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高二,因为学校竞争意识强烈的缘故,寒假休息不了几天,全体学生都要补课。在众学子的一片怨声载道中,迎来了总算让人比较振奋的2月14情人节。
从一大早到学校起,教室里就涌动着难以抑制的一种浮躁,她看见好多女孩偷偷把卡片和礼物塞进叶希的怞屉。
当叶希跟一帮男生说说笑笑着进来时,女生们虽然强作镇定,但举止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叶希一拉怞屉,哗啦啦,情书和礼物顿时落了一地。他一点也不惊讶,把东西都捡起来,然后重新锁回怞屉,再不关注。
她把这一切都看入眼中,暗暗想:这些女生的心思算是都白费了!因为叶希虽然会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家,但带回家的结果也不外是信拆也不拆就丢进垃圾箱,礼物则送给他的小表弟。她太了解这家伙的恶习了。
就这样熬到放学。这天轮到她做值日,擦完玻璃倒完垃圾后,人已经全走光了。她背着书包慢吞吞地沿着小路走,一边走一边数地上的地砖,快出小巷时,拐角处的路灯灯柱下斜靠着一个人,那人叫她:“喂!”
她吓了一跳——叶希,他怎么会在这里啊!这个时间,他应该早就回到家了啊。
看出她的疑问,叶希主动说:“我在等你。你还真是够慢的!”
“等我?干、干什么?”
叶希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从书包里取出那叠情书作势一翻,拧眉说:“为什么这里面没有你的?”
“什么!”咯滋,她几乎听得见大脑短路的声音,“为为为什么要有我的?我才没有写……”
叶希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难道他在期待自己的情书和礼物?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脏顿时如小鹿乱蹿般狂跳起来。
叶希转身说:“算了,本就不指望你。不过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要负责补偿。”
“啊?”
他朝出口那家小店扬了扬下巴,“这次轮到你请我吃冰淇淋。”
她歪头打量他,他是说真的吗?接触到那黑亮的眼眸时,心中一颤,不敢再犹豫,连忙跑去买了两个可爱多,回来递给他一个。
叶希这才满意了,一边咬着冰淇淋一边往前走。
她跟在他身后,觉得这个人真是很古怪,一点都捉模不透呢,完全猜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砰!
由于只顾着胡思乱想而没有看前面,所以没发觉叶希突然停住了脚步,所以她就一头撞了上去。抬起头时,果然,叶希在笑,他一定又在笑话她了。真要命,为什么她在他面前老是出丑?
“喂!”
“人家有名字的……”她小声嘀咕。她的名字很好听啊,为什么他偏偏从来不叫?
“这个冰淇淋不好吃。”他说,“把你那个换给我。”未待她有所反应,手里的可爱多就被换了一个。
她愣愣地拿着那个吃得只剩下1/3的甜筒想,这两个不都是一样的牌子一样的口味吗?
叶希咬了一口原本属于她的可爱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嗯,这个好吃。”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垂下头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叶希的声音:“喂,生气了?”
她不做声,继续往前走。
“性格这么沉闷,真不好玩。”
她还是不回答。
最后叶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处僻静的屋宇后,挑起眉毛说:“只是抢你一个冰淇淋而已,这么小气,大不了还给你好了。”说完他就俯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整个人顿时都呆住。
叶希的唇因为刚吃过冰淇淋的缘故有点凉,一时间只觉漫天园地都是冰淇淋的女乃香和甜味,她傻傻地站在那里,放任他为所欲为。
心中的感觉很奇怪,并不像书上描写的那样天雷勾地火般像是触电,反而是一点点害怕,一点点迷离,因突如其来的陌生接触而倍觉不安。由于不敢呼吸,脑袋昏沉沉的,思维也乱纷纷的,不知身在何方。
最后当叶希终于放开她时,她依旧大脑一片空白。
叶希逗弄似的恬了恬她的下唇。她身子一震,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水气,因此看上去也就显得更加可怜兮兮。
叶希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微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转身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眼看他就要消失在视线外了,忽地开口叫道:“等一下!”
