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想看台北的名人和明星,最好的方法就是到东区看午夜场。事实上的确是如此,人们不仅可以看到许多名人和明星,多多少少甚至还可以挖掘出一些他们的绯闻。
比如新出炉的影帝罗旖魁,近来的报纸和杂志总喜欢把话题围着他身上打转,甚至有一家八开杂志社总常报遵他和邰芷菱出双入对的花边新闻,还刊出了他们戴着墨镜在真善美戏院看电影的照片。
这家杂志社说,他们有一个女记者专门负责全天候盯住罗旖魁的行踪,尽避旖魁的警觉性相当高,经常行踪诡秘无法掌握,却还是让记者发现他和芷菱相恋的蛛丝马迹,并且是言之凿凿,十分有自信,因为罗旖魁“失踪”的时候,邰芷菱也“不见了”,而罗旖魁又在某时现身的时候,邰芷菱也同时曝光,他们认为,这就是他和她“在一起”的证据。该杂志杜还以煽动的口吻质疑说,屏幕的英雄人物和情圣是不是在名利双收之后迷失了?是不是被成功冲昏了头而忘记自己过去所拥有的完美形象?……
对于这些绘形绘影,唯恐天下不乱的花边报导,罗旖魁感到相当困扰。当然,他也有他的一套,当别的记者向他探询此事的真实性,他总是作出一副无辜又身不由己的样子,说:“那些都是巧合和误会,更可能是蓄意的渲染和宣传手法。把在一起拍戏的男女演员在戏中的关系延展到戏外,说他们日久生情、假戏真做,这就是制造花边新闻的老套!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我的妻子贤淑完美,我怎么可能对其他的女人动情?”
“那么,你和邰芷菱看午夜场的照片,又怎么解释?”记者的追问毫不放松。
“那纯粹是好事的人制造出来的假象!没错,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我和邰芷菱,可是在我们的左右前后,还有很多在一起的人,我们是晚班收工后一起去的,记者们偏偏要拿我和邰芷菱作文章,我有什么办法?”
旖魁说得振振有词。他也用同样的理由和说词拿回家对略有风闻的芷英做如是解释。
“芷英,那些小报记者为了饭碗可以天花乱坠,不负责任地胡扯瞎办,你可是我老婆,不会不相信自己的老公吧?”
听着丈夫的告白,芷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的确,对于旖魁和别的女人的花边新闻,她可以不在乎,因为她对他的感情已经稀薄如白开水了,但是如果他风流的对象是芷菱,她实在法忍受这种姻亲通奸的丑闻!
“尽避这世风是如何堕落,名誉是人的第二生命这句至理名言总不会式微的呢!不然,为什么杜会上还有这么多所谓身败名裂的人呢?”
芷英故意说。
“老婆,听你的口气,好象你也不谅解我似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为一个公众人物,就是会招来这么多闲言闲语,何况,树大招风嘛!谁教我现在大走鸿运,那些好事之徒不放过我也就罢了,如果连你也怀疑我,那么我的成功还有什么意义呢?”
旖魁发挥他的最精湛演技,苦恼又悲哀地说着。他想,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使出一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来感动芷英呢!
善良单纯的芷英这哪是旖魁的对手,想着近来他对自己温存的改变,不由地心软了。她甚至以为,只要他不要再狂暴地需索她,她愿意用感激不尽的心情来和他相处。
“好,我相信你,不要再说了。”
“真的?你真是一个开通明理的好老婆!只要你能谅解,我们夫妻一条心,就能对付那些无聊的记者!”
旖魁抱了抱芷英,轻吻了她的秀发以示感激。如果在以往,只要一靠近芷英,他就会有想要她的强烈,但是现在,一则他已有了出路,二则也想留住芷英的心,他已经能克制自己不再冲动激昂,任意行事了。
“备魁,对付记者是你的事,请不要拖我下水。”
芷英意兴阑珊她推开了他。
“不不,芷英,我当然不会让你去被那些不上道的记者围剿,我只要你去摄影棚探探斑就够了。”
旖魁满脸温存地央求。
芷英的神情犹疑闪烁,不知要不要答应他。
“去吧!一次就好了。明天”碧血黄沙倩女魂“杀青,很多记者会来采访,你这个时候来亮个相,表示我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如旧,那帮好事之徒也就没辄了,好不好?我可爱的好老婆?”
