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那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功夫,还真不是咱们学得来的。”方溯嘴角衔著一抹浅笑,摇头大叹。
“省省吧!要我学他那副样子,不如叫我去死。真怀疑他那副娘娘腔的模样怎能让女人满足。涵,你说是不是?”夏侯秦关紧搂著娇妻,一出口便是黄腔。
如今于涵已是大月复便便,原就芙蓉似的娇容更添几许迷人韵味,胸前也因而更丰满,直让夏侯秦关忍不住老往她那儿钻,也不管旁人怎么想。
“不会啊!我就觉得他那模样挺可爱的。要是我未婚,一定也会为他著迷。”于涵拿起花茶浅啜了口,表情颇认真。
“什么?你的意思是当初如果是他先追你,你就会跟他?”夏侯秦关脸一拉,可难看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我觉得他一定是个有趣的男人。”于涵说得开心,丝毫没察觉丈夫丕变的脸色。
“他有趣?!”他已经想街上台去掐死那不男不女装恶心的家伙了!
“难道你不认为?”于涵反问他。
“我只觉得他装模作样、一会儿男一会儿女,迟早有一天会分不清楚自己的性别。”夏侯秦关不屑地说。
啧!难道连他的小碍也瞎了眼,被傅御那故作温柔的模样给蒙骗了?
只见其余的人彼此相觑,各自闷笑在心底。
“我也觉得小碍说的不错。傅御不像一些不解风情的男人,往往只要女人一个皱眉、一个眨眼,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真的很体贴。”上野荞附和道。
惫记得当初她被老公浦卫云囚禁在“浦居”时,傅御就曾来看过她,当时他就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受。虽然他的脸蛋太过俊美俏丽,但他说出口的话总是能让人无由地放宽心,自然而然向他坦述心声。
“你说什么?他体贴?!”
这下轮到浦卫云发飙了。
耙情荞曾向那小子“挤眉弄眼”过?妈的,他竟然被蒙在鼓里!
“是啊!你饿了,他会端点心来;你渴了,他还会为你倒茶呢。”上野荞哪会看不出自己的“恶魔”老公快濒临疯狂了,但偶尔看看他为她吃味的模样,感觉也挺不赖的。
“说,他对你那么好干嘛?图的又是什么?”浦卫云逼近数寸,燃著火的眸直射入上野蓄的瞳仁中。
突然,两位女性噗哧笑了出来,紧接著是其余几个男人的猖狂笑声。
至此,浦卫云和夏侯秦关才知上当。他们头顶冒著黑烟,各自咬牙欺近自己的妻子。“你——”
“喂,你们在谈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不知自己是始作俑者的十二少傅御顶著亮灿的头饰与一脸浓妆走向他们。
“下戏了?”帮主戈潇笑问。
“才不,还有下一场,不过来你们这儿找点东西果月复。唉,简直是累死我了。”傅御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仍是一身戏服,拎著裙摆就在大伙之间窜来窜去。
由于常年身在戏院,众人已看惯他的表演,对体格英挺高大的他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已不奇怪。相反的,他那绝俏的脸庞不知风靡了多少人,其中又以富家少女乃女乃和日本高官为最多。
“拜托!你就不能维持一点儿形象吗?你不怕那些爱慕者因为你的粗鲁而心碎?”赫连驭展绽出一抹笑挖苦道。
“得了,他们迷恋我是他们的事,我得先祭祭我的五脏庙。再说那些达官夫人就爱我这种不拘小节的样子。”傅御嘻皮笑脸地对赫连驭展眨眨眼,又抓了条滑虾入口。
“问题是,你这样可就伤了许多男人的心。”夏侯秦关也加入了揶揄的行列。
“呕……你别害我吐出来,他们的心关我啥事?”傅御刚下肚的滑虾差点儿因为夏侯秦关的一句话又滑出了胃。
“我说错了吗?那张大爷不就是最捧场的一位,几乎包下场场斌宾座,戏院外头花篮排列得已无空路。难道他没对你上下其手过?”夏侯秦关仍不死心,还记恨著刚才被自己女人戏耍的罪魁祸首。
暗御剑眉一揪,不能忍受自己无端端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拎了只鸡腿便肆无忌惮地坐到于涵隔邻的位置。
“涵,这鸡腿给你。油腻腻的,你可得小心拿。”他还拿出油纸为她包了包。“你有身孕,得注意营养。这醉鸡可是我请你们‘红庆酒楼’的当家厨子王叔为我做的,尝尝看吧!”
