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赤不知所措。
“没想到广告的影响力竟有这么大。”事后她拍着胸口说。
“后悔了﹖”君杰望着她。
“也不是。人生路途太奇妙﹐我从来没想过会踏上广告路﹐真的﹐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前路是謎。”
“和文耀扬在一起﹐讲的话也文艺起来。”君杰似笑非笑。
“不能说在一起﹐他是个不错的人﹐我们也很合得来。”
“动感情了﹖”他盯着她。
“我的缺点是太理智。”她摇头。
“不是我说文耀扬不好﹐我觉得他还是差一点点﹐配不上你。”
“君杰﹐我不是公主贵族﹐也非大美女﹐不可能有个王子来追的。”她笑。
“你是章亦俊﹐我看得你很高﹐公主贵族大美女都不能跟你比。”
“你太偏心了。我只是普通人﹐而且是个固执的﹑不怎么合群的普通人。除文耀扬外﹐与他的朋友们也合不来。”
她想起那条件好得不像真人的郭守业﹐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君杰问。
“不。没有。”她不想讲﹐君杰一定会骂地无聊﹐那郭守业与他们全沾不上边。
“有秘密不肯告诉我了﹖”君杰不悦。
“不不﹐只不过想起一个无聊的人﹑一些无聊事。”她胡乱地说。
“杜奕生﹖”
“怎么又是他﹖我早已不记得。”
“他一天到晚找蝶儿帮忙﹐他还没有死心。”他摇头。非常不满。
亦俊记得他说过“勇敢而坚持”的话﹐这个与她没有感觉的男人倒也有他的优点。
“君杰﹐到底你想找怎样的人来襯我﹖你去找吧﹗找到了带到我面前来﹐我等。”
君杰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她没听见。
君杰把她抬举得太高﹐她受不起。
仍和文耀扬约会。
巴他在一起很舒服﹐他不但人潇洒﹐思想也潇洒﹐完全不给她任何压力。而且他不世故﹐可能家庭环境不错﹐环绕在身边的朋友也都是高阶层的﹐他也不现买。
对工作也敬业乐业﹐可以说为兴趣而工作﹐所以完全听不见怨声沖天﹑尖酸刻薄的话从他嘴里出来。
他令她觉得身心舒坦。
他们之间的友谊淡淡的﹐像小溪流水﹐没有一丝激流。亦俊喜欢这种互相没有要求的交往﹐她是个慢热的人﹐不容易动情。
“是不是我有些变态﹖”当蝶儿一再追问她与文耀扬的事情时﹐亦俊反问。
“我们是好朋友﹐可以无话不谈﹐但还是没有那种感觉。”
“你要什么感觉﹖惊逃诏地﹐轰轰烈烈﹐可以令人生令人死的﹖”蝶儿夸张地说﹕“告诉你﹐世界上不可能再有。”
“电影里有﹐小说里有﹐我相信真实的世界里也找得到。”
“你中了电影小说的毒。”蝶儿叫。
“电影小说只不过是真实生活的艺术加工﹐我有信心总能找到。”
“这叫地老天荒不了情。”蝶儿叹息。
“我认同亦俊的话。”君杰忽然插口。对蝶儿宠爱有加的君杰﹐这方面思想和亦俊一致。“世界上有那种感情。”
“那我和你呢﹖我们并不是﹐但我们相爱是不是﹖是不是﹖”蝶儿咄咄逼人。
“别孩子气。我们不是那种感情﹐但世界上一定有﹐或者亦俊运气好﹐能碰上呢﹖”君杰相当坚持。
“那我岂不是白活﹑白结婚﹖我并未遇上﹐我划不来。”蝶儿叫。
君杰轻轻拥她入怀﹐像安慰一只猫般轻柔地拍她背脊﹐情深意波的。
“别太贪心﹐各人头上一片天﹐各人命运不同﹐际遇不同。遇到你我已极之满意﹐我爱你﹐这就够了。]
在君杰怀里﹐蝶儿满足的不再多言。
结婚前结婚后他们都这么甜蜜恩爱﹐令人羨慕得不得了。他们互相決不掩饰对对方的深情﹐那种水乳交融的眼光和神情﹐会令人心头发热。
“蝶儿的个性改变了﹐”文耀扬也这么说﹕“她不再是只泼辣的小野猫比以前温驯而安定﹐结婚对她帮助很大。”
结婚。亦俊连想也没想过的两个字﹐彷彿远在天边﹐把任何男人与跟她结婚两个字放在一起﹐都格格不入﹐像笑话一样。
彬者﹐她属于不必结婚的那一型。
她不知道。她对人生的看法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只有工作才是最重要。
她在市场部工作﹐令上司方达才极之满意﹐不只一次书面或口头嘉奖她﹐连老总也都知道她是方达才的得力助手。自她加入﹐市场部表现非常出色出位。
“好好做﹐大把前途。”老总说。