芷英物不过,只好点点头。对于这些甜言蜜语,她早已没有丝毫感觉了,但是旖魁毕竟是她的丈夫,对于他的事,在道义上来讲,完全撤手不管总是说不过去。
于是,芷英果然在“碧血黄沙倩女魂”的拍摄现场出现,参观最后一场杀青戏的录像。
在旖魁的安排下,芷英带来大批水果和点心,让所有的工作人员及参观采访的记者们吃得尽兴又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芷菱。
任何和芷英在一起的场跋都使她满肚子不痛快,何况又有旖魁在一旁表现得一副“娇妻第一,闲人回避”的殷勤体贴劲儿,更是叫她浑身充满尖酸的嫉意。旖魁现在是她的人,但在公众面前,他永远是芷英的丈夫!她邰芷菱永远无法心服这一点,偏偏这又是钢铁一样的事实!
最后一场戏拍的是女主角伤重垂危,躺在男主角怀中诉说情衷,交代遗言后香消玉殒的情节。旖魁忖度这个场面只是中等程度的感情戏,应该不在刺激芷英的范围之内,才敢让娇妻莅场参观;他也私下交代过芷菱,表演要安分守已,适可而止,这才开始正式录像。
然而芷菱并没有培养好正确的情绪,为了心中一股嫉意和不平,她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又似乎是故意刺激芷英,在旖魁怀中情意绵绵,不胜苦楚地磨蹭了三遍才算把戏拍完。
“志刚,春蚕到死丝方尽,我虽然不能风风光光地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和你长相厮守,但是,在九泉之下,我……我做鬼都认定自己是你们孟家的人……,你要记得我……志刚……永远记……得……我……。”
说完,女主角断气了,男主角抱着她哭得泪如雨下,他的脸擦着她的脸。
氨导一声CUT,哭着的人立即笑了,断气的人又活了过来,摄影内一片庆贺的掌声。
现在,是芷英感到不耐。
她希望赶快离开这里。看到丈夫和姊姊亲密的镜头,她没有吃醋的感觉,却有强烈尴尬和羞耻感,她不喜欢这些场面,不喜欢这些人,不喜欢这个行业。
然而,她却得跟着在这里做戏给别人看!这就是她所过的无可奈何的日子!她厌恶这样的人生!
为了笼络记者,旖魁出了大手笔请他们和所有工作同仁一起去酒廊吃喝玩乐了一场。这一回,芷英可无法像以前一样托词告退了,在旖魁的要求下,她不得不全程奉陪玩到天亮,并且被迫喝了不少酒,这才算功德圆满,为旖魁演完一出“罗旖魁与娇妻鸿蝶情深、形影不离”的闹剧。
听到管成霄的电话录音,芷菱的感觉是既矛盾又复杂。
喜的是他竟然会打电话主动邀约她,不妙的是她预测他极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管成霄的思想再怎么出世弃俗,他到底仍是生活在这十丈红尘之中,那些她和罗旖魁之间的花边新闻传到他的耳朵里是迟早的事。
不过,她邰芷菱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准备好了对策来应付他。
“演技一流的人,就是能在真真假假之间进出无碍!”
必掉了电话录音,芷菱喃喃地自鸣得意,朗诵着一个戏剧大师的名言。对她来讲,这种功力岂止在戏剧中才可得到效应,根本早已成了她的人生哲学了!
避成霄既不约她吃饭,也不带她去COFFEESHOP,过了晚餐的尖峰时刻才载着她来到八里海边吹海风。
“成霄,你是不是很累?”
当成霄把车子停在沙滩与滨海公路之问的碎石路上,放平了座椅仰躺着一语不发的时候,芷菱打破了沉默小声地问。
成霄重重叹了一口气,才懒懒地说:“心力交瘁。”
“怎么啦?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嘛!”
芷菱作出心疼的表情,伸手去拂开成霄散落在额角上的头发。
“连着三天替好几个兔唇颚裂的小阿做开刀矫治和修补重建的手术。看到这么多颜面畸形的小阿,心情实在没有办法好起来。”
成霄只想找到发泄苦闷的对象,芷菱却说:“对啊,兔唇的小阿多难看!现在到处是先天性的畸形儿,多可怕,所以我们生小阿时怎么办?”
