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澧磊贝勒与富云阿哥的隔年之战即将展开。
他二人站在离淮山的风野岭上,凝神对峙。
蹦野上,风声萧萧,隐约埋了一丝诡谲,似有种不名的陷井在等着某人。澧磊潜意识里虽有所知觉,却因对富云的信任而刻意加以漠视。
盎云嘴角噙笑,对着澧磊抱手作揖,“澧磊,前两次都被你抢了先机,这回我不会让你了。”
“好说,你也得注意——”他话声未落,富云已先引招应对。
他招招狠厉,仿若欲置人于死地般,拳风如刀,直逼澧磊门面!
澧磊未料他有此一着,左左臂中了他一道掌风,霎时鲜血淋漓。“富云!你——”
十一阿哥压根不给他出言的机会,乘胜追击。
澧磊瞬间凝住心神,不再旁骛,以招破招,化解自身的危机;但他心底仍是不懈,两年未见,富云是自何处学来这种诡异的武技?又为何对他出招毒辣,不见收势?
“澧磊,想不到我在江南学了不少旁门左道的绝技,苦练两年之后,却还是胜不了你!”富云向来斯文的脸庞神色猝变,换上一脸锋冷狠悍,似仇含怨的眼光定定锁在澧磊身上,恨不得他魂飞此地!
“你中了什么邪?”澧磊只守不攻,他想搞清楚状况。
“我不能再让你占驻我的位置!笔阿玛赏识你,重用你,对我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真不明白在他心里谁才是他的儿子!”
原来富云经年累月处于不平的心态中,竟已人格丕变,心性骤狠。他的攻势逐渐加强,眼中升起阴霾,两人间的友情在他心中已是荡然无存。
“你该明白,我并不看重这些。”澧磊深皱双眉,开始反守为攻,以保性命。看来富云心中的魔障已深,和他是有理说不清了!
“我明白你瞧不起这些,但我却视如性命;我更明白你一日不消失,它便永远不属于我!”富云眼底杀意更浓,出手全是致命绝招。
“你这个傻瓜!我不过是皇上手中的卖命棋子,江山迟早是你的。”
两人身影交错,疾若闪电流星;待他们双双立定后,澧磊已勒住盎云咽喉。“到此为止吧!现在的你不适合继续比试下去。”他眼中多了分深沉,更多了分情谊逝去的悲哀。
“好,我认输了……”富云叹气低首,掩敛双目中暗藏的诡火。
澧磊才松开手,他便猛然跃起,拉下早已暗藏在树头的机关启线;澧磊还来不及意会他的动作目的,左右已射来上千支利箭!
他心底大惊,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拔身劈腿回旋,以内力扫开箭阵,可惜暗箭难防,他两腿仍中了数支毒箭。在昏迷前一刻,他运气封住两腿穴道,奄奄一息的倒地。
盎云狂傲的笑声窜进他来不及掩闭的双膜,一股强韧的恨意与复仇的意念就此在他心底深筑。
当澧磊被瞿玉王府的下人寻回时,已是昏迷不醒。他的伤势之重,别说一般的大夫束手无策,即使御医也是摇头叹息,说他中毒过深,虽及时锁住腿骨两处大穴,也因延误就医时辰而断了生机。
至此,只能用药物延长他的性命,然后听天由命了。
数日过去,澧磊一直像个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他的形容日益枯槁,看得王爷夫妻俩肝肠寸断。
“磊儿啊!你可不能就这么丢下额娘不管了。”福晋趴在床畔看着脸部僵冷的爱子,无法想像他会就此离开他们。
“宛俞,你别哭了,让大夫好好诊治。”王爷拉住埃晋,轻唤着她的闺名安抚道。然而他心中的愁苦又能向谁倾诉?澧磊可是他们夫妻俩的独子啊!