她喜欢听见这话﹐大把前途﹐事业心重的她觉得这比什么都重要。
是不是有一天她能做到总监的位置﹖甚至老总﹖像一本小说(悠然此心)里的方蕙心一样﹖闲时她爱看小说﹐中文的﹑英文的都看﹐她这么理智的人爱在小说中找点柔情来平衡一下自己﹐在别人的恋爱故事中享受温摧的一刻。
她在很小的时候﹐大概中一中二就开始看小说﹐什么书都看﹐也看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会很沉迷。所以她在理智之余也有爱幻想的一面﹐秘密地植根在心田一角﹐这是个秘密﹐秘密得连君杰也不知﹐甚至连她自己也不觉。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浪漫意识会从心底湧出﹐那时﹐她会显得特别温柔沉静。
这一刻在他们几个老友餐聚中突然来到﹐文耀扬发现了﹐君杰和蝶儿也看见﹐亦俊的眼光矇隴如梦﹐整个人像在月光下沉澱了的清溪﹐安静如柔波﹐意识和思想彷彿已飞天外﹐她静静地坐着﹐原本有性格美的脸庞变得更柔和﹐更美丽。
文耀扬看得发呆。
“今夜你好美。”他喃喃的说。
“你在想什么﹖”君杰也忍不住问。
“啊你的神情令我有灵感﹐我想到一个广告题材。”蝶儿略夸张地说。
亦俊彷彿从一个梦中惊醒﹐有点茫然﹐有点恍憾又有点难为情。刚才地在想什么﹖已经记不清了﹐那是某本小说中某个片段﹐男主角对女主角说了句什么话﹐那话触动了她心中最细微的一根神经﹐掀起她一阵浪漫思潮——大概就是这样﹐她记不真切了。属于她幻想柔情的一面总是面目模糊﹐似真似幻﹐似梦似真﹐她喜欢这种感觉﹐她不想刻意去追寻真相﹐这种在矇隴中探索的情形非常美丽动人﹐是不是就像恋爱的感觉﹖她不知道﹐但享受。
“你们说什么﹖”她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从实招来﹐刚才想起什么﹖我从来没发现她眼中也柔情似水。”蝶儿打趣。
“我是女人都心为之动。”
“胡说八道。”亦俊看耀扬一眼﹐他很欣赏的微笑?。
转头看君杰﹐他木然深思。他在想什么﹖
想问﹐没问出口。君杰想什么与地无关﹐他们只是兄妹﹐不需要探入他的內心世界。
“相信亦俊在恋爱了﹐”蝶儿故意盯着文耀扬﹐“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有那种眼神。”
文耀扬很绝﹐只笑而不语地望着亦俊。
“刚才我想起一本书的一些情节﹐全是虚幻的小说清节﹐你们不要误会。”
她看君杰﹐有点求助的意思。君杰仍然陷在他的深思状态中。
“你相不相信亦俊的话﹖”蝶儿问君杰。
“亦俊说什么﹖我没听到。”他也彷彿梦醒。
“又是一个发白日梦的人。”蝶儿笑。“你们兄妹两真是人有柑似﹐物以类聚。”
“我在想工作。”君杰认真地说。“下午我发现有一笔预算算错了﹐若用另一个方式来算﹐可以替公司省败多钱。”
“你愈来愈没情趣了﹐放工之后还想公事﹐我怕你以后MAKELOVE的时候想的也是数字。”蝶儿口没遮拦。
“蝶儿”君杰捡色一沉。
蝶儿伸伸舌头立刻住口。对君杰她言听计从﹐千依百顺﹐是一百分的好妻子。
“我们去文华酒店喝杯咖啡吧。”文耀扬提议。他想令气氛好些。
“我赞成。”亦俊欣然说。
“好﹐我们”蝶儿举起右手。
“你们去﹐我先回家。”君杰没有表倩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君杰﹗”蝶儿不依。
“你跟他们去。”君杰拍拍蝶儿。“我自己走。”
蝶儿嘟起小嘴﹐几秒钟过后﹐她说﹕“我陪你回家﹐不做灯胆。”
她很大体。君杰看来相当满意。
坐在文华二楼的咖啡廊﹐文耀扬和亦俊都觉得轻松舒适。
“君杰是个很严﹑很有权威的丈夫。”他说。
“有时候啦﹗”亦俊十分瞭解。“有时候他也听蝶儿的话。”
“蝶儿很会做人﹐人前给君杰面子。”
“他们互相尊重。”
“我看蝶儿遷就君杰多些﹐他很大男人。”
“婚姻之道在于互相协调﹐总有人该让步﹐你一次我一次很公平。”亦俊说。
“他们个性并不相近。”
“这也许能互补长短。”亦俊总说好话。
“也许你有道理﹐不过——”文耀扬没说下去﹐只含蕃地微笑一下。
亦俊也没追问。她不像其他女人喜欢追根究柢﹐她对八卦事全无兴趣。
第二天蝶儿打电话给她。