叶希回头,“终于有话要跟我说了?”
“你……”她咬着下唇,鼓起勇气说,“你刚才亲了我……”
“嗯,是啊。”他回答得一派轻松。
“那么、那么……你就得负责任。”
“啊?”叶希扬起了眉毛,表情显得很啼笑皆非。
她走上前,伸出两根手指轻扯住他的衣袖说:“你亲我就代表你喜欢我,所以你不能反悔了。”
叶希继续笑,眼神像是在说“还有吗?”
“既然你是喜欢我的,那么以后就不可以对我冷嘲热讽、不理不睬,不可以欺负我,笑话我,捉弄我,否则……”
“否则怎么样?”他的样子显得很好奇。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低声说:“否则我就去告诉你妈妈。”
叶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瞳仁由浅转浓,最后脚跟一转,又
朝前走了。
她顿时一急,追上去道:“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叶希突然回身,吞掉了她下面的话。不同先前那个吻的试探和捉弄,这个吻非常的甜蜜,又是轻柔又是温存,还掺杂着一丝丝欢喜,一丝丝不必说出口的默契。
于是她所期待的剧烈心跳终于开始,浑身都在悸颤,因悸颤而觉得虚软无力,只能紧紧地抓着他,像在大海中失重地漂浮。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和喜欢的人如此靠近,如此亲昵,原来可以如此欢喜……
他吻完后,顺势搂住她,把下巴贴在她的脑袋上,轻声说了一句:“真是个傻瓜。”顿一顿,又说,“情人节快乐。”
她的脸“刷”地红了起来,先前叶希问她为什么没写情书给他时,她没有脸红;叶希吃她吃过的冰淇淋时,她没有脸红;叶希第一次吻她时,她也没有脸红……但这一次,她的脸红了,绯红一片。
17岁的情人节,她得到了叶希。她曾以为那是幸福的全部定义,快乐和喜悦一重接一重的如海浪般卷过来,灿烂的青春被初恋的火焰渲染出最明艳的色泽和激情,她无数次地看着叶希想:多好,她喜欢他,他喜欢她,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然而,上天果然不会一味偏爱到底,甚至更多时候,它是个恶劣而卑鄙的游戏设计者:给人甜蜜,是为了衬托后面的痛苦;给人希望,是为了突显后面的绝望;它让她看见了所谓的幸福,是为了要她毫无防备地彻底崩溃!
谢语清尖叫着自往事的梦魇中惊醒过来,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入目处,一片雪白,是校医院的病房。她捂住胸口,慢慢地让呼吸平静下来,手指碰触到脸,冰冰凉凉的,竟然全部都是眼泪。
越是甜蜜的过往,在回忆起来时越是痛苦,她躺回床上,浑身悸颤着,像是再度经历了一次天崩地裂。
不知这算不算是她的第二度劫后余生?窗台上摆放着的一盆虎皮掌,那一点绿意,却让整个房间看起来都充满了生机。
她深吸口气,抬腕看表,时间指向下午两点。依稀记得早上在蹦极塔下季悠然找到了她,然后带她回来,她在车上就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九个小时。
模模头,还是有点烫手,但意识却很清楚,不幸中的大幸。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季悠然走了进来,见她醒了,顿时一喜,“醒了?觉得怎么样?头昏不昏?想不想吃东西?”
她望着他,心中不知是感激,还是尴尬。感激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他伸手扶了一把,尴尬的是那从不曾展于人前的一面,却被他看见了,顿时觉得自己不安全了,再也藏不好。
季悠然迟疑着,吞吞吐吐道:“那个……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然后转头向门口,“进来吧。”
门开后,进来的是一脸复杂深沉的季洛。
季悠然笑着说:“你们两个一定有话要说,我去买点水果来。”
“等一下,季大哥!”她叫住他,淡淡道,“别走,我没有话要和他说。”
“别耍小孩子脾气,有些事情一定要说清楚的,说清楚了就没事了。”季悠然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季洛颓然一叹,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
季洛微微一愕,盯着她的脸,谢语清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表情却很沉静,而那声没关系也说得很随意,似乎真的不再将他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了。
然而,她越是这样镇定,他就越是惶恐,预感到了某种不祥。
“语清,其实我和梓彤……”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已将手慢慢地怞了回去,藏进被中,淡淡地又说了一遍:“没关系。”
季洛心中一紧,“语清?”
