道:“搬到公司里住,家里有没有意见哪?如果父母亲有意见的话,可别太拂逆他们。”
“还好啦──”平萍叹了口气,眼睛微微地发酸,她很感动杨林秀莲始终把她当自己家人一般的关心。“他们忙着摆摊子做生意,不做生意的时候就忙着吵架,大概也没有时间管我……”
“别这么想──”杨林秀莲关怀地握了握她的手,语重心长:“父母亲无论如何都是关心子女的,只是东方人都传统保守,很多贴心的话说不出口,像我跟我儿子也是一样──明明都关心对方,可是见到面就吵架!扒呵,人性都是这样,总是等到快失去了才会珍惜。”
“不会啊,小杨董很孝顺的,每天不管公事多忙,都坚持要回来陪您一起吃晚餐。”平萍没有听懂杨林秀莲的弦外之音,直接陈述她所看到的事实。“以前可能年纪轻叛逆吧,人长大了总要学着懂事──我看他好像懂事多了。以前您每次说到他,不知多烦恼、多挂心……”
“哎,这一切的转变都是有代价的啊!”杨林秀莲感慨道:“我老了,有时候身边连个讲话的对象都没有,还好我们两个满有话讲的,这些年-在公司也算当了称职的垃圾桶。”
“董事长别这么说,我也向您学习了很多呢!”
“呵,平萍,我常常觉得-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善良、认真、对工作付出热忱,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对了,-有男朋友吗?”
“没有。”摇摇头,平萍笑得有点羞涩。“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好像都没有想要恋爱的冲动?”
“那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对手”。”杨林秀莲以过来人的经验分享道:“当-有一天遇到一个人,那一瞬间脑子响起“当”的一声──对了,就是他。一旦有这种“就是他”的感觉,那才是真正的谈恋爱。”
“啊?是这样吗?”平萍听得迷迷糊糊地,很难领略那是什么样的境界?
“会的,-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人。”杨林秀莲笑着点头,肯定道:“女人啊,还是要谈谈恋爱才会变得美丽,生命才会多采多姿。等哲颐回来我一定交代他,叫他不要给-过多工作,年轻的女孩子一天到晚加班,上哪儿交男友啊?”
“呵呵,董事长别开我玩笑啦!”平萍羞怯低下头。“我天生劳碌命啦,不加班我才觉得全身不对劲呢!”
当平萍和杨林秀莲像一对感情很好的母女,坐在客厅开心地有说有笑的时候,杨哲颐带着池珈珈从外面回来了。
“表哥──大姨在跟谁说话啊?”池珈珈伸长了脖子往客厅探望。“那个女生是谁啊?好面熟喔,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公司的员工。就是上次-送她甜甜圈的那个小姐。”杨哲颐淡然回答。
一路从庭院走进来,杨哲颐亲眼看见母亲和平萍互动得那么契合自然,母亲满足开心的笑容深烙在他脑海里,叫他心底一阵强烈的憾动──
他们母子三十余年,能够有说有笑地谈话的次数,用十根手指都数得出来,而她只是一个员工,怎么好像她带给母亲的快乐要远比他这个亲儿子还要多更多?!
当下,杨哲颐百分之一百的确定──平萍绝对是最佳人选,其他人一概不必考虑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耶,她不上班跑来家里做什么啊?”池珈珈带着酸意。
她从来没见过大姨的好脸色,但是大姨居然对一个员工这么地和蔼可亲?没道理嘛!
“可能我妈找她有公事要问吧。”进家门前,杨哲颐转头对表妹交代道:“等下见到我妈要有礼貌,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还有,千万不可以顶嘴。知道吗?”
“知道啦!表哥,你已经交代过八百遍了。”池珈珈不耐烦道。
“我是怕-出差错。”杨哲颐拉着表妹的手,一起踏进客厅。
“妈,我们回来了。”一进门,杨哲颐大声喊道:“我带珈珈来探望-──”
“大姨,我来看您。”池珈珈恭敬向她浅浅一鞠躬。“您好,好久不见。”
“嗯。”杨林秀莲冷冷看了她一眼,只应一声“嗯”,其他一句话也没多说。
气氛很僵……平萍直觉自己应该离开,毕竟她是外人。
“董事长,公司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失陪了。”平萍起身告辞。“下次有空再来探望您。”
“下次-过来,我烤新口味的饼干请。”杨林秀莲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送到门外。“路上小心车,晚上早点下班啊,没重要的事别再加班了。”
截然不同的待遇,让备受冷落的池珈珈不是滋味到了极点!
