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坐著,凝笑一双眸子直勾勾地望著窗外那抹皎洁的月盘。
“小姐,该睡了。”望著那张分不清喜怒的容颜,冬儿的语调显得战战兢兢。
“值得吗?”她紧合著的唇开了,没头没脑的逸出这一句。
“小姐,冬儿不懂。”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显然对主子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困扰。
“我的意思是说为了申暮德成了悍妻,试图捍卫他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她和冬儿虽然称不上是情同姐妹,可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几个年头。
在这偌大的申家发生的点点滴滴,是她陪著自己一路走来,一切的事情她应该瞧得最清楚才是。
问题已经清楚的抛出,但回应她的却是一室的清冷。
她忍不住蹙眉低喊了一声。“冬儿。”
隐约觉得不对劲,她猛一回头,却早已不见冬儿的身影,只见一个俊逸得像女娃的男子,含笑立于她的面前。
“你是谁?”说没吓一跳那绝对是骗人的,可凝笑却选择了不动声色,只是冷静的瞧著那看似陌生却又带给她一种熟悉感的男子。
“我是人。”这个回答成功的为他换来一记大大的白眼。
废话,她当然知道他是人,难不成还是鬼吗?
她没好气的想著,但愈仔细瞧他的五官,就愈有一股熟悉感袭来。
她起身,缓步踱至那人的面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著。
那眉、那眼怎么恁熟悉,他究竟是谁?
放任她这么直勾勾地打量著,那人将好看的菱唇微微向上弯起,展露一抹煞是迷人的笑容。
“知道吗?当一个女人开始问值不值得的同时,就是陷入的开始。”
他这话依然带给凝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究竟是谁?”她再次追问,突然间灵光一闪,原本已略呈紧绷状态的双眸忽尔染上笑意。
难怪呵,难怪久免会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离去,放任自己和这个“陌生”的“男子”同处一室,一点也不怕坏了她名节。
“啐!”她刻意的板起脸,没好气的啐了一声。“没事扮什么男装吓人?”
“呵,开口便这么粗俗,这外头的传言果然不假,原来你真的变成了一个粗鲁俗气的河东狮了。”
那上毫不在意地调侃著,凝笑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的望著对方,不语。
“不过啊,就算成了河东狮也依然那么美呵!”
状似调情,那人甚至轻佻的伸出手勾挑她尖细的下颗,和她眼对眼、眉对眉。
“二姐,你别再闹了。”挥去了她的禄山之爪,凝笑没好气的点出她的身份。
“谁是你的二姐,我可是俊逸翩翩的韩二公子。”
“韩二公子?!”凝笑笑著重复一次这新鲜词儿,然后伺机拔去她固定住发鬓的簪,任那一头长发披泻而下。
“我怎不知道爹啥时背著娘在外偷吃,还吃出个问题来。”直瞅著韩凝泪,凝笑摇了摇头。真亏二姐想得出来这方法混进申府来寻她。
她这二姐一向恣意得紧,会这么做,大抵是受不了那些个繁文缛节,才会在深夜以男装现身吧!
“是韩二小姐才是吧!”她取笑道。
“人家才不当小姐,要当小姐在韩府里头当就成了,出来何必还要顶著那碍手碍脚的姑娘身份。”
凝泪咕哝地说道,那脸色、语气和装扮让她整个人瞧起来更是十足的孩子气。不知道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凝笑拿她没辙的摇了摇头。
“二姐,你怎么来了?”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凝笑忍不住担心起来。“该不是爹爹,他……”
〝没事,你别瞎猜,是爹担心你,所以要我来瞧瞧你。”
“有啥好担心的?”凝笑不解的问。
“还不就是最近街坊都在传言,申府里最近迎进了一个河东狮,而且只怕时时都会有被休离的可能,所以……”
“所以爹要你来瞧瞧我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很快就又要回去让他头疼了?”
