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逸,你怎么来了?”
正撑着拐杖在外头练走的蓝之灵乍见霍逸时,心底的激动还真是无法言喻。
“我们接到小飞带来的讯息,又见你久没回来,
所以师父才派我来找你的。”霍逸趋上前,却看见她现在这副行动不便的样子,“师姐,你的腿……”
“我……”蓝之灵低下头,带着股悲伤,“我是不小心受了伤,才导致如此。”
“真的只是不小心?”霍逸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说谎,“师姐,是不是这里的人害你的?”
“不是,你别乱说话。”蓝之灵赶紧捂住他的嘴。
他可是师父最心爱的徒儿,她可以出事,但他不能有事呀!
“为什么不能说话,我猜定是刚刚那个活像恶魔又一脸邪样的震雷国大王伤了你,你说是不是?”他咄口出逼视她。
“别说了,霍逸,你快走吧。”蓝之灵用力推着他。
“要走我们一块儿走。”他坚持。
“不,我还得留下,师父的伤毒不能不救,虽然她可以用内力压抑,但我知道每次一发作师父就痛不欲生,我不能眼睁睁这么看下去。”她淌下了泪,对着霍逸一脸的关怀哭诉着,“我得等腿伤好了才能走啊。”
“那我留下帮你。”
“不要……你回去照顾师父。”她坚持。
“可我怎么走,外面有人守着我,我根本失去了自由。”霍逸只要能和她在一块儿,能走与否倒不强求。
“这……这该怎么办?”就在蓝之灵一筹莫展之际,突地想起了祁麟。
惫记得初人震雷国王宫时,他曾交给她一把扇子,还说那是可以让她自由来去的!
想到这儿,她便赶紧支撑着拐杖一步步走回房间,在一阵翻找之后,她终于瞧见那把被她随意搁置的扇子。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她将它揣在心窝,转身交给霍逸,“拿着它快走,门外的侍卫就不敢阻拦你了。”
“可……”霍逸真不想走。
“别犹豫了,趁傅烈辙还没来,你快点……”她猛推着他。
“傅烈辙是谁?”他不明白蓝之灵为何那么怕这个人。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像极了恶魔的男人。”蓝之灵推不动他,却因为自己一个不平稳而倒进霍逸怀里!
“啊……”
“师姐,你没事吧?”霍逸顺手抱住她。
可才刚扶起蓝之灵,他便听见一声冷到地狱里的嗓音从他背后飘来——
“放开她!”傅烈辙暴烈地喊道。
濒逸吓了一跳,倏地转过身。
“来人,将他带进牢里。”傅烈辙一双利眸直凝在蓝之灵身上,被赶的人却是霍逸。
“不,我们手上有扇子,你不能这么做。”蓝之灵抓起扇子在他面前挥了挥。
“哦——你有扇子是不是?”傅烈辙带笑走近她,从她手中拿过它,“这该死的祁麟似乎忘了告诉你,这把扇子对谁都可命令,惟独对我形同废物。”
说着,他竟用力一扔,刚好落到不远处的祁麟手上,就见他对之灵耸耸肩,露出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
“祁麟,别在那挤眉弄眼的,执行你的工作去。”傅烈辙突然对他大叫。
“就你和他两人,这师姐师弟的捞什子玩意儿可能只是在人前的称呼吧?”他猛一回首逼视她。
“你自己无耻,可别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蓝之灵听不惯他话语里的污蔑,愤而开口。
“是啊,我是恶魔,我是禽兽,更是个无耻之徒,你把所有的恶名全送给了我,我倘若不摆出个架势来,是不是会让你失望呢?”他对她露出抹佞笑。
“别,你想干吗?”她害怕得直往后退,差点儿又摔到地上!
暗烈辙拉住她的手腕,“走,带你去逛咱们雷震国的街市,看看百姓的生活如何?”
“什么?可我的腿……”
“不碍事的。”
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抱起了她娇小的身子,直往前走;而之灵的心神似乎尚逗留在错愕中,只好傻傻地任由他摆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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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热热闹闹的大街,坐在轿中的蓝之灵可是头一次逛市集,从头到尾每一样东西都让她好奇不已。
尤其是看见路边摊贩所卖的玩意、小吃,她样样都觉得新鲜,恨不得都能沾上一口,尝它一回呢。
但她不敢说出来,从小在玉婆的教下她早学会了压抑自己的兴趣与喜好的习性,生活里没有娱乐,有的只是做不完的工作,所以光是支糖葫芦看在她眼底都是如此珍贵!