芷菱一语双关地乘势说道。
成霄听了,只觉堆积了好几天的头痛症更加剧烈严重了。她缺乏爱心的轻浮言词使他大倒胃口,他为两人的毫无灵犀相通感到悲哀。
“以后?你还会想到以后的话,就该多顾着眼前。我看我们现在的状况是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了。”
他的双眉紧锁,说话的声音无比沉重。配合着车窗外强劲的海风和翻滚着的巨浪,芷菱觉得,这场景真是萧条肃杀得极适合拍一幕情侣分手的大悲剧,这简直太符合她现在所需要培养的入戏情绪了。
“成霄,我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难道说,是你变心不要我了?”
“哼哼!我变心?恐怕是你变节吧!你知不知道,现在我被多少人指指点点,连皆院襄的护士都把我当成笑话看。”
“到底怎么样嘛!你说清楚一点啊!”
芷菱心里有数,却故意逼迫他。她正享受着报复的快感。这一石二鸟之计多么管用,既刺伤了芷英,也报复了成霄。他既然爱当圣人,就让他当个彻底。
“到底怎么样?邰芷菱,你不要和我装迷糊!”成霄终于克服了自己羞于启齿的障碍,彷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能把话说出口一般低吼道。
“就是你和罗旖魁的事!到处都是你和他的花边新闻,难道你完全没看见?还是根本不在乎?”
“成霄,你理智一点好不好?我是一个演员,那些人要怎么写我,我也没办法!难道你叫我去告他们?打这种官司,只有把新闻愈炒愈热,白白便宜了他们,倒霉的是我们自己!”
芷菱又气又急地说着,到了最后,豆大的委屈泪水掉了下来。
见成霄不说话,芷菱抽着鼻子再讲:“成霄,我一直想不透,在你的心目中,我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和地位?到底有多少分量?你这样对我不即不弃、冷冷淡淡的,好象对我的存在一点也不在乎,却又怕我让你戴绿帽子,给我绑手绑脚的……。我一直把演艺工作当成我的第二生命,但是到了今天,我觉悟了,只要我们结婚,我就退出萤光幕!我宁愿要你,不要演戏了。只要我成了你的妻子,就再也没有人敢对你兴风作浪、造谣生事了。”
芷菱这一招哀的美敦书一出笼,果然使生性忠厚、道德感强烈的成霄为之语塞。看他心虚不语,芷菱又说:“还是,你选择-弃我?这样的话,以后我的事就和你的荣辱一概无关了。”
说完,她伤心欲绝地伏在仪表板上哭了起来。
成霄满月复矛盾与懊恼,不知怎样去收抬局面。他对她已完全没有情爱,却又狠不下心-弃她。何况,关于她和罗旖魁的绯闻,他也只能半信半疑。面对她的低姿态和眼泪,实在难以狠心决绝处断。
他看着她哭得柔肠寸断,竟然想不出一句体己温存的话去安慰她或表白自己。他告诉自己,到了今天,看来他对她的情爱已经走到了尽头,之所以还狠不下心提出分手,完全是无法对抗自己那与生俱来的强烈道德感。他更感觉出无论在感情、精神或实际生活上,她都成了他的祸害,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弃她!
直到芷菱哭得有些不耐烦,啜泣声收敛下来的当儿,他才顺势说:“好了,不要哭了。”
他的头痛欲裂,简直有撑不下去的感觉。
芷菱缓缓抬起头,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这可好!看他的样子是心软了,他已被她整得七晕八素、颓丧灰心,没有剩下多少男性的雄风与气概了。于是再幽幽地开口道:“成霄,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心里是不是另外有人了?”
成霄心虚地抖擞了一下,以强硬的口吻回答:“哪有这回事?我心里会有什么人!”
“成霄,既然你今天主动问我,我们不妨彼止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我有很多绯闻,你也有啊!是不是?我知道有很多女人追你,只是那些事没上新闻而已。这种事,对我难道公平吗?”