她精准无误的猜测出爹爹的用意,但在猜测的同时一双眼已然是白的部分比黑的部分还多上许多。
“是啊!”凝泪点了点头,证实妹妹的猜测无误。
“那你回去同爹说,这可说不准,或许赶明儿个,休书就要换我来写了。”她脑海浮现方才夫婿毫不犹豫挥退她的画面。“他或许已有了新人,恐怕也不会执意留下我了吧!”
现在他同他表妹应该正在举杯庆祝两人的久别重逢吧!
“哇,瞧瞧,这话说得多酸啊!”凝泪好笑的瞧著自个儿的妹妹,忍不住调侃道。
“酸,我干啥酸?反正……”
“别告诉我只不过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对他没啥感情的鬼话。”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凝笑的唇才掀,凝泪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本来她就极反对这种媒妁的婚姻,也不赞成凝笑嫁来申家,谁知凝笑坚持一定要嫁,她也只好投降。
“本来就是。”凝笑赌地气说,一张俏脸儿全皱成了一团。
“是……才怪”毫不留情的戳破妹妹的谎言,凝泪旁观者清的说:“你若真对他没感情,干啥把自己弄得像是泼妇一般,不就是为了保护他吗?”
“我才没有。”她还是嘴硬,尤其现在她对申暮德正火的时候,就更不愿松口承认自己的感情。
“好,那我再问你,如果你对他没感情,干啥又为了他挥退你,陪著另一个女人喝酒而醋意横生,还直问冬儿丫头,什么值不值的问题?”
她来到申府可不只一时片刻了,自然将方才厅里发生的一切全瞧了仔细。
当然也没漏了当妹夫挥退凝笑时,她眸中的怒气、不可置信和酸意。
“我……”银牙紧咬著自己丰润的红唇,凝笑被问得傻愣愣地,紊乱的脑海硬是找不出一个足以说服自己,也说服二姐的理由,
“说不出话来了吧!”凝泪扬起了柳眉,细致的脸庞泛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我才不是说不出话来,我只是……”她还是倔气。
凝泪没好气的打断妹妹的话,难得的板起一张脸教训道:“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哪来那么多的借口,爱上一个人很丢脸吗?申暮德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啦,爱上他,你也不算吃亏,干嘛那么羞于承认?活像自己爱上的是个端不上台面的男人。”仿佛像是拨著算盘珠子似的,她很是实际的说道。
“不错个头啦,不过是个烂好人一个。”凝笑没好气的啐道。
每次只要一想到那呆头队谠麻烦来者不拒的笨样,她就忍不住一肚子气。
包别说,他刚刚竟然还为了别的女人挥离了她,她……气呵!
“偏偏你就是爱上这个烂好人了啦!”凝泪一针见血的说。
“我……”被堵得一愣一愣的,凝笑只能瞠大眼瞪著,好半晌之后,原本挺直的双肩垂了下来,似是默认。
“如果你真喜欢他,那就别只会躲在这儿问是不是值得,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很难判断究竟值得与否的。”
“可是,他已经有个云羡表妹了。”
“厚,我真的开始怀疑你这个‘河东狮’的名号是被外头的人叫假的了,那个什么云羡表妹的既然能有要来抢人的决心,你难道就不能有捍卫属于自己的男人的决心吗?更何况你还是名正言顺的妻。”
一句话当头棒喝的落下,凝笑原本掺著气怒的迷惘一敛,当下又成了那个自信满满的韩凝笑。
二姐说得是,难道人家来抢,她就得拱手相让吗?
当然是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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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盘狼藉,翠玉壶中仅余酒香缭绕。
“姨娘,表哥醉了呢!”睁著无辜的大眼,王云羡的眸子扫向一旁的申老夫人。
“醉了就扶他回房去休息啊!”申老夫人说得理所当然。
“那我这就去唤家丁。”
她说著就要起身,谁知申老夫人却挥手阻止。
“我说傻孩子,唤什么家丁呢?这扶了回房,不就正好……”她的表情和话语除了浓浓的暧昧之外再无其他。
而这暧昧刚好正中王云羡下怀,她可从来不是什么贞节烈女,更懂得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的道理。
包何况现在又有姨娘的支援,她当然没有放弃的理由。
刻意的羞红了一张脸,她娇羞的低下头,望著自个儿的鞋尖儿,不作声。
“云羡傻丫头,现在可不是害臊的时候,正所谓成大事不拘小节,不是吗?”