“无论你和她如何,都跟我没有关系。”谢语清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之间完了,季洛。分手吧。”
季洛整个人都怔住。一直以来都是他对别人说这句话,这次总算轮到别人来对他说。心中涩涩的,难分究竟。
谢语清又把头转了回去,平视着前方的窗帘说:“你不需要觉得对我有所愧疚,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错误,是我错误地选择开始,现在好了,可以纠正回去了。”
“错误的开始?”季洛怪里怪气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冷笑起来,“是因为我只是别人的替身吧?是这样吧?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
她低柔打断他:“不,我喜欢你。”
季洛又是一怔。
“一直到昨天以前,我都喜欢你,并且,一天比一天地更加喜欢你。你并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寒冬里的一簇火,黑暗中的一道光,沙漠里的一股清泉,不仅稀罕,而且美好。你让我开始喜欢这里,开始重新用功,也开始考虑以后的人生应该怎么走。你是我的一场救赎。”
季洛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谢语清轻轻地笑,继续说:“可是昨天的事情却让我知道了,原来任何来自别人的救赎,无论看上去多么及时多么管用多么的美好,也都只不过是虚幻一场……”
“语清!”
她没理他,径自道:“到头来,惟一能够救赎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而已。”
季洛把脸埋入掌中,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声吟。
“所以,”谢语清仰起脸庞冲他嫣然一笑,“从今天起,我要自己救自己。”
“对不起……”季洛再度抓住了她的手,头却始终不再抬起,“我是因为……太妒忌。我妒忌你在发烧时呢喃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而那个人,恰恰是我目前最有心结的叶希。”
谢语清的睫毛颤了一下。
“我承认我很小气,我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因为他赢了
我,所以我一直想再赢回来。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知道自己不但在学业上,甚至在感情上也是输给了他时,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对不起!”
“叶希……”谢语清转过头,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远处,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很慢很慢地说,“我这一辈子都爱他。”
季洛终于抬起了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完结——
他和她,真的完了。
季洛从校医院的大门走出来时,正好碰到季悠然拎着一袋水果回来,看见他,目露询问之色。还没等他开口,季洛已先说道:“请什么都不要问我。”
季悠然的唇动了几下,最后安慰性地拍拍弟弟的肩膀。
季洛扭头看了医院一眼,低声说:“她……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走了。”
从季悠然的角度看过去,季洛的背影疲惫不堪,这个一向满不在乎天塌不惊的弟弟,在这一刻,也显得异常落寞。他微一沉吟,转身走进医院,谁知打开病房的门时,床上却是空的,谢语清不见了!
他连忙赶往咨询台,护士小姐说:“203的病人吗?刚刚办了退房手续走掉了。”.
什么?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又要去哪?正待追出去找人时,手机响了,接起来,教授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听起来格外严肃:“所有人都在等你呢,你在干什么?都迟到半个多小时了!你这个孩子,怎么变得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了?”
“啊,对不起教授,我这就过去!”盖上手机,他朝大门外的草坪看了一眼,没办法了,只能先赶去开会,希望她乖乖回宿舍去了,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带着这样的担虑他赶赴研究室开会,一场会议直开到五点才结束。收拾资料准备离开时,李方桐叫住了他:“你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有点神思恍惚?”