“都已经七天了,若真有希望,磊儿早该清醒了!”连连伤心了七日,福晋早已双目红肿。
“福晋,您别太伤心,自己的身体要紧;而且依我的观察,贝勒爷今日的脉象似乎和以往不同……”御医脸上出现多日来首见的笑意,并着手开始他的扎针工作。
他拿出了十二根银针,分别在不同的大穴上扎入,并以熏药沁入澧磊的肌肤。
“您的意思是?”福晋刹住了哭声,宛如遇见救星似地揪住太医的锦袖。
“邹太医,您快说啊!”一向冷静自持的瞿玉硕王府也按捺不住地催促着。
未料到邹太医却捻须大笑,“有救了!有救了!贝勒爷今日的脉象突然活络了起来,只消再下个几针,必能转醒。这真是一大奇迹啊,没想到贝勒爷伤得那么重,在脉象完全呈死寂的状态下竟能突然又显脉动!”他愈说心底愈是惊叹,这真是难以相信的奇迹啊!
“邹太医,您说的可是真的?该不是安慰我们的吧?”王爷激动地溢出老泪;数日来忧心如焚,他已明显苍老许多。
“这事怎能用安慰的,我绝不是打诳语,不过……”他脸色倏黯,浅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马上将王爷与福晋才稍稍放下的心又提得老高。
“有什么话您尽避开口,再坏的打算我们都有了。”王爷率先开口。
“贝勒爷这双腿可能……”邹太医欲言又止。
“可能怎么了?邹太医。”福晋仓皇地追问。
“可能再也无法行动了。”老太医垂首叹息。
谁不知道澧磊贝勒既是御林军大统领,又身兼八旗军都统,大清王朝的军权几乎全操纵在他手上——这样的大人物突然废了双腿,不知是他个人的不幸,抑或是大清之害?
“天哪,不可以!这怎么行,磊儿怎么受得了?”福晋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宛俞,你冷静一点儿……”连王爷也抑不住悲伤,抱着爱妻淌下老泪。
“王爷,有动静了!”老太医惊喊,声调中有着隐不住的兴奋。
一根银针扎进心脉下方,澧磊紧闭了七天的眼睑终于有些微闪动;这对在场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一大激励。
“磊儿……”王爷立刻趋前轻唤。
“磊儿,我是额娘呀!你睁开眼看看我。”福晋坐在床畔,为爱儿擦拭着额上沁出的汗珠。
“别紧张,我来。”邹太医趋前,拿出最后一根银针在药头上轻沾了下,随即插进澧磊的颈间穴中;不一会儿工夫,澧磊便慢慢睁开了双目。
当焦距逐渐集中,七日前的记忆缓缓侵入澧磊的脑海,他霍地瞠大眼,想坐起却身不由已。
“我……”他蹙紧眉宇,一脸困惑地回视邹太医。
“贝勒爷,您——”
“磊儿,你身子还很虚弱,别乱动啊!”福晋担心他承受不了双腿成残的打击,出言堵住了邹太医差点儿月兑口而出的话,并对他施了个恳求的眼神。
“我最痛恨别人欺瞒我。”澧磊眯紧双眼徐徐言道。事实上,在他方才运气受阻止之后,已是心里有数,只是他仍需要太医的言词来证明。
埃晋闷闷地抽噎了两声,俯在王爷肩上泣不成声。
“说吧!邹太医,我这双腿是不是废了?”他的唇紧抿着,眼底写满了狂暴的杀气。
“这……”邹太医为难地看眼王爷,在王爷点头示意下才道;“您的腿是暂时不能——”
“说实话!”他沉冷地命令道。
邹太医顿了会儿,深吸口气,“您的腿是不能再用了。”
澧磊重重地闭上眼,突地迸出一阵狂笑,“哈哈哈,这意思便是我澧磊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不是的,磊儿。”福晋忍下了哭泣,出声劝慰。
“告诉阿哥,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王爷忿忿地问道。
澧磊眼神变得浓浊,瞳底映上富云那张人面兽心的脸孔。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即使说了,又有谁相信外表斯文的十一阿哥会是个口蜜月复剑的衣冠禽兽?