“姨……姨娘,这样真的好吗?”她做作的羞问。“要是表哥醒来后不认账,那……那……”
做事之前,总也要先知道自己的保障在哪儿,否则岂不是要吃了大亏吗?
“傻瓜,有姨娘在,你还怕吃亏了吗?”
终于,在矜持了好一会儿后,王云羡羞答答地点了下头,步上前,吃力的搀起醉倒桌面的申暮德。
姨甥俩相视一笑,然后一回身,两人的脸色愀然大变。
一抹艳笑夹杂著熊熊的怒火,凝笑直挺挺地站在她们面前。
“娘,我来接夫君回房。”步履款款、姿态优雅的上前,她在王云羡的身前站定,伸手,等待。
王云羡一脸扼腕。
也不知道凝笑方才在她们身后究竟听到多少,姨甥俩都同感尴尬。
“呃,暮德喝醉了,所以……”申老夫人努力想要解释什么,但在凝笑那清亮眸子的凝视下,竟然语塞。
倒是凝笑自若的自主云羡的手中接扶过夫婿,不著痕迹的狠瞪他一眼后,再抬头环视局促不安的两人。
“娘,瞧夫君醉得恁厉害,我得赶紧送他回房去了。”凝笑喜怒不形于色,更叫申老夫人和王云羡两人的心七上八下的。
“走吧、走吧!得好生照应著,知道吗?”勉力自持的端起长辈的架子,申老夫人挥了挥手,像是巴不得她快些离开似的。
“娘,我知道了。”凝笑难得温驯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王云羡,“云羡表妹,真是对不住,夫君的不胜酒力让你扫了兴,来日我们夫妻俩陪罪。”
也许是心虚吧!王云羡总觉得凝笑的笑里仿佛藏把利刃,正对准著自个儿。
当下哪里还敢再惋惜到嘴的鸭子飞了,只求立时月兑离这种难堪的窘境。
“表嫂客气了,你还是快些扶著表哥回去歇息吧!”
“那凝笑就先扶夫君回房了。”
摆出胜利的笑容,凝笑昂首,然后将自己的战利品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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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啊!怎能不气?
要是她再晚到些,自己的夫婿就要被人当成“上等肉”给生吞活剥了。
在这怒火腾腾地当头,凝笑才一踏进房,就霍地一把放开扶持著申暮德的纤手,任由他虚弱的跌落地面。
居高临下的瞪著他好一会儿,她气极地猛地回身,然后想也没想的就抄起桌上一杯还没饮尽的茶水。
巧手儿正要翻弄,谁知原本该醉死在地上的人却一个翻身,人已经利落的站在她的身前,还瞧不著一丝丝的醉样。
“你……你……不是……”瞪大瞳眸,她活像见鬼似的直指著眼前的申暮德。“你不是喝醉了吗?”
顺手接过妻子手中的茶杯,申暮德只要一想到这杯水方才差点儿就朝著他兜头浇下,忍不住立时将杯中的水饮尽。
凝笑见状,更傻了,总觉得此时的夫婿仿佛透著一股和平常一点儿也不一样的气息。
“酒是喝了,但醉倒却是未必。”
她望著他的眸,明明带著一丝酒意,可除了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外,的确不见他东倒西歪。
“那……”既然没醉,干啥连人家打算要将他生吞活剥也不防?