季悠然顿时羞愧地说:“对不起教授,我确实有点分心了。”
李方桐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声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后天就开始施工了,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我知道了,谢谢教授。”从研究室出来后,他轻吁了口气。天空灰蒙蒙的,夕阳敛起最后一丝余光,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地上开始呈现出浅浅的影子,像是他此刻浅浅不明的心事。
前方的路上有一人在慢慢地走着,他超过她的没怎么留意,直到对方叫住他:“季大哥——”
季悠然回头,看见那个叫他的人时顿时一怔,脸上浮现出很吃惊的表情来。
昏黄的路灯灯光下,那人微仰着头,一头俏丽的短发,有着很干净的发梢,整个人看上去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水果。而她,竟然就是——谢语清。
“你把长发剪掉了?”她离开医院,难道就是去剪头发?
“嗯。好看吗?”
“很好看。但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他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谢语清笑了。
他深吸口气,很真挚地说:“不管如何,我……很高兴。因为你重新站起来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对女孩子来说,剪掉长发等于剪掉过去的烦恼和回忆,让一切重新开始。而他,显然很高兴看到这个样子的她。
心中暖洋洋的,好感动,忍不住就月兑口而出道:“季大哥,你真的很像我爸爸。”
季悠然再度被呛到,只好苦笑道:“能和他老人家相像我真是感到很荣幸,既然这样,不如你就认我当干爹吧。”说完他连忙摆手,“哈哈,开玩笑的。”
谁知谢语清竟回答说:“好啊,干爹。”
咚——绝对可以看见一向以稳重镇定备受教授推崇的好学生一头栽到地上去的狼狈样子。
就这样,生活的手拉开了另一重帷幕,在这一重里,谢语清选择了不再沉溺爱情,不再考虑爱情。她开始很用功地读书,把高三丢掉的学识重新补回来,而且经过慎重的考虑后,她发觉自己并不喜欢法律,反而对建筑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在咨询和参考过季悠然的建议后,她决定为明年春的转系考试做准备。
气候一天比一天寒冷,这一日,下了本年度第一场冬雪,而同时,备受注目的Q大B大篮球对抗赛也正式开始了。
坐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里,谢语清放下手中的笔,忍不住转头望向窗外。
差不多全部的人都跑去看比赛了,即使是地处最僻静角落的图书馆,都依稀能听见从远方传来的加油声。只有她坐在这里,对着堆积如山的参考书和自测卷,苦苦煎熬。
心静不下来,怎么办?
在离此不到千米的室内篮球场里,叶希正在全神贯注地参加比赛,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他的样子:湿湿的中碎发,套在黑色毛衣外的短T恤衫,白色的袜子,NIKE的球鞋永远洗得很干净……他很顽皮,在投球得分后,总会眯起眼睛笑着竖起一根手指说:“好极了,再来一球吧。”如果输了,他就会耸耸肩,摊开手叹一句,“果然是没有办法的啊……”然后又眯起眼睛笑,说,“好了,为了安慰大家受伤的心灵,我请你们吃饭。”
呵,她对他的喜好和生活习惯太熟悉。而这次,不知道他会赢,还是会输。
思绪乱纷纷的,更加念不下去,想起还要去校医那里拿药,算了,不看了。当即拉开椅子收拾好东西下楼,前往校医院。
刚在窗口拿了药准备离开时,医院门口突然哗啦啦涌进一大批学生,当头几个跑得最急,一边跑一边喊:“拜托,让让,让让!医生在哪里?快!快!我们队友受伤了”
接着两人扶着一人快步走进来,谢语清还没来得及看清他,
就先看到了跟在他身后一脸惊慌失措的高阳,看她的样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一个劲地说:“叶希,你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坚持住,要坚持住啊……”
后面的声音谢语清就再也听不清,她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行人奔向急诊室,护士出来把叶希扶进去,把其他人拦在了门外。场面很乱,她呆滞地望着那一幕,药袋自指缝间滑落,药丸胶囊骨噜噜地滚了一地。
站在急诊室外轻泣着的高阳看见了她,表情顿变,最后走了过来,“你也在这里!”
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木然的声音问高阳:“他怎么了?”