邵芷菱果然厉害,几句话说得成霄无辞以对。
“告诉我,你是不是另外有了意中人?”
芷菱步步追问,成霄阵阵后退,只有闪避地说:“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
“没有吗?”
她一点也不放松的执意着使他心中暗惊,莫非她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心有所属?但,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事实上,芷菱的虚张声势只为了一个目的,她并不知道也不在乎成霄的心里想些什么。
见成霄心虚不答,她终于说:“既然没有,为什么你一直不和我结婚?”
成霄最怕听到的话,终于出现了。
“你既然没有另结新欢,没有变心,为什么不要我?”
芷菱的声调是柔软悲切的,词意却是锐如尖刃,咄咄逼人。
“或者,你不信任我,想要休妻,也得拿出证据啊!”
最狠的一句话说完,她把整个身子软软地扑到他怀里去,呜咽地说:“成霄,不要找理由-弃我!不要这么残忍!记得你当初是多么爱我吗?我自始自终都爱你、等你、要你,你为什么不要我呢?为什么变心了?你不喜欢我拍戏,我就收山,我们结婚好了嘛……”
她故意把嘴贴在他胸膛上讲话,让她的嘘息吹触他,她在他怀里揉搓,想挑起他的,藉以主宰他。
可是,成霄就像一座辟邪的石敢当一样,丝毫不为所动。他一心想着自己的苦恼,几乎到了神志出窍的地步;芷菱所挑逗着的,只是一具没有了知觉的躯壳而已。
两人就这么荒谬地僵持着,直到她听到他一声浊重的申吟,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成霄,你怎么了?”
他的脸色发黑,,两道浓眉皱到一块,眼睛紧闭着。
“头很痛,剧痛。”
他申吟着回答,身子动也不动,眼睛仍是合得死紧。
芷菱听了,坐直了身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施展了一整夜的媚功,原来是对着一个木头人演戏,白费了那么多眼泪和力气。看他一副难过样子,她一点也不心疼,原先她还以为他一直抱着她静坐思过呢!
“既然你不舒服,我们回去吧!你还能开车吗?还是让我来?”
她的声软而面冷,反正她知道,他不会看她。
他摇摇手,发动汽车。
他支撑着,把她送回石牌,再回到东湖。把车子开进车库时,几乎撞上墙。
芷英的柔夷在钢琴的黑键、白键上还是那么婉约曼妙地抚触起伏,琴声依旧是那么清亮动人,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如何地心不在焉。
打从她一进门,靓君告诉她“爸爸生病了”开始,她就芳心大乱了。只有她自己明白,每周三次来教靓君弹琴时,她是怀抱着怎样的期待与神往心情而来。来到管家使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喜乐与眷恋,那是她全部生活中最具意义与吸引力的部分,是她生活中的精华与重心……。但是,那重心中的焦点又是什么?那是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没有人明白。
上课到了半途,她终于沉不住气,停下手来问靓君:“靓君,爸爸生什么病啊?”
“爸爸没说生什么病,他头痛,两逃诩没吃饭了。”
小靓君显得不胜忧愁,嘟着嘴说。
“两天没吃饭?爸爸没去医院上班吗?”
“有啊!有去医院啊!但是他晚上都没吃饭,昨天晚上没吃,今天也没吃,就这样两逃诩没吃饭了。”
“爸爸现在在哪里?”
“在睡觉啊!”
“噢。阿姨知道了。靓君不要忧愁,还是要用心练琴,好吗?爸爸很快就会好起来,嗯?”
芷英安抚着小靓君,然而心中却是一片若有所失与牵挂。
懊一段日子以来,每当她给靓君上课,成霄必然在大底陪着。现在没有了他在一起,她连这生活中的重心与精华也失色无味了,她的指尖竟然流不出一些些感情和感动,她只剩下动作,没有了感觉,没有了欢喜……这使她的秘密只剩下空虚和焦虑,使她觉得天地变色、自己只剩下躯壳。
这个秘密竟然是这么重大,这么有分量!她现在才知道!
终于课程结束了。她心里盘桓的是该不该上去看他。
叶嫂送上点心来时,靓君说:“芷英阿姨,我们不要吃蛋糕,上去看爸爸,好不好?”