“君杰原来昨夜真的生气。”她说﹕“从昨夜到今晨都一言不发。”
“我还没见过他﹐等他开完会我去看看。”
“探听结果请尽快告诉我。”蝶儿紧张。从婚前到现在﹐君杰第一次有这表现。
君杰到中午才开完会。“一起吃午餐﹐好吗﹖”亦俊到他办公室。
他不看亦俊也不出声﹐只默默的摇头。彷彿一个发脾气的大孩子。
“我并没有惹你。”亦俊笑。这不是她眼中的君杰﹐他总像大哥哥。
“下次。我有很多工作。”他还是不抬头。
“晚上﹖明天﹖”亦俊不放松。
“下次。”他坚持。为了蝶儿之托﹐她不得不厚着脸皮。
“下次是什么时间﹖”她乖巧地小声问。
君杰猛然抬起头﹐亦俊看见他没睡好的发红眼睛﹐看见他的眼睛带有怒意。吓一大跳。君杰从来没像现在这样。
“我有很多工作﹐回去。”他压低了声音﹐极之不耐烦。
亦俊不敢再说﹐一溜烟地跑开。
在电话里。她对蝶儿这么讲。
“他很忙﹐没时间理我﹐你自己努力。”
“我开始觉得原来不很瞭解他。”蝶儿说。
“没这么严重﹐可能是工作压力﹐公司正在做全年大预算﹐他是主管。”
“亦俊﹐你要帮我。”
“别敏感﹐不会有事。晚上回来就好了。”
“他从来没有像昨夜那样不理睬我。”
“你们两都还是小阿脾气。”亦俊失笑。
她没有再追问君杰夫妇的冷战﹐当然是雨过天青了﹐君杰不是对同事又有说有笑了吗﹖他深爱蝶儿﹐生气只不过一阵就过。
丙然﹐蝶儿轻松愉快地打电话来。
“九点半﹐好不好﹖”
“明天要上班﹐就七点半。”
“来不及吃晚饭。”
“不吃晚饭﹐买三文治进场吃。”
“也好。我在中环﹐我买票。”蝶儿笑。“喉﹐没事了﹐君杰表现出奇的好。”
应该是这样﹐小两口才新婚﹐哪有真正的隔夜仇呢﹖
“下班后你上公司找我们﹖”
“一言为定。下午我还得见客户。”蝶儿说﹕“介不介意不找文耀扬﹖”
“当然不。我们并不经常见面。”
“你的照片在他案头﹐所有人当正你是他女朋友。”
“相信我﹐我还一点也没进入情況。”亦俊淡然一笑。“我若爱上一个人﹐必定很惊逃诏地。”
“还在追寻你的轰轰烈烈﹖”
“至少在上天堂时会很安慰的告诉自己﹕“我曾遇到过。”不会白活。”
“愈听你说愈后悔。我是否结婚太早﹖”
“我只说说。也许一辈子遇不到呢﹖或者只是给自己一个藉口。”
“你对婚姻没信心﹖”
“有你们的榜样怎会没有信心﹖只是不会为结婚而结婚﹐有那种感觉和需要时﹐才会做这件事﹐我一定要RIGHTTIME﹐RIGHTPERSON。”
“你是有资格挑剔的。”蝶儿轻叹。不知道她叹什么。
君杰在门外轻敲玻璃。
“晚上看电影﹐蝶儿通知你了吗﹖”她问。
“很对不起﹐我指那天。”他带着覷蝸的微笑。
“怪过你吗﹖”她爽朗地笑。“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也不必吃三文治﹐一下班我们就去鏞记﹐我请。”
“我订位子。”亦俊喜悦。她极珍惜他们之间这种和諧﹑温暖﹑雋永的兄妹情﹐她没有哥哥﹐她真当他是亲人。
“秘书已经订好。”他望着她。“不怕冷落男朋友﹖”
“文耀扬算不上男朋友﹐我挑剔又苛刻也顽固﹐不要逼我吃死猫。”
“想想他也不错了﹖”他若有所思。“若适合﹐不妨发展发展。”
“发展发展﹖”亦俊笑得前俯后仰。“生意可以发展﹐事业可以发展﹐甚至友谊都可以发展﹐爱情能吗﹖你说。”
君杰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好像被人抓住小辫子的犯错小女孩。
“也许不是一见钟情﹐但必须有那种强烈感觉﹐由心底发出﹐绝对无法发展﹐”
亦俊再说﹕“别再说这种笑死人的话。”
他只是笑﹐很开心的。
在鏞记﹐气氛极好﹐君杰的话特别多﹐一反平日的沉默。饭后还有点时间﹐他提议去喝咖啡。
“不行﹐半小时不够。”蝶儿说。
“到快餐店喝。”他说。
“没有气氛﹐最不喜欢那种地方。”蝶儿摇头。
“有我们在﹐气氛就在﹐不许挑剔。”君杰不由分说的拥着蝶儿走。
总是这样的﹐君杰若坚持一件事﹐到后来必然做得到﹐蝶儿定很依顺﹐很遷就他。
彬者﹐文耀扬说得对。
“昨夜节目丰富。”耀扬一早打电话来。“怎么没有我的份儿﹖”
“我只是客﹐不能反客为主。”
“今夜呢﹖郭守业家有个派对。”
“我不能晚晚玩﹐明天一早开会。”她拒绝得极自然。
“还是对守业有成见﹖”他问。
“绝对不是。只是星期六﹐星期六我们见面。”她说。