“比赛时被球砸到了左眼,一直在流血……我好害怕,如果失明了该怎么办?老天,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她的手慢慢在身侧握紧,紧到指甲一直嵌入肉中,然而,却感觉不到疼痛。
高阳咬住下唇,突然抓住她的手哭着说:“我很害怕,谢语清,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一直就不喜欢你,可是,我想现在大概只有你才会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了……”
谢语清轻颤着抬起睫毛,凝望眼前这张因太担忧而扭曲的脸,仿佛是看着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可以无所顾忌地放任情绪写在脸上的自己。于是她最后不由自主地反抱住她,低声说:“没事的,他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时间过得很慢,秒针几乎是掐着心跳和呼吸一格格地走过去的,大概半个小时后,急诊室的门开了,护士小姐走了出来,在门外等候的队员们全都迎上去,高阳也立刻松开谢语清的手跑过去急声问:“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护士这句话说出口后,众人的表情明显一松,“额头和眉下血管进裂,因而造成流血,眼球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不过我们发现他有贫血现象,要多加注意,最好过几天再去做个详细检查。你们现在领他回家吧。”
一阵欢呼声过后,几人冲进去把头眼处缠了绷带的叶希扶出来,高阳破啼为笑,笑得好生灿烂。
谢语清静静地站在走廊这边,从头到尾没有动过,她看着叶希,那些在记忆里印刻了数万次的眉眼轮廓,此时再见,竟似隔了一生的距离,那么那么遥远。再看紧挨着他的高阳,分不出自己是羡慕还是嫉妒。
为什么要这么突然,要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为之急,为之悲,亦为之喜——无论如何,他没事,他不会瞎,谢天谢地……
叶希在众人的拥簇下缓缓朝门口走去,突然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转过头来。
那一眼的相撞,是前世今生沧桑轮回中的劫数。注定那一眼,重逢在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瞬间。
谢语清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就湿润了起来,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叶希……叶希……她那么爱、那么爱的叶希啊……
从十四岁起就驻扎进心坎里的那个人,他的样子他的性格他况话的声音和语气,从头到脚,但觉他无一不好,样样称心,那么那么地讨她欢喜。
那般相爱,为何会遭到天的妒忌?不肯成全,不让他们在一起。
这一刹那,谢语清的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叶希看了她一眼,一眼过后,转回头,面无表情地走掉了。他……还在恨她吧?怨她不守承诺,怨她抛弃他,怨她毫无道理没有原因地就抛弃了他。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而且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个秘密,那个带着耻辱的肮脏的尴尬的秘密,就让它烂在她肚里,永远没有曝光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沉沉地移步走出去,外面的阳光好刺眼,原来冬天也会有这么刺眼的阳光。
她伸出一只手遮住眼睛,这时一人过来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回头,是季悠然。
“干爹……”以前叫这两个字,是戏谑,这回叫这两个字,是欣喜,像个孤独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亲人。
然而季悠然听后却是满头黑线,但也只能认命,谁叫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他,“是来拿药吗?怎么没看见药?”
“刚才手一松,掉地上了。”
“真是没用。好了,我牺牲一下,陪你进去再取一份吧。”季悠然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领她回去又取了一份药,嘱咐道,
“喏,这回拿好了,别再掉了。”
“嗯……你怎么会经过这里?”
“我刚在监督餐厅的施工……”说到这季悠然“呀”了一声,“糟糕!我忘了我是准备回去拿一份图纸的,教授还在那等我呢,我要走了,你快回宿舍,病还没全好,不要到处乱跑,知不知道?”
“你好啰嗦。”谢语清撇嘴。
季悠然敲了记她的头,“总之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谢语清望着他的背影,这个男生总是穿长长的风衣,领口竖起来,系着风衣的带子,让人觉得他又有毅力又可靠。然而看在她眼里,还多了种温暖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见他,无论之前多么的伤心难过迷离困惑,都会一下子消失掉。
尽管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倚靠别人的救赎,但是这样的温暖和希望,还是没办法拒绝啊。
幸好有他。
干爹,不,季大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