他在心底起了毒誓——此仇必报,而且是靠他自己!
“兰融!兰融!天大的消息呀!”沐霞急躁地闯进了兰融的香闺,伤势才刚痊愈的兰融立即由绣帐内起身迎向她。
“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伤势才刚好,赶紧躺着,别乱动!”沐霞又将她推回暖炕上。
兰融淡然一笑,“我已经完全好了,总得活动活动,否则骨头生了锈,还真走不动了。”
听到兰融这番话,沐霞先是笑了笑,随即便是一声叹息。
“到底怎么了?”兰融端坐在炕上,着上外衫。依沐霞向来直来直往的性子,今儿个这么吞吞吐吐的,其中必然有异。
“你的腿伤好了,有个人却一辈子都成了瘸腿的废人。”沐霞双手托着香腮,语调带着一丝忧郁。澧磊贝勒可是她仰慕的对象啊!怎会遭遇这样的倒楣事呢?
兰融心底莫名一拧,“你指的是?”她顺势起身,为沐霞倒了杯茶。
“你一定料想不到,是澧磊贝勒。”
匡!兰融小手一松,瓷玉杯砸了地,溅得两人一身茶渍。
“你怎么了?”沐霞赶紧用手绢拭了拭身,“兰融,你没事吧?”
“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慌乱中,兰融立即蹲子捡拾地上的碎片,一个不留神却被创伤了手指,“啊——”
“兰融,这事让小香她们去做就成了,你别动手。来,我帮你看看。”沐霞赶紧从五斗柜中翻出伤药替她搽上,“我能理解你的惊愕,今早我由阿玛口中得知这项消息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兰融将疑虑问在喉间,但沐霞还是听出来了。
她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十天前有人发现澧磊贝勒倒卧在风野岭,身中数支喂了毒的箭矢;他被带回王府后,群医都声称没救,谁晓得三天前他突然转醒,但腿伤太重,已无法恢复了。”
“十天!怎么现在才听说?”兰融闻言,心口莫名焦焚,若非碍于礼教,她真想不顾一切去探视澧磊。
她实在不敢相信,十天前他还曾救她一命,现在却……是她将厄运转移到他身上了吗?其实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还不是瞿玉硕王爷封锁了消息,不愿让这噩耗传出,谁晓得今儿一早皇上下旨传澧磊贝勒进宫,这才纸包不住别。”沐霞咋舌道。
“可知他中箭的原因?”无缘无故,怎会身受这么大的伤害?
沐霞依然摇头,“他不肯说,谁也没法子知道;可是我现在烦恼的是……”
“怎么了?”她的欲言又止急坏了兰融。
“瞿玉硕王爷向皇上禀明澧磊贝勒自伤后,性情大变,暴躁易怒,令他倍感头疼;岂料一向疼爱澧磊的皇太后得知后,立即下懿旨要替他作媒,说是有个少福晋照料他,定能安抚他的情绪。你知道吗?才一个上午,这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沐霞唱作俱佳的表演,加强了这桩消息的可听性。
“喔?这应该是件好事,你何需激动呢?”听闻他将娶妻成亲,兰融心里竟梗塞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你不懂,若是以往的澧磊,不知有多少姑娘排队抢着嫁给他;可是如今他伤成这样,又传言性格大变,谁敢枉送一生幸福啊?”沐霞扪心自问,她是爱慕澧磊没错,但若要她嫁给现在的他,打死她也不敢啊!
欣赏归欣赏,但女人的一生幸福可马虎不得!
“现在情况如何?”
“懿旨已传至整个京畿的王公贵族府上,寻求自愿者,我阿玛手上也有一份。倘若无人愿意,皇太后便用抽签决定。”沐霞说着,又是一阵苦恼。
兰融闻言心中一揪。她为澧磊心痛啊!