“喂,你疯了?!小碍滴酒不能沾,你还让她吃醉鸡?!”夏侯秦关的火气立刻上来了。
“亏你还是酒楼老板,连这个你都不懂?这醉鸡已是将酒精燃烧光了,只剩香醇酒味,不伤身的。”傅御睨了他一眼。
于涵当真接过手咬了口,频频点头道:“真是不错!”
“哦。那我也来一块。”上野荞立即也夹了块入口。“哇,傅御说得没错。老公,你也来一口。”
想当然耳,浦卫云就在这种情况下吃了一块醉鸡。
“没出息!”夏侯秦关瞪了他一眼,啐了声。
不待浦卫云的回敬,于涵已夹了块鸡到他唇边,“吃吃看嘛!宝宝刚刚好像动了动,可见他也觉得好吃哦!吃啦……”
最难消受美人恩,即便心里有再多不甘愿,夏侯秦关还是乖乖张嘴,接受了妻子的好意。
但见周遭气氛顿变诡谲,为驯服这几只攻击性太强的烈猫,大家长戈潇及时开了口,“最近似乎太过风平浪静了,各位要注意些。”
“怎么说?难道你听见了什么风声?”赫连驭展挑了下眉,他怎么没从养父那儿听闻什么消息?
不过近来的确有点怪异,这正是南方政府权力倾轧严重时期,再加上外患频频,实在不应该连一丝丝风吹草动都没。
只怕现在的无风无浪是海啸狂浪来临的前兆。
“就是因为没有,才让人躁郁。”戈潇诚实地说。
“你们哟!舒服日子不会享受,净在那儿杞人忧天。”傅御弯起漂亮地唇线,仍是一派吊儿郎当。
“你倒是想得开。”方溯吸了口烟,优雅地掸了掸长褂上的烟屑。
“是啊!你们该学学我,没事就唱唱小曲儿、练练身段。”傅御笑得“花枝乱颤”,加上身上那些叮当环扣的饰品,还真像个开心无愁的媚妇。
“那‘风起云涌’干脆关门大吉算了,成天陪人出场就行。”浦卫云有意无意地挖苦他一句,直想将卡在喉头的醉鸡吐出来。
“你——”突然,傅御看见远处有人向他招手。“不跟你计较,我该上场了。别忘了给我点儿掌声啊!”
他对浦卫云抛了个媚眼,刻意扭著“小蛮腰”朝舞台走去。
“他永远那么快乐无虑,真他妈的让我羡慕。”方溯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将烟蒂丢进三公尺外的垃圾桶。
“是啊!不知何时他的命定佳人才会出现,好整整这位天子骄子。”戈潇发出感言。
“就不知这‘命定佳人’是男是女哦!”夏侯秦关此话一出口,在场憋伴均相视而笑。
他说的没错,傅御那位命定佳人的出现果真是令人期待!
☆☆☆
“罗管事,替我换衣的小陆上哪去了?我都快被这一身戏服压垮了。”
一下戏,傅御就在后台鸡猫子喊叫。虽说现在已是初冬,但在舞台上又唱又舞了半天,也逼出了他一身汗;再加上这身一层又一层的戏服,简直快折腾掉他半绦命。
“他刚刚直喊肚子疼,可能去茅房了。”红庆戏院的管事想了想,恍然思及刚才小陆大喊肚子疼。
“真是个会找麻烦的家伙,早不疼晚不疼,找我下台的时候发作。啐!”傅御坐在镜前拿著纸扇猛煽著风,突然对罗管事道:“你来伺候我更衣吧!待会儿再帮我卸掉这脸上一堆油彩。难过死了。”
“什么?十二少,你要我帮你更衣、卸妆?!”罗管事当场傻了眼。
这更衣勉勉强强还可以,但卸妆他可没试过。不过想想也不难,家里涂墙时不小心弄上手的漆,都是用松香油洗掉的,十二少脸上这些绿绿红红的玩意儿,应该也是这么弄掉吧。
“你还杵在那儿干嘛?快来帮我解扣子,热死我了。”
暗御斜瞟了他一眼,手拿罗帕擦了擦自己的前额,对著镜里那风情万种的自己挤眉弄眼了番,耍宝又逗趣,差点儿让管事喷笑出声。
罗管事慢吞吞地走向他,有些生疏地为他解著大袍彩褂,一个不注意弄断了腰际一条装饰用的红流苏,惹得傅御一声怒斥,“罗管事!你就不能轻手轻脚些吗?这可是我从北京带回来的‘碧玉苏’,今天我才让它亮相,你就替我终结了它!”