芷英不期然沉吟着,看了看叶嫂。叶嫂说:“芷英小姐上去看看先生吧!他平常是个闷葫芦,和我说不上三句话。现在身体不舒服,总要有人去探望探望他,就请你和靓君上去看看吧。这两天他一下班回来就躲在楼上房间里,也不下来吃饭,我又不敢去吵他。看他的气色不太好,靓君又这么小,不懂事,还真需要你上去看看呢!”
既有叶嫂通情达理的怂恿,芷英带了靓君上楼。在成霄的房门外,她停下了脚步,对靓君说:“靓君,你先进去告诉爸爸,问他说,阿姨来看他好不好?”
靓君点点头,进了屋去,很快地,门又打开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个子站在门口,竟是管成霄。
芷英吓了一跳,没想到成霄会迎了出来。
“芷英,抱歉我没下去陪你们练琴。”成霄的脸色是苍白中泛着樵粹,他对芷英微微地笑,招呼着说:“如果不介意就请进来坐,这里算是我的书房。”
芷英看看屋内,果然是一间书房的样子,虽然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看见几件衣服,却并没有卧室的隐私味与隐密性,这才轻手轻脚走了进去。房间很大,大多是书框和文件、资料架,一张大书桌,几幅画,一套音响,还养了一大缸神仙鱼,地板上散置几个软枕,此外还有一套藤椅组。
看来,这就是一个失婚男人所拥有的全部私人生活内容了,它所呈现的,是一个大男人缺少了女人的照顾和关爱的冷清和生硬,还有相当多的单调和寂寞。
芷英在藤椅上坐下,成霄坐在另一边。他显然是和衣卧过,西装裤已压绉了。
“抱歉,我本来想下楼去的,但是实在提不起精神。”成霄一只手支着右侧头部,靠在椅背上恹恹地说。
“姊夫,你看起来好象不舒服,有没有吃药啊?”
芷英本来想说,你有没有看医生,又想到这句话有点荒唐,才改口问。因为成霄自己就是医生。
成霄摆摆左手,右手仍然撑着他的太阳穴。
“不用吃药。”
他说,自暴自弃似地。
“生死由他。”
又喃喃一句,更加颓废自弃了。
芷英听了好一阵难过,忍不住说:“姊夫,你为什么要这样?”
“不要叫我姊夫!”
成霄竟然低声咆哮起来,随即又缓下声音对靓君说:“小宝贝,你回房间去玩拼图,把爱丽丝和扑克女王拼好了,明天给爸爸看,好不好?”
靓君听了应声好,过来观了成霄,成霄也亲了她,小泵娘这才离开了书房。芷英再一次看出来,他对孩子充满了耐心与爱心。
沉默了一会儿,芷英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见成霄说了:“不要再叫我姊夫,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叫!”
他是在生气。还是伤心?从他激动的声调里,芷英猜不出端倪。她怯怯地问:“是不是和姊姊吵架了?”
成霄像被刺了一刀,抱着头低吼:“不要提她!不许你提她!”
他像要爆炸一般,抱着自己的头左右摇蔽,似乎痛苦不堪。
芷英赶紧拿了一个软枕垫在他脑后,并且极其小心温柔地扶着他的头靠下,让他放松下来。他照着她的摆布做了,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芷英,让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不许你再叫我姊夫,也不准你提起她好吗?并不是因为我和她吵架或闹翻,而是,我多么希望你和她没有一点关系,没有一点瓜葛!你知道吗?这样我就不必在看到你时就联想到她,就不必承受那些该死的道德感的折磨!”