“瞧你,真像个孩子。”强迫之灵坐在他身上的傅烈辙似乎被她脸上的笑容与雀跃所影响,嘴角也微微扯高。
“你能不能放我下来,我这样不自在。”她开心地动了动,才发觉他的手还扣在她腰间,实在不习惯她这样亲昵的对待。
“我怕你又摔跤了。”他带笑说。
望着他“温和”的笑容,她竟有点儿痴迷,因为这对她而言是非常罕见的,“我的腿已好了大半,再努力一阵子就可完全正常,你不是答应我……”
“先别谈这些,看看外头,很热闹的。”他有意回避话题,话语间还不时以他的男人味撩拨她的感官。
“你!”她身子陡变紧绷。
“别害羞,只是时辰未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傅烈辙在她面前下了断语。
她紧张地坐直身,试图逃避他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神,可不其然地,竟让她透过小窗瞧见城门上那悬晃的脑袋!
“呕——”之灵捂住嘴,强忍住那从胃部直冲上喉间的酸气!
太恶心……简直是太恶心了……
她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真要这么做……”之灵眼底产生了一丝灰褐的颜色,对他已充满了失望!
“我这是召告世人,违我者必得此果。”傅烈辙眯起眸子,冷冷地望着她那惊悚的表情。
“这么说你也将那些年轻女孩送到军妓院了?”之灵抚着胸,哑着声问。
“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同为女子我自然能够体会到她们心里的惊骇和无奈,得饶人处且饶人,犯错的不是她们,何苦让她们来承受?”之灵握住他的手,低声下气地哀求,“放了她们吧?”
暗烈辙往后一靠,找了个舒适的坐姿,“有关她们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起。”
“你!”她噘起嘴,哼的一声便转过身子,就此不再理他。
暗烈辙笑看她那副倔样,直到马车停止,他却一声也不说地将她拦腰抱起,带出帘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之灵看着这个陌生的小镇,虽然没有方才热闹,但人烟也不少。
“难道你肚子不饿,现在可已是正午时分了。”傅烈辙边解释边将她抱进一家店门内,而后缓缓舶在椅子上,嘱咐店家上菜。
望着这些来来往往穿梭的人潮,之灵可是又兴奋又好奇,以往在谷内她便听闻外头的世界很热闹,可总是无缘出来一探。
“喜欢吃什么?”傅烈辙放柔声调,蓝之灵这也发现当他卸去张狂霸气换上了温柔时,还真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都可以。”其实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刚刚看到那一幕现在心底还直怄着呢。
“你凡事都不要不紧、无欲无求,一点也不像我的女人。”像他后宫那些女人哪个不是贪得无厌,极尽巴结之能事呢?
“我觉得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了,什么也不缺,还需要要求什么吗?惟一的要求,你又不答应。”她垂着脸皱着鼻,话语里的暗示可是明白又清楚的啊。
“哈……”傅烈辙仰头大笑,甚至有些笑不可抑,“你是指救你师父这回事?”
“你明知故问。”之灵别开脸。
正在这时候小二突然端上了店里最精致的莱肴,这股香味和色泽说不吸引之灵的食欲还真说不过去,只见她一双大眼睛直凝在那餐盘上,心底想的净是师父的生活。
“你太瘦了,尝尝看这个。”他夹了块肥肠给她。
之灵看着这软软绵绵的东西,不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你尝尝看不就知道了。”傅烈辙撇撇嘴角,以眼神示意她吃下。
蓝之灵看了看手中的肥肠,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还是听话的咬进了嘴里。
可是才没嚼两下,她便痛苦地站起,猛地弯下腰——
“呕……”她开始狂吐不止,几乎将一早吃下的东西全吐光了,直到嘴里泛苦,还是欲罢不能——
“你怎么了?”傅烈辙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担忧和愤怒,他气这家店搞的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才单单一口就把人给吃成这样!
“小二——小二——”他突然拔声一吼。
店家闻声,赶紧跑了出来,惟惟诺诺地问:“大王,怎么了?”
“你们的东西究竟是新不新鲜,为什么我的人一吃就变成这样。”他怒气腾腾地发着威,冷冽的俊容更覆上了一抹寒冽。
“大……大王……小的东西保证新鲜,我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会——”
“别说废话,赶紧再去弄一盘出来,去——”
店家刚转身,之灵便阻止道:“别……别再杀生了,那东西不是不好吃,更不是不新鲜,而是我吃不习惯。”
“不习惯!”这算哪门子的解释。
她抱着胃,小脸皱成痛苦的线条,“从小到大我全是以谷内的一些野果野菜维生解饥,从没吃过荤食,所以才会一时适应不了。”
之灵不希望自己的一时适应不了而让傅烈辙迁怒他人。
“难怪,我命人送去的膳食你几乎全部原封不动地退回,顶多用上几个素包子,原来你还有这种毛病。”傅烈辙皱起眉,“这样下去你怎会长得出肉来?”