“十二少,对不住;我不曾替人解过戏服,所以那些琐碎东西根本不知该怎么拿下来。”罗管事急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不通这个长相漂亮的主子,怎么净爱收集些女人家的玩意儿。天哪,谁来救救他?
“算了。别解戏服了,来帮我卸妆吧!我这张脸被这些不透气的油粉裹得死紧,肯定会毁的。”傅御索性放弃月兑衣,先把他那漂亮的脸蛋保养好才是正事。
“哦,好。您等一会儿,我去拿松香油——”
“你拿松香油干嘛?”傅御闻言立刻跳了起来。
“好洗掉您脸上那层油漆啊!”罗管事自以为是地道。
“啥?”天!怎么他身边净是些蠢货呢?这笑话要是让其余弟兄听见,他这脸可要丢到东北去了。
“有……有什么不对吗?”罗管事发觉有异,已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你别去拿什么松香油了,快去外头给我抓个会换戏服会卸妆的人进来!小陆如果回来了叫他去顶楼罚站,我三个月不想见他!”
“是是是……我这就去。”罗管事一溜烟就不见了。
暗御简直快气炸了,此时他原就流窜在血液中的热力已转化为炙人的烈火,犹如一股强猛的力量在体内奔腾,男子气概陡现。
约莫十来分钟后,罗管家拉个人进来,急促又紧张地说道:“十二少,这兄弟说他会伺候换衣与卸妆,所以我就带他进来给你瞧瞧。”
暗御眼一瞪,射出不耐的诡火,连看也懒得看,“留他下来,你先下去吧!”
“是。”罗管家吐了口气,如获大赦般三步并做两步地逃出暴风圈。
“来,先帮我卸妆吧!”
暗御主动躺入椅中,抬起头闭上眼,等著对方接续的动作。
不一会儿工夫,一双柔柔的手掌拿了块海棉轻轻在他脸上滑动,先以冷霜慢慢拭去他脸上的胭脂水粉,连续做了三回,然后再以热毛巾为他净脸。
暗御直觉满舒服,几乎沉入梦乡。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悠哉地问道,仍是闭著眼。
“小的姓海,您叫我小埃就行了。”一个略细的男音在傅御耳边响起。
他点点头又道:“你的手挺柔的,满像女人的手。”
“小的以前专门替红角儿做化妆、清洁和保养皮肤的工作,为了不让客人感到难受,手部的保养很重要。”小埃恭谨地回答。
“你也会保养皮肤?这倒奇了。据我所知,通常都是女孩子做这种事,你怎么也有兴趣?”傅御闭著眼,飒爽一笑。
“这……这在南方倒没限制,我们那儿很多男人做女性的工作,像佣人、美发,都有的。”
“你是打南方来的?”
“对,珠江一带。”
这时候,傅御那张脸已完全打点好了。他起了身,徐睁开眼,眼珠子却突地一凸,差点儿蹦出来。“你……你就是小埃?”
这……这该称他“大海”才对吧!
原以为这小埃合该是个小男孩,怎知他留的落腮胡挡住大半个脸,身材又出奇胖,和他家厨房里的大水缸不相上下。
“是,我……我是小埃。”他似乎有点儿自卑,垂下脸细语。
“你怎会跑到上海,又来我的红庆戏院呢?”傅御直觉好奇。
“我本是来寻亲的,怎知我舅舅已搬离上海,我又一时找不到他的下落,只好暂时住下,筹够旅费再返乡。”小埃坦诚道来。
暗御摇了下纸扇,锁著眉看著他道:“你干嘛留著胡子?真难看!”