她正准备发难,申暮德却突地勾勒起一抹邪邪的笑容。
“来!”他朝著她勾了勾手,要她来到自己的身边。
细细的柳眉紧紧地皱起,凝笑的眸中再次难掩一丝的狐疑,完全忘了自己方才在气些什么,只是不住的打量著夫婿,总觉得怪怪的。
眼前的男人,透著一股平日的申暮德所没有的邪气,那眸、那眉、那唇虽然明明就是他,可给人的感觉陌生得紧。
“你是谁?”
虽然明知自己这样问很荒谬,可她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太过诡异了,诡异到她不得不质疑眼前人的身份。
见她不动,他干脆自个踱至她的身边,大掌一揽,将她纤细的身躯给旋进怀中。
那带著一丝丝豪迈气息的举动,更是让她心中的狐疑加倍。
“你究竟是谁?”凝笑再次问道。
他骤然弯下腰身,两人眉对眉、眼对眼、额对额,申暮德的语气带著一抹飘忽地问:“那你说我是谁?”
“我……不知道。”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我是你的夫啊!”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后,他伸手定住她不断摇蔽的脑袋瓜子,再骤然俯身,给了她一记带著一丝狂野气息的缠绵之吻。
“唔……”这真的是他吗?
虽然鼻端窜进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可她还是不能肯定。
真是他吗?难道方才那些异样都是她的错觉?
她很是认真地定睛一望,不过才那么一跟,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方才所见的绝对不是什么错觉,因为那抹邪气还完完整整的停留在他的眉宇和唇畔。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她的思绪还未转完,他的大掌已然将她拦腰抱起。
“等……等一下!”双手用力地推拒、挣扎著,她得弄清楚。
可是,申暮德似乎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向来温文的脸上如今写满著难以撼动的固执。
“为什么要等,你是我的妻,不是吗?”他喃道,强而有力的手一把扯开她的衣襟,露出耀眼的红色兜儿。
“你……究竟……”紧捉著还余著的一丝理智。凝笑透过略显迷蒙的双眼直勾勾地瞧著他。
“嘘!”他食指抵著她的唇,不让她多说什么。
膘著醇酒香的气息,带著一丝诱人的魅惑,他勾勒出一抹浅笑,那笑成功的让她最后一丝理智霎时烟消云散。
“你真的让我犹豫了!我从没料到,一场媒妁之言的婚姻会替我带来这样的妻子。”
犹豫什么呢?
她不懂的摇了摇头。
“知道吗?曾经我以为一旦我下定决心,就绝对不会让人撼动,可你却轻易做到了。”
做到什么?
“嗯……”她松口紧咬著的牙,但逸出的却是一记酥人心弦的轻吟。
“或许就是这记轻吟吧,那么的柔弱、那么的无助,可谁又能想像得到,这声音的主人会是人人口中的悍妻。”
凝笑皱眉,忍不住地想要抗议。
人人都可以说她悍,可就他不行,她的悍从来就不曾用在他的身上,他难道不懂,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保护他吗?
“别皱眉啊!”他以食指和拇指轻轻抚平她紧皱著的眉。“我知道你只是想保护我。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她的心里也没百答案,只能漾著一眼的无辜睁睁地瞧著他。
可她心中原本的抗拒却在他闪著锐利的眼神中,奇异的平息了。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一种在和他交心的感觉。
大手缓缓的紧扣住她:他一个翻身,有些黑黝的体魄就这么覆在她雪白的娇躯之上。
一黝黑、一白皙,他热烈的目光锁著她的,他很认真的问:“愿意跟著我吗?”
“我……”凝笑轻喘著,在他的气息和挑逗中,几乎不能成声。
“愿意吗?不论我是申家的当家,或是市井小民?”
申暮德很清楚自己在索讨的是什么,他要的是一份承诺,一份足以撼动他心意的承诺。
在他炽热的目光中,她没有言语,只是重重地点下了头。
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许诺,她知道,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怀疑。
“很好。”
他笑了,笑得恣意畅怀,然后他精瘦的腰身一挺,让彼此的身心灵更加契合。
申吟、爱怜、粗喘……
交织成一幕幕动人心弦的缠绵悱侧,也让凝笑的心再次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