曾经名震一时,众人景仰的男子,居然会沦落到得用逼迫手段娶妻的下场;他若得知此事,又是何等的伤害与难堪?
“兰融,不只是我,连你也有份。”沐霞无奈地道,“你虽是寄住在这儿,但不知是哪个王府报出了你的名……对不起,兰融。”
“你快别这么说,王爷与福晋待我有如亲儿,你有的我便有,无论福祸都是一样。”兰融脑海里无由闪过澧磊那双如深海般黝暗的黑瞳。她失神地回忆着两人在山洞里独处的情景,颊上蓦地泛红。
是他有有君子之风,未将此事渲染开来,否则她早已是大伙口中伤德败俗的恶女了。
若真需要一名女子来照料他,何不就由她去?怎么说她的身子都已被他抚遍,合该是他的人了。
“不知最后会是谁被钦点上?”沐霞撇撇唇,“如今各个王府的格格莫不急于烧香拜佛咧!”
兰融苦笑,“何需这么现实?人家风光时趋之若骛,现在不过伤了腿,就避如蛇蝎。”
沐霞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笑她的傻气。“你还真蠢,他伤了两腿不就等于伤了那儿,谁要嫁过去守活寡啊?”
兰融霎时红了脸蛋,“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可别乱说。”
“我才不是乱说,这可是我额娘私下跟阿玛说时,被我偷听来的。”沐霞俏皮地吐吐舌。
“你……”兰融摇了摇头,“沐霞,请你告诉王爷,若真无人自愿婚配于他,我愿意。”
“什么?!兰融你……”
兰融坐上了十六人齐扛的大红花轿,今儿个是她的大喜之日。
昨日她在沐霞的陪伴下至父母灵前上告,希望他们保佑她此去能得夫家喜爱,平安幸福地过一生。
思及临出阁前沐霞犹百般劝说:“还没上轿,行礼惟独后悔还来得及,快,快跟我阿玛说,你不嫁了!”
兰融自问,她后悔吗?没有,或许还应该说有一丝喜悦。
自从狩猎场上相遇后,她不就一心牵挂着他吗?所以即便他在山上对她百般轻薄,她也刻意未放于心中。
嫁给他,应是她今生最大的心愿了。
但他呢?他对这桩婚事又有什么想法?
澧磊坐在竹轮椅上,等候着由远房堂妹前往代为迎娶的新娘。他的眸光闪过幽冷的寒芒:好个富云,好个兰融格格,奸夫杀不了他,转叫婬妇来羞辱他,是吗?
当他数日前得知兰融格格自愿下嫁给他,心头先是一阵刺痛,后来便猛然狂笑。想不到他澧磊也会沦落到终身大事被人操纵的地步!
他本欲拒绝,但随即改变主意——他要将富云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转嫁在他的青梅竹马身上!
他倒要让富云瞧瞧。最后会是谁羞辱了谁!
外头锣鼓声浅扬,想必花轿将至,周遭却人声静谧,全无欢欣气氛。瞿玉硕王府特意低调处理这桩婚事,乃是为免让澧磊尴尬。
“额娘,怎不见观礼者?”他闭上眼,淡淡地问着在一旁引颈而望的母亲。
“呃,你阿玛是担心……担心……”
“担心我将场面搞砸?还是担心让别人瞧见我这逼残缺相,会引来闲话?”澧磊倏然转动一边轮轴,车身一个大回旋,人已来到福晋面前。
埃晋又急又慌,连忙解释:“不是的,磊儿,额娘怎会——”
“既然不是,那孩儿有个小小的要求。请额娘速摆百桌喜宴,邀请文武百官与我同欢。”他突然抬起那黯如子夜,难以捉模的深瞳,一抹邪肆笑意在唇角狂妄展现。
“可是新娘就快到了,可能来不及了。:福晋首次看见儿子在她面前摆出如此阴郁冷酷的脸色,心头的震慑可不小。
“那好,就明儿个补上吧!对了,可别忘了将我的“挚友”十一阿哥请来啊!”澧磊放肆狂笑,剑眉邪扬,眸子黯沉如墨。
此时屋外丫环扣门叫道:“福晋,贝勒爷,花轿到了,王爷请您俩移至门庭,好迎新娘子下轿进门。”
“知道了,你下去吧!”