“我……我娘说我爹以前就是留了一脸落腮胡,他说我得学他的模样,这样我爹在地下才会开心。”小埃嘿嘿一笑。
“胡扯!哪有这等事。”傅御撇了下唇,“反正留不留胡是你的自由,我也不勉强你剃了。不过真的很碍眼。”
小埃肩一缩,不敢再说话。
“我问你,你来我戏院可是为了找工作?”傅御心底已有了盘算。
“是的。不知红庆戏院是否缺人手?”小埃低声说道。
“戏院不缺人。”他们一向维持约莫十个助手。
“那么谢谢十二少给我这次机会,我为您整理好就走。”小埃的语气带著些许失望。
暗御笑看小埃那一脸失意的模样,想必他亟须一份工作,好筹钱回家乡。反正小陆向来嘴碎又罗唆,就暂时罚他去“红庆妓院”为那些花娘化妆吧!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在主子需要他时闹肚子疼。
再说这个叫小埃的手法还不错,弄得他满舒服的,尤其是那双手柔软如棉,舍弃他还真有点儿可惜。
“戏院是不缺人没错,但我专属的化妆师最近有事请假,就由你暂时代替好了。”
暗御磁性的嗓音低沉好听,轻浅的笑容更如春风拂人心,安慰著小埃失望的心灵。
“谢……谢谢十二少!”小埃大概是兴奋过度,话音有些梗塞。
暗御突然站起,挺直高出小埃整整一个脑袋的身躯,优闲地跨开两腿,“来吧!帮我宽衣、换装。”
“宽衣?”小埃诧异地扬高声。
“是啊!我的助手得招呼我全身上下,不只这张脸。懂吗?”傅御笑得恣意,黝深的眸闪亮有神。
“我……我懂。”
小埃深吸口气,慢慢解开傅御的衣扣,先褪下他的衫袍,又褪下他的衫裤,不一会儿,他已除去华丽的女装,只剩下内衫。
瞬间,他身上的娆娇之色尽去,展露出深藏不露的健硕体魄,让小埃愣了下,解衣的手顿在半空中。
“怎么了?看你这副傻劲儿,该不会是被我的体格迷住了吧?”傅御不规矩的手轻拂过小埃长满胡子的下巴,让小埃吓了跳,连忙跳开数步。
十二少就是这样,连男人也爱调戏!小埃皱著浓眉,心底思忖,该不会传闻是真的,这怪异的十二少果真是个双性人,所以能在男男女女间如鱼得水,倍受宠爱。
“呃……十二少……您……”小埃嗫嚅支吾著,已不知该如何回答。
“瞧你!若不是你这粗肥又男性化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个女人呢!别发呆了,快帮我换掉这身衣服。”傅御挺直身,伸展隐藏在衣中的结实肌肉。
小埃别开脸,怯怯地伸出手帮他解开衣带,月兑下衣衫。
他简直不敢直视傅御,半闭著眼帮他重新穿好衣服。而傅御并没有忽略他这种怪异又突兀的表现。
待换装完毕,回复俊朗的男儿面貌,傅御这才眯起勾魂的双眸,笑中带邪,“我说小埃,你还真做到了‘非礼勿视’的最高境界哪!”
“我……我……”他慌得不知如何接话。
“别急,我不过逗逗你这个好玩的男人罢了。走,我带你到我家去,我那有不少丫头、女仆,多和女孩子接触,你就不会那么容易脸红心跳了。”傅御调笑道。
小埃一惊,下意识模了模自己那藏在落腮胡后的脸庞,好奇十二少真能看见他脸红的样子吗?
暗御突然附在他耳畔低语,醇厚融合磁性的男中音徐缓地飘入他耳中,“小埃,我不过是唬你两句你就当真,可见你刚才在见著我的果胸时一定是脸红心跳。”
丢下这句话,他长袍一撩,潇洒地离去。
小埃怔忡地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著傅御消失在眼前,久久才蓦然想到自己已是他的助手,随即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