望着他脸上那突生的刚毅线条,之灵赶紧低下螓首,躲过他噬人的目光,“但我身子一向很好,向来没病没痛的。”
“胡说!”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一张俊容猛地在她面前放大,一对黝亮墨黑的眸子直摄住她脆弱的眼瞳,“无病无痛,你知不知道你——”
他噤了声,冷峻地望着她,厉目中隐藏着丝丝苦闷。
之灵不解地望着他,“我怎么了?”
他气得甩开她的手,方才的闲适早已消失,眼底逐渐沸腾的是他不停窜烧的怒火。
懊死的女人、该死的玉婆!
明明说好的,自己不会在乎她的生死,可为何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仿若陷入愁城,遭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打击。
难道认识她当真是他此生最大的败笔?
“你怎么了?可你就算逼死我,我也吃不下呀!”她不禁被他陡变的模样吓了一跳。
“算了,那我再吩咐他们多准备些素食,你全得给我吃下。”
“啊?不用了,这太浪费,我……”她急着阻止,可傅烈辙哪会听她所言,脸色一变,她也只好乖乖地忍气吞声!
见她闷不吭声地噘起唇的模样,他不禁荡出抹诡笑,“我是为你好,太瘦的女人我可不喜欢,养胖些。”
“你——别说……”
她惊慌地左顾右盼了下,真怕他说些暧昧的话让旁人听见。
“怕什么,谁敢说我?”他眉宇一扬,俊逸的五官因这一笑而变得教人心悸。之灵望着……竟有些痴了……
“怎么了?瞧你看我的眼神……是被我迷惑了吗?”傅烈辙挑眉轻笑,锋利的眸光闪过一丝兴味。
“才不。”她脸儿一红。
就在这时候护卫突地从外头冲进来,附他耳畔低语几句,只见傅烈辙面色瞬暗,突地站起,“你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发生什么事吗?”
“没事。”说着,他便离开了。
走出店门时,傅烈辙不忘交代侍卫,“好好保护蓝姑娘,千万别让她出半点儿差错,否则我惟你们是问。”
“是。”
待他一走,之灵就觉得心跳异常紊乱,好像有事发生了!禁不住忧心起采,她撑着拐杖艰困地走到门际,轻声探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走得这么急?”
“呃……这是因为……”侍卫顿了下,陷入踌躇。
“快告诉我啊。”他愈是不说,她愈是着急。
“听说城门那儿有人进犯,所以大王过去瞧瞧了。”
“什么?那我也去看看。”她担心是不是师父找上门了!
“不行,蓝姑娘……”
她拿着拐杖挥开他,护卫想抓住她可又怕伤着她,在阻止不了的情况下他只能亦步亦趋地随行保护,否则她要是少了根汗毛,他的项上人头可不保啦!
走了几步,之灵已觉虚弱地直喘气,突然听见一旁路人说道:“这次福霸天的娘怎么没进牢狱?而且他的那些妻妾全被放了呀!”
“是啊,还真是奇怪,依咱们大王的心性早就将她们卖的卖、赶出城的赶出城,怎还会将她们留下,还安排工作和住处?”
“我担心这是养虎为患呀。”
“别说了,大王的决定可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等这两人一离开,之灵凝神细想:他——他当真采取了她的意见,没将那些无辜女子送到那种会害了她们一生的地方。
看来,他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无情,只是嘴巴硬而已。
心底无由地漾起一丝暖意,徐徐熨热了她的心。
可他现在——
“对了,城门在哪儿?”之灵旋身问着紧跟而来的侍卫。
“蓝姑娘,我不能再告诉你,如果你发生了什么危险,那我可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让大王砍。”侍卫哀声叹息。
“有危险!”之灵心口一提。
“呃……我劝你还是赶紧跟我回店里等消息吧。”他只能苦劝道。
然而刹那间,前方竟轰然一声,突见一道道黑幕往天际爆开,随着那刺耳激狂的响声成蕈状散去——
望着这一切,之灵忍不住张大了眼,而阵阵难闻的味道就这么窜进她鼻息,让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猛咳不休!
不,傅烈辙分明已身陷险境,她又怎能见死不救呢?
就这么,她想也不想地继续向前走,腿部的不便让她走来非常吃力,可为了傅烈辙就算会累死、疼死,她也不会放弃。
“蓝姑娘……蓝姑娘……”侍卫跟着她身后,搅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阻止她继续前闯的办法。
突地,前方奔来多人,当距离拉近,之灵看见的竟是傅烈辙躺在众人臂弯中满身血迹的惨状!
“不!”她掩嘴尖嚷了声,以拐杖拨开所有人,走向前仓皇地问:“他怎么了?有谁告诉我他怎么了?”
她心急如焚,却没一个人口向应她,而她便在侍卫的强迫下坐上轿,和昏迷不醒的傅烈辙一块儿回到了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