遗走丫环后,福晋叫来护卫程昊将澧磊推至前庭;一路上澧磊默不作声,只是漾着抹古怪笑意。
到达目的地后,他看着堂妹掀开轿帘,扶出身着华丽霞被,头顶琉璃凤冠的新娘子。她虽然脸蛋被红帕掩上,但这身行头已显得出奇美艳了。
至于澧磊自己,则是一身绛红卧虎长褂,脚蹬纡纱青绸锦靴,若非那竹轮椅坏了画面,真可谓之卓尔出众。
两人各怀心事地拜了堂,新娘便被送入新房;澧磊无心于家宴,随意饮了两盅也执意进了新房。
他猛然推开房门,发出一阵强烈的撞击声。坐在炕上的兰融吓了一跳,执丝巾的双手因而微颤。
“你在等我吗?小榜格。”他的利眸肆无忌惮地透视着掩在红巾下的无措姿容。
兰融凝噎无语。虽瞧不见他的人,但由他那森冷幽忽的语调已足以听出他的讥讽与暗嘲。
突地,又是一声门扉合拢的吱呀声,及上闩的轻扣。每个步骤他都是轻轻的,不复方才的粗鲁,然而这种奇怪的改变更是教兰融紧张得无所适从。正当她极力不让自己昏倒时,一支银秤突然闪过眼前,掀开了她的红帕。
她愣在当下,已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紧拧着手绢,不让心底的惊骇表现出来。
“把头抬起来。”他语调淡然得让人猜不出心思。
兰融徐徐抬头,望进他深沉若海的眼瞳,及眼尾那抹似笑非笑的痕迹。
“听说你是自愿嫁给我这个残废的,是不?”澧磊冷冷一笑,诡魅的星芒掠过那令人深陷的黑瞳。
“我……我是自愿的。”她声如蚊呐,但足以让他听清晰。
“为什么?”他半眯起眼,阴郁地看着她那双柔眸。
“我……”她摇摇头,抖着声说:“不知道。”
她怎能说是因为喜欢他?
“不知道!你何不坦白说是富云的指使?”他语气满是深沉难解的情绪,冷酷的脸部线条将兰融逼进了死角。
“你为何又要提及他?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脸上有说不出的苦痛,难道他意会不出她心甘情愿的原因吗?
但她又怎能启齿自动告诉他呢?他俩虽已是夫妻,但终究还算陌生人哪!
“不懂?那好,既然你不承认,我也不逼你。”突地,他转动轮轴来到她面前,庞大的身躯罩住她整个视线,与她四目相对。
澧磊眸光转炽,伸手轻抚她颤动的绛唇。他低嘎徐言:“你可知闺房中事?”
“啊?”兰融没料到他有此一问,红云立即霸住了整张脸,就连耳根子也不放过。
“说,我想知道。”他声音沉柔,黑眼灼灼地锁住她。
兰融垂首,不敢直视他暧昧的双眼。“出阁前晚,仪禄福晋曾教说过。”其实她仍是似懂非懂,仅知将有肌肤之亲。
他扬唇邪笑,眼神诡肆,“那你应该知道已废了下半身的我,是没办法给你那方面的满足罗?”
兰融的小脸涨得更红。她别过头躲开他灼热的注视,并轻啮着下唇,不让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逸出口。
她不回答,他似乎就不放过她,双眼如炬地紧盯着她飘忽的眼光。
兰融没辙,只好点点螓首。虽然这种事福晋不曾说过,但她的确听沐霞提过。
“那你还愿意嫁给我?你以为我进犯不了你,你达到目的后便可一走了之,重新投进富云的怀抱?”