等到杨林秀莲回到客厅,池珈珈再接再厉趋向前问候:“大姨,我妈要我向您问好,她说好久没见到您了,哪天回来台湾一定来探望。”
“哼?探望?不必了吧!”她依然态度冰冷。“-转告-妈,我恐怕一时还死不了,叫她不必白费这个心。”
“妈──”杨哲颐实在想不透,面对一个亲戚,母亲怎么连最基本的“见面三分情”都做不到?
“我累了,我要回房间休息。”杨林秀莲二话不说转身回房去。
“表哥……你看啦!”池珈珈哭丧着脸。“我到底是哪里惹她嫌?我妈是哪里对不起她啊?”
杨哲颐也没有答案,除了摇头叹气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约略知道母亲之所以对自己妹妹这么深恶痛绝,似乎是跟离矣卩年的父亲有关,至于内情如何也只有母亲心里清楚了。
吧乐陶陶
新公司运作满一个月,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杨林秀莲特别在镇上订好一家颇富盛名的陶艺餐厅,不但宴请全体员工,也顺便邀请了几家跟杨氏配合多年的协力厂商。
一走进这间以荷花为主题,用名家陶艺作品做为室内装饰的餐厅,平萍深深地被这家店中的陶艺作品吸引了目光──
“很美吧?呵呵,能够吸引到-挑剔的目光,这作品绝对不是泛泛之流……”
平萍的凝思被一道睽违许久的男性嗓音打断,她好奇转过头。“噫?是你啊?怎么回来了?小冰!懊久不见!”
“呵呵,确实很久不见了。我刚好放假回台湾,才到公司就听说有人要请客,当然冲第一个-!”
名唤小冰的年轻男子热络地和她握手搭肩,一副好哥儿们的模样。
“我以为你这一去,大概不会回来了呢!”平萍笑着-了下他的肩膀。“怎么样?大陆的美眉不错吧?你攻下几个省分啦?什么时候也娶个大陆妹给我们看一下嘛!”
小冰是杨氏企业长期配合协力厂家的第二代,三个月前带着家族的使命到对岸开拓版图。平萍意外碰见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心情非常欣喜。
“呸!什么我不回来了?”小冰斜眼睨视她。“我是去开工厂工作,又不是去送死的,-真是不会说话耶。”
“我哪是不会说话?我只是专说实话罢了。”平萍跟小冰有几年的业务往来,两个人培养出比一般朋友更好的默契和深厚友谊。
“厚!-的实话还真伤人。”小冰一直以带着笑的眼睛望着她。“不过呢,我也要说句实话──三个月没见,-愈来愈漂亮了耶!”
“哎哟,吓死人了!”平萍做了个惊吓的动作。“幸好晚餐还没吃,要不然全吐出来了──你去哪儿学来讲话这么滑头啊?一点儿都不像你耶……”
“真的啦!我说实话-还不信?真的变美了嘛!”小冰脸微红了起来。
他是生长在小地方的殷实生意人,做人做事都很守本分,因工作的关系认识了同样单纯认真的平萍,他心里早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入席用餐的时间还没到,他们索性坐在给客人等候用餐的椅子上聊了起来。
“好啦!谢谢你的赞美,今天晚上多吃点-,我是没打算要请你,所以你再谄媚也没用──”平萍呵呵地开心大笑。
任何女孩子听到男人称赞自己美丽没有人会不开心的,尤其她在经历杨哲颐东挑西嫌的挫败之后,更需要重建自信。
斑!他杨哲颐没眼光不懂得欣赏,还敢批评她穿着老土像个捆工?明明她就是天生丽质的大美女,就是要像小冰这种有品味的男人才懂得欣赏!