突如其来的衷曲,把芷英吓坏了,然而她的驾吓之中也有欢喜,她任由他紧紧抓住,并不抗拒挣月兑,并且勇敢地迎向他灼热的眼神,不再退缩。自从那一次拥抱之后,她已在那短暂的几秒钟之内溶化了,她再也无法抗拒他。
看到了芷英柔顺而坚定的眼神,那脉脉的情意和信任霎时转换了成霄的情绪,他舒缓了下来,不再激昂冲动,对她深情款款地凝视,说:“芷英,好在我还有你,才不至于在摔得体无完肤的时候找不到一点支撑!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我一直在盼你来,一直想看到你。我几乎要撑不下去了,一心等着你上来。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芷英想点头,又想摇头,她整个人静止不动,望着他的双眸却掉下泪来。
“大错特错,荒谬透顶的大错特错!为什么是芷菱?而不是你?你才是我想要的女孩子,为什么是她,不是你?那时候,你躲到哪里去了,大错特错的恶作剧!为什么你会嫁给罗旖魁?为什么我遇上了邰芷菱?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避成霄哭了。在泪眼迷离中,他和芷英心碎地相望。
“我不要当你的姊夫,芷英,我恨你这样叫我。芷英,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这样想?老实告诉我,你不快乐,不幸福,什么都不要再隐瞒……。”
芷英转了,再也忍不住悲伤和感动,她倒进了他的怀里,哭诉着说:“成霄,我都告诉你,全都告诉你。我恨罗旖魁,他逼我堕胎,他强暴我!我完全不快乐,没有一点幸福可言!我要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
她哭湿了他的胸襟,哭得浑身颤抖。即使是对韵芳,她也从来不曾这样彻底哭诉过。
“你们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成霄沉痛地问。
“不,初恋的时候,我们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但是自从他逼我把孩子拿掉之后,我就恨透了他。我爱孩子,他没有权利剥夺我爱孩子!他自私狂妄,他是个狂,我厌恶他!”
“旖魁会是这种人吗?会不会是你怨根他而把他丑化了?你们到底是夫妻嘛!”
他抚摩着她的背,柔声地安慰。
“过去的感情已经完全变质了。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只有黑暗和痛苦,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为了他逼你拿掉孩子吗?”
“我恨他的自私霸道,他把我当泄欲的工具,他-脏,他是一只禽兽。”
“芷英,你的反应太激烈了。你们不是曾经相爱过吗?怎么可能变质得这么厉害?”
成霄心地忠厚,一心只想化解她的心结。
芷英伏在他怀中,感受着的是前所未有的,连她的生父和丈夫都不曾给过她的安全温暖和信赖,她紧锁的心靡此刻完全为他而敞开,没有丝毫犹豫与顾忌:“成霄,我要把我所有的不幸都告诉你,我再也不能忍受独自躲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舌忝允伤口的人生了。
我是一个私生子,我的父亲从来不曾抱过我,因为我就是我母亲不贞的证据。芷菱轻视我,父亲厌恶我,从小我就在母亲的疼惜下长大,虽然她受到的轻规和痛苦是那么多,那么不堪,但我得到的母爱并不比别的小阿子少,虽然那经常是以偷偷模模的方式背着父亲和芷菱而做的。
尽避我除了母爱之外,不曾拥有其它来自家庭的温暖,但是我很满足,很快乐,我可以用它来抵销芷菱处处对我的敌意和欺负,我并不抱怨。可是,恶劣的命运似乎是不肯放开我的。
在我念高二的时候,因为芷菱总是带很多人回家跳舞,我常常只得留在学校看书复习功课。有一天晚上,我在学校外的空地上等我的同学韵芳,被一个变态的中年男人偷袭,我那时心中狂喊,这一辈子必定是毁了,我完全无法挣月兑他的魔掌。就在最危急的时候,那个变态男人忽然口吐白沫、全身痉挛,正好韵芳也赶到,才拖着我逃跑。这件事除了韵芳,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从那个时候起,我天天作恶梦,厌恶男孩子的亲近,性使我觉得恐惧、肮脏,令我作呕。虽然韵芳对我百般安慰开导,这个恶梦一直无法自我心中挥去。
绑来旖魁出现了,他温柔体贴、处处为我设想、以我为重,使我消除了对性的畏惧而和他结婚,我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去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和他共度夫妻生活。
可是,当我长久渴盼的第一个宝宝在我身体内逐惭成长时,他却说他只想享受鱼水之欢,不想要小阿,拿堕胎药骗我吃下,使我失去了孩子。而后,他总是不顾我的感觉,用强横粗暴的方式逼我满足他的肉欲,而在别人面前,宣称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我过的,就是这种满天乌云的黑暗日子!”
沉沉心事幽幽吐尽,芷英的泪水却像流也流不完地继续滴落着。
成霄拥着她,重重地叹息再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