他炯利的黑眸点亮了火种,肆谅她的眼,她的心,丝毫不让她有反驳辩解的机会。他一手猛地攫住她的下巴,瞳底潋出诡火,唇畔噙着冷笑,“告诉你,小榜格,你们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为……为什么?你们不是相交甚笃吗?”
兰融不明白为何澧磊的话语中全是对富云的不满。她曾听沐霞说,他俩的感情一直深浓如手足啊!
而更令她一头雾水的是,为何他直要误解她和富云之间有暧昧之情存在呢?
天,这一堆的谜团,教她从何理起?
澧磊凝了神,眼底划过一道嗜血光芒。他坏坏的抵着她的额头,弯起冰冷的唇线,“没错,我们的“交情”足以让我好几辈子都忘不了。”
兰融被他大胆的肢体碰触定住了身,怯怯地不敢动作。
“哈……你还真会装啊!演技还不错,这青涩的模样当真可以唬唬人,嗯?”毫无预警地,他用力覆上她的菱唇,粗暴地吻住她,并撬开她紧闭的牙关,狠狠吸吮着她口中的蜜津。
兰融身上有如撞进了一股电流,撼住她的四肢百骸。她试着用力抗拒,却无法移动澧磊强健硕壮的体格分毫;他的阳刚之躯充满热力,熨烫了她的身子,螫痛了她的肌肤,也融化了她反抗的意识。
她的凤冠何时掉落地面,她全然不知;她的发何时松散垂下,她也不晓;她只明白自己已完全臣服在这股陌生的情潮中。
他突然抽离,以一抹冷酷的表情看着她,慵懒地拉长语调,“感觉如何?富云会这么吻你吗?”
兰融顿时愣住,两行泪悄悄沾满了双颊。
“别哭嘛!你这样好像不满意我的表现似的,很伤我的心哪!”他语带揶揄,但表情却全然不是这回事——那是种充满讥诮的讪笑之色。
兰融直往床里挪移,虽然他身在轮椅上,但仍然给她一股莫大的压力。
“怎么,后悔了?那可不行,你可已经是我的人了。”
澧磊邪邪地扬起唇角,突然往上提气,整个人离座回身一旋,降落在她身畔,顺势将她扣进怀里,灼灼逼视。
他双唇紧贴着她细腻白皙的颈子啃噬咬啮,粗重的气息吹拂着她耳后的敏感地带,一只大掌则是轻触她纤细的柳腰,柔柔抚弄……
“别……”她的身子锁在他怀中,抖如秋叶。
“你放心,我虽然下半身废了,但还有双手能动作,亏待不了你的。”他嗤笑一声,随即敛下笑容,换上一脸精悍,“你该服侍我了,既然你已被教过了,应该知道如何替我宽衣吧?”
兰融已被他吓得只知摇头。
“不会?好吧,那我只好自己来了。”他撇唇低笑,随即动手扯去自己身上的红袍,但紧扣她纤腰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月兑你自己的衣服总会了吧?月兑!”他语意强硬,不容她置喙。
兰融颤着柔荑,指尖按在颈间盘扣上,久久解不下它。
“唉,我的融儿,你何必矫情呢?待会儿我们还有更亲热的事得做呢!”他语气转柔,让兰融迷乱其中,辨不清真伪
这就是她的初夜吗?是仪禄福晋说的,一个女人将自己完全交给夫君的亲密行为?也是一种互属,相爱的表现?
有了这个想法,兰融逐渐软化,不再排拒他的拥抱。她是喜欢他爱他的,不是吗?但他对她有一丝丝喜爱的感受吗?要不,怎会对她做出如此亲昵的行为?
可为何他说的每字每句又是如此的伤人?她真的糊涂了!
“你该不是又要我亲自动手了?如果你想借此增加浪漫情调,我当然会尽力配合。”澧磊将她整个人抱起面对自己,邪恶的手指一颗颗地扯开她的襟扣,褪下那身累赘的霞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