她愈想愈是得意,笑得更开心
“什么事这么乐?我礼物都还没拿出来呢。”小冰从提包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神秘兮兮放在她手上。“送给-,我特别为-挑的。”
“什么东西?不是情趣用品吧?”平萍随口乱猜。
“聪明,给-猜对了!”小冰附任她耳边道:“我过境香港特别为-挑的──性感内衣。”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平萍迫不及待要把小礼物拆开。“不可能啦!你又不知道我的尺寸。”
“哪会不知道?我现在可厉害-,目测准确度高达九成。”小冰沾沾自喜。
“要死了──你骗我!是香水喔。”平萍将香水瓶拿在手中。“这个味道很浓耶,根本不适合我。”
“哪会啊?我特地为-挑的。不信-打开试试,这味道不知多迷人……”
“是吗?我觉得好浓──”平萍把瓶子打开抹了一点在手腕,再把手腕放到他鼻下。“你闻,真的好浓,我不敢用啦。”
“拜托,哪有人这么擦的?”小冰自己用手指沾上一点香水,大剌剌拨开她颈边的头发,点在她雪白的颈上。“要擦在动脉的地方啦,而且要过一会儿香味才会自然。”
“哇?什么时候开始,你连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都变得内行了?”平萍把手腕的香水出其不意地往他脸上抹。“我看你根本变成女人了。哈哈哈……”
“别闹啦,我是男人耶,搞得一身香水味回去,我老妈准会严刑拷打我整个晚上,老人家铁定以为我失身了。”
“失身?你失身一百次了好不好?还装咧!”平萍玩得起劲,又倒了些香水抹在小冰手臂和脖子上。“要失身就失身个彻底……哈哈!”
“不……不要闹啦!榜,被-害死!”小冰招架不住,拼命闪躲。
这时,杨哲颐就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平萍和小冰开心谈笑的样子,他都看见了。
他诧异原来平萍也有这么开朗热情的一面?!
特别是当她肆无忌惮地笑开怀时,她的笑容令人心动得纯真绚灿,完全不加修饰的真情流露──印象中,在他们共事的这些日子里,平萍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杨哲颐站在原地,凝望她的灿烂笑颜好久好久──顷刻间,突然羡慕起那个和平萍一起打打闹闹的男人,至少他比自己多认识了平萍率真可爱的一面……
看他们玩得那么自在,杨哲颐原本对那男孩的羡慕转成了嫉妒──他也想要占有她开心自在的笑容,也想跟她肆无忌惮说说荤笑话、打打闹闹……
吓!这是什么想法啊?杨哲颐用力一摔头,他告诉自己对她的“特别关注”,只因她是让母亲安享余年的重要角色,他必须争取她来担纲这角色,且志在必得。
是的,对她的特殊感情只是因为这样,那些酸酸涩涩的滋味都是演戏之前的移情作用,错觉罢了……他不断给自己“正确”的心理建设。
“平萍!客人都到了,该上来了。”他站住楼梯上喊,声音仍然带着平日的威严。
“好。我马上上去。”一听到他的“命令”,平萍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不见。
“噫?难道,他就是传说中你们董事长从纽约回来的独子啊?”小冰看了杨哲颐一眼,笑谑道:“很帅耶!懊像男模喔──现在你们两个独掌大局会不会日久生情啊?嘿,嫁入豪门可别忘了我的好处!”
“豪你的头啦!”平萍拿起香水瓶敲他的头,皱起眉嘀咕道:“你就不知道他有多难搞……烦死了!”
直到进入公司订的包厢前,平萍不断地向小冰抱怨杨哲颐的难相处,等到他们连袂走进去时,全部客人和公司同仁的眼光一致落在他们俩身上──
“哎哟,这两个人肩并肩走进来耶!”会计部小芳率先起哄。“好像新郎新娘喔。哈哈哈……”
“对嘛对嘛,就差没有演奏结婚进行曲了。”小冰自我解嘲接下去:“呵呵呵,不错啊!罢好让我们两个先实习一遍──平萍-说对不对?”
卑说完,全场板堂大笑。
平萍尴尬又气恼地狠狠瞪了小冰一眼,找到位子坐下,才微抬起下巴便对上一双超锐利的眼睛。
真要命!杨哲颐居然坐在她正对面,他的黑眸直直地盯住她,阴森森地彷佛藏了凶狠的暗器,一个不注意就会射得人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